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古帝目光闪烁几次,内心期待比刚才更多。
可惜,接下去没有了。
几番解释,亦或为无法自控的宣泄,血魂子回头劝说十三郎。
“别再费劲儿了,只会自讨苦吃。”
言出法随。
龙无损,十三郎有。重组成功的那个瞬间,剧痛挖心,龙身化鳞释放出千万把刀,灵台之内飞掠纵横,割裂千万线条。
那可是灵台,思感之中枢!
“嗷!”
一声贯穿云霄的凄厉惨叫,十三郎翻身跌倒,身体弓成一团又崩开,活像仍进沸水的虾。以他的肉身强悍程度,无可形容的意志力,仅三息就觉难以支撑,两眼泛白。
“啊!”
看到这一幕,下方仍在场的修士们集体惊呼,一些人忍不住咬牙切齿,不少人身躯颤抖难定,掌中法器紧了松开,松了又紧。
“不自量力。”
被打断思绪的古帝挑眉表示不屑,血魂子那边频频点头,感慨万千。
“这孩子,真真了不起。”
明摆着的事情,十三郎光明正大尝试反抗,两大仙人并不愤怒其行为,同样以光明正大的手段折服其身,其志,其心。
除了光明正大,还有另一重奇怪处。
为监督、控制亦或守护某人行为封印神通相随,修士常有此类需求,其神通多半藏与体内丹田处;一来这里最容易引动修士真元、使其不敢轻动,二来万一需要施展的话,还能借助被施法者自己的修为增加威力。
古帝与血魂子不是这样,其术存在灵台要害,像是要告诉十三郎什么。
“动念也能察觉。”
古帝冷漠的声音响起,对十三郎介绍此术坏的一面。
“初一十五,子时阴阳发作,想减轻痛苦,只需心中对朕祈……放肆!”
君王动怒,四海生波,磅礴意志随之降临,十三郎原本翻腾不止的身体陡然定格,硬生生凝固在空中。
他圆睁着眼,浑身湿透,双耳鼻孔流血不止,全身皮肉纷纷炸开,脸上肌肉疯了一样狂跳,身体却一动都不能动。
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出古帝因某事变得极其震怒,看出十三郎正承受着比刚才剧烈十倍的痛苦,还有他用缓慢颤抖的动作,吐出几个无声词汇。
“操,你,老,母!”
……
“这又何苦。”
三次轮回,十三郎终于放弃尝试,像条死鱼一样躺在面前。
血魂子脸上似有不忍,好言劝说道:“你不甘心,所以你得忍着,懂?”
十三郎挣扎起身,虚脱般喘息几次,朝血魂子艰难笑了笑:“没白做啊。”
血魂子微楞,有些好奇问道:“发现什么了?”
十三郎得意说道:“我发现,动念可察是吹牛。”
回过头,他对古帝说道:“你来告诉他,我发现什么了?”
古帝愣住,威严面孔满满呆滞,不知该说什么好。
“哈哈,好个奸诈小子!”
血魂子大笑说道:“动念可查确有夸张,一来不能全部,而来与时空有关,但也不算吹牛,不信你可以试试,在这里想些与老夫有关的事情看。”
真有这么神?
十三郎内心凛然,脸上笑容越发“明媚”,不服气地表情说道:“刚才我想的全是古帝,他怎么不知道?”
“放肆!”
“够了,别伤其根本。”
古帝震怒想要抬手,血魂子拦下,对十三郎叹息说道:“想让古帝自己说出来你在骂他……你已经大了,别这么孩子气。”
“那好,咱就做个成年人。”
嘴里应着,十三郎问两人道:“给我这么大的礼,两位是不是要走?”
同时他在心内想:“帮你干掉他,咋样?”
第1599章 那一刻的无解狂暴
“(朕)老夫的确要走了。”
许是因为此行不够、且已无法圆满的原故,血魂子、古帝皆流露出“早点离开”的神情,在他们看来,今天的事情喜恶参半,谈不上成功也算不上失败,就是不怎么舒坦。
且事忙,不如离开。
“老夫先行一步。”
大人大量,说走便走,血魂子扭头、转身、举步,遮蔽半个天空的身影慢慢远去,就这样一步步隐向深空。此时人们才能看到,原来强大如仙人也不是真的代替天空,只是占满人们的眼。
轻易便能想明白的道理,一些人脸上闪过明悟,微震后、似有所得。
十三郎是这批人中的一个,目光凝视着那个高大的老人远步而去,怦然心动。
心动不是感动,十三郎知道血魂子正将自己的道展示给所有人看,而自己是看得最最清楚的那一个,不禁要念出来。
“天无限大,无限大为‘天’之独有,仙魔难涉。”
“大非上,无限非最,我在处无天亦无法,即为逍遥。”
古帝、血魂子,他们是这个世界最强大、同时也是最骄傲的人,坚信天虽大、天道并非最强大的存在;他们找不着天道,无法与之正面对比,于是找到自己的路:争天伐道,无法无天。
虽不能把自己修得像天那样大,然其出现的地方,天道规则被另一种道撵走,不再生效、或被削弱到难以察觉的地方,正因为如此,那些天道之下成长的修士们实力大打折扣,数万人难奈一人。
血魂子坚信,这就是逍遥,但不肯随便说出来。
我在处天道无存,天道既然不肯露面,证明它没有把握战胜自己;久而久之,两人慢慢形成“天道不如逍遥”的印象,且深信之。
真上境突破需要验证,两人以往都认为,只要找到天道,光明正大的打败它,就是证道成就逍遥的方式。
然而……
“他是错的!”
血魂子之后是古帝,同样是一步步走向深空,但他是倒着走。奇妙的是,虽倒着走,古帝给人的感觉一点都没有后退的感觉,反而越发深入人心,那张威严沉肃的面孔牢牢刻在人们的脑海中,时刻加固。
“世界有天,道不可无,无法无天则天必破,天破则世界不存,世界不存,谁能逍遥。”
“无法无天,自由自在,此为魔道凌天之举;灵魔一线,道之两极,血魂子所修,长久必成魔。”
临别最后一次争斗,两人心中再无十三郎,而是将对方作为对手,把所有人当成验证的棋子;本就斗了一辈子,古帝摆明想要压血魂子一头,君威大放但不像刚才那样伤人摧魄,而是以王道服心。
“天者,道之初,极之始,人欲能达者之最。人以天为道,非指头顶天空无限,而在心之想象,身之行。”
“道法千万,真道寥寥,可代天者、唯君王之术。朕修王道,代天行之,无伤于世界,方可求得正果。”
人走声传,人族两大至高无上的存在宣扬自己的道,机缘称得上举世无双。可以想象的是,今天在场闻道的修士,将来定有人重走两人道路,或许有人一路破障,达到如他们那种程度。
也有人不以为然,有人置若罔闻。
从头到尾,美判没听两人说什么,歪着头、余光死死盯着十三郎,等待那可能有、也可能根本不存在的信号。
欧阳燕舞神情淡漠,垂目束手像在入定,若仔细看,会发现其垂在身侧的双手指尖微微闪亮,如提千斤重物般沉重。
其余,苏老板不知为何将身体缩成一团,三殿下藏其身后、看起来就像两条狗儿依偎着睡觉,还有八百里狂灵地微微震颤,像有怪兽将醒。
所有这些人、这些兽,此刻都把精力集中在十三郎身上,但又不敢公然流露。
十三郎在做什么?
他在看,在想,在等,在忍……忍到此时,目光渐渐明亮。
视线中,血魂子堪堪只剩一道背影,欧阳燕舞的双手指尖越发闪亮,堪堪似要承受不住。另一方,随着古帝步入深空,齐守仁与齐飞的身体同步远离,感觉就像有一根线将三者相连,渐要飞离视线。
“等等!”
将去未去,将散而未散,十三郎突然大叫。
“当初仙人和我说过,欲逍遥,先……”
石破天惊,天崩地裂,九霄惊雷,暴风骤雨……将一切用于形容局势大变的词汇全部堆砌起来,仍不足以形容这一刻气息之激烈,之狂暴。
时间上很难分出顺序,唯空间分割依旧存在,几处剧变同时展开。
快要消失消散的古帝愕然止步,身形由模糊急变为清晰,由虚幻骤转向凝实;与之对应,齐飞的身体突然破了,就像一个装满血的袋子被射出无数孔洞,血箭狂飚。其身旁,齐守仁情形稍好,但其皮肤裂纹斑驳,灰黑之气在皮下流淌,转阳苍老数十年。
“杀!”
指尖亮光大放光明,欧阳燕舞的身体凭空消失,再现时已到齐飞身旁,十兵乱射。
每道亮光都是一次绝杀,且不弱于涅境!
欧阳燕舞怎有这般强大的力量?
她怎么能这么快!
还带了人!
缩成一团的苏老板分身十三道流影,通体如白光的嘲风,黑漆漆如墨色浓重的阿古王驾,还有鬼气森森、阴冷寒冽的百里阴兵。
“吼!”
低吼摄心,狂灵大地急剧颤抖,吼声化做波纹四方回荡,成防护、但也瞬间抵达战场。
这么多人这么多攻势,竟然被欧阳燕舞“带”在身边,全体出动,一次绝杀。
事实并非如此。
从远处看全局,可看到发动攻势的地方,苏老板还在,嘲风还在,阿古王也在,就连天上大叫的十三郎也只放箭后匆忙赶回,慌得像个身后有狼的兔子。
只有欧阳是真的,只有她一个人真正抵达战场,但……她把所有人的攻势带了去。
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