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今日只是为范兄和三位道友助拳,至于下一步该怎么做,还是各位来拿主意的好。”
水生淡淡一笑,说话间,就连声音都变得低沉浑厚起来。
红袍大汉和黄衫女子目不转睛地冲着水生一番上下打量,随后相互对视一眼,原本有些紧张的神情顿时轻松了不少。
水生如今的身材相貌以及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势,和那掌殿使者神荼几乎是一般无二,就连说话之间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样。
范穰寄身的金甲尸傀从另一间静室之中大步走了出来,面容重新回到了冷冷冰冰的木然神态,任谁目光在其身上扫过,都不会认为这是范穰。
听到水生的言语,面无表情地说道:“几个跳梁小丑依附在苍松身后,把持冥王殿大权百年之久,把酆都山搞得是乌烟瘴气,如今苍松已死,他们竟然还在做着黄梁美梦,依老夫看,只有当面拆穿了他们的真面目,才能让殿内一众师兄弟看清真相,否则的话,别人还以为是我们在施展什么阴谋!”
红袍大汉古华目光之中闪过一缕寒芒,冷声说道:“范师兄说得没错,是时候让他们清醒清醒了,像雷东、琴心这样狼子野心的家伙,就应该把他们打入冥河血狱之中。”
“可是,这样一来,危险岂不是大了许多,帝尊师兄所在的阗天宫外禁制森严,如果我们打不开这禁制,找不到帝尊师兄和神荼师兄的下落,又该怎么办?”
那名叫孟瑶的黄衫女子却是眉头一皱,不无担心地说道。
南宫玉玑伸手抚了一把额前青丝,沉吟着说道:“无妨,苍松既然暗中困住了帝尊师兄,这阗天宫外的禁制想必也进行过改动,如今苍松已死,禁制哪里还有不削弱的份?何况,郁垒师兄如今已经悄然到了酆都山。”
“郁垒师兄?太好了,有他在,不怕打不开禁制。”
孟瑶双目不由一亮,圆圆的脸蛋更显娇俏。
“好吧,我们径直踏上酆都山就是。”
水生淡淡一笑,抬手冲着飞舟正中一处禁制中枢击出一道法决,一道道刺目青光顿时从飞舟两侧喷涌而出,飞舟舟身一阵阵扭曲变幻,厅室、法阵、旗杆一一消失不见,就连水生、范穰等人的身影也被一团刺目光华给包裹了在内,嗡嗡的响声中,四周的虚空一阵阵剧烈颤抖。
短短十几个呼吸的时间,飞舟竟然化作了一只翼展几十丈长的金翅大鹏,周身上下,青、金两色光华闪烁,钢爪铁喙,神峻非凡,一对淡银色的鹰目顾盼生辉,长长的雕翎之上金、银两色符文闪烁不定,昴首发出一声清亮高亢的啼鸣,双翼用力一扇,狂风呼啸之间,庞大的身影刷地一下已到了千丈之外,其速如电,所过之处,空间微微颤动。
只看到一道刺目青虹从酆都城上空划过,数百里的距离,只不过是短短一柱香的时间。
金翅大鹏所过之处,一股毫无掩饰的强大威压从天而降,高亢刺耳的啼鸣声连绵不绝,酆都城中,到处都是光影闪烁,一名名修士纷纷从店铺之中冲出,宽阔的街道之上人头攒动,一个个抬头张望,随后,或是三五成群地低声议论,或是惊疑不定地左顾右盼,交头接耳,相互打听。
几乎所有修士放出的神识一碰到这金翅大鹏身周的刺目青光,就被一弹而回,那些法力低下之人听闻雕鸣之声,更是气血沸腾,脑中嗡嗡作响。
整个冥王殿中,即使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内殿使者和各殿司的主事弟子,踏入酆都城时,也从未如此招摇过,这只妖禽竟然大摇大摆地从酆都城上空呼啸而过,摆出一幅挑衅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暗自心惊。
有些神通不弱的修士却已看出,这只“大鹏”似乎和普通的妖禽大为不同,而那此地仙境界的修士却更是心惊肉跳,这“大鹏”分明和巡殿使者荆重的本体有着几分相似,却又似乎不是血肉之躯,而且这“大鹏”体内透出的威压更是诡异之极。
酆都山上,同样是人头攒动,议论纷纷,冲着远处飞来的巨禽是指指点点,一座座殿宇四周禁制灵光闪烁不定。
金翅大鹏的身影从冥河上空一跃而过,没有丝毫停留,直冲万丈巨山正中的一间赤红色殿宇扑去。
一声惊天巨响从山腹之中传来,紧跟着,山峰顶端原本快要停止喷薄的岩浆突然间再次喷发起来,烈焰飞腾起千丈之高,轰隆隆的响声中,赤红色的滚滚岩浆如同一条条从天而降的巨龙,顺着山涧飞流而下,整个巨山都随着响动而剧烈颤抖,金翅大鹏身后,碧蓝色的河水同样是飞起数百丈之高,一道道波浪在宽阔的河面上起起伏伏。
笼罩在巨山四周的浓浓冥雾更是如同受到了吸引一般,纷纷冲天而起,丝丝缕缕地向着金翅大鹏扑去,而整个山峰之上的禁制随着巨山的颤动几乎全部被激发开来,到处都是嗡嗡的响声。
终于,那座高约五六十丈的赤红色宫殿出现在了眼前,一根根巨柱之上雕刻的厉鬼猛兽图案清晰可见,金翅大鹏这才狂扇了几下翅膀,稳稳停在了宫殿正前方的一片广场上空。
数百亩大小的广场之上,早已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修士,足足有数百名之多,一个个或惊异,或愤怒,齐刷刷地把目光望向空中的金翅大鹏。
宫殿两侧,十六名金甲卫士森然肃立。
殿门之外,七名衣着各不相同的修士同样是面色不善地望着金翅大鹏。
正中间,一名身材瘦削相貌精悍的银袍少年昂首望天,神情冰冷。
金翅大鹏身周突然间青光大放,紧跟着,一团艳丽的五色光华从大鹏体内冲出,把其身影遮在了其内,四周的虚空一阵阵颤动。
广场上的一众修士目光中的惊异之色更浓。
片刻之间,五色光华已然散尽,金翅大鹏的身影却已变成了一艘十余丈长散发出刺目青光的飞舟,舟头之上,水生和南宫玉玑并肩而立,白衣如雪,紫衫飘飘,一个风流儒雅,一个雍容华贵,犹如一对璧人一般,身后,紧紧站着范穰、古华、孟瑶三人。
“神荼师兄!”
“南宫长老!”
“他们两个怎么在一起,这……”
人群中,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看清飞舟以及几人的模样,银袍少年神情微微一楞,随后,目光眨也不眨地盯在水生身上,上下打量。
银袍少年右侧,麻衣高冠的琴心同样是微微一楞,儒雅的面容之上却是飞快地浮出一抹笑容,上前几步,冲着飞舟抱拳一礼,朗声说道:“原来是神荼师兄和南宫师姐,这真是太好了!”
“好?我看未必,敢问神荼师兄这些时日去了哪里,莫非忘了自己的职责吗?”
银袍少年却是冷声说道,目光中更是闪过一缕寒芒。
左侧那名颧骨高耸的灰袍老者双眉一扬,接过话头说道:“老夫记忆之中,无论是本门还是其它势力,还从未有哪位前辈高人如此招摇地踏上酆都圣山,神荼师弟和南宫师妹都是身份贵重之人,这样做,置圣尊大人与何地?”
“没错,两位敢在宗门圣地肆意妄为,究竟是想要做什么?这艘飞舟之中为何又有荆重师兄的气息?”
另一名碧眼虬须的金甲大汉胸膛一挺,嗡声说道,看其身上金甲的式样,和荆重一般,正是一名巡殿使者。
随着三人的言语,一部分修士望向飞舟中五人的目光顿时变得阴冷起来,有几名修士更是神情紧张,蠢蠢欲动,另一部分修士目光却在银袍少年、琴心以及飞舟之上的几人身上晃来晃去,神情复杂。
广场上原本就凝重无比的气氛顿时多出来了一些火药味。
飞舟之上,五人的神情却是丝毫未变。
水生嘴角边甚至还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在大殿前方七名修士脸上一一滑过,最后落在了雷东身上,说道:“怎么,本使去哪里还要向雷东师弟汇报吗?”
说到“雷东”二字时,声音明显提高了几分,话语中的嘲讽之意再也明显不过。
“哼,你不过是一名小小的掌殿使者而已,还真以为自己凌驾在了内殿长老之上?帝尊师兄有令,闭关期间,冥王殿中的一切事务以本尊为主,做为掌殿使者,你擅离职守,你的职司到今天为止,也就结束了!”
银袍少年神情更加冰冷,一股刺骨的寒意从体内冲天而起。
“雷东师兄不是在开玩笑吧,小弟怎么不知道有这样的事情?”
琴心缓缓转过身来,扭头望向雷东,面沉如水。
第二百二十七章 殿前激战
雷东轻蔑地扫了一眼琴心,冷声说道:“你只是一名区区的执法殿长老而已,难道帝尊师兄有什么谕令还要和你商量一番不成?”
“无需师兄提醒,小弟还有自知之明,不过,阗天宫禁制安然,帝尊师兄并没有离开过阗天宫一步,小弟想知道,师兄是如何收到帝尊师兄的谕令的?”
琴心慢条斯理地说道。
雷东缓缓抬起一只手掌,掌心之中光华一闪,凭空多出一枚八角形传讯法盘,紫光闪烁的法盘正中间,刻着一个金灿灿的“帝”字,傲然说道:“大家看到了吗,这是帝尊师兄亲赐的传讯法盘,今日今时,冥王殿内,也只有本尊一人可以和帝尊师兄传讯联络。”
“是吗,那可太好了,老夫这次回到山门,正是有要事想要向帝尊师兄禀告,既然雷东师弟有传讯法盘可以联络到帝尊师兄,那就请雷东师弟代为通禀可好?”
远处,一名须发花白的黄袍老者一边向大殿走来,一边缓缓说道。
此人身材瘦小,胡须长长,几乎拖到了地面之上,满面皱纹,老态龙钟,声音低沉苍老,却偏偏每一名修士都听得清清楚楚,看似脚步缓慢,数千丈的距离,却是片刻间就到了广场边缘。
“郁垒师伯?那不是郁垒师伯吗?”
“没错,正是,这可有几个甲子的时间都没有看到他老人家的身影了”
“他老人家怎么会在此时出现,莫非也想抢……”
“嘘,小声点,这什么时候!”
人群中,议论纷纷。
看清老者的面容,雷东瞳仁不由微微一缩,鼻中轻哼了一声,说道:“师兄说得轻松,帝尊师兄闭关正在紧要关头,怎可轻易打扰,有什么事,你直接告诉我就行了。”
“是不敢打扰还是根本就无法打扰,我看,雷师兄手中的传讯法盘只怕是个假的吧?”
未等郁垒开口,琴心身畔,一名四十出头身材高挑肌肤雪白身着五色彩衣打扮妖娆的妇人,脆声说道,嘴角边露出一丝讥笑之色,目光却是眨也不眨地盯着雷东手中的传讯法盘。
郁垒颤微微的身影原本是想要踏上宫殿,听闻此语,顿时停下了脚步,盯着雷东手中的传讯法盘看了又看,说道:“原来是假的呀,害得老夫空欢喜了一场!”
“玲珑师妹,你怎么知道这传讯法盘是假的?说话可要有点依据!”
雷东目中寒芒一闪,冲着彩衣妇人问道。
彩衣妇人晃了晃满头绿发,嘻嘻一笑,冲着雷东抛了个媚眼,说道:“妾身猜的,不然的话,你直接代郁垒师兄传个讯就行了呗?”
飞舟之上,水生、南宫玉玑二人相视一眼,心中各自松了一口气,看来,雷东和琴心并未联手,相反,二人正在勾心斗角地做着谋划。
“哼,本尊再说一次,帝尊师兄正在闭生死,准备冲击大瓶颈,飞升天界,任何人在此时打扰到帝尊师兄,都是大不逆,当诛!”
雷东冷声说道。
“好威风啊,好威风!”
飞舟之上,水生抚掌而笑,随后冲着众人拱手一礼,说道:“诸位道友,本使之所以离山多日,正是奉帝尊师兄的谕令,为帝尊师兄寻找几种炼制符篆的珍稀灵料,至于帝尊师兄闭生死关一说,更是无稽之谈,本使离开之时,帝尊师兄正在着手炼制‘化影分身符’,请南宫师姐来,也正是为了一同炼制这‘化影分身符’。”
看到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水生面色突然一板,伸手指向雷东,冷声说道:“只可惜,这雷东竟然趁着帝尊师兄炼制秘符无瑕他顾之机,犯上作乱出手击伤帝尊师兄,擅自改动阗天宫禁制,还意图把帝尊师兄给困杀在阗天宫中。诸位道友,今日无论何人击杀雷东,都算为冥王殿立下了大功,谁若敢站在雷东一边,同罪!”
听闻此语,广场之上如同炸了锅一般,人声鼎涨,众修士纷纷把目光望向雷东,惊诧、愤怒、愕然、兴奋,也有一部分修士将信将信,幸灾乐祸者和不知所措者同样不少。
琴心、玲珑相互对视一眼,身影各自一动,向着远处退开一些。
另一名青袍儒生和一名满面红光的白袍老者同样悄然向一侧退开,随后,飞身落入广场上的人从之中。
眨眼间,大殿之前,七名修士之中只剩下了雷东和那名颧骨高耸的灰袍老者和金甲男子。
灰袍老者面色变了数变,跺了跺脚,怒道:“雷东,枉老夫和你结交一场,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说罢,身影一晃,灰光闪过,已到了大殿下方的广场之中,随后,竟然驾起一道遁光扬长而去。
那名碧眼虬须的金甲大汉面色阴沉,目光闪烁,摇了摇头,同样向一侧跨出一步,大手一挥,冲着殿外的十六名金甲卫士说道:“巡殿使者听令,在没有弄明白事情真相之前,任何人不得胡乱出手。”
十六名金甲卫士顿时一个个飞遁离开,却又远远地停留在广场两侧,并不走远。
片刻之间,大殿之前只剩下了雷东孤零零的一人。
不过,也没有任何一人敢贸然向前冲雷东发起攻击,广场上的一众修士反而纷纷向着远处躲开,各色光华闪烁不定,至少有一半的修士都撑起了护体灵光,而另一半的修士,则纷纷祭出手中法宝,虽没有任何人发起攻击,却一个个小心翼翼地做好了防护。
毕竟,雷东这内殿长老的职位可是在冥王殿万千修士之中经过层层筛选和一场场苦战得来,仅仅在地仙中阶顶峰境界已经待了上千年之久,一身罕见的雷电神通强横无比,少有人及,对于鬼修来说,更是致命的克星。
看到众人一个个躲避瘟神一般远远躲开自己,雷东非但没有暴跳如雷,反而变得出奇的冷静,目光在一众逃窜的修士脸上滑过,又盯着飞舟之上的五人看来看去,突然咧嘴一笑,冲着南宫玉玑伸出一根大拇指,说道:“南宫师姐,好手段,小弟佩服,真不知道你从哪里找来的这西贝货,神荼师兄明明已经死在了那姓周的手中,如今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好吧,既然你想和本尊为难,本尊就给你这个机会!”
话音未落,身周突然间霹雳声大作,一道道手臂般粗细的银色电弧从体内喷涌而出,飞快地在头顶之上汇聚成五条十余丈长的银色蛟龙,张牙舞爪地冲着飞舟飞扑而去,似乎要把飞舟之上的五人同时击杀一般。
与此同时,右手一伸,一朵小小的银色光莲从掌心之中飞出,向着空中一抛,呼地一下,光莲如同瞬移一般出现在飞舟上空,凭空化作十余丈宽阔,“砰”的一声,一片片锋利的莲瓣瞬间炸裂,盘旋飞舞着冲飞舟撞去。
广场上,人从中,那两名原本站在雷东身侧,方才悄然躲远的青袍儒生和白袍老者同时袍袖一抖,祭出一枚金灿灿的大印和一柄寒光四射的雪亮飞剑。
眨眼间,两枚法宝已然化作十余丈长短,挟着狂风一左一右冲着飞舟激射而去。
而另外十余名向着广场边缘飞离的修士,看到雷东体内银光大放之时,几乎在同一时间转过身来,纷纷祭出了手中法宝,破空声大作,十几件法宝闪烁着各自光影向着飞舟击去。
惊叫声、咒骂声、怒喝声此起彼伏,那些站在广场边缘原本想看个热闹的修士没想到身侧还潜藏着雷东的帮凶,察觉到势头不妙,纷纷逃远。
飞舟之上,水生和南宫玉玑却早已腾空而起数百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