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师兄,萧师弟说了不会与你为敌,你又何必……”一个女声在旁边劝解,声音有些酸楚,还有些失望。
“你说什么!什么叫不与我为敌!什么叫何必!”
杜云的声音尖利,叫道:“好啊,这么快就如此亲热,你当我不知道你想什么!”
“是不是觉得我没用?你是不是后悔了?要不要我把占你的东西还给你!”
“你……你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为什么你要帮着他说话?为什么你当时不出手?啊哈,你出手了,你出手是为了帮他!你出手是要阻碍我施法,不然的话,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击败我!他怎么可能击败我!”
叫嚣如狂风暴雨般在屋内震荡,随着一声怒吼,几声清脆的声音,好似有什么东西被摔到地上,变得粉碎。
一条淡青色的身影闪了出来,骤然发现袁朝年,慕容沛为之愕然,楞在那里。
“师姐。”袁朝年躬身施礼。
“呃……是袁师弟。”慕容沛凄然开口,连忙抬手,在脸上擦了几下。
“袁师弟吗?速速进来,为兄有话和你说。”屋内响起杜云的声音。
袁朝年看了慕容沛一眼,说道:“师姐……”
“去吧。”慕容沛淡淡说了一句,转身离开。
“师弟快来,为兄有事安排。”杜云再次催促。
袁朝年看了一眼那条有些踉跄的背影,回身应道:“是,师兄。”
眼中闪过一抹讥讽,袁朝年迈步进屋,惊慌说道:“师兄,出大事了!”
……
午后的清河,一如昨日那样朦胧玄奇,一叶小舟闲散又惬意地自由飘荡,很是优雅。
院长比小船更优雅,手里挥动鱼竿,老人将鱼儿从钩上摘下放进小桶,再重新穿好鱼饵甩竿入水,动作悠闲但不迟缓,怡然自得。
天空不时传来鸟鸣,却看不到身影,隔着水雾向天而望,仅能偶尔看到一抹流线,在鸣声伴奏之中,飞掠长空。
清河半禁空,却不会影响到这些最普通的生灵。前日何问柳以飞翼越河,正是钻的空子,可惜老人铁石心肠,生生让他体验一把清河之水意。
水幽山阔,坐舟垂钓,舒适的感觉。
小红不觉得舒适,一身火红的小丫头坐在船头,嘎嘣嘎嘣嚼着“糖块”,还不时闷闷嘟囔几声,小嘴撅得老高。
“红儿,你把鱼儿都吓跑啦。”
好一会儿没有收获,老人拉着脸朝孙女诉苦。不知是为晚餐发愁还是担忧别的什么事,好生无奈。
“吓跑最好。”小红抬手支着下颚,直愣愣地望着天。
“爷爷你看,好多翠鸟。”
“几只鸟而已,又不是没看过。”老人说道。
“不是的,今天比平时多。”
小红似发现什么秘密一样,有些兴奋地说道:“它们都朝外面飞!”
“有事情发生,鸟儿自然就多。”老人默默整理鱼线,重新换个位置。
“鸟儿和事情有什么关系?”
“是没什么关系,不过事情需要让人知道,就有了关系。”
“爷爷真笨,那是消息。”
“呵呵,是啊,是消息,关于事情的消息。”老人抬眼看了看,脸上带着一缕感慨,一缕唏嘘,还有几分失望,摇摇头,便不再理会。
小红明白了老人的意思,好奇问道:“爷爷是说,这些鸟儿是去传消息?传递什么消息?为什么不用灵符?不用阵法?”
老人宠溺地望着孙女,神情中有一丝难掩的疲惫,笑着说:“这里灵气稀薄,灵符太显然,阵法可不是一般人能用,至于什么消息,无非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事,不用去管。”
小红不满说道:“这么多鸟儿,总不会都是小事情吧?爷爷应该管管。”
老人说道:“大事小事,关键看你怎么看。有些人啊,总喜欢把小事当成大事,真正的大事又当成小事,乱七八糟,管不起。”
小红认真想了想,还是不明白老人的意思,索性把它扔到一边,说道:“爷爷,我想找小哥哥玩。”
老人顿时犯了愁,一个上午下来,这句话他已经听了不下数十次,能找出的借口已经用尽,依不能打消宝贝孙女的念头,好生无奈。
想一想,让她这么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陪着老头子垂钓,与其说是打熬心性,倒不如说是折磨更贴切。老人实在想不出辙,只得说道:“那小子要修炼,没功夫陪你玩。”
小红大为不满,说道:“爷爷骗人,我刚才问过梅姨,他整天都躲在楼里看书,根本没修炼。”
“又用了心传之法?”
老人大吃一惊,连忙说道:“这怎么行,爷爷不是和你说了吗,这个不能随便用,它……”
“好啦好啦,不是我问,是梅姨告诉我的。”小红吐着舌头,赶紧撇开关系。
“那也不行!”
老人肃容说道:“小梅刚刚破境,最是需要调养巩固,岂能随意动用施展心传,简直是胡闹。”
一旦动了真怒,老人面色严峻,再无丝毫慈悯可言。小红不敢与之争辩,讷讷说道:“红儿知道错了,爷爷不要生气,下次红儿再不让梅姨传讯了还不行吗。”
看着老人犹不肯放过,小红脸蛋上闪过黯然,低头说道:“爷爷,您把红儿送回去吧,我去找紫依。”
“这个……”
老人沉默下来,良久才说道:“好了好了,等那小子正式入院,爷爷把他抓过来陪你,这样总好了吧。”
小红大喜,连忙追问道:“真的?可是……为什么要等那么久?”
老人无奈说道:“爷爷是院长,不能让外面的人说闲话。”
小红大感无趣,嘀咕着说道:“爷爷明明说过,道院独立于世,不用在乎别人怎么想。”
“骗骗小孩子而已,道院就在世间,怎么隔绝得了。”
老人神情有些寥寥,长叹一声说道:“真人都做不到,更不要说我这个快入土的老头子,难啊!”
望着老人苍老的面容,年幼的小红不知为何竟心头一酸,碎步跑过去拉着老人的手,认真说道:“爷爷别着急,红儿快快长大,然后就可以帮你。”
“呵呵,好好好,红儿长大了就来帮爷爷。”
老人怜爱地揉揉小红的脑袋,正要说什么,目光陡然微凝。
“怎么了爷爷?”小红问道。
“鱼儿……咬钩了。”老人挥起竿,默默说道。
……
夜已深,道院闭门的时间将至,书楼三层,其它学子均已离去,十三郎放下书卷,抬头看看窗外,准备回家。
“萧十三郎。”
那名恬淡安静,一整天都在窗边看书写字的女老师忽然抬头,淡淡吩咐道:“过来,我有话问你。”
第205章 警告!
自进入书楼的那刻起,准确说是破开门禁进入三层的那刻起,十三郎第一眼便留意到那位女性教习。
非因其职,非因其美,也不是因为气质,虽然这三者都足以令她吸引无数人的目光,更不要说如今凝于一身,更令其瞩目。
十三郎留意她不是因为这些,而是因为警惕,无法言明甚至没有理由的警惕。
女子极美,性子宁和平静,她甚至没有抬头看过十三郎一眼,然而说不清什么原因,他始终感到一股窥视。这种窥视不含恶意,但却无所不在、无法消除,也没有任何办法躲避或不顾。十三郎觉得自己像个初生的婴孩,一切秘密都暴露于人前,没有任何遮挡。
如果不是非来这里不可,十三郎真想掉头离去,离开这个无数人向往之地,脱离那种受到窥视的感觉。
这种感觉没有书生那样狂暴强烈,却格外灵动隐秘且无法回避,令他很是不安。没办法躲避,十三郎只能小心地将自己淹没在诸多查阅典籍功法的学子身后,仔细而又不失速度寻找自己想要寻找的东西,不露一丝马脚。
道院夜眠晨起,一切都是按照凡间生活的规律而定,美其名日入世,实则是为了多收灵石。书楼开放时间同样如是,且每一层皆有门禁,修为需达到一定程度方可进入下一层。
三层为结丹以上院生使用,其中的典籍功法及各类记载多余法宝有关;然而实际的情况确实,进入此地的修士多为假丹境,金丹修士反而只占了极少的一部分。
道理其实很简单,修士进入结丹后,大多功法都已定型,本命法宝更是早早炼制妥当。书楼中记载的东西虽好,然而一来更换势必带来麻烦,况且在这种地方修行,能够维持就已很不容易,哪里来的余财考虑新法宝。因此,反倒是那些尚未结丹,主修功法尚可更换,或是正考虑该炼制何种法宝的修士来得更多。
假丹修士根本没能力破除门禁,要进三层,办法就只剩一个:破禁符!
这可不是外面所用的便宜货,书楼三层所用的破禁符价格高达七千,而且是消耗性宝物,代价极其高昂。因此学子们如需到书楼,除非那些急需解决的部分,否则便会将修行中遇到的问题积攒起来,尽量利用单次停留时间,一次清除干净。道院书、禁、丹、阵四楼中,书楼向来是关闭时间最晚的一个,原因也正在于此。
眼看周围学子纷纷离去,十三郎正想乘此机会溜走,冷不防听到女教习唤出他的名字,不由愣在原地。
“别装了,你知道我在看着你。”
女子抬起头,淡淡的声音说道:“到这边来。”
看到她的正脸,十三郎才发现女子的眼睛与众不同,其眉心处有颗菱形印记,如竖眼又如用朱砂点出的美人痣,非但不减其美,反倒为她略显清肃气质增添几分妩媚,煞是诱人。
诱人归诱人,可没有学子敢起什么邪念。事实上,当十三郎与女子的目光相对,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愈发强烈,其眉心的那颗痣仿佛活过来一样,散发出一股头人心扉的妖异之芒。十三郎勉力平复心境,上前施礼道:“见过老师,不知老师如何知道学生名讳,又是……”
“不要急着问问题,先说说你自己。”
女子神情微异,说道:“我且问你,为何如此莽撞。”
“莽撞?”十三郎不明其所指,疑惑地说:“学生谨言慎行,并未做何不妥之事啊。”
女子静静地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讥讽,说道:“败杜云,破院门,制作灵符,第一天就闯上三层楼,这样也叫谨慎?”
“修为不过筑基,却有幸与院长同游,入院仅仅一天,如今已新旧院生齐闻大名,这样也叫谨慎?”
言语渐趋严厉,女子寒声道:“看你不似虚妄之人,难不成真把道院当做世外净土,没有纷争困扰不成。”
十三郎闻之苦笑,无奈说道:“那些都是巧合,学生不得已而为之。不瞒老师,学生已对外宣称闭关,再不与任何人交往。”
嘴里这么说着,十三郎内心不禁感慨,暗想道院的消息传递可真够快的,尤其是杜云之败,怎么传到老师的耳朵里。他猜想慕容沛应不会主动提起,杜云本人就更加不用说,那么就只有被人看到其过程。
这么一想,十三郎心中暗凛,连着提醒自己数次,这里可是道院,容不得一丝大意。
女子知道他说的大多是实情,随口点过就不再提及,问道:“为何要制作灵符,真的是因为缺少灵石?”
十三郎认真点头。
女子说道:“制作灵符不算什么,可你为何降价出售?”
十三郎心想该不会您是什么人的后台吧?那也太扯了,道院如果让老师也穷成这样,干脆关门好了。
他老实回答道:“人单力薄,晚辈急需大量灵石,不得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