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虫如山似林,刀砍作用低微,既然如此,不如归去!
不知谁带的头,一些战士跃身平起,怀抱长刀在地面翻滚,以血肉之躯碾压那些疯狂让人恶心的肉虫,为自己、还有自己的坐骑争得一线生机。
天狼战舞不是什么曼妙舞蹈,而是天狼人拥有与自己灵魂相连的坐骑后才能激发处战场之舞,是最最能够发挥人狼威力、带有祭献味道的共死之法。施展天狼战舞的天狼人,还有他们的狼,据说都无法进入轮回返世重修,而是只能存在于族人的记忆中,以歌谣的形式流传千古。
“嗷呜!”
狼啸悲凉,狼嚎凄厉,呜咽似的狼嗥一声接一声,此伏彼又起。天生与天狼人亲近的巨兽对天长嘶,深埋在灵魂中兽性与忠诚彻底激发出来;裹着一层青蒙蒙的光,成排狂狼体型膨胀到更加强壮,体外千万跟柔顺的雪毛变成刚硬的针,奔跑跳跃追上主人的步伐,撞进那一堆堆肉山。
需要提到的是,土蚌虫的肉身并不如何坚韧,天狼战士个个人高马大,连同甲胄兵器怕不有四五百斤,碾压虽不足以让土蚌虫立即死去,却有效地遏制了对方的攻势。至于那些发疯的狂狼,他们的身躯变得极为寒冷,宛如一个个长着无数利刺的冰坨,足以让天生有些惧冷的土蚌虫身躯麻木,动作也为之迟缓下来。
即便如此,仍不足以令土蚌虫却步;这些名字老土、看似柔弱的小东西有着无法想象的凶狠,一条狂狼高高跃起,身体上挂满黑呼呼的肉球,奋力朝自己的主人飞驰;那些土蚌虫的肚皮不停起伏且返着血红的光,吸饱鲜血的身体膨胀至碗口般大,依旧不肯罢休。
“啊!”
目睹坐骑惨状,狂狼的主人疯掉一样挥起片片光幕,讲一只只肉球劈成两断。让人惊怖的一幕展现在众人眼前,那些被砍身躯的土蚌虫并未马上死去,只剩半截的身躯依旧牢牢吸附在狂狼的身体上,层层猩红肉壁不停收缩,继续吸食鲜血。
一股股血泉自那些管子内飚摄出来,被吸成干尸的狂狼瞪着干涩的眼与主人拥在一起,随后被更多黑潮淹没,并且吞噬。
“镇冰环,守八方,杀!”
钟大海一掌将爬在腿上的肉虫拍得稀烂,头脑一阵晕眩,身躯微晃险些当场跌倒。身后一片呼喝响应,借助于同伴用性命堵出来的机会,成排战士连绵成墙,掌中刀挥斩成一片刀幕,身边狂狼张口喷出一股股冰寒之气,开始真正展开反攻。
雪坡一战中,雪狼的天赋神通没来得及发挥功效,事实上,假如利用得好的话,由数量累加出来的天赋神通,丝毫不比修士法术弱。狂狼作为雪狼中的佼佼者,冰寒之气威力不俗,且因本质相同可叠加未能,真正的出口成冰。
一口口冻气喷射,刹那间连成一片,顷刻间,园中园门前竖起一道由钢铁与寒气共同构成的墙,排排肉虫飞扑上去,锐利针管能够刺破寒气,肥厚的身体却骤然僵硬,笨拙地扭曲挣扎甚至嘶鸣,随即被斩成肉泥。
人与狼的组合如此完美,仍只能与堆叠成山的土蚌虫形成僵持,偶有阵型被突破,后排天狼战士跃身扑上,拳打脚踢刀砍甚至嘴咬,直至步上同伴后尘,身体变成一只只空憋的袋子,堆积在那条生死之线。
死都不肯后退一步!天狼人的战线步步前移,如推动着一座会移动的山,朝园中园迈进。
战场血腥惨烈,从天狼战士的角度,身前只能看到一片血红,还有一只只如在散发红芒的针管,让人不寒而栗。反之站在园墙上的帮众看着这一幕,看着无往而不利的土蚌虫被生生遏制甚至逼退,从心底觉得生寒。
锦衣大汉脸上的嘲讽不见,代之以凝重与凛意;他无法想象,当有人目睹强悍的狂狼被吸成空壳的时候如何能镇定心神,如何能保持如此血性。
“可惜,还是要死。”锦袍大汉沉声低吼,发出一道让他后悔终生的指令。
“开底闸,全部放出去!”
……
底闸起,铁笼开,地面出现一条龙,一条纯由土蚌虫构成的地龙!
轰轰落落如山岳垮塌,那个瞬间给人们的感觉是眼前骤然一黑,仿佛日落提前,幽冥降世一样黑暗猛恶。耳边噼里啪啦连声爆响,土蚌虫铺天盖地弹越滚扑,似连天空都要吞到肚子里。
狂狼当然不比土蚌虫弱,问题是双方数量差距太大,倾巢而出的黑色大军足足上十万,哪里是两千头狼所能比。
虫类的天生优势就是数量,无论是人还是妖兽,断没有办法在这点与之相比。
蚂蚁多了还能咬死巨象,何况这种天生凶厉宛如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任由土蚌大军自由攻击的话,最多一炷香的时间,这只狼骑精锐就会伤亡殆尽,被黑色之海彻底淹没。
“速战速决,趁其狂性还没有彻底发散,放出的土蚌虫还能收回一大部分。”锦袍大汉如是想。
局势发展到现在,没有与城主一方达成约定的宗门早有防范,没有束手待毙的道理。萧大人的条件如此苛刻,土蚌族无论内宗还是外门均无法接受;他们的计划一如既往,要让觊觎自己的对手咬崩牙齿,咬下下去,不得不将贪婪之口收回,之后再谈别的。
“以雷霆万钧之势灭掉这批精锐,看你还有多少筹码!”
锦袍大汉知道狂狼的价值,很清楚这批人马灭亡的话意味着什么。对手一旦遭到重创,那些本抱观望态度的势力马上会站稳立场,成为自己的坚定盟友。那时别说什么平定乱舞,新城主能否留下小命,还要看七大宗门的脸色。
与此同时,因被同伴死亡刺激得两眼通红的钟大海长出一口气,颓倒在地上发出狂吼。
“放狼烟!”
狼烟,那是什么?
狼烟是水,由一根根绿油油的管子里喷出的水,绿油油、黏糊糊,但由快速发散、带着浓烈酸臭气息的水。
两千狼骑人人一刀一管,之前没有人动用那根绿管,是因为时机未到,同时还因为妙音修士发送绿管时一并传来的铁令。
来自八指先生的死令:“斩尽杀绝!”
“放狼烟!”
呼喝声中,无数绿管斜举向园中园,飚射出一股股绿液,尚未落体便化成一团浓稠绿雾,将整个正常,小半个庄园笼罩其中。
“这是什么?”
骤间狼烟,园中园帮众集体惊呼,下意识地觉得这是某种毒素。一些人忙于吞服丹丸,更多的人挥舞着兵器衣物试图驱散,又或寻找掩蔽之所。然而烟雾来自四面八方,且如重水一样沉落浸染,如何躲得过去?
此时,园内各处皆有人涌出,汇集起来人群几达两三千人,人人披上一层油彩。
说来也怪,那种绿油油的东西一旦上了身,便如跗骨之蛆一样难以清除,纵然脱去衣物变成赤脖,依旧难以去掉那种酸臭味道。
除此外,没有任何伤害。
到底是什么?惊慌的人忙渐渐安定下来,不少人疑惑中四下摸索,甚至好奇地嗅了嗅……
“啊!”
“小心!土蚌虫……它们疯了!”
第一声惨嚎来自园外,尽接着便是连绵成片;黑色狂龙豁然转过头,千万支锐刺闪烁着幽冷疯狂的光,正朝庄园内反扑。
妙音门屹立乱舞不知多少年,七宗是其最大的对手,焉能没有暗伏方略?他们炼不出如丧魂丹那样放之四海皆可用的绝毒丹药,但若只针对一种魔兽,而且是低智仅凭本能行事的恶虫,岂能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狼烟不能让土蚌虫自相残杀,但可以让它们的吞食对象发生转移,以涂抹绿彩之物为优先目标,并且放大到极致。与丧魂丹的原理一样,它不是为了杀死对手,而是进一步激发起本性,彻底变成只有欲望无法控制的疯兽!
“给我杀!”
翻身跃马,雪亮长刀反射着橙红的光,在付出近两百狂狼骑士为代价后,在亲眼目睹无数亲族被吸成干尸后,一千八百名天狼战士纵骑如飞,紧随着虫潮的脚步杀入庄园。
如同一只隐忍到极致的毒蛇,断尾之伤仍不肯发动,此时方真正露出獠牙!
“妙音门!尔等竟敢违背誓约!”
园中园,山中山,山内传出数声怒吼,腾空数十条身影。尚未飞临战场,凌空传来一股淡淡波动,伴随着一道淡漠没有丝毫情感的声音,响彻在每个人的心中。
“别动,动就死。”
第686章 雷霆万钧之因果有报
地面战斗忽生逆转,能上天的人自然无法坐视,眼见无数土蚌虫所化的洪流朝内园席卷,眼看着一群群一片片嫡系帮众被扑倒虐杀,背后天狼骑士却在快速而有条不紊地残杀那些好不容易才饲养驯服的成虫,内宗修士瞬间暴走。
凡俗之战的失败已成定局,超过十万土蚌虫集体失控,四散八方非人类所能左右;假如天狼战士不为了斩尽杀绝,此时大可御乘而去,土蚌修士也很难再将它们重新收拢起来。
那样不行,狼烟不能将土蚌虫杀灭,假如任由这些遗祸无穷的小东西流窜入城,将来清理起来恐怕不是一年两年能够做到,注定会死伤无尽。因此天狼战士紧追不舍,刀砍箭射狼爪挥舞,力争趁此机会将它们清理干净。
“妙音门,你们好卑鄙!”
内宗数十人齐齐现身,当头一名老者黄须红面,望着战场一幕的眼睛仿佛在喷火,内心恨到极致。
真要算起来,这一战土蚌族败得相当冤枉,他们专业饲养土蚌虫,焉能不明白这种灵智低下的魔虫有多麻烦。虫类繁衍能力强悍,真正能够存活下来的却不多;因幼年土蚌虫有彼此吞噬保留强者的本性,此后还要将幸存下来的部分逐步喂养祭炼,最终达到应敌要求的比例百不留一,每只都极为珍贵。
在此过程中,不少环节需要外宗大量人手帮忙,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若全部由修士来做,不知要耽误多少功夫。土蚌修士体质特异,修行的功法也不同于常人,需要用到一种辅助药剂;而其主材便来自土蚌虫,几乎不可替代。
正因为如此,七宗内土蚌族保留外门的态度才最为坚决;因而在前些日子的试探中,当得知城主大人第一项条款便是取缔所有外宗时,土蚌族便彻底放弃了与城主一方议和的打算,专心谋战。
土蚌虫饲养难,成功的话威力却很大,以内宗各大长老的看法,在不动用修士手段的前提下,城主一方绝难对园中园构成威胁。换句话说,他们不惧凡俗力量之间的战斗,假如那位萧大人以修士身份参与此战,则又落了话柄。
七宗背后是七族,土蚌长老不信他敢冒此风险;话说回来,对方便是敢,他们也不怕。结果就变成这样。对方修士未动,妙音门却在背后拔刀,插得如此之狠,令人痛彻心扉。
看到狼烟的那一刻,红面老者就知道糟了,天狼战士不可能无聊到战场嬉戏的程度,既然早有准备,肯定极具针对性。随后的一幕验证了这种看法,那些所谓的狼烟不知道含有什么东西,居然让全部图蚌虫集体发疯,彻底脱离掌控。
驱虫不可能不考虑药物影响,土蚌族无数年钻研,耗费无穷人力物体才做到今天这种地步。人家一把药剂就发挥奇效,除了汇聚了大量高阶药师的妙音门,谁能做得到?!
“妙音们公然违背誓约,六宗道友,你们还在等什么!”
红面老者的怒吼回荡在天空,传遍整个乱舞城,周围十余道神念汇集在这里,各宗均有老怪在看着这场战斗,均在等待结果。
乱舞城再乱,一些基本规则依然要遵守;假如发生点事情就劳动内宗,尤其是那些主事老怪随意出手的话,就不再仅仅是凡间事,而是真正涉及到七族秩序。换句话说,眼下发生的一切仍属可控,或则说,仍在各宗老怪可接受的范围内。
这种说法自欺欺人,事实的情况是,假如七宗能诚心联手,大可一开始就联手城主府碾碎。老怪们真正在意的是实力和利益,既然土蚌内宗被迫现身,大可借此机会看一看城主方的决心,还有那位不知底细的萧大人究竟有什么底牌。
这次不是什么外宗宗主,也不是什么雪盗剧寇,而是实实在在四大元婴,红面老怪更是中期顶峰、随时有可能进入大修层次的大能。有此一战,八指先生的一切都将显露在阳光下,再无遁形之所。
反正打的不是自己,看清了再做决定,管它谁死谁活。
红面老者的话如滚滚沉雷,回荡在每个观战老怪的耳中,其中多数无声无息,但有三生冷哼传出,正想说点什么,忽闻一声淡淡嘲讽。
“别动,敢动就死。”
……
清清朗朗的面容,干干净净的白衫,八指现身孤身前来,悬浮在战场上方静静下望,脸上没有一丝波动。
“土蚌族吃什么我不管,乱说话可不行。本官身受皇命监督此次剿匪之战,绝不允许修家参与其中,乱了朝道纲领。”
看都不看红面老者一眼,八指先生淡淡说道:“违令者,杀无赦!”
杀无赦?
红面老者心情不知该如何形容,也懒得提醒对方自己这边有多少人,具备怎样可怕的实力,沉声道:“无知小儿,白修了一身修为,你瞎了不成?”
十三郎看了他一眼,不动气,说道:“念尔年长,此次无礼本官不计较;好好看着不要动,敢插手的话,本官会将你就地正法。”
“呵呵,哈哈,哈哈哈……”
老者爆笑,说道:“念尔年幼,老夫不计较此次无礼;你来告诉老夫,官家为何攻我山门?”
十三郎好奇地望着他,说道:“你真不知道?”
红面老者说道:“老夫不知!”
十三郎慨然叹息,说道:“长老长年坐关修炼,受人蒙蔽,的确有此可能。”
“你……”
下面每时每刻都在死人……死人不要紧,死了太多土蚌虫才让老者心疼,怒喝道:“你倒是讲来!”
十三郎不知在哪里摸出一张公文,一字一句念道:“据查,十八年间因土蚌虫伤人致死者,总计一万八千三百二十四人,未统计者无数。”
扬扬手中公文,十三郎说道:“此为城内班头吴忠亲自统计,个个皆有底案姓名,长老可要验一验?”
“……”红脸老者不知如何回答这句话。
“十八年,每天都有两人以上被土蚌虫吸成干尸;在场不过两千余众,全部杀光,也不过一命偿十命!”
“长老是修道之人,应该明白因果有报的道理;你来告诉本官,这些豢养土蚌虫的人,该不该杀!”
不等老者答话,十三郎寒声说道:“此处所有帮徒皆有参与饲养魔虫,个个当诛。天狼战士们听着,此战不纳降,不受俘,上至门主下至帮徒,全部杀光!”
“诺!”千人同时怒喝,声浪直冲九霄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