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舍!”
下意识地,罗川脑海中闪过两个字。
只要占据了那具肉身躯壳,就可以避免法念崩溃!
生存的本能,驱使着罗川,他想也不想,用尽最后力气,向那具肉身飞去!
很快,罗川看见了那名修士。
和所有来此的修士一样,他盘坐在一座海中水府中,似在悟道。
他的海中水府,位于棋盘法阵的末位。
他的名次,在数千名悟道天才修士中,排名垫底。
他已经不再年轻,满头银发,容颜苍老,如老树褶皱的脸上,写满了沧桑和落魄。
咚……
咚……
咚……
他的心脏跳动得极其缓慢,却充满一种奇妙而又沉重的节奏,像是一头正在休眠的远古巨兽。他的呼吸也十分缓慢,一呼与一吸,仿佛天地的吐息。他的气血更是浓郁,涌动如龙,弹指一拨,便能搅动大海。
这是一具充满可怕生命元气的肉身!容颜虽已苍老,可他的肉身和生命元气,却已被他修炼到了极致,甚至还要强过那名白袍座下弟子!
然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崩溃的心境。
罗川尚未靠近,便能闻到一股绝望、颓败、腐朽的味道,这股味道并非来自肉身,而是来自苍老修士的心境。
如此心境,能守住神慧和灵魅不散,已是奇迹。
想要继续悟道,那简直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刹那后,罗川的法念之身出现在那人头顶。
趁着法念还没有崩溃,罗川用尽全部力,一蹴而就,侵入那人体内!
咚!
奇妙的声音回荡在罗川耳边。
随着进入这具躯壳,他的法念,终于停止住了崩溃趋势,意识也逐渐恢复清晰。
“呼……”
罗川长舒口气,暗暗侥幸。
可旋即,罗川再度面临难题。
这具肉身太过强大,绝非他如今的法念所能操控。
一道关于肉身主人的信息闪过:道轮二阶巅峰,真正实力,却已经堪比道轮四阶巅峰。
“道轮境……真道境之上,修炼出道力后的第二大境界。算得上是一方高手了。”
罗川低声喃喃。
很快,越来越多有关肉身主人的记忆信息浮现出。
……出身六星域中央皇朝,隶属皇族一脉,按照辈分,还是当今陛下的叔父。
……此人年轻时候,便是皇族之中,鼎鼎有名的修道天才。为人济公仗义,好打不平,心怀公道,因为看不惯皇族之中的勾心斗角,远离中央皇朝,改名换姓,行道天下,苦修证道。
……他一生未娶,不近女色,看不惯人心险恶,不喜人情世故,也因此炼就了一颗赤子道心,于修行之道上勇猛进取,一往无前。
……百岁之前,他屡战屡败,百战之中,常有九十九败。每一败后,他便择一地悟道,不悟不出。百岁之后,他再战六星修行界,百战之中,常有九十九胜。
……一百二十五岁那年,当他带着万战的战绩,击败六星域北界同代第一高手后,终于登上了六星域真道境排行榜前五的宝座,名动六星域,人称斗战狂刀。
……一百七十岁那年,皇朝事发,他那一脉卷入其中,被另一脉灭绝,只剩他一人侥幸逃离,东躲西藏,逃避追杀。
……两百岁那年,他孤身来到南海,渡海寻访星刀圣殿,只为拜师刀祖,习得圣刀之术,以报血海深仇。
……此人,名号,赵如意!
就这时,罗川心头一动,目光落向肉身某个角落。
从那个角落里,响起一阵虚弱的声音。
“你,为何在我体内?”
第548章 绝境合道,共闯刀山!
罗川沉默。
他很难想象,在如今的修行世界,尤其是六星域这样的强大域界,竟然还会存在活了两百多岁,依旧保存着赤子之心的修士。
按理说,修行文明发展程度越高,争斗越激烈,人心也会越来越复杂,越来越险恶。
赵如意此人,出身六星域最大的中央王朝,一路修行,直至道轮境,却还能保持一颗真诚的赤子之心,可以说是奇迹。
“看来,本道是被夺舍了。”
角落里,苍老虚弱的声音继续响起。
罗川不语,继续沉默。
“本道此生,一人独行,独战天下,追求上道。”
“本以为远离世间纷扰,独自淸寡,便可一步步完成我心中证道修行。”
“然则事与愿违,本道也不曾想到,会落入今日下场。如今想来,或许真是命中注定。”
“被你夺舍,也是注定难逃的一劫。临别之前,只想问一句,你究竟是何人?”
声音虽然虚弱,可已很平静,是那种看穿生死荣辱的平静。
罗川终于开口:“既然已是难逃一劫,今日之后,尘归尘,土归土,不复存在于世间,你又何必非要知道我是谁。”
沉默半晌,角落传来释然一笑:“也是。被你夺舍,本道虽然不甘,可既然已经注定难逃灭亡命运……如此罢了!”
话音落下,角落里那一道气息渐渐变弱,如风中残烛,终于放弃了垂死挣扎,平静地接受宿命的终结。
就在这时,罗川突然大喝一声:“赵如意!”
角落里的气息微微一晃。
“你修行一生,百战不殆,万战方证道,按理说,应当心志无比坚毅才对!为何如今才受一点打击,便要放弃?”
角落里的气息愣了愣,随后淡淡道:“你是不知,本道……”
罗川不给赵如意说话的机会,打断道:“我怎会不知,那年皇朝之乱,你回援相救,路遇儿时挚友结伴同行,却不料他心已变,将你出卖,非但让你错过营救的时机,还百般诬陷,让你背负罪名,受到上百势力追杀……就算是这样,你还是凭借一股坚毅志气,逃了出来,道心亦不曾乱。”
“我……”
“再然后,你来到超然于六星域一切势力的南海,一心拜师刀祖,习那圣刀之术。这一路上你也是九死一生,历经艰难险阻,最终来到星刀圣殿前。”
“三年前,你从最末位开始,一路挑战,最终越过数千修士,重振你斗战狂刀的威名,获得了最终挑战的资格。”
“那三刀挑战,即便你一试落败,名次被打回末位,可你的实力,在数千悟道修士中,仍处顶尖行列。”
“一试落败,便自暴自弃,这可不像传说中的斗战狂刀。既然你一心向道,有想报那血海深仇,何不卷土重来,来年再试?”
罗川说完,沉默下来,静等赵如意的反应。
角落里的那道气息也沉默着,半晌,苦笑一声:“你,还真是一个奇怪的夺舍者。本道不解,你是在奚落我。还是在……鼓励本道再试一次?”
没等罗川开口,角落里的气息悠悠一叹:“本道万战方成名,自然不是那等自怨自艾、轻言放弃之辈。可是,你是不知道,这一挑战,本道无论如何,都注定了无法胜出。”
“为何?既然从前有人胜出过,成为刀祖座下弟子,你又为何不行?”罗川问道。
赵如意沉吟半晌:“你虽然看过本道绝大部分记忆,可是,本道进行那三刀最终挑战时的记忆,你并没有看到……那最后三刀,本道劈出两刀后,已有所悟。可当最后一刀劈出时,另有一人,暗中劈出无形之刀,重伤本道心境,方才落败。”
“那人……是谁?”罗川语气略显凝重。
“想必你也猜到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刀祖座下第七弟子,李生一。”赵如意道。
“李生一……”罗川抬起头,透过赵如意的双眼,望向远处的山柱方向,目光落向为首的白袍弟子:“就是他吗?”
“正是。刀祖就在山巅圣殿中,他当着刀祖面,一刀偷袭,令我落败。若非刀祖默许,他又怎敢如此。”赵如意苦笑一声:“旁人都以为我沦落至此,是因为接受不了挑战失败,谁会知道是因为刀祖座下弟子的那一刀,不仅斩破了本道的心境,也斩断了我最后的希望。”
“六星虽大,可能超然于我朝之上的,数来数去,也就星刀圣殿了。连刀祖他老人家,都不容本道,本道有心报仇,却也无力回天。”赵如意说着,将目光投向罗川方向:“和你说了这么多,倒感觉轻松许多。如此,本道去也……”
罗川暗道不妙。
他想要重回天南域,就必须触摸上天日神刀,通过天日神刀传送回去。可想要得到天日神刀,必须一路挑战,并且通过最终的三刀挑战。
好不容易,罗川撞大运,进入赵如意这个大有希望的挑战者体内,却因法念力量不够,没办法驾驭他的肉身。
因此,想要完成试炼挑战,获取天日神刀,罗川必须依仗赵如意,让赵如意自己来掌控他的肉身。
“且慢!”罗川开口。
“谁知道你三年前挑战时,刀祖老人家在不在家。他若是不在,那就是李生一擅自所为,这一回,刀祖在家,他定不敢故技重施。”
“赵如意,你不过才失败了一次。相比较你此前两百年修行岁月时的百败百战,这一次失败又算的上什么?”
“你若愿意,本……座愿同你一起,共同挑战圣刀之技。”
罗川说完,看向赵如意,静静等待着。
“你夺舍本道,竟是想和本座一同参加挑战?夺舍者不夺舍,反而要帮助原主……这是本道这辈子,遇上的最荒唐的事。”
赵如意低声沉吟,随后沉默,也不知在想什么。
罗川同样不说话,他心知,赵如意是被他劝动了,开始考虑起三年前失败的另外一种可能。
罗川也不知道,三年前赵如意失败,是那个李生一私自所为,还是那位刀祖暗中纵然。可不管哪一种可能,罗川都必须一试!
眼下的情形,不仅是赵如意面临绝境,也是他罗川的绝境!
漫长的等待之后,从角落里,传来一声低叹:“说了这么多,本道还不知你是谁。你自称本座,想必也是九天界,极有来头的人物。”
赵如意虽是赤子之心,一心向道,可并不是只知修行的道痴。若是决定再度挑战,他必须知道罗川的底细,否则他也不会放心同这个奇怪的“夺舍者”合作。
罗川微微汗颜,他自称本座,只是想稳住赵如意。事实上,他罗川出自偏僻天南域,化婴三阶巅峰的小小修士一枚,他的名字谁会知道。
反正天大地大,神秘高人无数,突然冒出来一个神秘“本座”,他赵如意不信也得信。
罗川稳住心意,淡淡道:“本座罗川。你不知本座名号也无妨,这些年,本座极少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