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舞王淡淡说道:“可以这么讲。”
十三郎说道:“假如我的办法可行呢?千愁公子愿不愿叫我一声老大?”
这太无聊了,连大灰都不禁要鄙视少爷,心里想一个称呼而已,你把血鼎送过去,保管他连唤十声不停。
血舞王的表现与大灰揣测不同,极认真地思索一番,回答道:“可以。”
十三郎微笑抬头,招呼道:“上来吧。”
血舞不明白他的意思。
十三郎叹息说道:“我知道你受了伤,所以摆出这么大阵仗吓唬人。我现在要你过来,冒着被我围攻的风险领好处,来不来?”
轻飘飘的一句话,寻常人听了恐会认为这是羞辱,血舞不会。他瞬间意识到:这就是十三郎的方法。
以利换力,以接触换信任,以时间换磨合,以层次换坚韧。曾经的千愁公子才智超绝,很快理透十三郎用意,与另一件事:这是试探!
踢过来一只球:去,还是不去?
……
血舞的确受了伤,很重;他不知道十三郎是否知道自己受伤有多重,有没有把握主场围攻后瞬间击杀。换言之,十三郎要他先表达信任,亮出底线。
多次看到过十三郎的战斗,没有人会认为贴近他是个好主意;此时的和平号上,千万利刺闪着幽光,那头庞大的神驴蓄势以待,十三郎身后趴着一头更加庞大的蛤蟆,双眼似眯非眯,鼾声如雷不知是真睡还是假眠。
还有那数万飞蚁,最最让血舞为之警惕,甚至有些畏惧。他终于能断定,十三郎的确拥有可以产卵无尽的蚁后从来没有亮出来,换言之,谁也不知道他还有多少飞蚁,那只蚁后又是什么级别,其实力到底如何。
乱舞一别,血舞知道血鼎能够传送的人数还差三个,在他想来肯定是为了那三名力士所留。此刻不知躲在哪个角落等待偷袭。这样的阵容,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场地,休说一个血舞,便是三王齐聚,哪个敢轻易走上和平号?
迟疑中,血舞冷漠说道:“招揽无非恩威并济,你让本王身处险地,需拿出能让我动心的代价。”
十三郎微微一笑,说道:“你想错了,我要的不是招揽,而是收服。”
这真是羞辱了,血舞心中怒气渐生,目光微寒说道:“你要收服本王?”
十三郎平静点头,说道:“不只你,还有其它八名修士,只要能找到,且想加入到这个队伍中来,都需以我为将,老老实实做一名大头兵。”
血舞王冷冷说道:“八名修士?”
十三郎坦然说道:“不错,我另外找了三名大修;三卡一个都没有来,现在你放心了?”
血舞一点都不放心,比刚才更不放心。三名大修比三卡强太多,谁知道他们在哪里,谁又知道他们和十三郎什么关系。
十三郎懒得解释,说道:“我有一个很擅长带兵的朋友,呃,其实你见过的,就是乱舞城的那位。他和我说过一句话:御下之道,恩威其实并不像人们说的那么重要,真正重要的是让他们心甘情愿。换言之,无论感恩戴德还是畏惧惶恐,都比不了六个最简单的字。”
血舞内心微凛,想当然地认为美帅肯定来到了血域,嘴里问:“哪六字?”
十三郎回答道:“我付出,我得到。”
我付出,我得到,明白点说就是交换;意思很容易理解,血舞疑惑却更重,追问道:“这是收服?”
十三郎微微点头,说道:“这就是收服,是我的收服。”
血舞沉吟说道:“有何区别?”
十三郎回答道:“被收服的人先付出,而非急着领赏。”
血舞说道:“这种收服有什么用,一旦离开乱生海,你所讲的那些好处荡然无存,谁还肯继续听你指挥?”
十三郎好生惊讶,失笑说道:“被我领导过还舍得离开?我还真没有遇到过。话说回来血舞王好大的志向,现在就想到乱生海之后;我看不到那么远,等找着陆地再说吧。”
血舞大怒,说道:“刚才你还说能带本王登岸……”
十三郎摆摆手,说道:“先活下来好不好,没准儿明天、下一刻就冒出一头大妖把咱们吃掉变成一坨屎,登个什么岸。”
好不好听不重要,这是实话。血舞冷静下来也沉默下来,良久才说道:“本王一定不会死,也不能死。”
十三郎轻轻叹息,说道:“难道我想死。但我要告诉你,别看乱生海风平浪静,我连一点活下去的把握都没有。如果不是这样,本将犯得着费心将收罗人手,还得浪费口舌说服你们这群看着牛叉实际上是废物的家伙听话……看什么看,不服?”
血舞哪里会服,上下打量着十三郎,分辨他是不是一头不识时务的猪。
抬手指着周围,十三郎目光睥睨,说道:“真以为这几条杂鱼奈何得了我?还是你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我告诉你,乱舞城的时候我杀你不用亲自操刀,现在也是一样。”
几条杂鱼?六级以上都有二十条,血舞脚下的那个是地地道道的七级大妖,怎么会是杂鱼?
“管它呢,少爷既然这么讲,肯定有他的道理。”大灰发现自己忽然间信心十足,手脚……四条腿充满力量,骄傲目光四处游荡,仿佛它们真的是一群杂鱼。
他这样想,血舞似也有些惊疑,冷冽目光死死盯住十三郎的眼睛,说道:“十三先生有什么手段,不妨亮出来看一看;血某知道你底牌无尽,早想领教一二。”
“这就对了嘛!何必装一副清冷模样。”带着挑衅意味的话,换来的是一阵哈哈大笑。十三先生神情和善目光坦坦荡荡,透着几分刻意的调侃。
血舞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心里忍不住要想难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是这家伙抽疯?
十三郎不管他怎么想,温和但又轻蔑说道:“当兵也要慢慢学,你的第一步做得很好。不习惯不要紧,叫我少爷好了。还有别再本王本王叫个不停,丢人。你是修士,求的是大道与复活,真当自己是王爷?”
血舞大惊说道:“你怎么知道……嗯?”
一只小鼎出现在十三郎掌中,道道符文闪烁着幽光,仿佛要从鼎里跳出来。轰的一声,百多透虎鲨瞬间炸了群,纷纷咆哮向前。
十三郎连眉毛都没有颤动一下,张口一吸将血鼎吞回,轻轻朝血舞勾勾手。
“过来吧,和平号欢迎你。”
第778章 谈笑破军
狂涛再起,鲨群咆哮向前,但与刚才相比,明显少了一股势。
正如十三郎所料的那样,虎鲨到底不是像蚂蚁那样的家族种群,鲨王根本不具备如蚁后那样的绝对权威,面对血鼎,面对发自灵魂的疯狂欲望,哪里还约束得了鲨群。
至于血舞,此时此刻他控制那条鲨王都有点力不从心,遑论其它。比较有意思的一点,鲨群如果不是鲨群,而是一头头出现的话,除了鲨王敢于发动进攻,余者恐都会因畏惧怯足。因为多,它们的胆量变得更足;因为多,它们的欲望更加疯狂;同样因为多,它们首先面临的对手并不是十三郎,反恰恰是它们自己。
水浪不齐,鲨群庞大,龟甲周围不过方寸地,连带天空水下统统算在一起,难容五鲨并行。换言之,谁想得到血鼎归属,首先要做的不是将十三郎杀死,而是将身边的同伴挤开。
凶性互染,不到六级的也都涌入战场,顷刻间血海滔天;百十头恶鲨斗成一团,掀起的水浪高达百丈,但……
能奈和平号如何?
腾空,落下,再腾空,又落下,和平号在浪尖谷底间浮荡,周围一条条水浪一片片血泉,如同千军万马朝当中挥舞旗帜,为其潇洒的姿态喝彩。偶尔有幸运的恶鲨冲在前面,身后侧翼被同类咬穿不说,迎面而来的不是拥抱的手,而是四条蕴含无边巨力与致命火焰的铁蹄。
“去你妈的,去你妈的,给本神滚!滚!滚滚滚滚!”
开始尚有些震惊恐惧,片刻之后大灰就发现,除了喷吐水柱的力量有些大,这些看似凶猛的恶鲨不可能给自己带来半点威胁,根本就是让它可任意演练腿技的活靶子。这很正常,恶鲨实力比较均衡,能突破进入内圈的多数靠的是运气而非压制,本身便已强弩之末,哪里当得了天赋神力的大灰。
横扫,侧蹬,高踢上踹,四蹄如飞变着花样表演神武,神驴神采飞扬。私下里,大灰最羡慕少爷的不是他的灵慧聪智,而是那些自己永远都学不全的腿技;比如大披挂,高踢过顶后下压,当头一击威风又气派,潇洒有风骚。可惜那是人类的专利,大灰再嫉妒都没用,唯有化悲愤为力量,倾泻到这些不知死活的恶鲨身上。
一脚一个,条条鲨妖变成尸体,从来不需要第二下。声声闷响宣告着一头头虎鲨的头被踏破,性命也为之走向终结。骄傲的夔神高高昂着头,纵横驰骋在百丈龟甲之上,所向无敌。
憋屈无聊这么多天,可算遇到可以尽情宣泄的对手,神驴顿时体会到人间美好,撒着欢不忘扫视周围,吼出此生最强宣誓。
“和平号不沾血,你们一群傻逼,有一头上了船,本神跟你……我操!”
视线中,那头原本睡得像死猪的蛤蟆不知怎地醒了过来,扭着硕大的屁股摇摇晃晃钻进水里,长舌飞卷将一头剩下半截的尸体甩上甲板,临了不忘朝大灰翻翻白眼。
“吗的,半条不算数!”
大灰愤怒咆哮,身形晃动化作一团呼啸盘旋的风,一时间竟将整条战舰都囊括在自己的攻击范围内,威势一时无两。
雷鸣滔滔,血海无尽,嘶鸣悲嚎呜咽怒啸搅成了片,难以分清谁是敌谁是友,谁和谁结伙搭伴,谁又在和谁厮杀成团。这边打得热闹,战场外血舞死死按住脚下巨鲨,目瞪口呆。
血腥,血鼎,鲜血,只要与血有关,无一不让鲨王冲动欲狂,假如不是血舞王弹压,此时的它早已冲入那团战场,如自己的同类一样,厮杀,扑咬,无所不用其极。当然结果肯定一样,它的实力虽然冠绝鲨群,最终还是要被撕成碎片,没有第二种可能。
鲨王不老实,血舞也很吃力。放在往日,控制一头七级妖兽对他来讲只是举手之劳,然而这里是血域,血舞王非但实力受到压制,此前还因为恶斗受到重创,再不能如过去那样淡然。此时此地此情此景,血舞望着那片被染得血红的战场,望着那头咆哮肆虐的驴,那只偷偷摸摸每击必杀的蛤蟆,还有那个笑容恬淡的人,内心陡然升起一种感觉。
英雄末路。
银云呼啸而来,数万被催熟的飞蚁蜂拥向前,没有加入那片屠宰场,而是兵分五路盘旋飞绕,将血舞连同脚下那头实力最强的鲨王死死包围起来,振翅如雷鸣。
这才是军队,这才是铁血强军,将旗所指,纵美食当前亦视如不见,强敌临头淡然不惊,唯留下钢铁一样的纪律,还有凛凛杀意。
鲨王安静下来,或者更紧张。头顶周围五道杀意破肌裂肤,给它的感觉丝毫不亚于五支凌厉的剑。面对这样的对手,对血鼎的渴望被它强行压制下来,低吼声声发出警告,又像是哀求。
它是七级妖兽,距离化形只差一步,心智非那些愚蠢的同类所能比。鲨王看清了局势,知道对手中最强的一个还没有动,更知道那个漂浮的“死”怪兽有着怎样的恐怖;此时的它以吼声提醒主人,此战不可为。
鱼都看出情况不妙,何况血舞王。奈何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血鼎对妖兽有这样的吸引力,更想不到快头儿太大原来也不是好事……
想什么呢,赶紧解决问题吧。
血舞深深吸一口气,竭力将颓败的情绪压制下来,开口说道:“你……”
“叫先生,或者少爷。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忍过很多屈辱,这点要求对你来说并不难,所以不要用这种方式提醒我你有多特别,也不要把它当成筹码。”
十三郎神情淡漠,既无轻视也无嘲讽,平静而坚定说道:“还是那句话,我不想杀你,而且我知道你也不是那么好杀,至少比不净王难得多。本将要的是收服,是组成一支队伍同赴难关;别问我要什么承诺,本将能给你的只有两个字:公道!”
血舞沉默,片刻后说道:“如其它人一样?”
十三郎微微一笑,说道:“先到先得,先得就先体会,先体会的就是嫡系,你说一样不一样。”
听了这番话,血舞沉默的时间更久,后说道:“我要做什么?”
十三郎回答道:“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不许反驳,不能犹豫,更不能留力偷懒。有些时候来不及解释,所以就算有疑问,也要执行命令后再讲出来”
飞驰的大灰陡然停顿下来,心里想少爷什么时候有这种恶趣,难道是要他……恶心死了!
血舞目光微缩,说道:“这是让我把命交给你。”
十三郎平静点头,说道:“就是这样。”
不能怪血舞联想多,举个简单的例子,十三郎想玩偷袭,命令血舞钻到兽环内和胖胖作伴,他该不该答应?答应的话,十三郎有一万种法子杀死他,最简单把兽环仍到水里去,沉入万万丈海底;到那时,天心蛤蟆或可逃脱,血舞怎么办?
十三郎早就试过,这里虽然是修真世界,一些最最基本的规则并未改变,比如水压。无尽水底压力庞大到无可想象,休说血舞,老祖宗亲临也不敢潜到底。除非天生属水,或者本身就是能够利用海水调节内外压力的妖兽,再有就只能如大圣爷爷那样学会避水决……上哪儿学去?
避水又怎样?人类毕竟是人类,水下战力不及岸上一半,如何敌得过那些深海巨妖。号称齐天的猴子进水后连条小龙都降服不了,何况他这个区区人修。
修士移山填海,斗转星移扭转乾坤……别吹了,真以为这是神话故事?就算是,血舞距离那种程度还差得远,用光年形容不为过。
“放心,我轻易不会叫你送死,因为舍不得。真要是遇到那种情况,肯定是因为大家都要死;再说了,我又没给你下禁制,担心个什么劲儿。”
十三郎巧舌如簧,恶魔般的声音继续蛊惑道:“害死你对我有什么好处?除非你认为我有本事独闯血域,话说那样的话,我来找你干什么?你很值钱?”
血舞冷哼一声,懒得搭理他。
十三郎嘲讽说道:“不服?咱们摆摆家底儿。掌天弓你有吗?我连它都没来得及完全炼化,你有什么宝物比它强?天绝剑你见过,不怕告诉你,它比掌天弓更强。至于材料丹药,听过外域的故事没?灵妙法尊都要找我借药,不如此就炼不出那些傀儡。比地位比声望……我怕羞着你。就凭你一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败家子,也敢跟我比阔?”
这话太难听,血舞怒目而视,恨不得掏出两件法宝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逆天,可……那玩意儿还真不好找。
十三郎仍不肯罢休,继续说道:“别犹豫了,我赶时间。老实告诉你吧,咱们这只血鼎满员进入,现在已经死了两个。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凉你猪脑子也不懂,本将……咦?”
不知什么时候,血舞晃身出现在龟甲之上,站在十三郎对面不足五尺,寒声道:“说够了没有。”
“说够了,但……”
十三郎目光微缩,笑容满面上前抬手,当胸便是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