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肃容说道:“道友请讲。”
十三郎歪过脑袋望着他,一脸戏谑的神情说道:“你怎么不去魔域?怎么不去魔王宫?你们怎么知道,要找的什么气息什么人什么东西不会在那里?”
和尚愕然而立,呆了半响才口诵佛号,干脆不再理他。
十三郎笑了笑,又问道:“在下还有一问,请这位道长解答。”
道士有些头大,犹豫接口道:“贫道尽力而为。”
十三郎说道:“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在下赢了,或者说几位与我印证后已然无法得出结论,又该如何?”
“这个……道友怎么会赢?”
“我是说假如。呃对了,出家人不打诳语,道长虽不是和尚,可依我看你们也可算做一家人,不用计较我引用对不对,请实话实说。”
道士无奈,踌躇半响后说道:“假如真是那样,自然有人再向道友请教。”
十三郎一脸吃惊地说:“那不是没完没了?”
道士面色微红,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好。和尚依然宝相庄严,好一副入世活佛的神圣与悲悯。
上官馨雅叹息一声,说道:“萧兄不必为难,只要你将真元之力施展出来,让我等看看道兄本源,一切即有定论。”
十三郎心里已经怒极,连看都懒得看她,随口说道:“泄露本源,你当我是你养的?还是说你是我养的?想怎么着都行。”
似乎仍觉得不够,他又说:“想看也行,你和我单独约个地方,让你看个够。如此大庭广众朗朗乾坤,你可以不在乎,我还要点脸皮。”
这话太恶毒,上官馨雅再如何冷漠也终究是女人,被一个男人如此形容,顿时俏脸通红,额头青筋直跳,胸脯仿佛波浪,剧烈起伏。
十三郎不为所动,冷笑说道:“可惜了,只见山峦未得丘壑,徒有其表。”
这句话三人都没听懂,然而看着他那副比老鸨还要猥琐的表情,心知不是什么好话,干脆不敢接口。
和尚此时说道:“道友如此,是为心虚。”
“心虚就心虚,你咬我?”
十三郎负手而立,说道:“反正我不接战,你们乐意陪我耗着,也悉听尊便。此时月朗星稀,有几位高人陪我观花赏景,实为一大乐事,不为憾也。”
和尚愕然抬头四望,天空黑沉沉如幔,周围空空如也,清冷孤寂,寂寞如雪,哪有半点风景可言。
“我心如国,国如净土,大和尚,你不会明白的。”十三郎放弃言和的希望,肆意挖苦道。
和尚默默低头,心里琢磨着此子大有佛性,假如真是所寻之人,未免可惜。
道士有些听不下去,朗声轻喝道:“萧道友,我等既已前来,道友执意不出手,我等也会出手。”
“是啊!你们都是世外高人,为天下苍生计,当然会出手;与其那样,倒不如……”
十三郎温和一笑,三人微楞正想他是否已回心转意时,忽听一声暴喝。
“我先出手!”
第207章 世外高人(二)
“我先出手!”
说出四字,十三郎已连出四拳。
没有施展神通,没有动用法器,只有力量与速度。
第一拳,他打的是上官馨雅。
骤然出手已令人意外,十三郎选择的对象更出乎众人意料;尤其令人愤慨的是,他浑然不顾对方身份性别,直取当胸。
拳势无匹,十三郎目光狠辣毒绝,仿佛要将那两座犹自起伏难平的山峰砸扁。
此时再想到之前他所说的那些话,三人心里同时升起厌恶的感觉,沉声怒喝。
“无耻之徒!”
来此之前,三人也曾有过疑虑;毕竟这里是道院,三大结丹欺负一名筑基,本已有伤颜面,更何况对方是以为彬彬有礼的少年。虽说出家人为求真道不折手段,但他们都还没达到本心通明的程度,又岂能不忌世人所视所想。
经过一番试探,听到十三郎对上官馨雅那般恶毒的言辞,再看他一副不死不休的猛恶声势,三个人心里同时生出悔意,不该对其存着什么怜悯之心,直接动手就好。
“这样狡诈阴险冷漠且善于伪装做作的下流胚子,就算他不是自己所找的对象,也不该留在世上害人。”
三人彼此交换目光,已然动了杀心。
可十三郎已经出手,不管他们怎么想,首先要做的还是挡下这一击,这石破天惊的一击!
……
人如风,腿如风,拳如风,十三郎的身体如一股旋风刮过,以无法想象的速度出现在上官馨雅身前,拳裂当空。
上官馨雅面寒似水,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嗔怒娇喝。
来不及躲避也来不及施展神通,她抬起玉手朝腰间一拍,那条系在腰间的裙带自动飞出,绕出一道道圈影,仿佛十余道盾牌凭空浮现,与那只拳头相撞。
一连串爆响,裙带截截断裂,上官馨雅的身体也连连后退,脸色瞬间发白。
每破去一道圆圈,她的气色都变得愈发黯淡,身体好似被一只大锤连续夯击,竟连法力都运转不灵。此种情形之下,她连维持那只破损法宝都已极为艰难,更别说施展其它手段。
那只拳头仿佛一把带着边刃的钢锥,不断将裙带割裂、击散,绞成碎片。以无可阻挡的绝杀之势,临胸而来。
何须神通?看什么本源?假如没有其它变化,这一拳,就足以要了上官馨雅的命!
诚然十三郎蓄势在先,上官不防于后难出全力,可由此一击便可看出,即便是公平对战,十三郎也绝不会输给她半点,甚至犹有过之。
看着那只拳头在眼前不断放大,正对着十三郎淡漠冷冽到让她心寒的目光,上官馨雅惊慌失色,眼里浮现出绝望。
那一刻,她心里忽然闪过一道奇怪的念头,为何自己并不觉得羞耻愤怒,十三郎又为何没有什么嗜血杀戮的表情。
他只有冷漠,带着一丝讥讽还有一丝轻蔑,随后……仓惶大叫!
“脱衣服!”
叫出这一声,十三郎在地面扫出一条弧形深沟,卷起漫天尘土碎石,形成一道灰暗无法穿视的幔布,将上官馨雅的身形遮掩起来。他自己则如同被按压到极限的弹簧一样倒卷飞回,以更快的速度,直冲到那名道人身旁,再出一拳。
……
脱衣服?什么脱衣服?
上官馨雅愕然回视,这才发现自己因为裙带解下,衣裙被十三郎拳风所激,竟然已经敞开领口,露出好大一片晶白。
“你……我……”
上官馨雅面无人色,手忙脚乱地将衣服揉捏到一起,竟连战局如何发展都望了关注,自然更谈不上追击相助,联手对敌了。
羞耻、挫败、颓丧、甚至还有一丝无聊,种种思绪瞬间涌上心头,这位世外高人已浑然不知自己该干些什么,只余下茫然与后怕。
或许,还有些其它的东西;毕竟她是一个女人,终究是一个女人。
……
另一边,道人骤见十三郎出手,连忙祭出飞剑相助。还没等他回过神,突闻一声令他瞠目结舌的大喝,心里下意识为之一顿,再醒悟时,十三郎已改了方向,那只仿佛要撕裂空气的拳头竟已抵达面门。
这一拳,比朝上官馨雅打出那一拳更狠、更毒,也更加决绝!
原因只有一个,是道士说的要出手。十三郎骨子里是个小心眼的人,即便是这种情形之下,犹不忘对敌人区别对待,下手也加重三分。
“啊!”
惊呼中,道人只来得及将飞剑挡在身前,就听一声惊天“脆”响,随后便是一声呜咽式的哀鸣,身体如风倒卷而出,飞出十余米。
不是他的身法快,是他情非得已。
巨大的力量如同山洪爆发,连绵不绝;飞剑被生生砸在脑门正中,如同贴出一条亮色,再碎散开来。
他的运气足够好,也足够不好。因为是剑面平竖,道士才避免被自己的飞剑劈成两半,但在那到狂暴无匹的力量轰击下,飞剑寸寸而断,道士的鼻子竟被生生砸进脑袋,变成一个平面。
鲜血狂飙而出,飞剑碎,灵光散,道士的头颅如同被绳索猛拉一样剧烈后仰,脑海里如同有千万只鸭子嘎嘎乱叫,混乱而又迷茫。
到底是法宝,到底修为不同凡响,到底他是世外高人,十三郎虽然击碎飞剑,拳力也被消解大半。否则的话,即便是剑面,也要将他拍成肉饼。
眼下道士飞剑被毁,身心皆受重挫,还丢了一只鼻子,情形凄惨不说,短时间怕是很难恢复,没有再战之力。
“放肆!”
怒喝之声响起,和尚此时终于反应过来,抬起一双肥厚带着金芒的肉掌,凌空朝十三郎的后心虚按。
两道巨大的金色手掌随之出现,包含着异常浓郁的佛门气息,威严神圣透出悲悯的味道,仿佛不是灭杀敌人,而是为了超度恶魂。
此时,十三郎被飞剑的反挫之力所激,身体倒卷到空中,其方向正是巨掌所及,看上去,他竟好像凑上门去一样。
上官清醒过来,看到这一幕不禁掩唇惊呼,目光极其复杂难明。
和尚口诵佛号,慈悲的声音说道:“道友不念苍生,休怪贫僧出手降魔,辣……”
“降你妹!”
暴喝声中,十三郎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反拧,于间不容发之际转过身躯,双拳齐出。
两声如同一声的巨响,轰鸣声中,十三郎如同一片落叶飘飞到空中。那两只金色的大手一晃,再晃,终于难以支撑下去,溃散开来。
反之十三郎也极不过好,他身体不受控制地一路飘飞,丝丝血迹中唇角溢出,不能终止。
与前两次不同,这一次的对撞攻守易势,和尚可以算偷袭,十三郎仓促迎击,吃了不小的亏。
和尚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佛眼怒睁如金刚现世,终是稳定下来,巍然如山峰。
他知道对手已负了伤,抬头看去,发现十三郎在空中飞退,冷哼一声,僧袍甩动而上,紧随其后。
十三郎飞,一飞再飞,继续飞,还在飞……
“三才之阵封锁天地,萧道友,你跑不掉……嗯?”
和尚一边追,一面扬声开口,声音竟如一面面巨鼓敲响,直动心神。普通修士与之面对,单单是这记佛言就绝难承受,别说与之恶斗厮杀了。
只可惜,和尚刚刚走出没几步,就发现一个让他无法置信、几乎认为自己眼花了的景象,登时呆愣在那里,半响无语。
一道灵膜阻碍了十三郎的身体,却无法阻碍他的手。十三郎伸出两根晶莹的手指,朝灵膜上轻轻一点。
仿佛撑开的雨伞被收拢,灵膜从四面八方朝他的手中汇集,转眼间便消失一空,哪有半点影子。
“噗!”
道士狂喷一口鲜血,心里如同被重锤砸了一击,再遭重挫。三才阵是他布置,然而他却最先受伤,脑子里一片混沌,哪还有余力操持阵法。
一个无人操纵的阵法,其威力凭空下降一半,怎么能拦得住十三郎。
倒霉的是,此时道士听到阵法两个字,脑子里下意识地想要反抗,结果竟敢上破阵的那一刻,生生又受一次反噬,真可谓是霉运当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