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说起来话长,其实就是短短两三息的时刻,堂堂的中阶真人、黑水门大长老,就被人活生生地捉走了。
修者越到高阶,就越不好杀,到了真人这个程度,真的是败敌容易杀敌难,而想要活擒,只会比杀掉对方更难。
陈太忠三人——姑且纯良也算个人,都还是不到玉仙的修为,手段齐出,竟然在短短的时间里,将中阶真人制服带走,真真可谓是乱拳打死老师傅。
当然,这也是实力使然,他们虽然是先下手为强,有埋伏打闷棍的嫌疑,但是他们打算同时对付两名真人的,这胆子也真的不算小。
若是陈太忠加纯良的组合,也就只敢惦记一个邢鸿稍,还不能保证可以捉住对方,可加上老易就又不一样了,配合得当,同时对付两名真人都不在话下。
那虚空中的双眼,就是她新觉醒的一种天赋,以幻觉为主,加以迷醉神魂,狐族玩幻术,本来就是相当拿手的。
老易也到了悟真的坎上,这一天赋算是才刚刚摸到门槛,所以才给人一种冰冷夺魂的感觉,真正的幻梦灵眼,是大妖阶段才能有成,可以让受术者在不知不觉中,陷入幻觉中直至死去。
之所以拿出这不成熟的幻梦灵眼,一个是因为不成熟,不怕被人认出根脚,另一个关键因素是……这灵眼可以影响人的意志。
他们要做的,是活捉邢鸿稍,所以首先要考虑的,是防止对方溜掉,幻梦灵眼虽然威力差一点,但却足以迟滞对方一个小小的瞬间。
有这小小的一瞬,陈太忠的束气成雷加上神念攻击,就可以作用到对方身上,就又能多拖延一至两息的时间,有这段时间,三人各使手段,高阶真人不小心都得栽了。
要知道,陈太忠威力最大的无意一刀,还没使出来。
埋伏成功,瞬间得手,三人相视一笑,拔脚就跑路了。
这个位置,其实还没有走出伏海侯的封地,五人一场混战,虽然时间极短,但是狂暴的灵气波动瞒不过其他修者。
三人才刚刚离开,就有一名天仙带着一艘巡查灵舟,急速地来到了这里,见到大战的痕迹,不敢怠慢,马上飞报侯爵府。
侯爵府正值大喜的日子,没人敢直接汇报给伏海侯,先是查了一下,适才有谁离开,待发现黑水门大长老邢鸿稍和杨家真人杨晓阳一同离开,才火速禀报侯爵。
伏海侯一听大惊,马上安排府中供奉前去调查,不多时供奉回来汇报——现场打得太过激烈,可以肯定的是,不是邢长老和杨真人之间的交手。
而更有人认出,邢长老使出了蚀元重水,但是看起来未曾奏效。
至于说气机什么的,那就不用说了,被人扰乱了,眼下看来,除非是真仙出手,否则难以推算出来。
“那赶紧联系两位真人,”伏海侯也顾不得满座的高朋了。
两位真人都联系不上,不过也有好消息,那俩真人在门中和族中的命牌并未碎掉,也就是说人还活着。
足足一天之后,伏海侯才得到了杨氏家族托人带来的密信,杨真人在信上说,我和邢长老才出伏海侯府,就被最少三名真人埋伏,埋伏者自称是皇族中人,我侥幸逃脱。
杨晓阳虽然遁走了,却也吓坏了,他稍稍稳定一下伤情,就回去打探究竟,待听说邢鸿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吓得连家都不敢回——这是摊上什么样的大事了呢?
所以他通过这种方式,向伏海侯示警,同时也是在昭告自己的无辜。
伏海侯用了三天的时间,通过种种渠道确定,这次起码两名真人以上的出手,绝对不是皇族中人所为,而是什么人打了皇族的旗号,做出了这次袭击。
随后杨晓阳也被找了出来,通过对他的鉴定得知,他遭受的攻击,并不是来自于幽冥界的修者——这或者是最大的好消息了。
然而,幽冥界的嫌疑被排除之后,官府和宗门的体系对这件事的热情,就急剧下降了。
这肯定是邢鸿稍惹了什么人,人家下手报复——此刻着急也没用,反正人还没死不是?
清阳宗不是很着急,但是黑水门着急啊,我家的大长老,怎么能这么消失了呢?
于是黑水门撒出门中力量,又发动各个下派,四处打探消息,打听了两天消息之后,又猛地传来一个噩耗:龙门派执掌麻晓晨和一个长老,以及六名弟子在搜查途中失踪。
据目击者言,是麻执掌先行遇袭,放出了求救焰火,然后长老带着四名弟子火速前去搭救,结果八人不知所踪。
这事情越发地大条了,不过就在此刻,对于邢鸿稍仇家的调查,也有了一定的线索。
邢长老没几个明面上的仇家——得罪他的基本都死了,偶有小恩怨,不是他惹不起别人,就是别人惹不起他,有可能出手的那么一两个人,都有充足的理由,不可能去埋伏他。
当然,也有些恩怨比较间接,是不显山不露水,不过这些恩怨里,也没什么人有能力,可以直接对两个真人下手,并且在打跑一个之后,将邢鸿稍打得不知去向。
慢着……似乎好像……还真有这么一个人?
逐渐地,大家就将目光转向了积州的青石城,那里新近出了一个人物,似乎是小有能力的。
就算此人仅仅是高阶天仙,但是战力却极为不俗,最关键的是,此人身边还有一个友人,可是能从高阶真人手下逃生的主儿。
而且陈太忠还真的跟龙门派有摩擦,龙门派寻找什么密库,不但快挖到此人女仆的墓地了,更是涉嫌庇护此人的仇家。
此事跟黑水门也有关系,严格地说,是跟邢鸿稍的堂弟有关系。
更直接的因果,就是陈太忠向龙门派讨要某个弟子的人头,而龙门派不予理会。
既然号称是散修之怒,肯定是个有脾气的,人家咽得下这口气吗?
果真像大家猜测的那样的话,邢鸿稍被打成重伤甚至被活捉,也是正常的了,倒是麻晓晨有点冤枉,他跟邢长老关系一向不怎么融洽,不过……谁让他是龙门派的执掌呢?
有了这个猜测,黑水门的太上长老亲自出动,去青石城走了一遭,他是七级的玉仙,比之邢长老还要强大一些。
太上长老找到陈太忠的时候,散修之怒正在青石城外不远处,跟一个斗笠人坐在一起,手里翻着一个奇怪的玉简,两人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
太上长老降下身形,就气呼呼地发问,你把我黑水门的大长老弄到哪里去了?
陈太忠理都不带理他:滚,我不认识你!
太上长老有点生气了,就作势要出手,结果旁边一个睡在地上的醉汉睁开了眼睛:你确定要在我南特眼皮子底下胡来?
南城主不算什么,其实在黑水门眼里,南特身后的星砂南郭家族,也就是那么回事,不过必须要指出的是,南特是一城之主,而且宗派和官府,它不是同一个体系。
太上长老觉得这事儿也不宜弄大——起码现在邢鸿稍还活着,他要是一意孤行,导致本门的大长老因此陨落,那就损失大了。
于是他调整一下心情,就说我想知道在七天前,你在做什么,又有什么人为你作证?
陈太忠依旧不理他,倒是南特打着哈欠回答,七天前啊,他跟我在一起喝酒,至于在哪儿喝的,就是城外随便什么地方,我也忘了。
太上长老一听这话,知道自己要无功而返了,而陈太忠那种有恃无恐的样子,更让他坐实了此人的嫌疑——没有足够的实力,你敢这么对我吗?
别跟我说南特在场,我认他,他就是城主,我要是不认他,他只是一只蝼蚁!
于是太上长老悻悻地放下一句话:年轻人不要这么狂,须知天狂有雨人狂有祸,你不配合是吧,咱们走着瞧!
陈太忠一直都没理他,听到这句话之后,才抬起头微微一笑:你要离开了?呵呵,路上小心点,祝你一路顺风!
太上长老听到这话,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你还想埋伏我不成?
不过,他也知道,东易名的身法奇快,思考了一下之后,他直接进了青石城……坐传送阵离开了。
第七百四十五章 还就你能
黑水门太上长老坐传送阵离开了,他对自己说,我这不是怕他们,实在是大敌当前,邢鸿稍又不知去向,为一点小口角做那意气之争,实在有点不值得。
然而他这趟青石城之行,让黑水门上下越发地确定:事儿肯定就是陈太忠干的!
龙门派不理会人家的需求,人家就直接动手,冲龙门派的执掌和幕后指使下手!
邢鸿稍真的指使了什么吗?或许有吧,不过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陈太忠认为有,那就是有了!所谓的自由心证,说的就是这种心态。
黑水门也会自由心证,他们就认定了散修之怒是凶手。
不过,会自由心证是一回事,有没有能力采取惩罚措施,是另一回事。
太上长老都吓得坐传送阵回来了,黑水门还能拉出去的战力,有多少?
当然,要是面对灭门之战或者位面之战,黑水门豁出去了,葬送十来八个陈太忠这样的战力,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为了这点小屁事这么打生打死,值得吗?
而且现在大长老还没有死,一旦拼命的话,邢鸿稍必死无疑。
那么,想要此事完美解决,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消除误会了。
等等……在消除误会之前,有必要再核实一下,陈太忠是不是真的凶手,虽然大家都认定他是凶手了,但是万一对方真的不是,黑水门和龙门派这个身段,就白放下了。
自由心证这东西,在强势的时候,可以不讲理地惩治任何嫌疑人,但是在放下身段的时候,仅仅只有自由心证做支持,未免令人有点略略的不甘。
当然,黑水门也不会再采取什么过分的手段,来刺激陈太忠,他们核实的方式很柔和:把邢鸿稍的堂弟派了出去,在青石城一带,四处寻找大长老的踪迹。
邢鸿稍的堂弟名唤邢鸿礼,七级的天仙,他对搜索密库最为热心,大家纷纷传说,因为邢鸿稍跟麻晓晨不对付,所以邢上人强力伸手,不想让麻执掌得利太多。
由此传言也可得知,麻执掌被擒下,真的是很冤枉的。
事实上,大家都知道,是邢鸿礼见利眼红,才这么做的。
不过面对黑水门的要求,邢上人虽然知道,自己出去巡查,危险真的奇大,但是他无法拒绝,这个事儿原本就是他激化的。
好吧,就算是他激化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理由,最关键的是,邢家唯一的玉仙,还是中阶玉仙,被他扯进了漩涡中,目前生死不知——他若是拒绝,邢家上下也放不过他!
所以他非常干脆地接下了这个任务,而在他巡视的第二天,就不见了踪迹,跟随他巡查的龙门派弟子,一名中阶灵仙,则是被人打昏,丢在了一边。
中阶灵仙的档次太低了,根本不值得抓啊。
而那中阶灵仙被人救醒之后,根本说不出自己遭遇了什么,就只记得自己原本被邢上人裹着飞行,然后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邢鸿礼身上,黑水门也下了一些隐秘的追踪手段,但是那些手段统统无效了,根本查不出此人身在何处。
通过这样的测试,黑水门终于确定:此事就是陈太忠所为。
于是在邢鸿礼失踪的第二天,龙门派就将周培元的人头送了过来——他们没有直接送给陈太忠,而是交给了晨风堡的城主温曾亮。
温城主一直在关注事态的发展,也知道邢鸿稍和麻晓晨都失踪了,所以面对这个人头,他很干脆地一摆手:开什么玩笑,三天早就过去了,我是不敢接这个人头,你们直接送给陈太忠吧。
这个人头……不能直接送给陈太忠啊,黑水门知道里面的分寸,直接送过去,陈太忠就有了不放人的借口——收个人头就放人,岂不是证明,事情就是我做的?
事情确实是陈太忠做的,这个不假,但是逼着对方承认,那就属于不上道的行为了。
通过中间人转手,大家不见面,就把事情办了,其中因果心知肚明,这是最好的——很多事情,是做得说不得的。
温城主拒绝得异常干脆,龙门派的人有心强压吧,又担心生出是非来,只得悻悻地哼一声离开——帮陈太忠的女仆守墓,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温曾亮卖龙门派卖得十分彻底,对方前脚走,他后脚就去通知陈太忠。
这固然是他想跟散修之怒打好交情,同时也是因为心里有怨气——当初我制止你龙门派探查的时候,看你们那个鸟样,现在后悔了?晚了!
陈太忠对温城主的行为表示赞赏,“老温你这是非观,还是很不错的嘛。”
他要龙门派交人头的时候,也算是给了对方面子,龙门派既然不知道好歹,害得他专程去抓中阶真人,还许了纯良不少好处,眼下情势易位,他当然不想让对方轻松如愿。
“陈上人你放心好了,”温曾亮笑眯眯地表决心,“只要我当这个城主一天,就绝对不辜负您的信任,为王艳艳义民守好墓地。”
“有心了,”陈太忠一抬手,摸出五颗破障丹来,“拿去。”
“这怎么好意思?”温曾亮笑着摆手拒绝,犹豫一下又发话,“我也做不了很多了……最多只能为她再守二十年。”
“嗯?”陈太忠侧头看他一眼,“什么意思?”
“我今年二百五十一岁,再过二十年,就是二百七十一岁,不能再继续做城主了,该准备让渡给新城主了,”温曾亮笑着回答,“七上八下……这是官府的规矩。”
陈太忠又淡淡地扫他一眼,“我怎么感觉,你有话没说呢?”
温曾亮瞥老易一眼,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闻听西疆蓝翔有闻道谷,请陈上人赐个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