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见过比东篱先生更好的先生?反正本地人是没见过。
东篱先生在这里住了快好些年头,对本城大多数百姓来说,是扎扎实实的老辈子,更加是教出过五六个进士,都入朝当大官了。
东篱院充满一派田园氛围,不像那些从画里的地方,这里是一种很新鲜的气味。
陆放天恭恭敬敬的从屋中出来,回身向送客的陆东篱道:“东篱先生,无论如何,请您一定认真考虑一下,我们陆家定然不会待薄了先生。”
说完,陆放天认真行礼,然后转身才离去。
等陆放天下山走远了,陆东篱站在院子里喂鸡,一个声音响起:“如果我不来,你会不会选陆家。”
陆东篱没有一丝一毫的吃惊,只轻挑眉头道:“如果你不来,我也不会选陆家,但我会考虑陆放天。”
谈未然嘴角翘着一缕意味不明的笑意,施施然转悠出现,凝视望向那个早已经没了踪影的陆放天,一时感叹不已。
陆放天和陆东篱真有缘分啊,估计没见过几次,就这么互相看对眼了。如果不是提前下手,只怕今生的陆东篱又要为陆放天效力了。
话又说回来,陆放天这个晴空王的确做得很出色。哪怕前世是败亡收场,只能说那是大环境和硬实力的问题,非战之罪。
陆东篱细心的洒下小米,引来一群大小鸡的啄食:“陆放天不错,陆家不行。”
“很多宗派世家,问题多多,已经积重难返。陆家是其中一个,不会是最后一个,如果像你所说的,黄泉道和三生道大举入侵带来动荡,这些朽败的宗派世家将会……”
陆东篱没再说,只是抓着满满一把没脱壳的稻米,张开手掌抱住,大部分被包着碾成粉末,少部分漏下去落在土地里。
谈未然收住嘴上略微显得轻浮的笑意,慎重点头。只因他清楚,陆东篱的判断,简直就是再准确不过了。
“从上次一见后,我就在等第二次见面。”陆东篱点头转话题:“现在你带来了什么,哪些能够说服我的东西。”
陆东篱是真的好奇,眼前这个年轻人究竟能为他带来什么样的惊奇。
上次一见,陆东篱承认为东武侯效力是有一点点的令人动心。不过,他不是等着招安的土匪,也不是为了家族而奋斗,他想要的不是那些。
每个人心目中的明主,肯定不一样。
上一次见面,陆东篱就知道眼前这年轻人没有放弃,会再来拜访。他相信这个行事作风从容淡然的年轻人下次来拜访的时候,一定会带着某些具备说服力的东西。
也许真的能说服他,也许是这年轻人自以为能说服。
陆东篱想看,坦白说,在他来看,遥远而未知的东武侯远不如眼前这个年轻人有趣。
谈未然神色自如:“先生,上次谈到,东武侯没有子嗣是一个重大弱点。”
“晚辈姓谈,父亲就是东武侯。”
陆东篱没有太多的意外,倒茶说:“若只有如此,是不够的。东武侯有和没有子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延续性。”
他目不转睛打量谈未然,仿佛要在谈未然的脸上找出花来,端茶杯在掌心,沉声道:“东武侯的儿子或有武道天赋,或聪慧过人,这才具备延续性。”
谈未然眼酝一抹笑:“先生,晚辈姓谈,名未然。”
“徐未然,是晚辈的临时化名。”
陆东篱无法控制的一口茶水呛出来,错愕之极。
第314章 劫名臣,三剑惊天下
呛水的陆东篱差一点把茶水从鼻孔里咳出来,咳嗽好一会,才缓和过来,苦笑不已:“居然是你!”
言辞中,眼神中,丝毫不掩饰那份震撼,也无须掩饰。
如果说今时今日,大多数人听到这个名字,泰半都会震惊,最不济也要吓一跳。
陆东篱住在城郊而已,不等于孤陋寡闻。徐未然之名,纵使对他来说,也堪称如雷贯耳。
今次演武比往年更出色,从抱真境人数,到灵游境人数,再到凝练精魄的惊人素质,堪堪是将小不周山演武的绝大部分记录,几乎破得一干二净。
今次放出耀眼光芒的年轻天才,从陆放天燕独舞到眼独行裴蓉蓉等等,堪称是天才如云。
而“徐未然”,无疑是其中最耀眼的一颗明星。
如果说未来的前途和成就,“徐未然”沾不上一个最,也是名列其中,最有前途和成就的,理所当然是三大灵游境。哪怕谈未然,考证一番,一样会得出这个结论。
可是,若说最强大的,必将是“徐未然”。
毫无争议的仍然是那句话,天才如繁星之多,其中能越两个境界杀敌的人,也就唯独这一个,堪称几百年一出。
纵使燕独舞等三大灵游风头劲名声响,也盖不住“徐未然”之名。
“徐未然”没参加演武,也只在演武开始前露面几次,可在大多数点评当中,这个耀眼的年轻人依然是最重要的一个名字。
这个年轻人就这么站在陆东篱眼前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声名鹊起的年轻人,已经离去的时候。
陆东篱的心情堪称百转千回,从云端到大地上起起落落好一会,闭着眼重新睁眼,认真打量谈未然良久,化为一声叹息:“真没想到会是你。”
嗯?谈未然敏锐有感,不动声色道:“哦,莫非你已经看中陆放天了?”
“陆放天很出色。”陆东篱不否认,不论有没有谈未然的邀请,他都在认真考虑陆放天的邀请:“他的实力,陆家的实力。他未满三十岁,就有如此修为,少则二十年,多则八十年,必将成为神照境。”
陆东篱缓缓道:“东武侯白手起家,值得佩服。不过,如果凡事都要从零开始,没人会有如此多的心血耗费,迟早会消耗掉凝聚力和力量。”
谈未然微微撩眉,扣指轻敲:“先生,不妨直言罢。”
陆东篱绝无拖泥带水,点头道:“好,何时动身。”
谈未然反而大吃一惊,陆东篱展颜一笑:“如果你不来如果你不是徐未然,那就是陆放天。不过,陆放天要想有所成就,年纪是他的优势也是劣势,而陆家同样如此。”
陆东篱耐人寻味道:“一个老朽世家的羁绊永远比支持更强大。白手起家有白手起家的坏处,不过,至少能有一个干干净净的开始,没有人拖后腿。”
谈未然哑然失笑,眼前这人果然是一个有趣的人:“先生,我看,最好是现在就动身。”
陆东篱没有太多意外神色,反而点头交代,忽又回头道:“你弄错了一件事,不是陆放天邀请我,是他代表陆家邀请我。”
“啊?”谈未然的大感意外,一拍脑门,才发现自己显然靠记忆猜错了,以为陆放天和陆东篱就是现在走在一起,其实大概是后来才发生的事情。
是了,陆放天还没自立争霸,陆东篱现在不可能为陆放天效力。谈未然恍然大悟,估计是现在结交了,后来才为陆放天效力的。
陆东篱入屋收拾东西,顺便写信留书,蘸着墨汁,他沉吟一会,才在洁白的纸上书写。
为陆家效力?陆东篱想都没想过这一点。如果是陆放天,他会认真考虑,可惜,历史上的陆放天大概得十多二十年后才会来找他。
不过,如果在东武侯和陆放天之间做一个选择,他大概还是会选东武侯。
在子嗣的问题中,就是延续性的问题,这是一个很复杂的话题。有没有继承人的因素只占有很小一部分,继承人的能力才是这个问题中最重要的因素之一。
延续性,是一个王侯势力很重要的参考。
东武侯有若干弱势之处,不过,有一个杰出的儿子就能确保更多更广袤的未来。
一个二十多岁,就身怀五成剑魄,五阶秘术,六阶金身,以及神通。凭这些,就足够向往其未来了。
陆东篱抬头,透着窗户望见屹立在院子里的谈未然,轻轻在心里嘀咕一下:“可惜,同样是二十多岁,他只有抱真境,而不是灵游境。”
敏锐的发现,“只有”一词太过了,哑然自嘲:“有五成剑魄等等垫底,以他二十多岁的年纪,能有抱真中期修为,已经是十分惊采绝艳的天才了,何来只有……倒是我不能太贪心了。”
书信写到了一半,见谈未然背负双手在寒风中飘飘然的一幕,陆东篱沉吟一下,将这封信按在掌心一把搓成飞灰。
谈未然摸着耳垂,凝视黑夜,思绪起伏,心中满是百感交集的滋味。
真没想到,竟然能抢在陆放天之前,把未来陆放天最重要的文臣给劫走了。
想着一会,谈未然喃喃自语:“这下玩大了,改变的人和事愈来愈多了。”
“改变什么?”
陆东篱眼波一闪,从此前的平淡,已露出几分期待之色:“改变是好事,没有改变,就没有机会。”
“趁着入夜不久,待我先去拜访一下几个学生,把我要走的事情给说一说。”
谈未然正要张口,忽然刹那间和陆东篱一道隐约有感,蓦然扭头向这一个方向凝目望去!
从数百里外的远处传来的气息,就宛如洪荒巨兽一样强大得令人窒息。
是渡厄境!
谈未然心中明白,是聂悲来了!
……
今夜,是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似乎这就预示着什么。
四大渡厄境在云端之上激战不休,没人感到疲惫。轰轰隆隆,若干震动不住的像晴天霹雳一样闪击在天空中,带来滚滚雷音。
是谁,是谁,是他娘的谁!
怒吼在心底一遍遍的响起来,在魏傲天两人的心底不止一次的响起。
从钟岳和曹远征的如常脸色,就能看出二人是早已经悄然解毒成功。如果不是解毒成功,现在就不是势均力敌,而是狼狈不堪九死一生的处境了。
解毒成功的时候,钟岳和曹远征的心情就好像从九幽返回荒界一样。
吃了解药,是曹远征亲口说的。魏傲天二人哪怕知道这是攻心计,依然发自肺腑的很想把给解药的人找出来捏死八百次。
如果没有解药,这两个人的性命本该在他们掌握之中的。中了紫天罗之毒,身体全方位被消弱之后,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可是,现在居然是势均力敌,欲罢不能。
从傍晚激战到这时,四人始终没露疲乏之色,渡厄境不是抱真境,哪里会有如此容易疲劳。可见不能速战速决,的确会陷入一种令人劳心劳力的缠斗之中。
如果没有意外,也许会打上一两天也未必。
而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虚空中轻轻的裂出一条缝隙来,撕裂的空间波动,仿佛将整个周天荒界都震动了。无数人在这时,都感到心头莫名的一震。
须发斑白的沧桑青年收着气息,缓步从裂缝中踏出,提着一个一脸锐气的年轻人,环顾一眼,微微点头:“原来在那里。”
“星儿,等一下看仔细了。”
被抓着手里的年轻人激动不已,连连点头。
正在数千里外激战的四大渡厄境心头一紧,第五个?
魏傲天二人心念一动,露出一缕喜色的同时。曹远征和钟岳面色难看,心中已是凛然不已,互相看了一眼,曹远征嘶声狂啸:“老夫今日就舍命一搏!”
一霎从其身上迸发的气息,乃至于将整个方圆数十里都震荡出了恐怖的空气波纹。
就是曹远征堪称是最强大的一击,几乎是同时,钟岳想都不想,转身就要撕裂空间遁入黑暗之中。
空气扭动起来,钟岳大骇欲绝:“对方来得好快!”
沧桑的白发青年破虚空而现身,神念一扫,和钟岳纵使相隔数十里,依然徐徐扬手一剑悄然斩下。亿万滔滔霞光,侵袭整个天际。
所有人无不色变,肝胆俱裂:“剑中真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