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此人的求生欲望异常强烈,心智其实也不差,假如多历艰辛,未尝不能有所成就。
媚娘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位公子,黄奎的确出自火灵圣宗,身上有其老祖以血脉之力亲自施展的魂咒,若被人杀死,一定会被标记……”
黄衣青年连连点头,眼神却没有半点适才的得意与嚣张,唯有乞怜与哀求。迷糊中他发现,直到这个时候,自己才有机会道出名字……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如此狠心的人,他连自己是谁都不问,难道就没有看出来自己的身份极不简单,有着强大到不可想象的背景吗!
心里点燃一丝希望,黄奎如乞食的小鸡一样拼命点头,只盼十三郎发发慈悲。
他在心里发誓,只要逃过这一劫,自己绝对不会想报仇,绝对不要再招惹这个修为低劣、人品低劣,偏偏有一副绝毒心肠的青年。
两行血泪顺着脸颊往下流,黄奎愣愣地望着十三郎的脸,眼神纯净。他希望对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假如还能说话,相信其声音之坦诚定能感化苍天,哪怕面对的是一头凶兽,也会被打动柔肠。
“这种二货真是少主?那样的话,火灵圣宗怎么能延续至今。”
十三郎有些不解,摇摇头对媚娘说道:“你是怕我杀你?”
假如青年能活下来,媚娘自然更加不会死,十三郎本是随口一说,却差点将媚娘的心吓得裂开,连忙辩解道:“是……不是!妾身只是说出实情,黄奎尚未接替少主之位,但他是老祖唯一直系血脉,此次降临,就是为了历练而来。”
“让我杀。”
柔弱的声音包传来,霞姑娘从大灰背后挣扎着坐起身,咬牙说道:“我不在乎魂咒。”
十三郎深深地望着她,片刻后说道:“好。”
他将因绝望恐惧而不停扭动的黄奎拎道霞姑娘面前,随手将那把飞剑召来交到她手上,简短说道:“心脏,一下就好。”
霞姑娘很虚弱,拿剑的手都有些不稳,颤巍巍顶在黄奎心口,目光与之对视。
黄奎拼命眨着眼睛,眼前似有七八张面孔晃动,徒劳地发出怪声,霞姑娘望着那张不成人形的脸,手掌颤抖得更加厉害,竟有些难以送出。
她并非没有杀过人,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显得与以往不同。
心里好像有两只手,一只握住一个角,用力朝相反的方向拧。
周围的人注视着这一幕,败象已现的三卫放弃抵抗,被三卡打折了四肢,再有牙木与图洺联手封印,之后便傻乎乎地盯着霞姑娘的手,好像见证历史。
他们都不是善类,心里都明白,霞姑娘这一剑,意味着一次蜕变。
空气几乎凝固,霞姑娘感受到了什么,颤抖得更加厉害。黄奎眼巴巴地看着她,不能说话,却已说出千言万语。
十三郎一直没有开口,目光淡淡负手而立,仿佛与这一切无关。
一股狠凝稳定的气息徐徐散放,慢慢地,霞姑娘的手抖得不再像刚才那么厉害,轻轻推送了向前。
黄奎的眼睛越瞪越大,眼眶周围涌出血水,呼吸如同用力抽送的风箱。
剑尖再进一分,霞姑娘的眼神变幻不定,狠倔与恐惧相互流转,没有一时固定。
她死死咬着唇,努力不让泪水流出来,手掌用力一推。
“嘭!”
一股火焰莫名升起,抢在飞剑推入心脏之前,将黄奎烧成了灰。
十三郎从错愕的霞姑娘手里摘下飞剑,轻轻抱了抱她的头,怜惜说道:“心到了就好,杀人这种事情,还是我来。”
霞姑娘一头扎进十三郎怀里,遏制不住心酸的感觉,肝肠寸断,痛哭嚎啕。
第426章 困局
夜幕冷清,高崖之上几团火焰如星星闪烁,驱散寒意,给寂寥的夜空增添几丝温馨。
袅袅箫音响了一会儿,没等周围鸟兽分辨出曲调便又停止,弄音之人心不宁意不净,失去了为森林增乐的雅兴,只对着那团仿佛能映照人颜的火苗发呆。
没错,习惯了独自思考一个人承担的十三郎,在发呆。
带领众人返回雕巢,本该筹谋下一步动向的他,在无聊地发呆。
媚娘替胖胖拔了针,正为霞姑娘解咒,十三郎知道,那不用自己担心;三名被俘的杀卫伤势沉重,但都没有死,十三郎想了想,将他们交给牙木等人随意处理,不知会捣腾出什么样的结果,他也懒得理会。
其它人都在忙,唯独他无事可做,将身体草草处理一番后,十三郎做在巨雕洞口遥望夜穹,没由来生出几分孤寂冷寒意,便生了一堆火。
很难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触动,或许是连日杀戮后的疲惫,也可能是因为精神放松后的孤独,又或者纯粹是因为失血后觉得冷……
那当然不可能,就算温度再降低十倍,流出的血多出几升,也不至于让他觉得冷。
不冷,但有寒,因为许多已知和未知的消息。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一路杀到终点。”
这样的话算不上感慨,当然更加谈不上什么壮志诗情,想着如今要面对的复杂局面,想着日后要面对的人和事,十三郎的眼神有些苦。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夜路走多必遇鬼,没有不会失蹄的马,失足便是千古恨……”
“啾啾!”
几声鸣叫打断了他的呓语,十三郎回过头,原来是那只幼雕,正以怯怯而有带着倔狠的目光望着自己,试探地伸伸脑袋。
黄奎身死,意味着它得到自由,只是还有些虚弱,更重要的是孤独。熟悉的世界不再熟悉,幼雕忽然间发现,整个世界只余下一个人还可亲近,就是那个虏了它逃亡三千里的萧十三郎。
作为洞府的第三位主人,十三郎不打算干涉这只幼雕得到自由,黄奎收集的雕羽足够他制作任何能够制作的法器,没必要、也没有心情再为难这只幼崽。
“你不怕火?”
望着幼雕跃跃欲试又有些心怯的摸样,十三郎好奇地伸出手,说道:“过来?”
“啾啾。”
幼雕叫了两声,用初见锐利的钩嘴啄了啄他的手,却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反倒更像是撒娇。
十三郎看着它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支雕翎,轻轻送到幼雕面前。
“认识吗?”他问道。
“啾啾!”幼雕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一口将那根妖力丰蕴的翎羽夺了过去,眼里流露出悲伤的神情,哀哀低鸣。
过了会儿,它将翎羽放到脚下,以爪子牢牢扣住,随后抬头望着十三郎,眼神疑惑。
“不是我干的!”
说不清为什么,十三郎竟有些不敢面对它的目光,羞愧说道:“好吧,我的确动过脑筋,要不是没那个本事……”
“啾啾!”
“真不是我干的。”
“啾啾!”
“看看这个,喜欢不?”
关键时刻,曾经心怀叵测的贼拿出最常用也是最易生效的伎俩,拿出一颗香气扑鼻的丹丸,试图贿赂,或者说是补偿。
“啾啾,啾……”
幼雕的目光停住,脑袋探出又缩回去,有些犹豫。
“好吃的,补身。”贼子说道。
“啾啾……”
“真的好吃……呃……”
钩嘴闪电般探出,以十三郎都为之眼花的速度将丹丸含下,然后稍稍偏着头,抖抖翅膀,再点了点嘴巴。
味道不错,身体感觉也不错,哄骗宣告成功。
……
“你啊,就像小时候的我。”
付出三颗丹丸的代价,十三郎得以近距离亲近这只以难驯养而闻名的金丝幼雕,轻轻抚弄着其背后的羽毛,他觉得干涩的心情略有舒缓,好似找到同类一样,伤感中透出几分温馨的味道。
“那时候,我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伤情。”
幼雕匍匐在他的两腿间,注意力被跳跃的火苗所吸引,脑袋伸伸缩缩东倒西歪,翻来覆去的打量。
它还太小,没见识过风雨,也没有见过火。本能告诉它,这东西带有某种危险,身体的感受却很温暖,因而很是疑惑。
三颗丹丸在幼雕的体内被消化,传出的热力让它迷醉而又混沌,或许是因为饱受折磨后感觉到疲惫,也可能是因为体验到久违的安全,幼雕看了一会儿困意渐足,开是打瞌睡。
“呵呵,还是你好一点,起码不会一辈子记仇。”
十三郎看着一樁一樁地点着头,心里寒意不知何时消散无踪,眼神渐渐清明。
“给你找个主人……不,找个伴儿好不好?”
“啾啾。”幼雕有气无力地点着头。
“答应了?好吧,我就当你答应了。这荒山野岭的,真要把你留下,有点对不住你那个帮了我很大忙的老祖。”
以自问自答的方式决定了幼雕的命运,十三郎心生羞愧,柔声说道:“我不能带着你,因为……我给你找个富婆,保证过得好。”
幼雕听不懂他的话,只能凭着身体的感应,依偎在这个散发着熟悉气息的人身边,酣然进入梦乡。
“就这么说定了,等将来长大,我再来看你。”
言罢十三郎抬起头,深深呼吸一口,将之前积郁的晦涩情绪尽数吐出,说道:“弄好了?”
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媚娘恭敬疲弱的声音说道:“启禀公子,霞公主一切妥当,只是身子有些弱,安睡一宿方能回复。”
“那三个家伙都是死卫,知道的东西不多,没什么大用。”卡其略有些愤怒的声音说道。
“你们不是会炼妖将的吗,炼了他们。”牙木歹毒的声音道。
“这倒是个办法。”十三郎淡淡说道:“媚娘应该知晓一切,对吗?”
“妾身……知无不言。”媚娘恭声回答道。
……
半个时辰后。
“金山?火焰山?呵呵,魔修的命可真苦。”
听完媚娘的叙述,十三郎有些意外,朝牙木图洺说道:“两位,拿个主意吧!”
图洺苦涩一笑,干巴巴的脸上满是愁苦的表情,说道:“天绝我魔族众生也!”
牙木眨巴眨巴眼睛,说道:“全凭少爷做主。”
“做个屁的主!都那样了,还做什么主,等着收尸吧。”卡门到底与魔修有仇,毫不客气地诅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