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些习惯种田的百姓来说,放牧要辛苦的多,特别是冬日,荒凉的山脊之上根本就没有草料可供牛羊食用,一个个食不果腹,衣不裹体,过得是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熬过寒冬,立了春,本指望家中的牛羊能够渐渐吃饱肚子,没想到,掌权的狄人却开始强行召募壮丁,准备扩军备战,征战中州,一时间到处都是人心慌慌,青壮年男丁纷纷躲进深山不敢回家,放牛放马的全部变成了妇孺小童。
传说,十年前,三十万狄族大军在龙阳城外被横空出世的一只魔物吞杀一空,现在,谁敢去平白送死?
正当并州百姓人心慌慌之际,却突然发生了一件怪事,并州增内,狄族大军驻扎之地,莫名其妙地屡屡天降大火,一个月时间不到,已经有十七座军营遭受到这种诡异天灾,死伤的狄族大军不计其数。
最为骇人的一次,当数临武城外的狄族鹰卫大营,数万城中百姓眼睁睁看着天上降下一条几十丈长的火龙,摇头摆尾地冲进城西侧的驻军大营之中,随后,赤焰当空,烈烈燃烧,惨嚎连连,一个时辰不到,整个军营以及四万大军已被天火焚成一片黑灰,最后竟然只有一百多人逃得性命。
临武城乃是并州境内数一数二的大城,地处南北交通要道,所驻的四万精锐鹰卫,负责弹压方圆千里之内的骚乱,营中将军战功赫赫,威名远扬,如今却被火龙焚为飞灰,一时间流言四起。
狄族占领并州将近四十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驻扎在各地的官员以及一处处军营顿时严加防备,九成的军卒吓得纷纷逃离军营,不敢在营中食宿。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屡遭天火的军营之时,十几座较大的城池之中又接连开始出现怪事,驻守在城中的高官达人纷纷暴毙身亡,一座座关押暴民的监牢却被人打开,这些不愿臣服狄人统治的暴民纷纷逃出监牢,呼朋引伴,结党作乱,叫嚷着要变天,要赶走狄人。
仿佛是老天在帮助这些暴民一般,一座座城池中的府库先后莫名其妙地被天上刮下来的大风吹过,卷起府库中的金银铜钱抛落在闹市之中。
这一下,城中所有的百姓都被惊动了,都跑到大街上捡拾从天而降的金银钱财,就连那些逃出军营的狄人士卒也脱下戎装,混入百姓群中,干些混水摸鱼的事情。
“要变天了!”
“狄人要完蛋了!”
“汉族大军就要杀过来!”
流言沸沸扬扬,如同风一般吹遍并州全境,吹醒了万千百姓沉寂了多年的梦,原本世代居住在并州的汉人、羌人纷纷揭竿而起,开始和狄族统治者对抗起来。
凡人城池出现如此怪事,并州的修仙界自然不会不去关注,却没想到,还没等他们出头干预,一场比“天火”更加恐怖的事情开始在并州修仙界蔓延。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六个隶属冰封谷的中小宗门先后被灭门,这六个宗门虽小,却都有金丹期修士坐镇,其中一个宗门还有三名金丹期修士,诡异的是,此宗门被灭宗之时竟然没有一名修士逃出。剩下的几个宗门惊骇之下,根本不敢派出修士出外察看,纷纷开启护山大阵,严加防范。
那些还没有被“天火”、“怪风”袭扰到的城池和军营,则是人心慌慌,金水城就是其中之一。
做为并州首府,金水城有百万百姓,驻扎有十万狄族大军,府库充盈。
这一日,正当午时,穿城而过的金水河畔,狄族大军军营之外再次从天而降一条十几丈长的火龙,那火龙摇头摆尾,栩栩如生,一头向军营中扎去,所过之处,空中噼啪作响,仿佛天都要被烧焦一般。
军营附近的不少百姓看到火龙从天而降,有人惊喜,有人痛骂,有人跳脚叫好,更多的人则向向远处逃窜。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火龙会钻入大营之时,大营上空却“轰”的一声,冲出一团白朦朦的雾团,雾团在空中迅速凝结,眨眼间化作一条几十丈长的白色冰龙,张牙舞爪地向空中的火龙迎去,两条巨龙瞬间缠斗在一起。
白中泛青的冰龙不但身躯比火龙要大上一头,就连爪牙似乎也锋利许多,不多时,火龙已经被冰龙截成一段一段,随后,化作一团团烈焰消失在空中。
与此同时,军营中冲出一团刺目白光,白光中,一名身着白袍头带金冠的中年男子,凌空而立,脚踩一枚发出道道银光的圆盘,头顶上盘旋着一把明晃晃的五尺长银剑,望着空中某处,目光中闪过一丝冷芒,朗声说道:“不知道是哪位道友驾临,还请现身一见!”
“神仙,快看,神仙!”地面上,不知道是何人第一个发现了面如冠玉潇洒脱俗的白袍中年男子,口中发出一声惊呼。
白袍男子的声音如同天雷滚滚一般,瞬息间在数万丈虚空中传开,却没有人应声。
“藏头露面的小人,敢做下如此违逆修仙者戒律之事,却不敢让封某瞧瞧吗?”
半天没人吭声,白袍男子目光中不禁有了几分怒意,身形一动,脚下的圆盘爆发出一阵刺目银光,向着方才火龙飞出之处遁去。
此人刚刚离开军营上空,军营上空突然出现十几团头颅大小的火球,火球刺目耀眼,片刻间化作十几团亩许大小的烈焰,落在军营之内。
“劈里啪啦”的燃烧声随即响起。紧跟着,一股白朦朦的狂风刮过,火借风威,风助火势,一时间,到处都是烈焰燃烧之声和惨呼之声。
白袍中年男子脸颊一阵抽动,怒道:“卑鄙小人,难道你就不怕遭到天谴吗?”
说罢,口中念念有词,伸手一指空中的银剑,银剑清鸣一声,向着军营上方飞去,在空中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片刻间化作数百枚之多,满天飞舞,看样子,是要借剑影逼出躲在暗中施法之人。
随后,双手同时伸出,向着不远处的金水河遥遥一抓。
“轰隆”一声,金水河中的河水如同被两只无形的大手提起来一般,向空中聚扰,眨眼着,一条百丈长短的巨大水龙汇聚而成,一头向大营中扑去。
“既然你存心找死,姑奶奶就成全你!”
随着一声清脆的女子声音响起,白袍中年男子身周三十多丈左右突然飞来一朵拳头般大小的赤红色火莲,旋转着向白袍男子飞来,眨眼间化作脸盆般大小,堪堪到了男子身边,“砰”的一声,陡然炸开,几十朵莲瓣飞舞着向白袍男子撞去,莲瓣边缘蓝光闪烁,看起来锋利异常。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诡异的法宝,白袍男子心中大骇,法力一催,体表浮出一具亮银色铠甲,从头到脚把其全身罩在其内。心神所动,远处漫天剑影纷纷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枚雪亮的长剑,呼啸着飞来。
右手一伸,掌中出现一只拳头大小的雪白晶珠,喷出一口精血在晶珠之中,抖手抛出,晶珠在空中滴溜溜旋转着化为头颅般大小,落在传来女子声音的方向,晶珠之内飞出一道道白色光丝,密密麻麻在空中纵横交错,结成一张巨大的白色光网。
光网中,火光一闪,铁心棠现出身影,望了一眼头顶上的白色晶珠,目光中闪过一丝怒意,收起手中捏着的一块墨绿色纱巾状法宝,小嘴一张,口中喷出一道红色光丝,光丝在空中一闪一闪,化作一枚一尺多长的赤红色短刃,冲着白色晶珠而去。
白色晶珠中飞出的光丝竟然破了铁心棠隐匿行藏的法宝。
“叮叮当当”的响声不绝于耳,一枚枚锋利的莲瓣划过白袍男子身上的银甲,其中有五六枚莲瓣竟然划破铠甲,把白袍男子身上切割出一道道细小的口子,虽然不致断肢裂体,莲瓣中蕴含的灼热灵气却让白袍男子五脏六腑如同被烈焰焚过一般难受无比,胸膛胀得要爆炸开来。
好在,莲瓣只是切割了一次,并没有再次飞回,反而在空中聚拢,重新化为一朵碗口般大小的完整莲花,滴溜溜旋转着向铁心棠手中飞去。
第一百一十章 杀人放火
白袍男子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枚指头肚般大小的雪白丹药,抛入口中,胡乱嚼了几下,吞入腹中,惊惶失措地望了一眼铁心棠,法力一催,脚下的银色法盘嗡鸣着向远处而去,和铁心棠拉开距离,伸手向远处的白色晶珠招去。
没想到,却慢了一步,铁心棠祭出的赤红色短刃闪电般刺入了白色晶珠之中,“砰”的一声,晶珠爆裂开来,化为一块块拳头大小的碎片,四散飞舞,空中顿时变得冰寒无比。
短刃一击得手,呼啸着向白袍男子追去,其速如电,带起一连串赤红色火焰。
白袍男子只得把手中长剑祭出,迎向短刃,待看清短刃的模样,瞳仁一缩,失声惊叫道:“天晶匕,你到底是谁,怎会有赤雪师叔的宝物?”身影不敢在空中稍做停留,催动脚下法盘越遁越远。
祭出的长剑把短刃撞得倒飞而回,跟在男子身后呼啸而去。
无论是火莲还是短刃,都是威能不凡的高阶法宝,白袍男子同样是一名金丹中期修士,在法力上还略胜铁心棠一筹,手中却没有可以匹敌两件宝物的高阶法宝,一见不敌,转身就逃。
这枚短刃,正是水生当年从赤雪老怪手中抢来的一件火属性宝物,特意送给了铁心棠。
铁心棠本待追过去,听闻此言,眼珠一转,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叫道:“臭小子,你既然知道这枚短刃从何而来,就给我离远点,否则,体怪姑奶奶不客气。”
说罢,收起空中的短刃、火莲,驾驭飞梭向烈焰腾腾的狄军大营飞去,双手掐决,在胸前缓缓转动,随着转动,一缕缕赤焰从双手十指间飞出,在空中汇聚成一团头颅般大小的赤焰,赤焰中心处蓝光莹莹。
“去!”
铁心棠双手一推,炙热的烈焰向着下方虚空而去,越变越大,到了军营上空,已有数亩大小,“轰”的一声,自行炸开,化为上百团之多。
军营中的大火顿时越烧越旺。
看到那名仙风道骨的“男神仙”,被随后出现的“女神仙”杀的落荒而逃,原本在附近地面上看热闹的百姓一哄而散,逃得要多远有多远。
惨叫声接二连三从烈焰中传来,虽然狄军大营中的士卒早在几天前已经逃走了十之七八,还是有二万余人在烈焰中化为飞灰。
铁心棠皱了皱眉头,驾驭飞梭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金水城中的府库外刮起一股狂风,驻扎在府库之外的数百名军卒被狂风直接吹到了天上,府库中储存的金银铜钱同样被狂风卷到了附近数千丈,飘飘洒洒地落在十几条街道之上。
当夜,驻守在金水城中的狄族达官贵人,被人杀了个七七八八,几万狄族大军躲藏在城中各处,却不敢去镇压满城乱跑的暴徒和到处哄抢财物的流民。
并州大乱!
居住在并州的狄族达官贵人纷纷向相邻的凉州、燕州逃去。
铁心棠的身影随后出现在凉州境内,依然是杀人放火,乐此不疲,只不过,身后却始终有冰封谷金丹期修士尾随,连续在五座城池中行凶之后,身后跟着的冰封谷金丹期修士已经增加到了三人。
仿佛在故意挑逗三人一般,铁心棠并不和三人缠斗,发现危险总会及时逃离,紧接着,再次在下一个地方行凶。
三名冰封谷修士中,法力最深的那名老者刚刚踏入金丹后期境界,手中虽然有一只三级妖禽铁翅鹰,其飞行速度比铁心棠手中的翠绿色飞梭也快不了多少,另外两人,手中根本没有飞行法宝,法力比铁心棠也高不了多少,若不是铁心棠始终没有停下杀人放火的步伐,三人早已无法找到铁心棠的踪影。
“轰隆”一声,一大团烈焰向着下方的一座狄军大营冲去,转瞬间,一座座营帐已被烈焰吞噬,惨嚎声接二连三传出。
远处,飞来一只翼展两丈的黑色大鹰,鹰背上,一名须眉皆白的灰袍老者双目中如要喷出火来,转身冲着身后跟来的两名男子吩咐道:“封师弟,这次说什么都不能让她再逃掉,呼儿巴,你留下来救人!”
封姓白袍男子点头称是,跟在灰袍老者身后,催动脚下法盘,向前追去。
另一名身穿豹皮短裙的年轻男子犹豫了片刻,向军营上方而去。
灰袍老者没有追出多远,身后却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呼,听声音,正是呼儿巴发出。两人慌忙返回起火的军营附近,却无论如何找不到呼儿巴的身影,最后,施展法术扑灭大火,才从一处残破的营帐中发现了呼儿巴被烧焦的尸体,胸口处破开一个大洞,似乎是被一枚长剑贯穿。
灰袍老者又惊又怒,看来,铁心棠不止一人在行凶,身后还跟有帮手,而且还是一名法力神识不逊于自己的帮手,否则,不可能被人从后面盯上,自己三人却毫无察觉。
放开神识,仔仔细细地向四周一一搜寻,却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两人面面相觑,都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惊惧之色。
以二人的力量,对付一名存心逃跑的铁心棠已经捉襟见肘,现在又出现另一名法力高深的敌人,情况顿时变得复杂起来,谁死谁活还不一定。
“封师弟,你怎么看?”灰袍老者开口问道。
封姓白袍男子沉吟了片刻,说道:“既然齐师兄问起,小弟就斗胆直言,依小弟看来,这两人只怕是有备而来,身后可能还有更大的阴谋,像我们现在这样没有把握地追下去,不但无法诛杀这两人,说不定还会误入对方设好的圈套。那名女子持有赤雪师叔的天晶匕,只怕大有来头,你我还是要小心为上,不要重蹈呼儿巴师弟的下场。”
齐姓灰袍老者面色一阵阴晴不定,沉默片刻,说道:“赤雪师叔的宝物为何会出现在此女手中,实在不好说,赤雪师叔如今正在沉阴沼泽之中修炼秘术,无法联系,不如这样,我们先到上林城去,上林城有狂鹰师兄和苏师兄坐镇,到了那里,这两人若是敢再来捣乱,即使有天大的阴谋,我们也不惧。”
封姓男子连声称是,随后,二人驾驭起遁光,向正北方向而去。
铁心棠一路上残杀的都是狄族大军和狄人中的达官贵人,并没有向冰封谷修士主动寻衅,若是因为一些凡人丢了自己宝贵的性命,岂不是太过划不来,二人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发现身后三人没有追来,铁心棠暗暗诧异却也乐得如此,遁出一百多里之后,神识扫过附近,飞身往十多里外一处陡峭的山崖间扑去。
几天来,虽然没有被三人追上,体内法力却耗去了大半,此时正好来补充法力。
找了一处僻静的山洞,在山洞外布上一套法阵,随后又从储物袋中摸出几十块灵石,盘膝坐倒,抓紧借灵石之力回复法力。
只到第二日凌晨,铁心棠才从山洞中走出,已然神情气爽,目光左右四顾,嘴角边浮出一丝笑容,说道:“出来吧,不用躲了,一直跟在我后面累不累?”
声音远远传出数里之远,却没人搭理,铁心棠眼珠一转,飞身跃上断崖,找了一块大石,盘膝而坐,随后,神识放开,仔仔细细地向四周扫过。
顿饭过后,却是一无所获,面色顿时阴沉下来,怒道:“你出不出来?再不出来我就一个人到上林城去了,这上林城是狄人的王都,肯定有不少冰封谷修士,我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可不要后悔。”
一路上,铁心棠总觉得有人跟在自己身后,却一直不抛头露面,自己去放火杀人,那人便去开府库抛撒银两。想来想去,肯定是水生不放心自己,跟在后面保护,不禁暗自得意。
“好吧,好吧,我出来,这上林城可不是随意去的,你杀人也杀够了,帮他也帮够了,我们该回去了吧。”随着声音,四五里地之外的一处密林中,走出一名蓝袍儒生,面容清秀如同女子,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之色。
听闻郭率的声音,铁心棠脸色愈加阴沉,祭出飞梭,飞身而上,向着北方而去。原本以为是水生,没想到却是应该早就消失了的郭率,心中的失望和难受可想而知。
“喂,喂,别走啊,周水生根本就不在乎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告诉你,这上林城可不是好去的,说不定就有元婴修士坐镇,你要是到那里胡闹,凶多吉少。哎,你等等我啊!”发现铁心棠扬长而去,郭率脸上闪过一丝焦急之色,祭出飞剑,紧随而去。
上林城长宽各有二百多里,一条十几丈宽的大河蜿蜒着从上林城穿城而过。虽说狄族是游牧民族,上林城却也像汉人城池一般,有着一条条宽阔的街道和一幢幢砖木结构的房舍,还有一座被高高城墙围起来的内城。
狄族王廷就在内城之中,一幢幢高大的殿宇金碧辉煌,上千间房屋连绵一片,气势磅礴,站在十几里外都能把那些大殿的轮廓看得清清楚楚。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上林城
除了驻在内城四周的一万铁骑亲卫,上林城南北两端皆有一处驻军,离着内城城南六十里外的虎丘山中,十万虎卫军驻扎在一处山丘谷地之中,旌旗招展,一顶顶大帐散布在四五里长的平坦谷地中,不时有喊杀声和战马嘶鸣声从操练场中传出。
距虎卫军大营二三百丈远的一幢小山丘上,铁心棠和郭率二人正在对着大营观望。
“你动不动手?”铁心棠冷冷问道,脸上如同罩了一层冰霜。
郭率腆着笑脸说道:“我看还是算了吧,这些狄人又没有跑到中州去杀人,又没有得罪我们,干嘛和他们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