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妞可惜了。”
地下室的密道入口,赫然有三人围着桌子,一边打叶子牌一边喝点小酒,却是怡然自得。只是时不时响起的吼声,爆声,让三人没法安心下来,当其中一人惋惜说到这,另外两人流露淫邪之色:“可不是,那小妞我去看过,跟公主似的,这么死了,确实太浪费。”
“早知道这小妞得死,不如用她来爽一……”
话音未落,坐在此人对面的那人瞬间被一蓬鲜血喷溅得满头满脸,那人淫笑依旧挂在脸上,甚至还在说着话,可脑袋却是脱离了身体飞了起来。
另外两人完全没能反应过来,其中一人就再被明空如旋风掠过,被顺手一剑洞穿太阳穴,如泥塑一般轰然倒下:“大鹏,剩下一个交给你和王铁!”
明空的脚步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像风一样掠过,又像风一样冲往发出巨大声音的地下室。
在最大的地下室里,燕独舞神情呆滞的施展她所会的一切,秘术,拳魄,用以抵挡敌人。
催化精血!
这些天来,她尽管中陷阱被抓,只因她还有一定战力,这群实力远不如她的修士们根本近不了身——死了几个之后,蛇王等人就放弃硬来,而是打算磨到她不行为止。
她已极度疲惫,几乎麻木。若非中途用精血恢复过一定元气,怕是早就失去仅存的战力,彻底失陷了。
莫忘了,从她和师父苏宜遇险以来,所发生的一切的一切,都完全是她这个北燕公主从来不曾经历不曾知道,甚至都无法想象的肮脏与阴暗。
仿佛天和地,犹如云端与茅坑。
身体上疲惫,心理的疲惫则更胜过十倍,二十天来被推到了一个极致。
现在她就像是一台机关人,几乎只剩下了抵抗的本能。
内心仿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声音在不断告诉她,催促她:“我,我撑不住了。不如……不如放弃吧,还抵抗什么,反正到最后也是死,只不过多喘息几下的事而已,何必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不如放弃,解脱痛苦。反正,反正没希望了,一切都没有意义没有希望了……”
每当这个念头在脑海里徘徊不去,快要说服她的时候,总有一股从骨髓里突然冒出来的倔强,出奇地执着,使得她屡次挺了下来。
这次依然,一股咬牙切齿的倔强油然升起,成为内心的最后一线支撑。
她不服输,从来都不!
不如谈未然?没关系,这是一时的,她不信自己不如谈未然,迟早会追上去,甚至反超。
从小到大,只要她想做的事,就一定可以做得到!哪怕现在不行,将来也一定没问题。这就是属于她的,独一无二的绝对自信!
即使是盲目的,她也对此坚信不疑,仿佛这就是她的信念!
只是,眼下她再顽固不过的自信,也没法阻挡正在拼命围攻她的一大群敌人。
这一大群敌人修为最高的不过灵游境,实力平平甚至低下,换了平时,她一只手就可以料理一个。可眼下,仅存不到三成战力的她,面对如此多的敌人,根本无能为力。
禁气器具!
符箓!
五阶的,六阶的!甚至于,除了招法符箓,连秘术符箓都有。显然,蛇王为了自保,在这方面砸下了大价钱才弄得到。
一记又一记的攻击,频繁地打中她。
催化了金府里最后一滴精血,也仍然坚持不下去了。身上内甲的色泽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来,直到崩溃,支离破碎的内甲在一群敌人的攻击下,碎裂成一块块的形状。
就在麻木而呆滞的她以为死期就要来临的这个时候,地下室之外骤然一记闪光,照耀得犹如白昼。
闪耀的同时,可以清晰看到几条正在喷溅血花的残手断腿从她看不见的角度飞旋上半空,其中一只手落在一人脸上,就像是狠狠地扇了这人一耳光,挂着就不肯落下了。
另一只断腿则飞起落下,“踹”了一人的鼻子一脚。
眨眼之际,再一次闪光通明。
无数惨叫声,闷哼声,瞬间就如火山喷发一样冲了出来。紧接着,又是一堆残肢和着鲜血飞翔,这次比较不同,还伴着一些五脏六腑逍遥自在。
“有敌人,在这边!”
充满歇斯底里的嚎叫声才刚刚响起来,就有人惊惶万分地尖叫:“是神照,他们是神照!不要打了,我们不是对手!”
当明空与林子妤出现的一刻,麻木呆滞的燕独舞迟钝了足足几个呼吸,才反应过来,第一念头却是:这是幻觉吧?
“我来,我要杀光这些畜生。明空,你替我看这些畜生,一个都不许走了。”刚踏入这个地下室,林子妤就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了,娇美的容颜变得铁青,充满了发自肺腑的愤怒与毫不遮掩的杀意。
平时的林子妤总是英气勃发,显得人好,也好相处。可当她被激怒后,她的愤怒没有人可以承受,况且,是这样一群畜生。
明空也是积年散修,也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杀人的事我来吧,保证一个也漏不了。师叔,您去照顾燕独舞,她才是最要紧的。”
林子妤冰冷地扫了这群人一眼,一剑劈杀得挡在地下室门前的人全都惨叫着轰然倒下,犹如被砍倒的大树。她如入无人之境,杀出一条路来到燕独舞身边,探了探鼻息和颈项动脉:“人没事。”
“没事就是好事!”犹如狮入羊群,明空所到之处,只见鲜血噗噗噗一阵阵地惊爆,撒得犹如漫天花雨。那剑魄所斩之处,根本没有一个人能得到全尸,而是被斩得四分五裂,一条条残肢到处抛飞:“杀!杀!杀!敢碰我天行宗的人,我杀光你们这些禽兽不如的狗东西!”
燕独舞迟钝了一会,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幻觉!
她呆滞得没有一丝生机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当被林子妤抱入怀中时,她在这个怀抱里,再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久违了的温暖,直接暖入心扉。
宗门,从此真正进入到她的内心世界。
这一刻,燕独舞蜷缩在林子妤的怀里呜咽,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第746章 肃杀
界桥城很大,但又很小。
发生在城主府的战斗,结束得快,比照神照境的实力,也称得上动静颇小。即便如此,显然也不可能让人对此一无所知,毕竟,这是人口密集的界桥城,城主府就在城中。
所以,不知何时,城主府之外悄然围上了一些人,说不清是看热闹的,还是来看笑话的,兴许有打算出手的也说不——倘若救下城主,也许能得到很大一笔酬谢,钱财和前途双丰收?永远少不了甘愿弄险一搏的人。
城主府的一角方圆数百丈不少地方破破烂烂,许多房屋假山花园等破的破塌的塌,再不然就倒了一半屋子一两面墙孤零零的耸立着,显出破落气息。
倘若站得够高,外面的人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况,其实说起来足矣用一目了然来形容。
一个黑衣青年从侧后方用剑架在刘义的脖子上,而另一个虽然上了年纪,可气度不俗的强者则在正面盯着刘义,最后还有一个女子盯着外围的人。
三人中有两个离刘义都非常近,近到足以一击而杀的地步。
看到这个场面,有人忽然就明白了,很多修士不喜欢近战不是没根由的。像刘义此刻的处境,只要金身被打破了,又没内甲,哪怕剑是握在一个御气境手里,也可以杀得了神照境。
算上刘义一共四人,被一批批护卫之流的修士给团团包围住,空出了四人和中间方圆五十丈的空地。
再外围一些,本该还有战兵。不过,战兵在城外距离最远,反应显然不如个人快,据说这会儿还在集结,估计还得一会才能入城。
不少人看得津津有味,老实说,就黑衣青年那两人就能在城主府“挟持”城主,这本事,这胆色,不问成败,今日之后肯定成为本土界桥城的传奇事迹之一。这回有幸亲眼见到,转回头跟别人都可以吹嘘个几十年呢。
这时,马蹄声响起,有人低声道:“又有人来了,这次是谁?”
渐渐十来人骑马接近城主府,在正门之前翻身下马。领头的面带阴狠之色,一言不发的指点示意,只带了几人入内,其余人均在外边等候着。
“是青狼。”正门一侧的围观者们微微骚动了一下,迅速平息。
“先前连黑店那谁和金蝉堂都有人来了,汪超他们都来了,一个青狼又算什么,他敢不来吗。”这话刚说完,就见青狼一群手下似乎听到,扭头望这边打量,说话的人脸色发白急忙一缩脑袋混在人群里悄悄走掉了。
“黑店和金蝉堂这次倒是难得的肯给面子,说来有点奇怪。”也只奇怪得一会,很快就变成了惋惜:“那黑衣小子到底是年轻了,占了便宜也不晓得走,这界桥城城主的便宜哪有那么好占的。这下可好,汪超青狼他们都来了,他们两个想走也走不了,等一会动起手来还不如一死了之呢。这要是被抓了活的……反正换了我宁可抹脖子也不愿落在刘义手上。”
众多修士眺望城主府,那空空的方圆五十丈内,黑衣青年犹如雕塑般矗立不动,便是伸直了的手也没一下子动摇。可偏偏就这么站在刘义的侧后方一动不动,令人由心而发地感到一股寒意肃杀。
谈未然三人将重重包围里视若无睹,是胸有成竹稳如磐石。这一幕落入旁人眼里,却透出一股穷途末路式的悲凉。
是啊,可怜,可悲,又可惜!
这么出色又年轻的修士,就怎么这么不自爱呢,净做一些力所不及的事,净惹一些惹不得的人呢……众人仿佛看见这黑衣青年三人在事后被抓住折磨到生不如死的景象,不由纷纷感叹摇头,太可惜了。
外面的可怜可悲可惜,谈未然三人一丁点也不需要,听着刘义源源不绝的话,偶尔唐昕云或縢永清才回以一两句话。
“我家小师弟是谁?鳌头榜上记得明明白白。”
“倘若寻不到,你就准备倒霉吧,我小师弟既然说你解决不了困难就解决你,他就一定不是在说玩笑。”
刚一开始,唐昕云还没意识到自己多少被套了点话,縢永清就地传音指出后,她便几乎不再犯错。
刘义最希望搭话的谈未然,偏生完全没有一句应答,背后犹如根本没这个人。
剑刃冰凉。
架在脖子上,紧紧贴着皮肤与大动脉,在这个凛冽寒冬里,把冰寒彻骨的滋味扩散全身。
背后站在一个人却不开口,大动脉被剑刃贴着没法回头,仿佛背后永远吊着这么一个如影随形的影子杀手,却又看不到摸不着。
那感觉使得刘义后背发凉,渐渐地产生一种脑袋不在自己脖子上的强烈感觉,被冷汗浸透了衣衫后背。
刚抵达的青狼等人在百丈开外,各个林立在屋顶上等地,特别的是黑店的任随是蹲在树梢上,有一下没一下嗑瓜子,这一幕很有感染力,差点让别人也产生“要不我也来点”的想法。
众人低声议论着,知晓内情的,不知就里的,刚来到的青狼一问,再互相一交流就知场中三人是在寻人。
“找女人该找蛇王。”青狼话里的两重意思,在场各位都听得出来。
一层指的是蛇王的青楼生意,另一层说的就是蛇王的人贩子买卖。此事虽被蛇王保密得极好,外人对此一无所知,可在场青狼等人哪有一点没听说的,自然一点就透。
问起谈未然三人要寻的人的相貌与特征,等其余人一说,青狼立刻恍然大悟,把地头蛇消息灵通的特点展现得淋漓尽致:“原来是那个跟虎头鹰一起的年轻女子!”
“找不找?”青狼微微示意。
“城主在他手里,我们能不找吗。不过,总得等那三人和城主开口发话,不然那岂不是咱们凑上去做牛做马。”几名本地大佬平素虽然不太对付,可在这事上还是可以合计一番,统一步调。
一听几人说起,青狼就立刻明白,又低问:“那要是等一下动手起来,诸位是个什么打算……”
“大管事在一路拼命找人,一色神照境,估计已经有人到了,就是没露面。再说,你们又不是不知,那边……城北那位,大管事也去请了。”另一个本地大佬指指城北,明明改为传音,依然压低声音。
对于生活在界桥城的本地势力,关键不是有多强,再强也强不过宗派和世家。最要紧的是有眼色,是知道谁不能惹。此人一说“城北那位”,其余人立刻就知道是谁,纷纷会意,心想既然请了那位,等下就索性一起动手。
至于这三人……虽说瞧起来有一点背景,可再怎样,城主才是真正的地头蛇啊。几个外域人在这里撒野,又怎会有好果子吃,弄了城主,会惹来城主背后的本土势力。
真不明白,这几人瞧起来有门有道的,都知道失踪了人就来找城主,可偏偏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蛇王怎么还没来,现在差不多就等他一个了。别是不来了吧?”
青狼嘿然冷笑:“我看,怕是跑了。”
低声交流着,这时,终于飘来城主的一声话语:“诸位,请过来一下。”
等这边几名本地大佬纷纷小心翼翼上前,还听得到刘义喋喋不休的话:“……想侯爷夫妇于东武荒界白手起家,创下一统东武荒界的伟业,我和令尊虽然素未谋面,却也对令尊大为佩服……谈小兄弟,所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你是闻名天下的绝世天才,又何必为难我一个小小的界桥城城主。”
“当然,你们既然要寻人,我自是尽心尽力。看,人都来了,我担保他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若不是脖子上有冰寒剑锋每时每刻都在提醒,刘义恨不得拍着胸脯对谈未然三人做保证,转脸对青狼等人,一脸慎重道:“这位是东武谈世子,鳌头榜排名第九十九位的绝世天才,他们要问你们一些事,只管有一说一。”
这一幕落入青狼等人眼里,内里十足好笑,表面个个凝重得仿佛死了老母:“既然有城主的话,那是自然,不知三位想问些什么?”
出人意料地,谈未然三人沉默着,气氛凝肃。
没人知道,此时此刻,一个从天空飘送下来的话,只在谈未然三人的耳中响起:
“燕独舞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