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郎紧闭双目,平静的面容没有一丝波动,寒声道:“哑姑,吞了她!”
一道更加虚幻的身影从十三郎身体里飘起,女子的骄傲也瞬间消失,极致的恐惧弥漫心头。
“这是什么……它是什么!”
“不死不活的东西,连我是谁都没弄清,还当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甭管你是意念欲念魂念怨念,终不过是别人一个念头。”
十三郎冷漠发出指令,随后便睁开了眼。
随后女子便死去,他便从梦中醒来。
他从空中落下。
落到战场中央。
第174章 绝境中的曙光!
广场上的战斗如火如荼,进行到关键时刻。
生命变得廉价,嗜血的欲望充斥在每个人心头;人类在那些蚊王冰冷的目光目视下,在不断有同伴倒毙中,正慢慢变为绝望。
自梦离之地存在以来,史上从没有过这样的事情,魔域百族也从未有人传出过消息。
古迹本就隐秘,偶尔有进入古迹的魔修讳莫如深。他们也无法想象,近万蚊王聚集一处会是何种恐怖的情形。
银色蚊王一只,紫色蚊王足有七只,至于蓝色与青色……
若论中层力量,魔蚊整体实力已经超越了普通魔族,甚至燃灵族也有所不及。只不过大族必有高阶坐镇,非魔蚊所能及。
换个角度考虑,如果梦离之地是按照古迹分层,蚊王等级曾逐级上升趋势的话……
不用再想下去,魔蚊的确有与人类抗衡的本钱。只要给一些空间和时间,凭它们恐怖的繁殖能力与全民皆兵的特性,横扫人界不是梦。
广场上没有看到其它魔域种族之人。魔域百族,不可能只有五族之人寻找古迹,也就是说,古迹所谓的一层实际上不止一处!
除去智商所限,魔蚊潜力相较人类而言,甚至犹有过之。
单以此战而论,人类如此大规模进入古迹,暂时虽不知道这种情形如何发生,然而从魔蚊的角度,或者说獴逻真君的意愿上讲,毫无疑问要把他们灭杀干净。否则此地消息外泄引起人类警觉,无数大能也不会坐视魔蚊泛滥,势必采取措施。
这是生死之战,将以一方死尽为终结。
十三郎看到战场情形的瞬间便想明白这些,因此他不再做何试探,也顾不得打听更多消息,急忙从梦境中脱离。
梦中梦!
这就是十三郎对此三个月的直观印象。
獴逻真君要么沉睡要么被封印,谋求脱困造出一个或者一些意念,并将之导入魔劫;他将修士化做某种傀儡般的存在,从外部寻求解决办法。
冥君之危为大义,阴冥之气为胁迫,无尽之宝物利诱,更有他的意念营造梦幻天罗境,尝试修改被选者的记忆。獴逻真君虽不能出手,然而他三管齐下,手段不能说不毒,不能说不稳妥。
可惜的是,遇到十三郎这样的“怪胎”,獴逻真君终究功亏一篑,不仅没有得到什么,反泄露许多底细。
十三郎不在乎身份,自然不会与冥界真君守信;他的确有所求证,却没有对獴逻指出疑点。他相信自己了解的已经足够多,只要把这些消息带出去,人类危亡与否,不再是他所能操心的事情了。
最最重要的是,十三郎发现,此时的人类一方已经到了生死关头。对他来说,这也是唯一的脱身良机。
假如人类一方被灭,有这些魔蚊在此守护,他将插翅难飞。
……
广场上的战斗分为几块,其中,蚊王与以勾奁为首的几大圣子间的战斗并非处在中央,而是位于广场一角。几名圣子有意将蚊王引开,以免自己的神通误伤人族。反之蚊王极为配合,以无比骄傲的姿态单挑五圣子与一名元婴修士,不显丝毫怯意。
真打起来,几大圣子很快明白了蚊王意图,它不仅仅是为了维护其至尊之位,还有着极其狡诈的战斗考虑。
这里建筑林立,且都有禁制光芒闪耀,蚊王不知在此地生存了多少年,对何地有何机关陷阱早已清楚得不能再清楚。每每众人合击无法正面抗衡,它就利用其无法想象的速度瞬间闪遁;其结果是,几人耗费大量法力,神通法宝不停施展,看起来烈焰滔天声势惊人,实际上只击垮无数高屋巨柱,蚊王毫发无损。
反之蚊王的攻击虽然单一,效果却出乎意料的好。它的速度太快了,就如一道银色的闪电在空中穿梭,无论是谁,只要被它正面击中,绝对是一击毙命。之所以到现在几大圣子没有一个身亡,是因为蚊王自觉胜券在握,不想承担自身受伤的风险施展绝杀。
它的灵智已经极高,很清楚眼前几人有着怎样的实力。极端一点说,这里每个人都有着不弱于普通元婴的战力,战斗意识更非一般人可比;假如逼得太狠,不管是谁在死前来个自爆什么的手段,势必给蚊王带来影响。
蚊王毕竟还是妖兽,只能依靠肉身面对修士的攻击;不要说受伤,只要出现停顿或是速度减缓,等待它的将是狂风暴雨般的猛烈攻击。以这几人的手段,假如能够形成合击,蚊王哪怕是一件法宝铸就的身体,也势必轰成残渣。
它不着急,一点都没有与这些人拼命的打算;单凭速度,它就已经稳操胜算,这些人的法力有限,他们的下属正在被自己的子民逐步蚕食,他们每个人都带着伤;只要打下去,迟早会被各个击破,成为自己的大补。
“嗖!”的一声,眼里带着讥讽,蚊王呼啸着从勾奁身边掠过,口器在空中划一道清晰的银芒,瞬间而逝。红光乍现,勾奁惨呼一声,唇角再次溢出鲜血。
一只血狼咆哮而上,与蚊王发生两次碰撞,待其它人的攻击赶到时,蚊王的身体在空中如抖动般扭了几扭,以人类无法想象的角度斜掠而过,转眼间消失在一根立柱之后,又从另一端闪出。
火龙毒蟒还有一道凌厉到极致的刀芒闪过,哪根数丈粗的立柱轰然而倒,卷起大片烟尘与碎石。
徒劳,完全是徒劳。蚊王给了它认为修为最高的人类一击后全身而退,丑陋恐怖的身姿显得无比优雅,俨然是一副游戏的表情。
反之被他攻击到的勾奁长老,情形却已经非常不妙,几已无法支撑下去。
他的本体倒没什么事,可是他祭出的又一件法宝被蚊王啄穿,已经不堪再用。连带心神受到重创,勾奁怒发如狂连连猛攻,又那里能沾到蚊王的一丝影子。
这是第四件了!每件护体法宝被破,都会给勾奁带来不轻的负担;然而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再取出一件古镜摸样的宝物,咬牙喷出精血激发,将本体牢牢护在当中。
此时的勾奁,再不复之前那种云淡风轻的摸样,他的发髻散乱,衣衫沾满片片血迹,眼神黯淡却喷射着阴狠而又绝望的光芒;其狼狈狰狞的程度,让人以为他已经换了一个人,或者根本就是一只野兽。
“老夫不甘心!”
勾奁几乎陷入疯狂,他无法想象,自己苦心筹谋数百年,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最终竟然要落入一只冷血冰凉的蚊子口中。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自己明明有反击的能力,累加的实力也明显占优,却不能给那只该死的蚊子带去一丝伤害。
“这里怎么会有如此规模的蚊群?为什么上次没有发现?还有,为什么原本不会主动攻击我的它们,如今竟变得如同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一样!”
他已经要疯了,若论对这里的了解,勾奁超过在场的所有人;然而他却不知,因为十三郎引发的变故,梦离之地已经再不是以前的梦离之地,将会迎来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
走到这一步,勾长老一败涂地,再没有任何退路可言。他原本希望天狼族全灭,魔魂与角蚩围杀燃灵,自己再联手几名圣子打开古迹,最后再将他们一一除去。现在的结果却是,角蚩族被燃灵灭杀大半,天狼与魔魂走到一起,血杀族态度随之转换,勾奁无奈只能委曲求全,以交出燃灵族内一切嫡系名单的代价换取麦少飞的原谅,又以古迹为饵换取众人原谅,这才率领大队人马一起杀入古迹。
说起来是率领,实际上大家都明白,勾奁不过是孤家寡人,古迹寻宝之旅,注定要看各族整体。此外秋猎结束后,勾奁也无法返回燃灵,只能远离五族,从此踏上一条截然不同的散修之路。
就算是这样,勾奁认为自己只要能够找回另外半粒造化丹,加上他对古迹的熟悉,大道依旧可期。然而最最让他绝望的打击也随之而来,古迹一层突然多出这么多蚊王,不仅五族之人陷入绝境,他自己更是被那只蚊王当成头号目标,死死咬住不放。
他连逃都不能逃,蚊王将他列入第一绝杀,贸然逃走,只能让他死得更快,没有第二种可能。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心里充满着不甘与愤怒,勾奁咆哮着朝蚊王猛追,竟如失去理智一般。只可惜,别说他是元婴初期,就算是中期,也休想与蚊王的速度相比。
连那只血狼都追不上它,那可是神通啊!神通都追不上的东西,人类怎么可能做到!
“勾奁老儿,你疯了!”
发出喝声的是陆默,直到此时,血杀圣子终于亮出与其表面截然不同的冷静与隐忍;一柄通体血红的巨刃从划破空间,将正准备反身一击的蚊王惊退,扬声大喝道:“还不退回来!”
想战胜蚊王,唯一的办法就是几人抱团,寻找可以一击而胜的机会;眼下的形势虽然恶劣,却还没有到鱼死网破各自逃生的时候,勾奁盲目出击,他自己的性命没人在乎,问题是这个挡箭牌一样的角色如果身亡,接下来谁都无法承当蚊王的攻击,势必败得更快。
几大圣子之中,如纯以功力的威力论,血杀族圣子当属第一。它那件血光缭绕的巨刃不知是何宝物,是唯一可追上蚊王的法宝。陆默相信,只要给自己一次机会,他必定能给蚊王带去重创,进而寻求战胜它的机会。
“老夫要杀了它!”
勾奁疯狂而又绝望,委屈而又悲愤,心里的感觉无法描述。他渐渐明白,这只蚊王应该是受了指令,头号诛杀目标就是自己;再联想到自己这些年的处境,想到几个圣子如今对自己不耻的态度,勾奁绝望中,恨不能与蚊王同归于尽。
一个外族圣子,一个低阶晚辈,当着燃灵少主的面,当住几大圣子的面叫自己老儿,这是什么样的羞辱,又是什么样的憋屈与无奈。
“我有错吗?我有什么错?老夫不愿为冥君傀儡,不愿背弃人族,又不能跟任何人说起此事,这样做难道有什么错?”
“一旦被人知道我曾吞服半粒造化丹……呵呵,老夫必会被那些高人大能盯上,生生炼成丹药不可。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心里在疯狂呐喊,勾奁目光散乱,嘴里呼呼喘着粗气,依然穷途末路。众人望着他凄凉惨淡的摸样,心里同时生出几分悲戚,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事情有变,请勾长老速速归来!”绝望中,麦少飞忽然惊喜抬头。
“的确有变,勾奁速归!”钟寒寒虽然痛恨勾奁,却知道此时不是斗气的时候,同时清喝。
“有变,有什么变?”勾奁有些茫然,下意识地反问。
林一彪没有做声,他虽然变身蚊王,却拿那只正牌没有任何办法;此时的他目光阴沉,同样抬头看向天空。
“当然有变!傻逼啊你,赶紧回来!”
牙木也快疯了,他被蚊王啄了一口,如果不是魔魂之躯,怕是已经寿终正寝。此时发现天空异状,牙木同时感受到那股熟悉且令他兴奋到想哭的气息,忍不住破口大骂。
“老东西赶紧回来,造化丹……造化来啦!”
还得说牙木聪明,此时的勾奁猛然听到造化二字,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嗖的一声飞回本阵,与几人再次组成一个圆圈。
空中有变,且是剧变。最高的那座大殿上,不知何时出现一个黑漆漆的漩涡,漩涡轰然而落,化成一团乌云朝战场飞旋。乌云之下,一条似闪电又似精灵的身影飘然而落,如一道利箭穿掠而至,直射向战场中央。
“是他!”陆默目射奇光。
“是他?”林一彪眼神乱闪。
“八指!”麦少飞惊喜大呼。
“萧八指。”钟寒寒忽然松了一口气,自己都不明白什么原因。
“是少爷!少呀啊您可来啦!”
牙木哭喊般的声音大喊着:“少爷我在这里,少爷您快来呀!少爷……嗯?您去那边干吗?”
“欧昂!滚你的蛋!”
大灰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愤怒与不耻朝牙木大喝,随后欢呼般叫道:“师弟快来,为兄等你多时!”
……
“额……昂!”
龙吟般的怒吼咆哮而出,压过无数魔蚊的嘶鸣,如一道炸雷,响彻的广场上空。
因为这声大吼,或者说驴叫,战场上出现……有些滑稽的一幕。
知道大灰能说话的人不多,或者是神驴威严太甚,或许是它惊喜过头以至于实力发挥超出其原有水平。无论是人还是魔蚊,在听到这声大叫后,通通为之一震,或者一楞。
还是那句话,惊龙吼虽然言过其实,但是吓唬吓唬人或者蚊子,多少都会有些效果。一圈声波如圆环朝四方推进,所过之处,肆虐呼啸的魔蚊猛然停顿,因其境界不等,停顿的时间也有所不同。
神驴是憋得狠了,也被吓得狠了,他已经无数次要打主意逃跑,奈何想到自己不能变成人形,纵然逃出古迹甚至逃出梦离之地,最终也逃不出入口处的人类之手。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大灰总觉得师弟不应该这样莫名其妙消失无踪,好似随时都会出现。也不知他从哪来的信心,即便面对如此危局,神驴依然认为只要那个狡诈奸猾而又狠毒毒辣的少年出现,一切都不再是问题。
所以他忍,一忍再忍,一直忍到现在。
大灰不愿和勾奁在一起,也不愿面对那只让他畏惧的蚊王;凭着燃灵谷一战打下的关系,他藏在燃灵军团充当肉盾。燃灵族人对他怀着感激之心,往往宁可自己承担风险也不愿这头驴受到伤害;因此别人虽然死伤狼藉,大灰看似危机重重,日子过得其实还不错。
临近破阶的夔神实力相当不俗,公平讲,此时的大灰如果与一只紫蚊对垒,怕是不会落在下风。没怎么出力,意味着大灰的实力也最为完整,此刻见到十三郎从天而降,大灰将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咆哮一声吼奋蹄狂奔,径直冲出本阵,迎向那个让它畏惧而又安心的身影。
一人一驴,相向冲刺,中间隔着的,是两只紫蚊与两名战灵率领的一个小队。
此时的广场上,到处都是这样的小队,人们根本无法组织起来,只能被魔蚊分割包围,各自在为生存苦斗挣扎。
麦少飞仅有的几名护卫,此时已经死了两个,最后一个也伤痕累累,眼看支撑不住。在他们周围,申屠带着一些修士加以辅助,同样是精疲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