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拳法,在谈未然自己感觉中,是显得威能普通。可这人究竟境界不同,眼力强了无数倍,一眼就瞧出蹉跎手背后所蕴藏的某些东西,令其显得大是与众不同。
拳头无声无息碰撞,拳头涌来的怒潮之力竟暴烈无边,十重金身的霞光璀璨之时,谈未然闷哼倒飞。撞中一座生着少许花草的小山,轰隆直接把山头给撞塌掉。
当泥土和碎石漫天飞溅,轰的一个弘大之音席卷天地,冲击着听觉神经的同时。谈未然砰的从碎石泥土里一飞冲天出来,殊途剑横空飞扬一指,紫色雷电风暴骤然而起。
“九劫雷音!”
六成剑魄!
这一刹那,仿佛时光都凝滞了,只见泥土飞溅在天上地下,裸露的碎石比子弹更凶猛。而其中,一缕紫色已然在瞬息之间膨胀到令人震骇的地步。
雄浑壮汉的脸庞涌出大吃一惊,神色间竟有坐不住的迹象,第二次吐出一个音节:“咦!”
一道恢弘霸道的雷电剑魄,以势不可挡的姿态澎湃而至。
雄浑男子显然多了几分认真,平淡挥出一剑,宛如掌心一轮烈日悄然出现。当霸道无双的雷电剑魄斩中烈日的一霎,谈未然手腕微微一颤,大吃一惊!
只因在这一时,他蓦然察觉,雷电剑魄莫名其妙的竟有膨胀并导致威能扩散的迹象。
身经百战的修士经验和直觉告诉他,如果收束不住剑魄,不能精细控制剑魄,只怕接下来剑魄似乎,也许,可能会出现失控现象。
雄浑男子一刹那眼里转出淡淡的惊讶之色,他所施展的一轮烈日并不简单,并不克制,反而会更增九劫雷音之威。使其威能分散,乃至超出谈未然的驾驭力,逼迫九劫雷音自动崩散。
此人破解九劫雷音之法,堪称举世无双,也唯有如此境界,如此杰出之人,才能在战斗中做到信手拈来。
按说,此人破解之法没错。像谈未然这种小小年纪就凝练了精魄的,控制力平平是最普遍的,真能收放自如的,那才是极少数。做得到精密驾驭的,那估计得是万中无一。
打个比方,对招法的认知和领悟,达到满分一百,就可凝练精魄。但要收放自如,至少做足一百二十分。想达到精密驾驭的地步,那就必须做到一百五十分。
可谈未然偏偏就是万中无一的那一个。
雷电剑魄受一轮烈日的影响,竟然仍能做到凝而不散,显然驾驭力已是达到收放自如,并非常精细的程度。
破招失败!
此人竟凭一剑劈出的一轮烈日,仿佛天之熔炉般撑住。九劫雷音最大的优点,便是威能太纯,把威能放到最大,正面几乎无人能挡。然而,缺点也是威能太大,来得快去得也快。
壮汉雄浑大气度令人望之而心折不已,只是一剑斩出,阳光犹如实质般呼啸。刹那之间,一片光芒把谈未然淹没,把扇面形状的十里内的山头夷为平地。
“咦?!”
几乎同时,雄浑壮汉似有所觉,惊讶之余,第三次发出同一个音节。
一刹那,此人的神色骤然剧变更胜前两次的表情变化,流露出震惊之色,心里翻江倒海一般,眼里流淌又惊又喜。个中心理与情况微妙之极,实难描述。
此人身后三丈,谈未然犹如鬼魅,悄然无息跃空而现,一张口就是一朵青莲吐露。
气息纯净的青莲,在空气中划出一个微妙的直线轨迹,裹挟着一种圣洁击中此人。在这份圣洁覆盖之下,便是这凌厉之极的主杀秘术,也隐隐有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升华之后的美轮美奂。
这从来被纯净覆盖的主杀秘术,每次施展,必然建功,为谈未然绝杀敌人。可惜,今次注定失败,即使他并无杀意。
青莲打在雄浑壮汉之身,也只得一震,微微动容,就被淡淡的霞光给承受住了。
当晶莹剔透的莲瓣飞快绞杀,其中一瓣被拈住,放在眼前细心观察,发出叹为观止的赞叹:“好生少见,好生可怕的主杀秘术。只论威能,已是我一生所见之最!它叫什么?”
谈未然道:“它叫青莲吐息术,我叫谈未然。”
“名字不错。”不知说的是秘术,还是说的人,当莲瓣消失,此人恋恋不舍收回目光,道:“你的九劫雷音练得很好,但瑕疵不少。这门主杀秘术才是真正练得好,内里充满一出绝杀的决绝之意,深得主杀精髓。”
雄浑壮汉盯着谈未然,上上下下打量半晌,令得谈未然心头不由一凝,竟有呼吸不顺之感。其心底掀起不为人知的滔天巨浪,语含淡淡惊喜:“年轻人,有没有兴趣跟我学点东西?”
“不用你拜师,不用担心门户之别,也不用担心我对你有什么阴谋诡计,更不用担心我要求你做什么为难的事。如果你愿跟我学,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好好学,好好练,将之传承下去。”
此人盯着谈未然,眼里一闪而逝的淡淡期许和孤寂之色,被谈未然捕捉到,莫名觉得心头微微酸楚。
八百年,这可是八百余年啊!
深深一吸气压下翻腾的心情,谈未然稍一思量,坦然单膝行礼:“晚辈谈未然,行天宗见性峰第六十四代首座,拜见宗长空宗前辈!”宗长空当年破门而出之后并未重归,敬之为同门长辈,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行天宗这个熟悉的名称一入耳,就如重锤打在心坎上。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宗长空身子微微晃了晃,神色一变,却并不显得意外。盯着谈未然半晌,目光落于左手的无想剑:“我知道,我认得无想剑。”
“当年,你们隐脉的那一代首座还对我说过……他说,无想之名,就是时时提醒隐脉中人,务必要自我约束,不得滋生野心等不该有的心思。”
宗长空神情恍惚,从记忆片段中走出,神情宽和微微摆手:“你是来参加百里洞府,误入此地的吧,不打紧,我想法子帮你离去……”
他没说完,就被谈未然铿锵语气截断:“宗前辈!晚辈并非误入此地,此番原本就是来寻你的!”
第605章 希望之光!
“寻我?!”
谈未然语气斩钉截铁,宗长空大吃一惊,他观眼前青年年纪不大,还以为是参加百里洞府的。
听起来,竟似特意为寻他而来?
察觉宗长空的疑问,谈未然言简意赅:“晚辈去过阴风洞。”
“交感果被你拿到了?”宗长空神色一凝,又是大吃一惊端详谈未然,一时间疑窦丛丛。从先前的切磋就看得出,谈未然没用交感果,难道是被行天宗长辈给吞了?
可恨!宗长空怒意上涌,正怀疑交感果的下落。谈未然的下一句话,令他再一次愕然动容:“晚辈也去过剑池!”
“我留下的信息……是被你发现的?”宗长空简直错愕万分,当年在剑池草草留下简短信息,尽管是希望被行天宗弟子发现。可是,熟知行天宗底细的他,本来没怎么指望行天宗弟子真能去剑池,真能发现那个信息。
剑池距北海荒界颇有一定距离,行天宗又老又是本土宗派,作风保守,早没了进取心,不一定有这个勇气让天才弟子去历练。至于发现那个信息的可能性,就更小。
加在一起,十足几率渺小。可这,居然奏效了,太意外了。
宗长空没掩饰自己的情绪,给谈未然看了个真切,见其一副仿佛被打了闷棍的意外表情,分外觉得有趣,渡厄强者的趣味可不是常常都有呢。他想了想,最后补上一句:
“晚辈还和宗门长辈一道去了落霞宗!”
“落霞宗!原来是你们!”宗长空恍然大悟,敏锐眼神如绝世宝剑,当其骤然投来的一刹那,刺得谈未然皮肤都有些刺痛。
落霞宗的两端真空锁莫名其妙的一夜毁掉,令得自己身上的枷锁一夜去掉四分之一,是谁干的?是意外还是有意而为?可惜,即便在与隋枯荣的交谈中,也没能套出线索来,这成了他一直沉在心底的重大悬疑。
此时,真相大白。
从阴风洞,到剑池,再到落霞宗……仅仅凭着这个顺序,这三个关键词。无须多言,宗长空就清清楚楚谈未然的发现与目的,以及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
宗长空蓦然心神一震,喃喃自语:“寻我?”同样二字,这时道来再没有惊讶与疑惑,反是饱含着十倍,也许百倍的复杂心情。
来人,是为寻他而来。
人,是行天宗来人,是师门。
这句话背后所蕴藏的涵义,实在就太多了,多到一时半会完全理不顺畅,多到思路紊乱。对他太不寻常,以他的意志力,竟然心神失守。
八百余年,坐困于此。谈未然是第二个到来的人,不可仅仅理解为简简单单的激动,也并非因为这是八百年来的第一缕曙光,同样,也未必是觉得有救了,更不一定是觉得找到人来传承了。
对一个破门而去的人,这本就代表不寻常的意义。就像他多年来,总是私下一个人悄悄返回师门,从不与人照面,不与人接触。因为,一旦发生了接触,那会令互相异常尴尬。
对宗长空来说,真正的意义在于:谈未然是行天宗的,是来特意寻他的。
无意间闯入和专门来寻找,两者的区别之大,不消多说。这背后的涵义,他不会不懂,对他也不同寻常。
坐困八百年后,许许多多的情感和心情都从此纠缠在一起,实在难以辨别,委实一言难尽。个中滋味与心情,便是要宗长空亲口来说,只怕也描述不明白。
当宗长空失神恍惚,谈未然就知自己的到来,对他的冲击有多大多强烈。姑且先不言不语,等他消化。
能让一个渡厄境如此失态的理由不多。
原来,宗门一直在宗长空的心底。谈未然暗暗一叹,也许我们全都低估了宗长空对行天宗的感情,从很多代以前到这一代人,都从来没有认真正视过这件事。
他曾在宗门收录的《历代宗主自述》里看到,很多年以来,曾有宗主考虑过是否给当年的事作出一个公正的定论,给回宗长空一个公道,从而把这位超级强者请回宗门。
到头来,每每因种种因由而没有这么做。
如是真的请回了,行天宗会不会还落得如今的境地?
想想宗门的朽败趋势,想想大光明剑带来的怀璧其罪,谈未然就摇摇头,宗门腐朽是规律,再强的修为也阻止不了这种规律的发生。还不如别请回宗长空,免得被污染了。
忽然间,谈未然有点明白,为何各派的隐脉往往大多选择漂泊在外了。
不一会,当宗长空消化一番理顺思路,旋即直指关键:“隋枯荣说,行天宗被他们明心宗灭绝道统,北海荒界等地被九幽天的宗派入侵攻占了……现在,你来告诉我,外面是什么情况,行天宗又是什么境地。”
“说吧!”
宗长空目光就仿佛两轮正在酝酿暴烈的烈日,竟然使得谈未然难以直视。
是眼神里那些即将按捺不住的情绪太澎湃了,也许是愧对前辈,忽然觉得面对这时的宗长空,有着十二万分强大的精神压力。谈未然深深吸气,舒缓并承受住来自渡厄境的恐怖压力:“行天宗已经败亡了。”
听到这个亲口证实,宗长空转过身去一动不动,很久没有回头。
……
“傅冲太师叔祖怀着必死之心,成功把隋枯荣引走……我们成功击杀卓非凡等明心宗来人,然后,疏散与撤离……”
“撤离途中,遭遇三生道……邹野老祖战死……”
曾经的经历,就像一处处结痂的伤疤,本来以为没那么疼了。向宗长空娓娓道来,谈未然才发现,这等若是重新把伤痕扒开,把结痂撕掉,重新看着鲜血流淌在心里,积在心底。
将那些血淋淋的往事,重新拿出来再次经历一遍那些悲壮的,悲痛的,揪心的惨痛过去。
从剑池的发现,到灭门之战,再到跨越超过百个大千世界的成功大迁徙。
这其中,有明心宗的暗中窥觑,见礼峰首座等人的里通外敌,把行天宗覆灭掉,也断了明心宗五指,颇伤元气的一场灭宗大战。也不乏疏散与撤离途中与三生道的遭遇战,各峰人马在遭遇战中的爆发与血性,也有邹野的悲壮自我牺牲。
与黄泉道的交易,谈未然并没有隐瞒。此事太重大,一是大光明剑的处理方案,二是黄泉道的敌我关系,哪怕宗长空因此对他不满,他仍然会直言其事,以免影响宗长空的判断。
所幸,不是完全坏消息。也有好消息,起码许道宁没死,只是失踪。从双心玉牌的完好来看,显然傅冲也还活着,不过可能撞入某个世界,迷失在其中,失踪至今。
宗门残部在与三生道大战中所呈现的血性,也表明这群人还没烂透,还有对宗门的热爱与忠诚。
纵然一切看起来糟糕透了,其中仍有少许亮点,让人处于绝境中也不曾失去希望与未来,令天行宗拥有更多触底反弹的底气。
宗长空一言不发听完讲述,流露深深的疲乏:“道统尚存,那便是不幸中的万幸。”
隋枯荣曾对他说的话,显然想动摇他的决心与意志。
坐困八百年,除了隋枯荣等镇压者为了打击他才说的少许二三事,宗长空对外面的情况可谓一无所知。当他粗略了解九幽天入侵的规模等详情,只稍稍一想,神色就是一凛:“天下要乱了。”
一转念,他就想透了,怪不得隋枯荣迫不及待想要他的命。他还说这么多年都过来了,隋枯荣怎么一下子变得性子急躁了呢。
危机,就是危险与机遇一起共舞。
当天下一乱,固然有无数凶险,也有无穷机遇。显然,明心宗渴望剪除掉他,松绑之后全心迎接机遇。
可是,对行天……不,是天行宗来说,恐怕就不是机遇,而是遍地危险!这种时代大潮,沾着一点,哪怕被尾巴扫着一点,就足以毁掉新生的天行宗。
况且,凭谈未然先前的讲述,宗长空就知道,明心宗、三生道、黄泉道都是敌人……随便一个就能把重建的天行宗捏死八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