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不是夜莲施展咒术,天狐极可能不会苏醒,若如此,他还能否施展那道吞天神通?天狐能否如现在强大?
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假设,但可基本确认的是,假如不是恰好赶上天劫降临,以天狐显露出来的境界,眼前围攻他的几人绝无幸免之可能。
出于这种考虑,正临冲关的夜莲毫不犹豫选择拼命。不理会天劫将至,自身不攻亦不守,万世之花施展最强辅助神通三生祝尤,务求将主攻之人的杀伤提至最高。
她如此,其他人还能怎样;喝声中,齐飞双手连抓连握再连放,彻底舍弃了那件足以令任何化神修士眼红的宝物。
“给我爆!爆!爆!”
喝一声,秤杆上飞出一颗定盘星,转瞬间,数十朵璀璨金花当空飞舞,围绕着血狐的身体织一层金灿灿的墙,再如绳索恶狠狠收紧,最终轰的一声……漫天金光,再难分辨其中。
没有金星定盘,所谓秤不过是根寻常木头;经此一战,这件搜遍沧浪也不容易找到的宝物基本算是毁了,极难修复。
与此同时,四名燕尾剑修身形掠空,连人带剑化做四道绚丽流光,疾扑百米血狐。
燕舞当空。燕尾族七人方可联手施展的阵法,此时此刻,燕不离等四名剑修顾不上什么规矩,只想施展最强一击。
四剑联展,空中四道剑光纵横交错,编出一之凌空飞燕……但有点残。残燕拍到着翅膀,不太协调的身体轻轻抖了抖,一头扎进血狐身体。
咔嚓一声霹雳爆响,金光剑光骤然失色,整个天空、整个战场、周围千里大地上的全部生灵通通被那幕奇景所吸引。
天空睁开了眼,眼里喷射着光,光芒缓缓下坠如山,看上去并不是太快,但绝无停顿阻止之可能。光芒坠落渐成天柱,形状也慢慢扭曲成弧,就像自陷阱中爬出的蛇,露出头……骤然加速!
在没有看到那到光柱前,把在场的任何一人拽出来问,绝没有一个会相信那就是劫雷。就算曾亲身经历过天劫、且具有雷灵根的十三郎,恐也会说那不像一道雷霆,而是一只活生生的鸟。
鸡头,鹤足,凤冠,鹰喙,扇尾,除了看不出羽毛颜色,除了没有血肉,除了眼神不够清晰,自天而落的雷霆不停变换,最终展翅开屏……分明就是一只银色孔雀。
“雷劫幻形,上动三重天……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天狐发人声而怒啸,来不及思索自己为何又犯了错,身躯再展。
孔雀投怀,金芒夺目,剑光纵横,血色冲天;千百条五彩色带八方疾掠,三面崖陷入长达五息绝对安静,随后……
轰!
最耀眼的光芒乍现,五条人影倒飞扑倒,几滩血迹嫣红绚烂,千万电弧跳跃熄灭,一朵白莲升空;白莲上,纱衣半露女子半卧,原本如玉一样的脸孔苍白如纸,望着天空的目光有些失神。
目光尽头,天空之眼徐徐转动,眼内光芒缓缓凝聚,沉默、厚重,强大,无丝毫怜悯意。天道不仁,无论历劫之人经历着什么,状态如何,受创怎样,它都会沉默地催劫降临,直到对方完全渡过,或者死。
夜莲变成如此摸样,如何渡劫?
“啊!”
一条血色流光哀鸣千米,冲此刻迎上来的三名化神修士大吼。
“救……救,救我!”
人形变成狐狸,百丈复归三尺,侏儒天狐神情悲怆,看着格外可怜。
战局到了最后关头,三大修士匆忙联袂赶来,正好迎上被几人加上天劫围攻将死的它。来不及多想,老妪伸手去接天狐,神情凝重,目光透着无法掩饰的喜意。旁边两人望着她,神情犹豫似想做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收回准备出手的手。
“狐兄放心,对手已无还手之力,我等定能将其……啊!”
“本座的便宜,也是你有资格捡!”
天狐爆射的速度突然间加快,闪电般窜入老妪怀里,一口咬住其咽喉。目光可见,一条条亲筋瞬间自老妪的身体内爆出,仿佛一根根管子连向天狐的嘴。不知是它施展了什么神通、还是因其嘴里含着什么剧毒,老妪身为化神修士,竟如筛糠般颤抖不停,丝毫不能反抗。
吸吮从无片刻间断,天狐竟然还能说话,两边不耽误。
“两位不要怕,如今的我太虚弱,只能吸她一人。”
老妪身体迅速干瘪,顷刻间就将变成死人,天狐安抚此刻惊恐倒退千米外的老者二人,声音虚弱、仍显得那么威严,而且不容置疑。
“本尊是妖身,光吸食人类精血可不行;你二人把那些妖灵妖将控制好,一会儿本尊要用。”
随着忽想起一件要紧事,天狐说道:“对手已经废了,尔等将其元神打散,或可阻止天劫……怎么了?”
留意到老者二人表情有些古怪,天狐忽觉心内生寒,松口匆忙扭回头。
“本尊身后……是谁!”
“是我。”
一个长着翅膀的人自虚空内钻出,翻手亮出长剑,当头劈下。
第1013章 灭狐如投石,荡起层层波
如果说计划,天狐真没打算吸食老妪,而是将目标放在那几名元婴修士,还有妖灵妖将身上。
天狐不敢打齐飞与燕不离等人的主意,因为它明白,对方宁可自爆也不会给自己机会。它也打不了学子机会,因为他们一个都不在,不知是死后化为灰烬,还是被人藏起来。
没有人可吸,天狐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同伴。这是条好主意,或许就是天狐本来意思;此刻的它伤势过重,再也承受不起波折,正好用到同伴“信任”。
身陷前世且被六人围攻,雷劫当头生死一瞬,天狐至今不晓得下方发生了什么事。残躯冲回的那一刻,其心中多少有过疑惑,搞不懂、以七修百将那般强盛的实力对战一群低阶学子、为何被打成那样?
吸干老妪的血,天狐懒得再想那些无聊事。吸也吸了,只要给它一点时间,仍能恢复实力,至少部分实力。现在的它已非来时那个侏儒,而是一只真正苏醒的天狐;当时当下,哪怕只有部分实力,谁能与其抗衡?
就在这个时候,人来了,剑到了,凌冽寒光催命夺魂,未临头似已砍到天狐的心里去,令其肝胆俱裂。如要形容感觉,天狐觉得这一剑比那道天雷还恐怖,几不逊色于盘星自爆。
非是天雷无力,此次雷劫因夜莲而起,针对只是元婴修士,打天狐是为了不准其闹场,强也有限。
对方显然没有解释前因后果的意思,提剑当头便砍。先前消失不见的那些学子不知从哪里又冒出来,七手八脚正着准备什么;人群里多出一名鬼鬼祟祟的魔修,不停吆喝不停叫骂,神情骄傲,如同率领一群幼仔捕捉虫子的老母鸡。
最让天狐悲愤的是,下方妖灵妖将所余不多,且一片混乱撕咬不休,同时因亲眼见到老妪下场,老者二人惊惧飞退瞬间跑出老远,已来不及帮忙、或根本没打算过要帮忙。
这个人从何而来?这些人从何而来?这是什么剑?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天什么时候才能亮?
“天狐摆尾!”
血色迷茫,三尺小狐骤生三丈长尾,尾上千万血发如针,如一只高高举起的狼牙巨棒,挥舞迎向那支令人胆战心惊的宽剑。性命之危不能耽搁,天狐唯有强打精神,提聚刚刚自老妪那里得来的力量,做最后一搏。
仓促间天狐留意到,那把剑虽让人心惊胆跳,持剑的人修为却很一般。区区元婴修士,天狐怀疑他是否用了什么邪法,不然根本没理由能够催动那把剑。由此天狐心生庆幸,暗想还算好了,本尊福大命大自有吉星高照,看起来要死,总也死不了。
就在这个时候,天狐看到了它最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双目圆睁,如同即将被强暴的少女,再发凄厉哀嚎。
“不要啊!”
山顶,莲台上,纱衣女子不知何时重新站起来,淡漠脸上放着光,黯淡的双眼重聚神采,看起来比之前更明锐。那么高贵端庄的女人,竟、她连仪容都顾不上、或不屑整理,就这样半裸人间最美丽的身躯,抬起手,朝挥剑青年遥遥一点。
“三生祝尤,展!”
曾经在断背山上,得到三生相助的塑灵小子大发奇想,以残破元婴之修为试与真灵相抗,结果虽然头破血流,也令四足眨了眨眼。
八十年后,塑灵三生再度联手,比起当初两人强大何止百倍?反过来,他们的对手比当初,弱小何止千倍?
神圣之光自天绝剑身而起,冲天扶摇三百丈,似要将那团浓厚劫云一道刺穿。抱剑不能定身,十三郎脚步踉跄几难站稳,待要强行挥动。
“下界蝼蚁,敢杀本王之奴!”
耳边突闻威严断喝,一道绝不属于此界修士能拥有的意志轰然而起,顺着天狐的身躯冲如天绝,再延着天绝冲向十三郎,瞬息将至。
十三郎眼睛眨也不眨,闷声不吭,毫不犹豫用出此生最强力量,挥出此生最强一剑。
剑如天柱,由双臂环抱托举当空疾砍,在天狐绝望的目光中劈开狐尾,一闪而过,一闪而破,一闪……带来彻底的黑。
“本王不管你是谁……嗯?这是什么剑……嗬!”
威严化作愤怒,愤怒变成疑惑,疑惑转为震惊,震惊中包含浓浓忌惮与惊喜,那道意志在天绝中游走一圈,在惊醒什么东西之前闪电般回缩,呼啸而去。
“小家伙,你最好不要死,本王等着……”
气息与意志消失不见,天绝的剑身轻轻颤动两下,仿佛没睡饱的人打了两个哈欠,复归于平静。十三郎亦于此刻站稳,抬手抹去唇边血,张口收回天绝剑,无聊摇了摇头。
“不是真灵就是王,这运气……真不是吹的。”
……
狼堡外,大营中,正与几人商谈的雷尊神情突变,目光凌厉。
“天狐已死,飞儿或许……”
几丝电弧凭空跳跃,雷尊无端闷哼一声,暗含无法掩饰的痛。掌雷大拿控制不住雷光,通常意味着其修行出了问题,后患无穷。
“道兄,发生了什么事?”一名如商贾打扮的壮汉开口询问,旁边玄灵子目光微闪,跟着补充一句。
“雷尊如有不适,我等或可等上几天。”
修为达到雷尊这种程度,修行遇到问题,后果或比战斗负伤严重得多;玄灵子的话合情合理,无论考虑大局还是私交,雷尊都应抱以感激。
“不用。”
雷尊表情冷漠如霜,声音如万古不能花开的玄冰,没有感激,只有让人心悸的冷。
“就按几位的意思,集中全力发动总攻,踏平狼堡。”
握拳徐徐起身,雷尊目光环视周围,落在壮汉商贾身上。
“天机老友深明天道,可与本尊一道,为此番决战持锋。”
……
斜谷入泗水处,五条巨舰依次上行,庞大身姿撞开潮水,带来无与伦比的压迫感。正中船头,乐洪涛把盏迎风,睥睨目光远眺那座尚不可见的崖,默默想着心事。
从这里上行,距离三面崖已不足两百里,以魔灵舰的速度,用不了多久便可抵达。同时因泗水迷雾渐渐淡去,神念所能达到的范围越来越远,片刻后即可看到三面崖。
更快的办法是飞过去。此地向前地势开阔,无需担心妖禽偷袭;当然,即便真的有,这里人也不怕。
乐洪涛没有那么做。
有意或者无意,乐副使没有催促魔灵舰加速,直到……其身躯猛震,神色突变中,鼻端毫无征兆流出一丝鲜血。
“天狐死了!”
托杯的手骤然握紧,乐洪涛豁然抬头。
“天狐死,老祖想必会知道……”
举手饮尽杯中酒,乐洪涛擦拭唇上血迹,断然下令。
“加速,启炮,进入射程后,将三面崖轰平!”
军令如山,周围应喝声声,五艘巨舰推波逐浪;每条战舰内人员奔忙,阵法连启,森森炮口徐徐转向,露出冷厉之光。船头处,乐洪涛深深吸一口气,略显苍白的面孔中央,透着极不正常的红。
“夜仙子……是你逼我无从选择。”
喃喃中,乐洪涛与船上的人没有发现,距离舰队百里外,一条小小木船随波轻摆,如春日泛舟般轻松惬意。船上二女相互依偎,脚穿一模一样的布鞋,上绣大大黄花。
“姐姐,你说小五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非得跟着他们?”
抱着一截木头依偎在姐姐怀里,殇女的眼睛眯如钩月,小脸绯红,神情懒懒不愿思索。
“太危险了。他们太强大,小五能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