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星与隋枯荣更是一天都没安心过,每天都浸泡在后悔与煎熬里。
一个后悔,当年不该卷入这一系列事当中。另一个不知道可以后悔什么……
坦率说,这一年多来,两个宗派在过去的四百多天里,每一天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绞尽脑汁的想,想一个如何应付宗长空,如何应付即将到来的劫难。
其实不是没法子,两宗都想出了数十上百个法子。不夸张的说,换做一个实力正常的渡厄强者,两个宗派想出的法子里,不说有几十个可靠的应付法子,最少也有十个八个。
遗憾的是,宗长空的实力强大得不合常理。
强大到这种一人抗衡一个宗派,甚至一个人灭了一个宗派的程度,不少所谓的规矩和潜在规矩也就不在话下。即便触犯了,也不见得有人能把他如何。
令两派倍感煎熬的是,他们想出来的种种法子,或是人情或是关系,或是武力,或是缩在乌龟壳等等方法,对付别人没问题,却是应付不了宗长空。
直到某一天,靳红雪突然提出一个建议:“请求道门支援。”
一个请求发给上天界,等待很久,原本以为是彻底没了希望。也是,为了明心宗这点破事,都葬送了一个下界的瑶台境,还想要道门支援多少。不料,当明心宗熄了希望的时候,消息下来了。
令人惊疑不定的是,反馈下来的,居然是无量道回给玉虚宗的谕令,是否很奇怪?
谕令浓缩为一句话就是:保住明心宗!
……
等明妃把个中内情娓娓道来,宗长空三人方是恍然大悟,暗道一声原来如此。
明妃和钟岳诚恳,又在言辞里,已然把对待此事的态度表现出来。把该说的说了,临走前说道:“宗大尊乃是前辈中的前辈,在下二人若不是迫不得已,也不愿与前辈交手。”
“若能和平解决,则为最好。如若不能,也不妨商议一个结果出来。”
“请宗大尊三思!”
一番话说完,钟岳二人飘然而去,先入了光膜之中。与隋枯荣孤星等人一席时有不满的交谈之后,方才退出光膜,择一处无人所在等待双方的答复。
宗长空和明空双双看过来:“谈小子,你以为如何?”
谈未然笑笑:“话虽可信,不过,究竟是上兵伐谋其次伐交罢了。玉虚宗是两头为难,一头是不可抗拒的道门谕令,一头又是前辈。即便换做我,也看得出,动武是下策。”
“在玉虚宗这种处境下,若能动动嘴皮就摆平这事,岂不是天大的意外之喜。”
实际上,趟这趟浑水,对玉虚宗来说纯粹是得不偿失。
若是旁人,玉虚宗不介意直接展露一下霸气。
但对宗长空?动武,的确是下策。
和宗长空为敌,实非明智之举。
别人和别的宗派会忘了多年前的“万法城之战”,玉虚宗可没忘。即便忘了,也自然会有人提醒他们,宗长空有多强。
如今是乱世争流的大时代,玉虚宗再强再霸道,非不得已,实不愿为了别家的事与宗长空死磕。
这个时候损失实力,损失的就是未来。
就连谈未然都很怀疑,倘若玉虚宗突然实力不济,未来一统荒界的人会不会出自玉虚宗门下,那就说不清了。
想深一点,就会明白钟岳二人保持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实在一点都不奇怪。因为这事对玉虚宗来说,不论怎么处理,注定得到的就是亏本二字。
和气一点,就可以少折老本。
当然,对玉虚宗来说,不打不动武,大家一团和气地是最好,可惜这是奢想。
说到这,谈未然话锋一转:“不过,脸上再和气,说得再花团锦簇。此事除非我们完全放弃,否则说一千道一万,迟早还是要动武的。”
第697章 瑶台境的最后秘密
钟岳二人表现得再是一团和气,也糊弄不住谈未然三人。
表面和气,掩饰不了此事的本质。
不是为驰援明心宗,玉虚宗派了两大渡厄来这里干什么,当是吃多了来散步消化呢。
无量道谕令,说了要保明心宗,玉虚宗就一定会照办。
哪怕是钟岳二人恐怕也心知肚明,想靠三言两语就说退宗长空,纯属异想天开。
钟岳二人来了之后,已从隋枯荣口中大致获知了这份恩怨。宗长空被囚禁八百余年,经历背叛与暗算,孤独与落寞。落在任何一个修士身上,都可谓缠绵一生的天大仇隙。
不管表面有多和气,落到最后,必然是要动武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一团和气,也不全是伪装出来的。
钟岳二人刚一露面,开门见山地把道门谕令给表明出来。意思明明白白,就是先表明,插手这事是身不由己,不管最后发生什么,可别最后怨到玉虚宗身上。
不过,对天行宗来说,这效果是同样地。
玉虚宗为执行道门谕令,宗长空为报仇。你有你的苦衷,我有我的道理,总之,事先敞开来说,把话说在前头了。最后不论结果是什么,宗长空不会把这笔账算到玉虚宗身上,玉虚宗也别顺便记恨上天行宗!
这,才是一团和气背后表达的另一层涵义。
不过,虽则一团和气,然钟岳二人言辞中与神情里,是隐隐约约透露着淡淡地不满。谈未然三人都可以感觉得到,这份不满是对明心宗而发,甚至于不介意挂在脸上半公开出来。
或许,不仅仅是钟岳与明妃不满,而是整个玉虚宗都对此强烈不满。
这次任务对玉虚宗绝对是天降横祸,怎么能高兴地起来,对明心宗的不爽可以想象。
……
宗长空初来乍到之时,绝对是打算一鼓作气直接大开杀戒。
从他的性子,再到三天前那一来就先是一击夷平明心宗内门的猛烈作风,已然让大多数人看得清清楚楚。不夸张的说,内门被夷平,不仅仅令明心宗心如绞痛,更令两派的人在当时悉数真正吓出一身冷汗。
见了那一掌的毁灭性,又有几人能不怕,不发毛!
接下来三天,宗长空一直没有再出手。
对两个宗派的人来说,这仿佛是扼住他们喉咙的大手稍微松了一松,让他们得到了一个喘息之机。包括隋枯荣等人在内,不能不承认,钟岳和明妃的出现确实带来了一线希望。
就不知,这一丝希望是突然闪来,又会不会突然闪逝!
最重要的是,两派有没有本事能抓住这一丝希望,并把它抓牢固了。
抓不住,就将永堕深渊。
破明心灭星斗,真正拦路虎是玉虚宗!
一方要杀,一方要保,互相基本没有退步的余地。关于这点,从获知是道门谕令的那一刻,连谈未然在内都看得清楚了。
想要无声无息地越过玉虚宗,破掉明心灭掉星斗,根本不现实。
杀了钟岳二人?这个念头,谈未然三人不是没有产生,可也就是一闪而逝的事。因为,连宗长空都异常清楚,这想法同样不现实。
杀了这两人,就必须得灭玉虚宗。
姑且不说别的,宗长空对此没有信心。哪怕后世裴东来极盛之时,也没做到这一点。实话实说,倘若“六大”这么好灭,六大道门的统治早就该被动摇了。
明空提出建议:“既然玉虚宗对明心宗不满,也不愿与宗前辈对上。那是否可以营造一个环境,令得玉虚宗有理由‘被迫’退出,让他们对无量道有了个交代。”
听起来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只消玉虚宗退走,明心宗和星斗宗就是囊中之物。
可宗长空稍一思量,就说道:“太难。”
谈未然暗暗同意,营造这样一个环境或形势,除非有什么取巧的法子。否则,其中的难度之大,还不如直接动手呢。
为星斗宗与明心宗,先是玉虚宗和宗长空先做一场,一旦直接冲突动起手来,拼得血溅三尺你死我活,那就太不值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接触的当天,谈未然就想到了:只需收回一个步伐。
表面看来,似乎没得退让的余地。其实,不是完全没得收。
谈未然稍一沉吟,张嘴向明空做了个口型:“大光明剑!”
是的,就是大光明剑的存在呀!
明心宗显然还没泄露这个秘密,但绝不等于会把这个“永恒武域”的秘密一直守到咽气。不说是有恃无恐,但这确实是明心宗的一部分依仗和底气。
嘴巴在明心宗身上,真要逼到灭门的绝境里,临死前喊一两句,宗长空本事再大也阻止不了。
莫要忘了,大光明剑意味什么。
谈未然很想告诉宗长空,这次灭不灭掉明心宗,他没宗长空认为的那么在乎,天行宗也没那么在乎。因为只要唐昕云、柳乘风、周大鹏还有他谈未然这一代弟子没死绝,覆灭行天宗的道统大仇,天行宗一定会报!
明心宗灭定了!
未必一定要宗长空这位老前辈出手,谈未然也可以亲自出手,唐昕云等大家都可以。也许现在还做不到,但将来一定没问题,他们都期待那一天,并暗中以此鞭策自己。
很多话来到喉头,最后到底没说出口。
宗长空经历背叛,被暗算,被镇压八百余年。期间的种种孤苦、悲愤、哀伤,真正一言难尽。
他可以代表天行宗说,放一放明心宗也无妨,等我们将来再亲手彻底杀死它!可他无法代表宗长空这样说,是不能,也是不愿……
好在谈未然一行三人有的是时间,也早就做好了在这里耗时两三年的准备——此类直指山门,冲着灭掉对方的攻伐大战,耗时几个月,甚至几年都是司空见惯的事。
君不见,瑞雪荒界的瑶山宗在龟缩防御的状态下,纵然被黄泉道围困至今都还撑得住呢。
应该着急的是玉虚宗。
一天不解决此事,就一天安不下心来,钟岳等人也就回不去。真要拖个三五年,玉虚宗估计都会急得有一种干脆回头转身灭了明心宗的冲动。
如谈未然三人所想,着急的是玉虚宗!
三日后,天降大雨,雨下得昏天暗地。纵然如此,也没能阻止钟岳二人的再次到来。
这次,钟岳与明妃依然对谈未然二人视若无睹,那眼神弄得谈未然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成透明人了。这种只要不想看见,就真可以完全视而不见的演技和心态,谈未然都忍不住悄悄学一学了。
所谓“和平解决”,不过是上次随口一说,添点和气的便于谈话的氛围罢了。这次到来,钟岳二人只稍微一探口风,一笑之后就此绝口不提,把话题转向别的方向。
钟岳曾是玉虚宗天门峰首座,天门峰正是负责对外关系的,历代首座善于交际,交游广阔。钟岳正是玉虚宗渡厄境中最擅长交际的人,凡是需渡厄境出面的活,也多是交给他。所以常见他在外奔波,上次在小不周山出现,就是一种必然。
大约因此,钟岳很能扯,即使面对宗长空也可以寒暄一会,东拉西扯一些关联不大的话之后,方才进入真正的关键话题:“宗大尊,我玉虚宗是带着诚意来的,只希望大尊也能表现出诚意。”
似乎觉得钟岳的话有一点过硬,明妃接上话,把声音放柔放得和气:“不瞒你说,我玉虚宗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和心力在这上面。如今,有强大外敌侵入荒界,眼见天下大乱,我玉虚宗宁可派人去边荒地区多杀一些敌人,也不愿在这上面多做纠缠。”
这一番话纵有一些不尽不实,也算坦诚了。
旁边装透明人的谈未然嘴角隐蔽地一翘,霸道如玉虚宗,居然也有这么放软态度的一幕,真要给后世的人见到,不知惊爆多少眼珠子。
宗长空眼神一凝扫过二人,字字如钢似铁:“所以说,你们的意思就是要我放过明心宗?!”
眼神犹如实质,穿过大雨落在身上,钟岳二人一霎就感受到一份说不出的压力,宛如空气也凝固了挤压过来般。深深一吸气,压住那份悸动,明妃微笑犹如花开,她说:“想来宗前辈也知,我等为难之处,纵有分歧,也不是不能谈。”
“谈?”宗长空流露一种怪异得说不出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