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忽传来震动,那座仅余丈许高的石台轻轻抖动几次,仍留在上面的血鼎跟着摇晃,人之香上闪过一丝亮光,瞬间即灭。
猪面轻轻皱眉,说道:“怎么回事?”
羊头猜测道:“祭献中断,涅祖大人必有感应,或许在表达不满。”
牛唇忧心忡忡,说道:“快点做事吧,迟则生变。”
猪面连连摇头,说道:“你们都弄错了,本座现在变了想法,已不想唤醒涅祖。”
“呃……”
羊头牛唇陷入沉思,片刻后均为之醒悟,齐声道:“对对对,得瞒住他才行。”
该怎么做呢?或者说,该不该等下去呢?
“中断祭献,多等些日子。”羊头说道。
“不行,涅祖既已显露征兆,需谨慎行事。”牛唇说道。
“你说怎么办?”猪面也加入进来,好生为难。
三头三兽,当着五人的面开始磋商,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令人叫绝。在其对面,蓝山等人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血舞所化烟气轻轻晃动,忽决然轻跳,真按三子所讲的那样投入到那具尸体内,占据!
身为魔魂天骄,没有谁比他更懂元神;不管三子有什么安排,血舞都有把握不被其操纵,至少还可自灭。眼下情形明摆着,只要能够提高实力,任何机会都不能错过;最坏坏不过一死。
“好!”
血舞的元神占据一副无主的尸体,速度可想而知有多快;顷刻之间,本已死去的魔修重新站起来,相貌居然颇为英俊,线条刚硬不失英武之气,比猫女更符千愁公子的气质。唯一不美的地方时肚子上开了一个洞,且举止稍显不协,有些僵硬。
这很正常,再强大的元神新换身体,总需要一个熟悉的过程,区别仅在时间长短。
“哈,上当了!”
血舞重新拥有身体,叫好的是三子;三颗头颅一起摇动,三张脸孔上满是得意与计谋得逞的快感,妙语如簧。
“他不知道,七星阵法不但需要七个人,还需要七个肉身完整的人才行。”
“转换残念最重要的及时血肉,空有元神,什么用都没有。”
“夺舍了就不能再退出来,除非他想伤上加伤。”
“愚蠢啊,竟然以为本座此时会分神?”
“哈哈,本座可以杀死他,也可以囚禁他,但是不能逼着他夺舍,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啊!”
“呵呵,若本本座想出妙策,焉能诱得此子。”
“什么涅祖,只待星台重建,本座自己就是涅祖。这点异象是本座故意弄出来,他们居然信了。”
“你也不聪明,弄的太明显,太着与行迹,应小心行事。”
“已经很仔细了,是地面被你刚才弄坏掉,不够结实……”
“别争了,先将他们拿下再说。”
猪面叫停牛羊两头,挥手抬腿,一步便跨至五人身前,当头一脚踏下。奇怪他好似不担心这一脚会把五人都踩死,居然用了全力。
“好!”牛唇应着,阔鼻微哼喷出两条白气苍龙,咆哮向前。
“好!”羊头应着,氤氲之气周围席卷,孤岛变成沙漠。
“好!”血舞也应着,声闷如雷,或许叫的是一声吼。
“好!”蓝山等人同时叫着,拼却残躯榨干法力,赤红着双眼跃起到空中,以全部力量对抗那只脚。风雷与黄沙乱舞,绚丽与凛烈交织,唯有枪王没办法移动身体,双手同抬,心中陡然一声厉喝。
“枪,断!”
一声悲嘶,握在三子手中的铁枪霎拉间明亮起来,枪身正中央的部分赤红一片,炽热高温轰然释放,燃起阵阵青烟。三头巨人掌心剧痛,险些松手又紧紧握死,随后猛的一愣,赶紧又松开手。
“孽畜,大胆!”
断枪等于自爆,三子虽在枪灵身上施加过封印,但仍低估了它。同时他也料不到,一个历经无数厮杀苦痛方才诞生的灵物,已隔断其与枪王联系的情形下,怎么会因为前主人的一句话而自爆!
跟谁不是跟?自己肯定会待它好,跟着自己不比枪王好?
灵物也谈气节,见鬼了吗?
想不通的事情以后慢慢想,眼下若不松手,它便凭空多受一次攻击,且极其严厉。三子明白此时没有什么办法阻止枪灵,没有谁能够做到……
“对付一头孽畜,用不着这样。”
不知多远的地方传来清喝,随即被一条无限明亮的线所掩盖。
利矢如星,如电,更如可划破虚空的剑;箭矢远在天边、似已刺到三子的心里。与之同时到来的还有两个人,一头驴。
“以三牲冒三生,山君不但无胆,还无能!”十三先生以追赶落日的速度狂奔,嘲讽之后宣告。
“别干蠢事,我来了。”
第836章 运气留给有准备的人
“我来了。”
平平淡淡,稳稳当当,清朗中带有几许自责,更多是欣慰与快意。听在战场上各人耳中,不亚于平地一声惊雷。
百花仙子忽然间泪光涟涟,此前微微颤抖的手顿时变得凝稳,充满力量;蓝山啊哈一声怪叫,出宝速度暴增三倍;古鸣约与十三郎接触较少,但不知为什么,只是听到那个声音,他便有大局已定的感觉;仿佛结果就在前面摆着,剩下的事情就是走过去,而后拾起它。
“停下,停下,停……”
感慨最多最深无疑是枪王,像孩子一样哭喊。不知道的人怎么也猜不到他在叫什么,只有亲手造就过生命的人才明白,那是何种哀肠寸断。
枪王哭喊,铁枪跟着哀鸣,脱离三子掌控的铁枪沉沉落下,发出几声轻鸣后再无一声。这次它的伤不只限于灵体,还有相当于其身体的枪身,内忧外患几近垂死,非经数十、乃至上百年修养不可。
“居然联系的不是我,不然怎么会这样……”
枪王不禁有了埋怨。他知道,十三郎远在几百里外时就与血舞留了话,就像当初营救自己所做的那样;稍加思索,枪王很快得出进一步判断,应就是血舞“夺舍”的那一刻。
非如此,血舞绝不至于需借助夺舍来做掩饰,掩饰其内心的震荡与狂喜。平心而论,枪王觉得如果换成自己,多半不论保持平常心,多多少收流露出端倪;那样的话,效果显然不如这样。
这样是哪样?
这样就是群殴,突袭之后群殴,群殴中带着偷袭,偷袭中夹群殴……
惨不忍睹。
……
五大修士中,除血舞没有人知道十三郎此时会出现,他们接到血舞的指令,全力攻击三子用来攻击的那条腿,准确地讲是其蹄子与腿骨的链接处,也就是脚踝。
这样做很不智,因不管三子是猪是羊还是牛,蹄子都是其最强处。此时大家面对的不止一条腿,而是适才刚刚险些将枪王灭杀的两大神通。
攻其最强,听着豪迈实际上很傻,眼下众人实力不足平时一半,最好的办法就是躲避。然而在接到血舞传音发出命令时,蓝山等人不约而同选择了遵从。原因倒也简单,他们都能听出血舞的声音与往日不太一样,那种坚决与兴奋绝不会毫无来由,多半找到了对方破绽。
结果当然不是如此,三子没有流露任何破绽,他以完美的状态被突袭,被群殴,再被偷袭,之后再被群殴……
惨不忍睹。
……
三生,寻常理解前世今生与来世,抽象出来的话象征久远,并无一定特指。
三牲是特指,没有象征,不会误解,就是人间祭祀所用的三头畜生:猪,牛,还有羊。
以三牲象征三生,有没有道理?山君对三生有路的理解,是不是真的如十三郎所讲的那样?
鬼晓得。
人们知道的是,修真世界尽管存在着如兼有人兽血脉的奇异之修,但亦很难找到如三子这样……该怎么形容才合适。
这就是个畜生,是个大杂烩,是个啥玩意儿都不是的四不像。血舞等人心里都明白,这家伙只有很小可能天生地长,多半是某种试验的结果,且是个半成品。
摸样怪异不要紧,三头三法加上强横的身体,三子实为化神之下第一人。此番血域之行,三子无意中发现血鼎进一步奥秘,正处人生最得意骄傲的时刻,怎会在乎谁的难听话。因此当十三郎出现,并且喝出那句自以为可动摇对手心志的嘲讽时,三子丝毫没有因之愤怒,只感到一阵心寒。
因为那支箭,同时还因为那个人!
如八子一样,三子同样认出十三郎,进而联想到此前自己判断错误,五名大修并非被二师姐掌控,血鼎也没有易主。随后他马上意识到另外一件事,八子为什么会死?
被十三郎杀了?可他只有一个人!呃,其身边跟着一名红袍魔修,三子一眼就能看出,那是魔王宫修士蒋凡。
结论昭然若揭,八子种道之法出了问题,蒋凡并未被其掌控,里应外合将通天八子灭杀。话说这样虽然意外,某种程度上也算正常;一来蒋凡最有可能摆脱道种,二来八子并不以战力闻名,至少无法与三子相提并论;再说其身边本就人员不整,或许也是被蒋凡寻到机会阴死。
“来就来,一并收了!”
情势紧迫,三子来不及再想下去,他要马上对付那支迅若流星的箭,同时要加紧将脚下五人解决,之后再直面新到的强敌。
说做便做,三子三头齐声怒吼,打定注意抖擞精神,下决心来一场祭旗之战。其结果,三子很快发现自己落入到一个临时布置的陷阱内,被殴打,被偷袭,再被殴打……
惨不忍睹。
……
掌天弓的威力,不亲自领受很难准确估量,无论是谁,首先感受到的肯定是其恐怖速度。
箭发不知何地,看到光点远在天边,定神时便已近在眼前。那分明是无视,好像可以超越空间,出手即可伤身的感觉。
瞬发神通不够威力,大威力神通来不及施展,三子因此做了最恰当的调整与最坏估计,将两道苍龙通通调转,共同迎向那道炽烈光华。计划中,最好的结果是双龙破箭,顺带阻碍对方脚步,尤其是蒋凡。
三子听说过十三郎的经历,知道他曾经设计灭杀不净王,但其修为……正如自己此时所见的那样,几乎不值一提。
不是不重视。三子自认谨慎,当然不会忽略一位灭杀过大修士的强者。然不管怎么讲,十三郎的修为是死的,射出掌天弓之后还要歇歇气,其速度总归快不起来;至于战力,总不至真比那名大修更厉害。
即便不能得到预定目标,三子相信双龙至少能剩下一条,足以为自己争取时间快点转身,此后大可看看情形,适时调整策略。
最坏最不可能的结果,两条苍龙与箭矢同归于尽,且对十三郎的预判发生谬误。不要紧,三子相信即便出现那种情形,自己顶多放弃对身下五修的抓捕目标,仍不至应付不来。
心腹大患是脚下。三子明显感觉到,随着十三郎的话音,那几人仿佛打了鸡血一样陡然亢奋起来,原本只有三分力此时竟能发挥五分,合击之后,已不容其轻视。
悲剧从这一刻起便被注定,双龙转向迎向箭矢,身边突闻两声低吼,以清淡一冷厉,一嘲讽一不屑,好似对着三子的耳朵吹响反攻号角。
“吼!”
“定!”
吼的是那两条龙,定的还是那两条龙,不求将其击破灭除,甚至不求效果如何明显,只要它们稍稍停上一停。
需要提到的是,但凡似这种化出妖兽形状的神通,皆带有一丝轻微灵智。也就是说,它可以半途中转换目标,有点类似于宠兽;若不然,神通放出断无法凭空收回。就好比修士放一把大火烧山,结果发现烧错了地方,想要收回来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另外施法将其灭除。反之修士放的若不是火焰,而是一条拥有形状的火龙,事情就变得不一样,可随时改换攻击目标。
可收便意味着可控,可控便意味着它同样会受到别的影响,比如此时血舞与十三郎合力而发的定身神通。双发同施,休说三子,便是真正化神修士,也要为之一顿。
法术相接,相差岂可在毫厘;双龙稍以迟缓,破空之矢已在眼前,其上闪烁的寒芒如可侵透人心。死亡的感觉充斥心头,三子三头三张面孔通通变了颜色,霹雳一声断喝。
“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