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出自己用什么词汇才能让这位“鼎鼎大名”的前辈满意,心里不无歹意地想:“难道一瓶只有几滴……就算这样也不得了啊!”
赔是赔不起了,卖身……估计老妇的兴趣也不大,十三郎思来想去,唯有将自己拥有的品质最高的那些魔蚊之晶奉献出来,希望略做补偿。
“魔蚊之晶,很稀奇么?岂能与我的灵液相比。”
话虽如此说,老妇神情却略有缓和,断然说道:“不必说了,待你身体恢复后,马上到我剑门宗祠参拜立誓,做老身的记名弟子。”
“呃,这个……”
“怎么?你敢不愿意!”
老妇恶狠狠地盯着他,看样子十三郎胆敢说个不字,管杀不管埋。
十三郎赶紧说道:“前别厚爱,晚辈自然求之不得,只是我现在是道院弟子,会不会有些不便……”
“道院没什么规矩,放心吧。”
鬼道在一旁连连朝十三郎挤着眼睛,大刺刺说道:“不然的话,那些宗门弟子如何进得了道院。”
“就这么定了。”
如花淡淡说了声,转身而去。身后,十三郎有些莫不着头脑,疑惑地问:“拜师礼已经交了,怎么……没有红包?”
“滚蛋!”鬼道大骂道。
……
“别说,你小子判断挺准,那帮老东西问了几次,没怎么找麻烦。”
名义上已成为古剑门的一员,十三郎自然要表表心意,问起宗门近况,鬼道心有余悸说道:“惹下这么大的事,原本老夫以为,没这么容易过关才对。”
“意料之中的事情。”
十三郎平静说道:“剑塔有变,几方不可能完全不知情,没准儿在他们心里,古剑门一样被魔兽袭击,损失远远大于其它。只不过因为涉及到古剑门机密,难以公布罢了。”
他说道:“总之还是那句话,在没有实据的情况下,无论道盟还是战盟又或是沧云宗,不可能为了几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把事情闹大,放心吧。”
“冉无望是沧云长老,可不算什么小人物。”
鬼道面色忧虑说道:“借闭关之名掩饰形迹,于冉云眼皮子底下隐忍百年,这个人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只是连老夫也没有想到,他会与冉云有这么深的仇恨。”
“当初沧云宗之变,老夫也曾有所听闻,还曾经见过十三娘一面……”
声音有些感慨,鬼道说道:“那条骚狐狸的风姿的确艳绝天下,不知道你小子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竟能抵抗她的魅惑,实在是……”
十三郎摇头说道:“这有什么大不了,见多了自然就无所谓。说到冉无望,他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地步,真正值得担心另有其人。”
“是谁?”
“当然是冉云。”
十三郎笑了笑,说道:“我觉得,他对冉无望所为都心知肚明,不屑、或者故意不理罢了。”
第269章 心若玲珑不知变
“冉无望不敢朝冉云伸手,便把目光瞄到他的儿子身上,这样的举措很明智。”
“他毕竟是沧云宗长老,且曾大权在握,总有几个忠心班底。借助于冉云之凉薄,加之沧云宗本是道盟直属,安排事情不会太难。”
鬼道疑惑地问:“具体说说。”
十三郎说道:“具体情形他没有细说,但在我想来,林拓多半也在其利用之列;此外宗鸣之所以能学会六欲道法,怕是与冉无望不无关系。”
鬼道说道:“一门功法而已,能有多大作用。”
十三郎轻笑回答道:“六欲功法很厉害,真的很厉害。冉无望只要让宗鸣知道,这门功法是冉云安排给冉不惊,却没有传授给他,自然就有了作用。赵四的例子在前面摆着,宗鸣可不知道他不是冉云的亲子,以他‘胸有大志’的性格,焉能不产生想法。”
鬼道找不出辩驳的理由,脸上却分明写着不服,暗想这么点事情就想复仇,简直异想天开。
“阅墙煮豆这种事情,有时候比挑唆互无关系的人更方便,且更加冷漠无情。尤其是牵涉到沧云宗大位之争,冉无望其实用不着做太多,只要挑起几个线头,一切便会自然而然的发展下去。”
十三郎的声音有些低沉,感慨说道:“冉云的那两个儿子都死在我手里,我最清楚他们的能力与本性;可以说,他们具备了争位之智,却没有与之对应的力量。冉无望正是利用了这一点,稍稍加以推动即可;他根本不在乎谁胜谁负,只要争起来,就必然是生死相隔,绝无第二种可能。”
“他妈也死在你手里,这样说的话,你实际上是帮冉无望复了仇,难怪他会感激。”
鬼道冷笑说道:“一家子变态!”
忽然想起什么,他好奇问道:“煮豆阅墙……是什么意思?”
“是我故乡的两个典故,形容血脉之争的惨烈。”
十三郎有些尴尬,赶紧说道:“问题就在这里,冉云为何对此不管不问,任由冉无望胡来。”
鬼道有些头大,说道:“也许他不知道,也许他没防备,谁能知道那么多。”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不然的话,冉习不可能会变成那副模样。”
十三郎轻声说道:“冉云不可能不知道冉无望的恨意,也做了防范。原本我以为,冉云不便直接置冉无望于死地,是以才故意将冉习培养成一个废物,以他的性命要挟其弟。但是领教了六欲道法之后,我觉得自己想错了。”
“和功法也能扯上关系?”鬼道目瞪口呆。
“当然有关系。”
十三郎肯定回答道:“我只是琢磨了一番,就对各种欲念情绪变得如此敏锐,冉云修炼到何种程度无法想象,怎么会无动于衷?”
“也许他天生冷血,根本不在乎。”鬼道悻悻说道。
“不会的,只要是人,就不能真正做到绝情绝性。假如他做到了,就没必要在乎什么影响,直接把冉无望父子杀了,谁又能说什么。”
比较十三郎与其它人的区别,最大的莫过于他从来不会将修士想成神仙,反会将神仙看成人,始终站在人之本性上思考问题。从这一点上讲,他站的位置比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修士、乃至所有修士的位置的都高。
他说道:“很多事情想起来很严重,真正去做了,结果往往就那么回事儿,没什么大不了;冉云纵横一生,岂能连这点魄力都没有。”
鬼道说道:“好吧好吧,你说的都是理,老夫想不来这么多弯弯绕绕,直接告诉我你的结论。”
十三郎惊奇地说:“结论?我上哪儿来的结论?有结论我就不用想了,只管考虑对策就好。”
“我……你消遣我是吧!”
鬼道愤怒举手要打,看看十三郎弱不禁风的摸样,有些悻悻地收回手。
十三郎摊手无辜说道:“我真没有想出结果,只是有些猜测,还需要您帮我打听打听。”
“打听什么?”
“打听一下冉不惊,这货的所作所为颇有其父几分风采,不是个简单角色;另外还有,当年十三娘为何离开的沧云宗,假如我的猜测没错,事情还是与此有关,或者说,与六欲道法有关。”
“……什么跟什么呀这是,和十三娘有关联我还能理解,怎么又和那什么破功法扯上关系?”
鬼道头大如斗,有些惊慌地问:“我说你不是修炼了那个什么六欲,练出毛病了吧!”
“我的心志天下第一,能出什么事情。”
十三郎暗想六欲再厉害,如何能和自己体内的那两道意志相比。假如它真有乱神之效,也只针对旁人,放在自己身上,是断然无法发挥作用的。
他无耻说道:“剑道讲究平直方正,您这叫刚正不阿,是绝好的品质。”
“你是想说我古板木讷,愚顽不灵吧?”
“哪能呢,老爷子您想多了。”
“我怎么觉得像?”
“真没有,您真想多了。”
“算了算了,算你装得像。”
鬼道暗想这小子的心怎么长的,简直不是人,嘴里骂骂咧咧说道:“冉不惊好说,另外那件事不容易,就算能查出来,又能有什么用?”
“用处大了!”
十三郎正色说道:“不出意外,这就是六欲的终极破绽,我不定哪天得和冉云对上,不做点准备可不行。”
他叹息说道:“可惜十三娘死了,不然还能从她那里问一问。”
“现在知道怕了,做事的时候怎么不多想想。老夫几番叮嘱,让你暂时不要打冉无望的主意,偏就是不听。”
鬼道似警告似担忧的骂着,起身说道:“老夫这就安排下去,但有句话要说在前头,你最好别抱太大指望。”
这件事情的难度有多大,十三郎心知肚明,他点头说道:“没关系,您老慢慢查,以稳妥为主,千万不要让手下人白白送死。将来有了消息,直接通过袁朝年告诉我就行。”
“袁朝年!”
鬼道大吃一惊,随后才意识到十三郎话里的意思,惊呼道:“你要回道院?”
“是啊,这里的事情办完了,我总要回去看看大比究竟进行得怎么样了。临走的时候,院长他老人家吩咐我早点回去,好像有什么托付。”
十三郎误会了鬼道的意思,赶紧补充道:“您放心,我会祭拜剑门先祖,真正把自己当成古剑门的一员。”
鬼道听了直跳脚,怒喝道:“不是这个,老夫的意思是,你现在的情形,回去还能有比屁用。再说了,你不是计划好不入内院的吗,记挂那个大比做什么?至于院长,他老人家神通何等那个广大,哪有事情需要托付你!”
脸上带着冷笑,鬼道无情嘲讽道:“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信不信老夫动动手指就能捏死你,还院长托付,真好意思说!”
“也许吧,不过既然我已经答应下来,总要尽心才是。”
十三郎心里感觉到温暖,轻松的神情说道:“您担心这么多干嘛?我回去只是看看,又不打主意参与。再说现在大比已经开始,没准儿等我回去,内院名额已经决出也没一定。”
“你不知道……”
鬼道张口欲言,不知为何又忽然停了下来,认真想了一番之后才叹息说道:“好吧好吧,老夫尽力而为,看看能不能让你早点恢复。”
言罢,他不再理会十三郎探询的眼神,返身离开洞府,直奔某个方向而去。空中随之响起咆哮,仿佛与谁有深仇大恨一般。
“计老头,天心丹还有没有存货,赶紧给我交出来!”
不说某个老人心惊胆跳,静室中十三郎眉头轻挑,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难道说,道院大比,还有什么风浪不成!”
……
如预料的那样,仓云在经历一系列变故之后,掀起的风浪随时间推移而渐渐变得平息。各方势力组织人马将整个国度翻查一遍,最终因没能找出线索无疾而终。普遍的看法是,那只魔兽、或者是带着魔兽的人是个“流浪汉”,折腾一阵后大概有些厌倦,迁徙他乡。
这种说法很可笑,根本无法取信与人,然而在那些上层眼里,它就是平息事态的最佳办法。
能维持稳定,就是眼下这个紧要关头的良策,至于下面那些屁民,议论一阵自然会熄了兴致,无需也没有必要担心他们的意愿。
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如此,修真世界、末法世界,文明或不文明,神仙或不神仙,皆是如此。
表面上的平静让人觉得安稳,深处隐藏着多少默契多少伏线,又产生了多少交易,谁都无法准确形容。然而不管怎么说,人们的兴趣逐渐转移,将精力目光移注到另一件震动整个灵域的大事上。
道院大比,于五月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