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祝,舍三生,三生反世!”
幽幽大唱传透虚空,同样穿空而过的还有少女的身体,不知什么原故,她像火焰一样自动燃烧起来,熔后热浪无形五质,但被一股冥冥中存在力量牵引而走。
“嗯?啊不!”
巨大的眼睛此刻才有所发现,不甘的怒吼回荡在四面八方,声传千万里。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什么样的力量能够摆脱不管怎样,不能让你白取本尊千年之力!”
言罢,巨眼浓缩,转瞬间化为万米大小,挪移而走。
感应仍在,他要追上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
“不要啊!”
几乎在少女化火而逝的同时,虚空当中疾奔的十三郎似有所感,骤然止步,本已狰狞的面孔随之绽开,哭喊般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嚎。
“为什么!”
为什么?
不要什么?
除当事者无人知晓,然而这一声呼唤带有别效,侧面两到飞虹疾速,径直而来。
天魔刀,掌天弓,几乎同时抵达。
有什么用呢?
空间就是空间,距离就是距离,除了天道,谁都不能随心所欲。
“给我长!”
也许是灵感,也许是有备,也许纯粹为了碰碰运气,来不及体会心神剧痛的十三郎再发一吼,操弓的同时已自刀中取出真魔气息,一口吞掉,再朝弓身喷一口本命之血。
“开啊!”
反背开弓,拉矢界外,一股近似疯癫的气息从掌天弓的弓弦上滋生,以这样的方式提升品质,成不成功放到一边,因其方式太过霸道,大有可能爆碎于下一刻。十三郎竭力拉弓的同时再爆闷哼,从其身体内走出一条虚影,径直站上三寸箭矢,死死将其抱住。
分魂术,使用时需要慎之又慎,今次,这样用根本是在搏命。
命已搏,弓张开,箭矢入流星飞射而走,速度哪还有什么速度可以形容,望之不及。
做完这些,十三郎的动作仍未停顿,疾追飞矢的同时再发一吼。
“金乌,助我!”
星空传来轰的一声,又像无数道声音齐吼,出发之地昊阳苏醒,化身一头三足大鸟。
“他妈的,都疯了吗!”
火眼狰狞,金乌开腔,犹似清晨雄鸡大唱,一下唱醒无数颗星。
有水的地方未必有鱼,有鱼的地方一定有水,星空当中不知多少昊阳,并非每个都驻有金乌、但都因这一声大唱而醒转。
远方、前方有昊阳之光射来,有昊阳之火汹汹燃烧,看不到,但能感悟得到。
感悟得到便能运用,顺着那股灼热感应,十三郎一头扎入虚空。
……
“嗬!”
疾驰当中渐生凝障,无所不在的阻力来自四面八方,飞殿下的速度不可遏制地慢了下来,脸上首度生出紧张、乃至惊恐的神情。
天不可欺,最柔弱的天道也是天,更何况,他还有个同样不好惹的妈。
飞殿下不知道的是,此次给予天道的助力是双份儿。
按照常理,天道施展的法术、没有什么办法将其改变,也不能加强,然而事情总有例外,偏偏施展祝由的是有三次觉醒的三生族,且为天道之母。
话说回来,今天发生的意外已经太多,这种看似绝无可能的巧合、似也没什么。
幼生天道致命一击,经三生奇术再增威能,躲不过,避不开,硬扛力所有不及,刚刚沉浸再美妙前景,此刻忽然大难临头,飞殿下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救我!”
关键时刻,其心头忽闻一声冷哼,伴有几分不屑与轻辱,兼有几分漠然。
“不争气的东西轮回果然沾不得。”
这应该是两句话,前为责骂,后为结论。声落时,九龙地内,古帝反手轻拍头顶,如拔苗般抽出一股气。
一股气,九条龙,九条虚影纵横来回;抽出这股气息的古帝脸色发白,竟比当初与血魂一战还要吃力。
“无引魂之力,朕去不了那个地方,你可以,只是折损在所难免。”
稍做犹豫,古帝神色变得决然,反手将其投入虚空。
“道胎为奴,把他给我带回来!”
第1706章 为不确定而活
无名地,酒楼上,猥琐老人霸占了最好的包房,点满最好的佳肴,旁边还有几名从刚刚叫来的红红馆人,战战兢兢为其斟酒布菜。
包房外面,酒楼老板与老板娘哭丧着脸守候,却又强迫自己挤出笑容,生怕里面呼唤时变脸变的慢了招惹更大祸患;周围地上躺了不少人,呻吟的声音很是压抑,他们当中有伙计,有食客,有无关路人,甚至还有闻报后赶过来的官府差役,此刻因事情闹的太大,据说已引官员震怒,下令准备动用驻军。
对包房内的恶客而言,后事如何解决不论,眼下总归风光无两,然其脸上看不到丝毫得意猖狂满足的意思,相反显得极其落寞,沧桑,感慨,类似情绪堆得多了,周围人看他时竟已感觉不到猥琐,像是换了个人。
“试过三万八千次,结论还是那个词:不过如此。”
喝一杯,叹一声,旁边那个据说是清馆儿的少女上前满酒时,老者忽捉住她的手,放在手心揉搓着问道:“你说,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少女脸色煞白,眼里泪水差一点点便要涌出,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惊吓,颤声回应道:“奴家不知,不明白大爷的意思……”
“是不知道,还是怕我不敢说?”
“奴家真,真的不知道……”
“悲欢喜乐苦忧思,富贵荣华衰病死,所有这一切老夫都尝过……成千上万次。”
老者“用力”搓着少女的手,眼见着那双娇小细嫩的手掌在其手中肿胀成馒头仍不罢休,旁人看到这一幕极为惊恐,忘了怀疑都这样了为什么不会流血,至于那名身受其害的少女,脑海中已然空白一片,又哪会想到别的事。
“看看你们,苦也好,乐也罢,惧也好,忧也罢,个个活的有滋有味。老夫要什么有什么,要怎样就怎样,可为什么还是觉得没意思?”
说做莫名其妙的话,老者终于放开少女,端起酒一饮而尽,感慨说道:“最奇怪的是,即便是这样,老夫居然都不想死。”
他把目光转向旁边神态纯熟平素最擅周旋的头牌女子,有些好奇的声音问:“你说说,这是为什么?”
也许因为见惯风雨,也许因为心有灵犀,头牌女子本已惊慌的不知如何是好,此刻却突然明白过来,颤颤施礼回答道:“勾栏卑贱,奴家讲不出什么大道理,请……”
老者没耐心听这些废话,摆手说道:“放胆直言,对错都有赏赐,绝无责怪。”
“是。”女子稍顿了顿,仔细说道:“如大爷所言,活着便有悲忧苦喜,滋味便因此而起。奴家不敢说别人如何,就好比我等这样贱躯卑微,卖笑求欢为了什么?总不会为了尝那酸苦滋味。不瞒大爷,平日里姐妹们偶尔说说心事,所及无非将来如何,如遇到真命郎君什么的,能否因此改个活法。”
许是真的触动心事,女子说着说着顺溜起来,声音、表情渐渐真挚。
“谁都明白多半是妄想,便是真的遇着,改了样子,怕也不见得比现在好;再有花无百日红,奴家亲见不少人悲欢转换,由富贵到家破人亡也是常有的事;如我等这样更不肖说,便是真的改了样子,恐还有别的辛苦艰难等着。”
“可……要是不这么想,怕是真的活不下去。所以奴家觉得……”
偷看一眼老者,女子继续说道:“如何活出滋味当真不知,说到不想死,多半不是因为今天过的怎样,苦也好,乐也罢,悲喜忧愁全都不论,只想着明天不同,有个盼头。”
听了这番话,老者很久都没说什么,脸上表情变幻难定,正当女子担心自己说错的时候,他忽然问道:“要是盼着的事情比现在更糟,甚有可能让老夫死掉,该怎么办?”
女子楞了一下,犹豫中回应道:“谁会盼着那样的事?”
老者朝她笑了笑,伸手指指自己。
女子被他的笑容吓的不轻,心里不知骂了多少声老变态,老不死,嘴里仍小心回应道:“将来的事情怎么能确定,想来大爷所盼的必有好的一面,只是比较艰难。”
“艰难?呵呵呵……倒也不是太难。”
不知想到什么,老者开始自言自语:“你说的与我不同,不过……也算有些相关,尤其那句未来不定,很有道理。”
“也许,这就是老夫放不下的原因。不管怎么说,老夫辛苦等了这么久,算了这么长,忍了这许多艰难,好与不好,总要看到结果。”
说到这里,老者脸上神情忽变,似有一层神圣光辉自皮下渗出,顷刻间将猥琐、落寞等通通掩盖,变得无比庄穆。
“所以,不能被人坏了事。”
接下来的一幕让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只见老者伸手朝空中一抓,明明周围空无一物,他的手却像伸进泥水里一样没了踪影。
有过乡下生活的人看到,心里都会觉得像摸泥鳅,只是没了快乐、动作极其吃力,老者额头青筋狂跳,眼突嘴爆,与之前挥挥手便让那么多人倒地的强大、完全两个样。
“给老夫出来!”
发力一吼,老者从不知什么东西里拔出自己的手,还带着别的东西。
真的抓出泥鳅,且不止一条。
五指之间四条缝,老者捉住三条泥鳅,似乎原本应该是四条,只是尾指不够有力,泥鳅却格外强大,老者非但没能成功,反而被啃掉半截指头;另外被他捉住的那三条当中,其中一条身躯被夹成两半,一条头颅被挤扁,只有一条生机依然旺盛,鳞甲乱飞,犹自老者在挣扎。
除了看到的这些,那几条泥鳅被老者捉出来的时候,人们似乎听到一声狂怒低吼,感觉就像官衙之上惊堂木用力猛拍发出的威吓,震人心魄。
到底发生了什么?
四方人等面面相觑,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如坠冰窟。
“九龙之地九龙魂,果然有些名堂。死太监连它都舍得,老夫不出手怕是不行,只是这样一来,对后事影响太大……”
鲜血淋漓,老者盯着那条唯一活着的泥鳅看了半响,说了一番让人稀里糊涂的话,神色才慢慢变得平静,复归于漠然。
“管他娘的,老夫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孽障,归造!”
言罢张口,老者将那几条辛苦捉来的泥鳅扔到嘴里,嘎巴嘎巴胡乱嚼几次,吞到肚子里。
雷鸣之声忽起,老者胸腹之间如聚浪般起伏不定,旁人看到无不为之担心、会不会在下一刻爆开。好在那种事情到底没有发生,又过了一会儿,响乱停歇,老者定容,沉吟中把目光投向窗外,投向不知名的远方、虚空天际。
“这下死太监该明白了。九龙存六,大概还有一半威力,这么久没去,不知那里的规矩剩下多少,能否制得住它……真是麻烦啊!”
……
火莲巨掌从天而降,得世界加力、三生相祝,威力变得强大绝伦,风暴中心,飞殿下仍在尽力挣扎,近残双手挥洒道法,催动修为,竭力要从危机下摆脱。
重重阻截,道道壁垒,巨掌如被旋刀割飞,层层削弱仍如泰岳临头,其势不可挡。另外还有周围人等,有恢复实力的修士落井下石,将自家神通朝飞殿下倾泻,恨不得将其乱刃分尸。
效果极其有限。天道之战、旁人是不能随便插手的,除非获其规则允可;旁观参与厮杀的人,一方面对飞殿下造成一定压力,同时对巨掌也有影响,两相对消,几乎没什么用。
也就是心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