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缓缓的喝着杯中的灵茶。

　　这种情形，李慕然以前也见过此次，不过这一次他格外的惊讶，因为他知道了凤鸣的身份。

　　“凤鸣也是魅族人，她怎么能喝下那么苦的灵茶？”李慕然心中暗暗称奇。那种灵茶，他只是尝了一小口，就忍不住吐了出来。

　　紫衣少女忽然看到了柜台附近的李慕然等人，还向李慕然笑了笑。李慕然一愣，也报以微微一笑。

　　紫衣少女又向凤鸣小声的说了几句，似乎是密语传音，李慕然并没有听到她们在说什么。不过他猜测，话题多半与自己有关，因为凤鸣随后转过身来，向李慕然看了一眼，但立刻又冷冰冰的收回了眼神。

　　“时间差不多了！”袁影忽然说道，然后取出一枚玉符，打入了一道法诀。

　　随即，不远处的凤鸣也取出了一枚玉符，这枚玉符闪烁着淡淡的灵光，显然正在激发。

　　“妹妹，梦蝶轩有些事情，我去处理一下，很快就回来。”凤鸣立刻站起身来说道。

　　“不必了！”紫衣少女笑道：“我也要回去了，过几日再来找姐姐闲聊。”

　　说着，紫衣少女也站起身来离去，她路过李慕然身边时，忽然向李慕然笑着说道：“这位道友经常来梦蝶轩吧，妾身好像见过道友几次，不知道友怎么称呼？”

　　“是的，在下李慕然，见过仙子！”李慕然客气的施礼道。

　　“原来是李道友！”紫衣少女回了一礼，看了看身旁的凤鸣，忽然话题一转地说道：“凤鸣是妾身的姐姐，别看姐姐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冷漠，其实她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哦。”

　　“这个……”李慕然顿时颇为尴尬，不知该如何接口回话。

　　“你不是要走么，我送你出去。”凤鸣双颊微红，急忙将紫衣少女送出了梦蝶轩。少女离开前，还转身向李慕然大有深意的笑了笑。

　　送走少女后，凤鸣脸色大变，她急冲冲的向后殿奔去。

　　“李道友不是要答谢凤鸣的救命之恩么，把这个送去给她吧。”掌柜忽然向李慕然递来了两件东西，分别是一条雪白的丝巾，和一颗淡红色的丹丸。

　　李慕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带着这两件东西，去后殿追上凤鸣。

　　李慕然来到后殿中，看到凤鸣全身剧烈的颤抖着，她正在运功。片刻后，她忽然张口一喷，将喝下去的灵茶，吐出了体外。

　　“掌柜让在下将这些东西交给凤鸣道友。”李慕然将丝巾和丹丸递上。

　　凤鸣看了一眼，随手拿起丝巾轻轻的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又将那颗丹丸吞下，不多久后，她终于平静了许多。

　　“那紫衣少女应该是人族修士吧，她怎么会是凤鸣道友的妹妹？而且凤鸣道友明明知道喝下灵茶对魅族修士身体不利，为什么还要那么做？”李慕然好奇的问道。

　　“与你无关的事情，不要多问！我郑重的警告你，你可不要打我妹妹的主意，她已经有了心上人，也是个人族修士！”凤鸣淡淡的说道，立刻又恢复了平日的冷酷。

　　“在下并无非分之想！”李慕然颇为尴尬的收回话题，说道：“多谢凤道友相救，将在下带到了梦蝶轩。”

　　“那是掌柜吩咐我去做的事情，你不必言谢。”凤鸣并不领情。

　　李慕然尴尬的耸了耸肩膀，为了表示自己的身份，他说道：“在下已经加入了梦蝶轩，也见过了云开等诸位道友。”

　　“云丫头，你见过了？”凤鸣忽然语气一软，说道：“你可知道，她为什么用这个名字？”

　　李慕然摇了摇头：“初次见面，在下并没有问个清楚。”

　　“守得云开见月明！”凤鸣悠悠地说道：“正是因为这句话，她便用了这个名字。因为她有个心上人，是个普通的人族低阶修士，姓韩，叫做韩月明。”

　　“这个傻丫头，自从相识这个韩月明后，就改名叫云开。她本来是个很有潜力天赋的魅族修士，却在此后发誓要成为真正的人族。你不知道她为此做了多少傻事，若不是掌柜收留她，她多半早已经自毁魅影而死了。为了一个男人，牺牲自己的修炼前途，放弃自己的种族身份，甚至差点因此丧命；而且还要千方百计的伪装成凡人，终日提心吊胆、不敢让对方识破自己的身份，这一切一切，究竟值得么？”

　　李慕然闻言恍然，心中暗道：“这便是云开加入梦蝶轩、一心要做人族修士的理由么？”

　　李慕然忽然想到，掌柜曾经说过，每个加入梦蝶轩的魅族修士，都有各自的理由要摆脱魅族的身份，想成为真正的人族。

　　“云开是因为‘情’；凤鸣是为了什么呢？某非就是因为她有个人族的妹妹？”李慕然心中暗道。

　　“你的理由是什么？”凤鸣忽然问道。

　　“什么理由？”李慕然一愣。

　　“加入梦蝶轩的理由。”凤鸣说道：“成为魅族修士，不仅可以像人族一样的修炼，而且还可以通过吞食高品质的神念，快速提升修为和神通，比起普通的人族，修炼的速度更快，神通更强。为什么你要放弃魅族身份？”

　　“因为……”李慕然顿了顿，却没有立刻回答。

　　起初李慕然不想变成魅族修士，是因为他一向都是个人族修士，一时间难以接受自己的种族变化；后来，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变化，甚至也体验到成为魅族修士后掌握的强大神通手段，但仍然无法接受。

　　“我的原因，和云开仙子有些相似。”李慕然悠悠说道：“她是个人族修士，而且颇有地位。如果我只是修为太低、配不上她，大可以通过努力修行、一步步的赶上；但是，如果我是异族，而且还要以人族神念为食，恐怕就不可能再……”

　　凤鸣有些惊讶，她好奇地说道：“你也是这个原因？像你这样的呆瓜，居然也会有心爱之人么！”

　　李慕然轻叹一声，说道：“既然在下已经道出了自己的理由，不知凤鸣道友的理由是什么？”

　　“哼，我可没有说过，在你说完之后，也会把自己的理由说出来！”凤鸣立刻转身离开后殿，只留下有些凌乱的李慕然。

　　“真是个怪人！”李慕然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这有何奇怪！这里本来就是怪物云集的地方，就连我自己，也都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

第764章 殇

　　数日后，李慕然等一干魅族修士，聚集在梦蝶轩四层。

　　“掌柜召集我等，不知有何大事？”李慕然好奇的问道。

　　掌柜呵呵笑道：“这一次可不是老夫发出的召集，老夫只是替云丫头召集诸位道友而已。云丫头有话要说。”

　　“云开仙子？”李慕然一愣，却见云开此时正面带笑容，显得颇为兴奋。

　　“应该是有高兴的事情吧。”李慕然心中暗道。

　　“等一会儿，等凤鸣姐姐也来了，我再宣布。”云开却不肯立刻明言。

　　不多久后，凤鸣也来到了这里。掌柜说道：“袁影要招呼店铺，其他人都已经到了，云丫头，你快说吧！”

　　“嗯！”云开点了点头，大声说道：“我是向各位辞别的。”

　　“辞别？”凤鸣秀眉微蹙，问道：“你要去哪里？”

　　“去游云城，我要嫁人了！”云开高兴的说道。

　　游云城离此处不远，是人族修士聚集的城池，这一点李慕然也有所了解。

　　“难怪啊，听说那个韩月明，就是在游云城中修行。”掌柜笑着说道。

　　“就是这样！”云开连连点头：“月明他终于向我提亲了！从今以后，我就在游云城中修行，做一个真正的人族修士。这几年，多谢诸位对云开的照顾和帮助。不过，以后可能就不会再见面了！”

　　说着，云开又有些哽咽起来。

　　“傻丫头，这可是高兴的事情！你终于达成了心愿！”凤鸣说道：“但是，你以后可要小心翼翼，千万不要露出了破绽！游云城中有不少高阶的人族修士，若是知道你的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云开用力的点了点头：“为了月明，我一定不会露出任何破绽！”

　　众人纷纷送出祝福之言，李慕然从袖中取出一只珠钗，赠给云开，作为贺礼。

　　这只珠钗上，镶嵌着一颗紫金珍珠，乃是他在下界时蛟龙族的一名女修赠给他的宝物，如今正好借花献佛。

　　“好漂亮的珠钗！多谢李道友！”云开大喜，颇有些爱不释手。

　　不多久后，云开辞别众人，离开了这座坊市。

　　李慕然原本以为此事就此结束，他日后很难再见到云开，谁知就在三日后，他听到了一个噩耗。

　　得到消息的李慕然，匆匆赶往游云城。

　　他赶到时，游云城城门处，已经里里外外的聚集了数以万计的修士。

　　城门上，高高的悬挂着一名身形娇小的少女。此女神色萎顿、双目泛出紫芒，背上生出一对丈许大小的透明翅膀，正是魅族修士独有的魅影神通。

　　“云开仙子！”李慕然眉头一皱，被悬挂在城门上的，正是云开。她周身被泛着绚丽灵光的绳索绑缚，体表还贴着十几种高明的封印符箓，所以一动不动。

　　此时的云开，身上伤痕累累，与往日那个娇弱的小丫头形象相去甚远，她的头发上，还戴着李慕然送给他的珠钗。

　　在她的身旁不远处，飞着七八名一袭白衣、修为深不可测的人族修士。这些人散发的元气波动，李慕然完全无法感应清楚。可以肯定的是，这几名白衣修士，修为肯定还在元神期以上！

　　李慕然目光在围观的人群中一扫，很快就发现了掌柜和凤鸣等人。

　　他立刻也飞到了掌柜等人附近，传音说道：“怎么会这样？”

　　掌柜轻叹一声：“是韩月明出卖了丫头！他要娶丫头，只是一个陷阱。他将丫头骗入游云城，然后就通知了卫道门的高阶修士。”

　　“韩月明为什么要这么做？云开仙子对他一往情深，几乎为他牺牲了一切！”李慕然问道。

　　掌柜悠悠说道：“老夫也不清楚，或许是为了奖励吧。凡是向卫道门提供魅族修士消息的，都可以领到一笔奖励。像丫头这样的真身后期魅族修士，奖励大约有一万灵石吧。”

　　“这丫头，太蠢了！”凤鸣紧紧的握着双拳，恨恨地说道：“她为了那人，已经放弃了可以放弃的一切；到头来，却被那人无情的出卖！这对她太不公平！”

　　掌柜苦笑道：“公平？这天道可曾有公平的时候？我等从出生起，就注定是不公平！我等根本无法决定自己的种族，却要因此付出最沉痛的代价！”

　　李慕然闻言默然。他在下界时，曾十分羡慕出生在灵界的修士。这些人不仅拥有更好的修炼环境，而且根本不用经历九死一生、困难重重的飞升；可是，灵界之中也有不少修士，同样羡慕下界的人族——至少，他们是纯粹的人族，而不是魅族这样的分支。也许，每个人都对自己的出身不满，觉得这天道极不公平。为什么其他人可以在出生时，就比自己高出一大截，自己纵然全力追赶，都始终无法改变！

　　李慕然知道，一个人无法决定自己的出生，只能决定自己的灭亡！他无法改变自己的出生，却有可能延缓自己的灭亡，甚至——终有一日修成大道，超脱生死轮回。

　　城门上，一名白衣修士向奄奄一息的云开仙子喝道：“你还有哪些魅族同党？若是招出三个魅族修士的下落，本门就可以饶你一死！”

　　李慕然心中一凛，云开仙子认得每一名梦蝶轩的魅族修士，包括自己在内！

　　“别担心，丫头不会出卖我等。”掌柜平静的说道。

　　云开仙子果然什么都没有说，她根本没有理会白衣修士提出的建议，她的眼神中，只有无限的伤痛和绝望。

　　人未亡，心已死！这句话形容此时的开云仙子最贴切不过。

　　“执迷不悟！本座就在众人面前，公然处死你这个魅族妖孽！”白衣修士朗声说道。

　　说罢，他祭出一只青光闪闪的长鞭，一鞭抽打在云开仙子那娇小的身躯上。

　　云开仙子一声不吭，但是她的气息更加微弱，她身上的魅影也渐渐的变淡。

　　凤鸣紧紧的握住双拳，含着泪光的双目中，怒火燃烧。

　　“冷静！”掌柜急忙伸出一只手掌，搭在凤鸣肩上：“卫道门诸多高阶修士在场，就是要引出我等！”

　　“啪！”白衣修士又是一鞭打在云开身上，云开已经昏迷过去。

　　“啪啪啪！”又是连续三鞭击落，云开身上的魅影彻底散去，她的身形，也化为了一缕青烟，消失的无影无踪。梦蝶轩的魅族修士，又少了一个。

　　围观的修士们，渐渐的散去，有的还在兴奋的议论着。

　　“卫道门真是不错，又抓到一个隐藏在我等之中的高阶魅族修士！”

　　“这些吸人神念为生的怪物，早该灭绝！”

　　“天下为何会有这种怪物存在，竟然靠吸食我们人族的神念才能生存下去！”

　　“哼，我等人族何尝不是靠猎杀其他生灵为生！我等猎杀妖兽取精元炼丹的做法，与魅族相比又能好到哪去！弱肉强食，我等人族若是不够强大，迟早要沦为魅族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