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宗愿意屈服,就是老疑心宗长空会反悔,弄个什么权宜之计,等玉虚宗走了再动手或秋后算账之类的一大堆心思。
可要说不同意,明显担心激怒玉虚宗甩手走人。
明心宗即便愿意,也得考虑星斗宗这个盟友。
于是乎,光膜之中连日来怨言无数,每日喧嚣不绝,走到哪里都有嗡嗡嗡的声音不断。两派中人就是用这种不公开,不会激怒玉虚宗的方式,清楚地向钟岳明妃等人表达担忧。
“说穿了,隋枯荣孤星就是担心,我们这一步让出多少。”
在光膜里养病的钟岳看得明白,态度还算温和。换了从皇宫里出来的明妃,言辞就刻薄多了:“就是两帮见好不收的混账!”
两派闹哄哄,是表达疑虑,也是试探玉虚宗摆平宗长空的最终办法。
偏生,不论是正在养伤的钟岳还是明妃与郝老祖,多天下来就只冷眼旁观。纵是孤星与隋枯荣言辞试探,要么装做浑然没听到,要不就只含笑不语,除了自信,就没有传达别的意思。
直至十余天后,某个深夜。
夜深人静之时,钟岳等三人悄然而至,寻到隋枯荣与孤星,说道:“请隋大尊稍稍开放防御,让我玉虚宗一人进入此地,与二位共商大事。”
第706章 厉人狂
当隋枯荣与孤星互相交换一个眼神,是谁?
总不会是宗长空吧,哈哈……两人脑子里飞一样掠过这个念头,纵有疑问,也没问出口。
当隋枯荣亲自操纵十阶器具,把防御放开一条出入路径后,半晌不见人来。
光膜释出微弱的光,如一个圆月,给八百里之地带来一定的光线。只是,在更多所在,黑暗依然如故,莫说人影,就是人气都没见到。
正要发问之时,隋枯荣与孤星二人刹那感到一个淡若无的气息,惊怒交集,刷的一声扭头侧望天空:“是谁!”
两人一声之后,百里外,忽从黑暗中抽离出一条人影,不但突然,而且诡异。
以隋枯荣与孤星的修为,竟有人能接近百里才被发现,简直不可思议。也难怪一刹那两人以为是敌人,幸亏这时,郝老祖和明妃一把拦下两人:“二位且慢,是自己人。”
那人影没有惊动任何人,悄然无息而至。包括郝老祖在内,玉虚宗一行三人悉数垂首弯腰,执晚辈礼:“参见厉老祖!”
隋枯荣与孤星正凝神以待,忽见如斯一幕,立时惊呆!
老祖?!
玉虚宗四大渡厄里,郝登龙就是辈分最高的人,足足有四千岁了。上一个辈分比郝登龙高的,一千多年前就垂垂老矣,几百年前行将就木了,早没了消息。即便没死,怕也没有活力了。
隋枯荣与孤星虽没见过,从传言中的形象和模样来判断,这个刚来的男子显然不像。
最重要的,来者姓厉!
玉虚宗四大渡厄里,根本没有姓厉的。二千年前是有一个,倒是姓……
“厉!?”
意识到这点,隋枯荣与孤星一刹那惊骇万分,死死盯着来者,仿佛要在对方脸皮上看出花儿似的。更在这一时,双双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足足七步,又惊又恐又不敢置信:“厉人狂!”
两人脸上这多种如同见了鬼一般,极度震惊情绪混合在一起,所形成的极复杂神色不做丝毫掩饰,赤裸裸的展露出来。
“好教二位知晓,这位正是我玉虚宗的厉老祖!”钟岳眼里闪出一缕自豪。
厉人狂不是早就死了吗?!
这回真真是见鬼了!隋枯荣与孤星的脸色一霎数变,流露出惊骇,以及难以言喻的……敬畏。
那男子笑了笑,居然十分温和,像个教书先生多过像一个杀人如麻的渡厄修士:“我只是多年隐居没露面罢了,其实活得好好的。”
隋枯荣二人给这一笑震住,心想自己他娘的一定是幻听了!这厉人狂居然笑得像个老实人一样,这太假了,这人一定不是真正的厉人狂。
听说,厉人狂会狂笑,会大笑,会别的笑,唯独不会这么笑!
钟岳几人在一旁解释了几句,其实一个积年老修士多年不出,被外界认为死了的情况很多,真不是一个两个案例。要说起来,隋枯荣与孤星本不至于这般震惊,也不需什么解释。
可别人不露面,至多几百年。宗长空被囚禁八百余年,世人就普遍认为死了,再不然就是去了上天界。
厉人狂,是足足有两千年没露面了呀!
等一等,离这个人太近了,会不会不太安全?隋枯荣两人心神不宁。
两人年龄在渡厄境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追溯到年轻之时,恰恰是成长于厉人狂凶名最盛的那个时期,难免心存敬畏。好在两人都是渡厄修士,这心神不宁只是片刻,很快就调整过来。
郝登龙与明妃各自散去远处,神念一遍遍扫荡,显然不愿有人把厉人狂还活着这个消息泄露出去。
于是,剩下厉人狂与钟岳,前者没有要多说话的意思,便由钟岳亲口说道:“上次与宗长空大战,我等是在掂量他的真正实力,实则一直有厉老祖在暗中策应。”
“如若当时宗长空当真全心投入突破,厉老祖本可在最紧要关头袭杀之……”钟岳语气一顿,和隋枯荣二人一起深深流露惋惜之色。
接下来,钟岳没在已过去的事情上多费口舌,反正不论之前有多少机会,都已错过了。直接将上次与厉人狂说过的那些话,重新对隋枯荣与孤星说了一遍。最后问道:“我等五人联手,施展秘术神通的情况下,与宗长空做生死搏杀。经历上次一战后,二位以为有多少胜算?”
钟岳目光灼灼,厉人狂似融在黑暗之中,教人看不真切,其言下之意清清楚楚。隋枯荣与孤星两人心情激荡,登时陷入沉思。
不算厉人狂,也有五大渡厄。其中四人是有头有脸的道门传承,都在水准以上,比一般渡厄境强出一筹。其实,孤星的个人实力也不输。
不提环境、心情、个人状态等外在因素,单单从纸面来说,五大渡厄联手的实力,实在宗长空之上。
不过,有寇雷为前车之鉴,面对一个能让瑶台境有去无回的宗长空,隋枯荣和孤星显然不太自信:“有胜算,但恐怕胜算不大,上次寇雷就……”
这两人对宗长空简直怕得要死!钟岳不露丝毫鄙色,不客气地一句打断:“宗长空随时可能突破,他不敢用尽全力。”
一顿,取出一具宝光流转的器具:“倘若加上十阶禁绝器具,意若何!”
孤星二人眼睛一亮,如有十阶禁绝器具,就可形成真正以多打少,甚至于车轮战的局势了。想了想,眼神又是一黯:“只恐,胜算仍不大。”
“算上我一个,胜算几何?”一个温和得与夜风相得益彰的声音响起。
说话的人是厉人狂,平平静静转过身来,宛如一团墨水从黑暗里抽离,带着一抹微笑,微笑背后有着那与平静奇妙相溶的桀骜!
……
厉人狂悄然来了,又悄无声息的走了。从来,到走,拢共加起来也没说够十句话。
所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其实,厉人狂是来说服隋枯荣二人的。严格地说,就是来走一遭,亮个相,向隋枯荣二人鼓气,并展示力量,让两人明白的确可以诛杀宗长空。
宗长空一日不死,两派终究寝食难安。
比起懦弱地屈服,诛杀宗长空才是上上之选,只是能不能做得到罢了。
一旦给了两派这个希望,哪怕知道是根稻草,两派也会认认真真地考虑这一点。
况且,当见到厉人狂的时候,这就不再仅仅是一根脆弱的稻草,而是扎扎实实的把“诛杀宗长空”变成了一个极可能实现的目标。
隋枯荣与孤星知道,厉人狂有多强!
三千年前,剿杀光明道之战。当时玉虚宗名义上有四大渡厄,实则其中一个垂垂老矣,又有郝登龙留守,因当时形势急迫,厉人狂不耐烦等宗门请人,单枪匹马一个人杀去。
厉人狂一人深陷多名光明道渡厄境与破虚巅峰的围攻,饶是如此,他依然在激战中连斩光明道五大破虚巅峰,两大渡厄境。又在后来的追击战中,锲而不舍的斩了光明道第三个渡厄强者。
尽管当时打到后半段的时候,玉虚宗后续人马也跟上来了。那一战,堪称厉人狂独自大破光明道,把刚恢复元气的光明道重新打入深渊。
泰半是厉人狂一人之功,是其生平最具代表性的战绩之一。
宗长空的巅峰杰作之一“万法城之战”,还在之后几百年后才发生呢。
更据传,此人曾桀骜不驯地放出狂言“玉京宗五大渡厄,我一人可敌之”,令两大宗派一度关系紧张。
厉人狂与宗长空年纪虽大不同,活跃时期却颇有重合,只是巅峰期有前有后罢了。当年宗长空没能获得“荒界第一”之名,除了他退隐得太早,也正是因为厉人狂!
夜风轻轻,一群人都散去了,剩下隋枯荣与孤星漫步在黑暗中,忽然孤星说道:“厉人狂活到今天,怕是有五千岁高龄了。观其相貌,感其气血,比之七千岁的宗长空,尤在其上。”
隋枯荣点点头,沉吟半晌,也突然对孤星说道:“我看出来了,你答应时稍有犹疑,你若有疑虑,何不直说。”
孤星停步,在苍翠的树下转身看着隋枯荣,终于将心里最大疑虑道来:“世人都以为厉人狂死了或去上天界了,谁又知道,他居然还在。当年,他和宗长空几可并肩为荒界之最,我信他不输宗长空,也信联手可杀宗长空。但是,我有一事始终想不明白。”
“……玉虚宗为何要冒极大风险诛杀宗长空!”
孤星看得透彻,玉虚宗在这件事上根本没有立场,也没有要杀宗长空的理由。
隋枯荣沉默了半晌,环顾之际神念扫描八方,确认左右无人,才道:“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只见隋枯荣嘴巴一张一合之间,隐蔽地给孤星传音说了一句话。
没人知道隋枯荣说了什么,但只用一句话,接下来孤星瞬间恍然大悟,立刻放下了顾虑与担心。
他必须承认,玉虚宗的确有理由有立场去杀宗长空。
……
次日,谈未然在荒野与明空切磋练剑,剑光流转灿烂之际,凶险的一道道剑气纵横在两人身边耳边。
宗长空正偶尔地指点一两句,每每恰到好处:“在近身战斗中用剑,是一件异常凶险的事。你不但需要控制自己,控制精魄,更加要控制敌人……”
也是这时,光膜之中腾飞出两条身影向这边窜来。
钟岳与明妃再次联袂来访!
第707章 歹毒
今次钟岳与明妃的来访,则是第三次了。
为了别家的一点破事,累得接二连三地练习往返跑,想必钟岳等人这滋味多半不怎么好受。
放眼天下,能让玉虚宗拉下脸皮来跑腿的人和事,真的很少。好在,这很可能是此事当中,最后一次与宗长空的接触与商谈。
上次大战后,观战的厉人狂说了一句“大局已定”。
其实,没人知道,宗长空也对谈未然与明空说了一句一模一样的话。
双方都明白,这次会谈的基调,在上次大战的结尾,就已经定下来了:你奈何不得我,我也奈何不得你,索性各让一步!
这次要谈不拢,就真的无须再谈了。
这都谈崩了,就只有用拳头来决定,就是一场分胜负决生死的惨烈大战。谈未然如是想,真要谈崩了,他和明空就不可成为宗长空的累赘。
他们必须在第一时间,用最快的速度逃,有多远逃多远!
上次大战的种种,宗长空已是在这些日子里,详细地一一剖析给谈未然知道了。当然,宗长空无缘无故抽时间这么干,旨在培养谈未然的能力和阅历。
虽说两人到来后,不一会就发现谈未然在场旁听的时候,稍稍有一点吃惊,旋即就平复了。
多旁听,多参与,可以培养弟子的能力和见识嘛,各家各派都这么培养下一代,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最多就是谈未然太年轻了一点,老实说,这个年纪还是专心一意修炼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