“那个老家伙是天道?是掌控所有修家命运的天!”
“他妈的!”
猜疑中有人低声喝骂,当年獴逻、如今美判格外愤怒,恶狠狠咬牙。
“老不死的东西!”
判官在骂谁?为什么骂?
四方修士个个迷茫,忽听天上传来冷笑,满满不屑。
“疯言疯语,一派胡言!”
……
“灵机绝不可能是天道。”古帝干脆说道。
表情、声音皆不容置疑,另十三郎感觉意外的是,血魂子这次坚定站在古帝一方,为严谨刻意补充道:“除非你讲的灵机另有其人。”
十三郎听出话中味道,追问:“你们知道我说的是哪个?”
血魂子坦然说道:“人界灵机,道院学子,山君门下,与你相交莫逆。”
十三郎恍然说道:“他是你们当中……谁的人?”
古帝一旁回应道:“谁的人都不是。灵机就是灵机,独来独往,与我二人皆有关联,但不会偏向哪一方。”
血魂子频频点头,说道:“灵机就是灵机,只是灵机。”
十三郎大为不解,问道:“看样子你们都不能掌控灵机,凭什么那么肯定他不是?”
稍想了想,十三郎说道:“两位至少应该问问我的理由。”
古帝冷峻说道:“不用问,灵机一定不是。”
血魂子再次表示赞同,肯定说道:“灵机神秘莫测,境界只比我们两个稍逊,从你的角度看过去,当他是天道也很正常。”
言外之意,不是天道的灵机把自己扮成天道,十三郎受其所骗。
心知两人必有不方便说、又足以坚信的理由,十三郎依旧不服,执拗说道:“我不明白。两位不知道,我发现灵机……”
“你不需要明白,朕也不需要知道。”
古帝果断拦住,冷冷说道:“血魂子也一样。”
血魂子毫不犹豫说道:“没错,老夫不想知道你发现什么。”
这就真的怪了!
十三郎实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心思转动正想说点什么,古帝再度开口,声声冰冷,字字含威。
“有这功夫不如想想,你把遇仙之事对朕与血魂子挑明,接下去如何脱身。”
……
红尘星,巨鹿岛,别海书院。
别海书院传授的不是什么圣贤经典,也不讲授做人道理,而是仙法,大道,与天条界律。
这是一桩怪事。
红尘星之所以得名,在于此处几乎不存在灵气,是一处最最典型的落灵之地;非但如此,这里的人分为很多种族,天性便带有一份狠辣本能,征战常有仇怨复杂,艰难建立信任。
不管修仙还是修道,总要有个样子才能说服人相信,红尘星内见不到修士,无法演戏仙道神通;那些对修士而言极其珍贵的功法毫无用处,几乎等于废品。这样的地方,把修仙编成故事讲述,或许能让人们得些乐趣,对着一群天生好勇斗狠的人们讲些无法验证的大道理,谁乐意听?
事情就是这么怪,百年前,一名落魄老人在巨鹿岛上创建书院,很快发展了第一批弟子,之后年年开门收徒,在极短的时间内名扬四海,渐渐被红尘星上的人们当成圣地。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院长,也即那名落魄、甚有些猥琐的老人,他有一项谁都比不了的天赋:说服。
只要他说,人人都会相信。
对红尘星上的人们来说,从院长口中说出来的话与金科玉律等价,更奇妙的是,得其真传的人或多或少都能得到此种能力,别海书院的教习就是凭着此类能力的大小分级,收徒后再把这种能力传给更多人,开枝散叶,越来越兴旺。
院长解释的很清楚,大道得自于天,修习大道不是为了飞天遁地也不是为了杀人斗勇,而是为了印证天条,如此时间长久之后,这个不能修仙的红尘世界会被天意充盈,人人得道。
因为是院长说出来的话,其弟子毫不犹豫选择相信,之后传给下一代弟子,传向四面八方山河万里,终有一天、整个世界只有一个声音。
到那时,这里将不再是人间凡俗,而是天界!
……
时临初夏,暖阳渐生躁意,四面汪洋的巨鹿岛比平时多出不少人,很是热闹。每年这个时候,别海书院开门收徒,从各个地方赶来求学的人们络绎不绝,还有那些陪伴的人、因福泽不厚暂无法入门,纯为长长见识而来。
书院收徒并无限制,福泽是唯一需要满足的条件,具体将来很简单,学院门前有院长塑像,心神投入易生幻象,只需把自己看到的情景——不管是什么,如实讲述给老师听,便可获得入门资格。
听着很容易,实际上、能够看到的人千里挑一,大多茫然、或者胡编。
胡编就会被赶走,没有人例外,没有谁能造假。
百年时光,年年开门,看过塑像生出幻象的人不计其数,他们看到的一切都被记录下来,整理好,汇总分类后送入梨园,交到院长手中。
啊对了,别海书院院长有个颇具仙气的名字:灵机。
……
夏至梨花落,梨园内满地红白相间,枝头嫩梨点点青绿,不甘心的蜜蜂嗡嗡飞舞,四处寻找所剩不多的花蕊,见后亟不可待的扑上去,所得寥寥。
树下,竹椅,因瘦小略显猥琐的老人举壶满酌,样子不太高兴。
老人身旁,一名身着紫色衣衫的中年人恭敬相陪,手里捧着一大堆文书,翻拣着挨个念给他听。
“竹南、高元山所见:三虎争鸣,一巨禽隐隐现于天空,其后中断,结果未知。”
“临潼关、释海所见:河上独桥,两人当面渡河互不相让,先后落水而亡。”
“西楚、徐明望所见:旭日当空,不知哪里跑来两条黑狗,吞日不成,反被烧成灰烬。”
“幽凉山上赵家……”
念着念着,紫衫中年不知为何变得紧张起来,鼻尖之上满满汗水,有些不敢继续。如此又持续了一会而,他小心留意着老人的表情,试探说道:“是不是,让他们明天再看?”
老人像是没听到这句话,默默举壶至唇边……酒尽壶空,原来已经喝没了。
紫衫中年注意到这一幕,连忙转身。
“弟子去取……”
“不用,不喝了。”
老人摇手阻止,目光随着几只蜜蜂的身影在“落败花丛中”飞来飞去,体会着它们失望的心情,渐渐有了决断。
“紫云啊,为师要走了。”
老人从椅子上站起来,回头对神情错愕的紫衫中年说道:“今后这里靠你打理,切记为师教诲。”
紫云明显没明白意思,应了声,后茫然问道:“此次出游,老师何时归来?”
老人笑了笑说道:“也许很短,也许很久,也许永远。”
啊!
紫云惊叫一声,控制不住屈膝跪倒在老人身前,哀声连呼。
“老师怎么能这么说,莫非弟子……”
“不关你的事。”
老人摆手示意他不要自责,接着说道:“老夫料所一件事情,而且你也看到了,万生凝望所见皆为凶兆,为师要避一避。”
紫云完全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神色茫然。
老人不管他能否听懂,沉吟片刻后,神情忽然变得愤怒。
“可恶的小子,看你如何脱身。”
言罢,老人身躯微晃凭空消失,原地留下紫云呆呆发愣,久久不能回神。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明白为什么无所不能的老师这样惶急,更不会知道,此时此刻相隔无尽空间之外,有个叫十三郎的人正说着与此相关的话。
“我该如何脱身?这是你们二位需要考虑的问题。”
第1596章 不准
“我也不想啊。”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十三郎看似理所当然,实则无奈颇有凄苦,古帝与血魂子听过稍感诧异,思量后才明白其意。
没有人不愿掌控命运,普通人如此,强者越发如此;没有人可以否认十三郎是强者,当初已结丹修为遇见四足,还曾动念自其手中抢走叮当,结果当然是一头撞墙,头破血流。
修行路上每天都在进步,每天都比前一天更能体会当年何其的行为多么“可爱”,纵然今日的他,也无资格向四足要人。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由我决定,不如干脆点,你们商量着办就好。”
识时务者为俊杰,当局势超出能力太多,愤怒变成最不值钱的东西,无论多么不甘心都只能选择接受。
十三郎就是这样做的,不同之处在于他把自己最大的秘密主动泄露出来,加重了“棋子”的份量。
古帝、血魂子很快读懂十三郎的心思。
两虎争食,争食并不一定需要生死相搏,也可退让或者商量;但若不是争食而是争子、争地盘,则无退让余地,须凭实力分出胜负。
这大概就是十三郎的打算,他根本不是来劝架,而是让矛盾更加不可调和。
居心险恶!
古帝不屑说道:“幼稚。你以为这样就能难住我们。”
十三郎摊手,耸肩,苦笑,传达一些希望别人领会、实则只有他自己明白的意思。
古帝不再看他,回头对血魂子说道:“你怎么看?”
血魂子认真想了想,叹了口气:“幼稚,但是有效。”
古帝皱眉说道:“你想怎样?”
血魂子回答道:“你知道的。”
古帝沉默了一会儿,以从未有过的商量口吻说道:“事关真仙不容错失,你我可以轮流施法,也可以当面看着对方施法,还可以联手……”
血魂子摆手说道:“老夫想过。不行、不能。”
古帝微怒说道:“为什么?”
血魂子看似商量,实则不容置疑地口吻说道:“那件事情刻不容缓,你我在此多耽搁一刻,兴许就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