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说道:“本尊不信你还有什么鬼东西可用。”
十三郎平静回答道:“你可以试试。”
话中明显带有虚张声势的味道,然而有了前面的事情,天魔当真拿不准;无论如何他都知道,自己再也承受不住如刚才那样的一击。
以从未有过的认真审视着十三郎的表情,天魔说道:“若你还有底牌,适才为何不与阎君联手对付本尊?”
“趁人之危?”十三郎惊诧说道:“我怎么会干那种事情!”
这番话该有多无耻!
没等天魔回应,十三郎继续说道:“算了和你讲实话,哑姑继承阎罗大位,肩负着冥界、乃至整个世界的命运;杀你又不是提刀切菜,弄不好这里的人全部死光,哑姑纵能幸免、多半也会因此半身不遂。再一则,你我原本为了交易,保持诚信、好好联手才是王道,何苦非要弄到你死我活。”
这番话好听,实则比刚才那番话更无耻,相柳压着愤怒说道:“你也知道诚信,你……”
“公道,公道明白吗?”
十三郎打断他的话,诚恳说道:“既然联手,应该放下强弱尊卑,彼此平等才算公道。你一边折磨我,一边对我的人出手,动不动还弄点诅咒出来,吓唬谁呢?”
“诅咒……”自作孽,天魔羞于启齿,喝道:“本尊何曾折磨你!”
十三郎回答道:“接一把破刀,你在其中加私货险些把我弄死,还说没有吗?”
“当然没有!”
天魔愤怒低吼道:“要送走横沼,本尊非得在你身上施加烙印不可,如此、你在修复轮回的时候才能将横沼生灵纳入其中。”
“你敢说不是为了自己?”
“本尊确需利用轮回之力才能离开……那又怎样,这些本就是我与阎君说好的事情。”
“可你没告诉过我。算了算了不和你计较,别忘了你还诅咒太岁。”
“……”提到诅咒,天魔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呼呼直喘。
十三郎振振有词:“你一个诅咒持续百年,还说想杀谁就杀谁,我呢?只拿剑刺你一下,轻轻的一下,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刀已经接好,你可以松手而已……后来的事情怪我吗?我怎么知道天绝会吸血,再说吸你点血算得了什么?你一颗头颅比山还大,几滴血不过九牛一毛,这都值得动怒杀人?”
“几滴?九牛一毛!”天魔面孔扭曲,痛苦的声音说道:“混账东西,真身与化形能比吗!”
十三郎无辜摇头,说道:“什么真身何谓化形,你又没对我说过,我怎么能看的出来?别忘了是你要杀我,难不成我就应该原地等死?算了算了,争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现在咱们谈的是正经事。”
“本尊如何不正经……”
“还想不想走了?”
“……”
“想走咱就好好商量,若不想就请放手大杀,反正你是自在天魔,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将来有人说起,顶多只是背后念叨几声相柳原来没羞没臊,你又听不见。”
“……将来……将来个屁,这个世界要完蛋了,哪有什么将来。”
“所以才要抓紧啊!”
十三郎无奈大摇其头,说道:“修复轮回,这么危险的事情我都主动去干,你呢?为此流几滴血都不肯,这可真是,唉!”
天魔怒吼道:“流血和修复有何关联……不对,这个世界关我屁事!还是不对……都因为他妈的反噬!”
上古凶魔,大自在,这样的存在岂能是几句胡搅蛮缠就能绕晕,关键仍在刚才那次诅咒,不单单影响口齿,还能干扰思维、弄法。话说回来,若只是说话受点影响,这个反噬未免太不值钱。
有了这些,天魔渐渐觉得,双方若真的撕破脸,自己束手束脚、结果恐不见得好。
利弊权衡,天魔目光闪烁几次,忽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什么?”
“夺刀,你怎么能那么快掠走刀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天魔说道:“本尊愿以为,最少也需三五日功夫,生死几番游走才可以……”
“那是你。没脑子。”十三郎表情得意,讥讽回应道:“一把破刀,亏你当成宝贝一样,我根本没要那个什么破刀决。”
“这不可能!”天魔险些跳起来,满脸不可思议表情:“本尊明明已经忘记刀决……”
“横山不二,洗红浪。”十三郎轻轻说出两个名字。
“……什么意思?”
“这么快就忘记了?就是被你用天魔刀决阴掉的那兄弟俩,刚刚还对咱闺女炫耀来着。”
说着话,十三郎把天魔刀还有掌天弓等物一道交给小不点,顺带以精神连接叮嘱几声。
“真魔气也在里面,这几样东西带回人家,分身会来取走……”
魔器还是由魔族分身使用最合适,这边交代完毕,十三郎抬头对天魔说道:“还不明白?用不用我和你解释?”
天魔沉默不语,半响才幽幽问道:“你是如何想到的?”
“我是谁?”与此前天魔姿态一模一样,十三郎骄傲自夸:“天机,就不告诉你。”
……
多年前,天魔变着法子将魔刀传给横山兄弟,本意不是为了收徒传下道统,而是借生灵之躯重新炼宝,以期将来能够帮助自己脱身。刀内有其留下的真魔气意,无论横山还是洗红浪修炼到哪一步,天魔都能同样受益,且能防止“被窃”。
单单这样天魔仍不放心,又怕两人修不出成就,天魔将刀决分成两部分,打乱次序,摘取一部分在横山兄弟忍受不住诱惑的时候分头传授。这种作为直接导致兄弟两个心性渐变,其中横山把持得久情形稍好,洗红浪直接因为魔意入体,即将脱胎换骨、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魔胎。
值得一提的是,选择横山兄弟不是随意为之,也不只因为他们更有炼刀天赋,而是当初天魔被阎君镇压的时候,刀身本就泄露不少精气;机缘之下,横山两兄弟母胎中便有沾染,最适合做这件事。
十三郎为何能够破解机密?
天机什么的纯属鬼扯,原因在于他以吸魔化灵之法制服洗红浪,一方面使其恢复本性,同时得到部分记忆;此后横山入刀化魂,将自身转为刀中器灵,十三郎再得魔刀、并把洗红浪的“托付”,也就是将他掌握的那部分刀决传给横山,两相对照……差不多已能理清因果。
若只是这样,还不能断定是天魔所为,后来再有赐刀夺刀,天魔借刀施加烙印,让他试夺刀决,到此十三郎若还不明白,未免太蠢了。
最后的结果是现在这样,夺刀的人并不是十三郎,而是横山不二,他早就拥有大半刀决,且已苦苦修行上千年,当然事半功倍,轻而易举地掠走刀决。如此也就意味着,假如天魔在刀决中藏有何种手段,其所能施加的对象只能是横山。
十三郎呢?
他只是“拥有”,想用的话……需通过横山。
有了名字,掉头回想,无需十三郎逐步解析,相柳没用多少时间便能猜个大概,不禁要为之感慨万分。
“天魔刀啊!本尊都为之动心的宝物,这都能忍住不要。别人用不了也就罢了,你能化魔运用自如,却弃之如履,本尊该夸你有定力,还是骂你太蠢……”
“我有天绝,不比这把破刀好。”十三郎当即反驳。
“不一样,根本不一样。”
天魔不允许明珠蒙尘,耐心解释道:“天绝是好剑,但它再好也难超越天道,纵有本尊之血淬炼,终究成就有限。”
“天魔比这更厉害?”十三郎有些诧异。
“混沌之宝,刀内可能带有太初之力啊蠢货!”
“听着好厉害。”何谓太初之力十三郎暂时不懂,但是听到混沌之宝这几个字顿时有些反感,问道:“你干吗不要?我又抢不过你。”
“本尊……唉!一言难尽。”
这句应该是实话,若非迫不得已,天魔万万没有放弃魔刀之理。说到、想到得刀后的命运,天魔有些意兴阑珊,黯然挥了挥手。
“不谈了,不谈了。烙印已成,约定无悔,本尊这就送你过去。”
“嗯,我……我操你别急……啊!”
言未落,身已起,天魔余下五头之中,五大鬼王齐齐举手,各自打出一道灵决出窍。
天魔加上五大鬼王,十三郎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尖叫声中身形飞出,直接遁入虚空。
“修罗,遁!”
唯一反应过来的是阿古王,来不及多想,匆忙施法一头扎入虚空,紧追而走;原地留下群修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谓。
“这就走了?”不知谁问了句。
“嗯。”
哑姑淡淡回应,拉过发呆的小不点入怀,声音还是那么清冷。
“称着相柳没死,大家好好准备下,也该走了。”
“……大魔头会死?”小不点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茫然问着。
“本尊不死,如何回归故里,你们又怎么走得了?”
天魔朝她笑着,从来只有狰狞猛恶的面孔上流露出黯然与惆怅的表情,兼有浓浓信念。
“天魔转世,混沌加身,下一世,本尊定能如愿以偿!”
第1688章 这里,那里,哪里?
虚空穿行,似有几条绳索拽住身体,拽的生疼。
感知并无头绪,疼痛剧烈但可忍受,担心妄动来到不测后果,十三郎没敢反抗。
甭管天魔多大本事、胁迫鬼王用了何种道法,总之距离鬼王所建的法坛极其遥远,空遁也需要不少时光。如果为了研究遁术,此次“旅行”无疑是个难得的好机会,然而十三郎不是修罗,既不精通也无别样天赋,索性放下精研欲望。
“神经病啊!”
要说的话尚未说完,要安排的事情也没弄好,十三郎还想着能否再从天魔那里捞些便宜,比如承诺什么的……如今全都落空,更重要的是他完全不明白天魔为什么这么干,心里难免有些担忧。
会不会为了把自己支开,大开杀戒?
认真想了想,十三郎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一来天魔实无必要那样做,再则人修其实不好欺负,有阎君有狼王,天魔伤的七荤八素,打起来不定什么结果。退一步想,如今的十三郎并无底牌,刚刚吓唬天魔也就罢了,当真动手可有可无,作用未必赶的上美帅。
正反两面想过,左右无可奈何,十三郎不是那种会因为担忧而失魂落魄的人,随把怨怒收起,把目光投向周围。
长途遁空机会难得,随便看看也是好的,定心过后对着四周那片光怪陆离,神情慢慢有些好奇。
别说,还真看出几分门道,无关遁法,而是异层世界里的景色独有,偏透着熟悉的感觉。
“怎么可能熟悉呢?”
常规理解这应该是错觉,因为当速度被拉到极致,无论什么样的世界看去都应该一个样,只是些飞速后移的线条,若心性不够稳定,看的久了还会生出幻觉,看什么像什么,看什么又都不像什么。
那是很危险的事情,轻者伤神动性,重则有可能迷失其中,再不能出来。
总之一个原则,遁空时最好别看里面的东西,看了也不能当真。
恍惚中十三郎想起来,阿古王似乎说过相仿的话,别的还有点什么内容……可惜十三郎志不在此,当时没听进去、如今想回忆起来,却有点难了。
“算了,不看。”
乱境不该多事,十三郎果断闭上眼睛。
如此过了一会儿,他又重新把眼睛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