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言击中要害，零的确是活得太久了，反而越来越怕死。从那些连他都已经记不清楚的年代开始，大家就一起谋划，想要延长寿元。一直到了现在，虽然中间多有波折，但自己毕竟还是活了下来。

　　就此放弃生命？他办不到，哪怕是让他冒险一战，他也不敢。

　　“罢了，阁下想知道什么？”

　　孙昂道：“你们……”他又指了指噩魇：“不是这个宇宙的生灵吧？”

　　“阁下只是想确认一下吧？”零回答道：“是的，阁下猜得不错。我和他……还有那些古神，都是前代宇宙的生灵。”

　　“逃出前代宇宙的时候，我们出了一些问题，所以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孙昂暗暗点头，零和噩魇都表现出了远超一头星兽的渊博，但是他们明显又不是古神。孙昂“看”到了前代宇宙毁灭，到新宇宙诞生过程的画面之后，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古神重生过程之中，并非所有古神都成功了。

　　尽管那一部分的画面十分模糊，但是他还是注意到有几个小小的光点散逸出去。

　　“古神重生过程之中，你们同样在彼此防备，勾心斗角，你和噩魇被人暗中算计了一把，失去了最佳的机会，所以不得不另想办法。”

　　“噩魇选择成为星兽，你则暂时转化神魂形态，想要利用这个世界的元能重塑身躯。”

　　零点点头：“我的神魂和这个宇宙格格不入，尽管利用信仰之力能够让我不断强大，但是距离重塑神躯还有很遥远的距离。”

　　“噩魇就更不用说了，巨大的反差让他变得性情越来越古怪，竟然以生吃星兽为乐，唉……”

　　他一声叹息，虽然苟延残喘下来，但是大家其实过得都并不好。

　　孙昂点头道：“你其实根本没有后续的信仰解密了吧？”

　　“是。”零传来一声苦笑：“前代宇宙的信仰之力，和这一个宇宙的毕竟不同，虽然根基相似，但再往上就真的不能通用了。我在这个世界没有神职，无法进一步探索信仰之力，所以实际上也就到此为止了，后面就不得不发布一些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过上一次给你的任务，是因为我需要太古燃冰来治疗伤势。”

　　孙昂对他的坦白很满意，最后问道：“这个宇宙的星空神明到底在争夺什么？”

　　零沉吟了片刻，深邃黑暗之中，有点点灵光闪烁，似乎正在犹豫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

　　孙昂一声冷笑，信念发动，无穷宇宙之中，射来一道道星光，每一道星光都代表着一道高阶自然法理，层层叠叠的扫落下来，将零的那一片黑暗笼罩起来。

　　虽然没有发动，但是已经足够让零明白，他别无选择。

　　零苦笑一声，在太元会之中，他始终高高在上，即便是面对星空神明落荒而逃，也绝没有这种“束手待毙”的无力感。

　　“罢了……”他叹息一声：“你应该明白，这个问题没有人愿意回答你。”

　　“对。”孙昂说道：“所以我只能来找你。”

　　零心头有些苦涩，又过了片刻，才回答道：“宇宙毁灭大劫来临，乃是万界宇宙之中最大的一场浩劫，但同时也是最大的一个机缘。”

　　孙昂眼睛一亮，终于明白了自己之前一直忽略的一点：宇宙之中阴阳相克相生，生死本就是一线之隔。这才是宇宙的平衡。而大劫若是只有劫难没有机缘，显然是不能够达到这种平衡。

　　他之前只考虑了星空神明如何应对劫难，却忽略了星空神明很可能并不只是为了应对劫难，还是想要争取那一大机缘。

　　零继续说道：“这一个机缘，我们当年不懂。”他所说的我们，当然指的是古神，时至今日，仍旧带着无尽的遗憾。

　　“这个宇宙的星空神明，从我们其中一位的口中，得知了这个秘密，于是祂们的第一要务，就是找到那个特殊的世界，然后秘密布置，争夺那一个机缘。

　　只不过，这个机缘乃是唯一的。我们当年虽然找到了一个方法，掏出来了很多神明，却正是因为不是纯粹的唯一，所以错失了那个机缘。”

　　孙昂沉住气，并不追问。

　　零还是说道：“当宇宙大劫来临，从那一扇时空之门穿过，就能够躲过这一场大劫。时空之门的后面，是纯粹意义上的混沌和虚无，空间和时间全部凝滞，介乎于有无之间，存在于生死两侧。乃是一切最初之始的状态。”

　　“而后，当新的宇宙诞生，便会从最初的那一点爆发，那一场大机缘便在此时，因为你是和宇宙一起诞生，你便有机会将自己的神念随着宇宙爆发一起扩张出去，在整个星空的任何一个角落打下自己的烙印。”

　　“等到了那个时候，一念之间，你就能够掌握宇宙任何一个角落的任何一个细节。你说要有光，那个世界便会有光。你说生灵该当智慧，那个生灵就能启蒙。”

　　“只有那样才是真正的神明，或者说是——创世神！”

　　孙昂心头恍然：原来如此。这样巨大的机缘，难怪星空神明千万年来孜孜不倦的在暗海七界上布置，屡次挫败都决不放弃。

　　不但能够躲过毁灭大劫，还能够成为新宇宙的创世神。

　　祂们在暗海七界上的布置，是为了争得一线先机。星空神明彼此之间的实力差距有限，谁能够争得一线先机，就会有绝大的把握，在最后关头抢到那唯一的契机。

　　孙昂点点头，对零说道：“多谢。”

　　……

　　孙昂从零所在的星域内退出，他一路上都在思索着零的话。冥冥之中感觉到，零应该是说了实话，这一位古神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雄心壮志，他只想再多活一段时间。

　　或许他有一种自欺欺人的心理：只要活下去，就还有机会去争夺那一场大机缘。

　　但是孙昂身为武者，更明白信念的重要性。零已经没有了那种勇猛精进的气势，在这一场争夺之中，他早已经提前退出，只剩下苟延残喘而已。

　　但是孙昂隐隐觉得，自己还是没能看透整个事件。

　　当年御古龙仙帝陛下天纵奇才，却仍旧倒在了星空神明的脚下，那是因为星空神明提前布置。

　　可是为什么，星空神明并没有针对自己的布置？

　　诚然，自己修炼的乃是《元始天书》，星空神明要对付自己失去了先天优势。但是到现在也没见到祂们有什么专门针对自己的行动，实在是有些不合常理。

　　他准备先返回暗海七界，从最根源处肃清星空神明的各种布置。但是刚刚穿过一片虚空，就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他心念凝滞片刻，勾动自然法理，从茫茫宇宙的最高处寻找着线索。

　　片刻之后心中恍然：原来有一位神明盯上了自己。

　　心宿神明在星海之中纵横驰骋，循着一条条不是线索的线索追踪着他。他想了想，现在不是和星空神名纠缠的时候，于是神识之海当中，有两枚金色的光卵冉冉升起。

　　万界之门乃是以《元始天书》为根基形成的大神通，万物之谜乃是以丹器师技能为根基形成的大神通。这两道神通，都在孙昂观摩前代宇宙毁灭的过程之中，彻底被他掌握。

第876章 各色信仰（上）

　　孙昂从毁灭大劫之中感悟出来的高等级自然法理，一道道的沉淀在神通之中，玄妙之处不可对人言。他能够从冥冥之中的联系找到零，也是借助了这两门神通。

　　事实上这两门神通，已经具备了一定的神明力量。比方说现在的心宿神明寻找孙昂，和他寻找零的方法类似。

　　只不过因为孙昂只是和心宿神明的一个分身照面过，两者之间没有太多的联系，因而心宿神明寻找起孙昂来十分迟缓。

　　而现在，两大神通升起，孙昂双眼之中有神秘符纹化作一道金色的漩涡。

　　他抬手凌空一划，从无穷高处的存在上，以大神通彻底切断了自己和心宿神明之间的联系。

　　这一过程之中，他受到了心宿神明的反击。

　　遥远处的星海，正呼啸着穿过一片星空追击的心宿神明，感觉到两者之间那一道原本就并不粗大的联系即将被斩断，轻轻一声冷哼。

　　神明的声音虽然并不高亢，却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宇宙的意志。于是空间轰鸣，传遍了万界。

　　祂的神能化作了无穷飞舞的光辉，以高阶自然法理为引，朝着那一道联系缠绕而去，想要阻隔孙昂的切断。

　　但是孙昂显然有着“近水楼台”的便利，神明的阻挠仅仅是让他的手指迟滞了片刻，然后继续一划而过，联系被彻底切断。

　　在神明的耳中，甚至能够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就像是一台巨大的织布机上，一根丝线被绣娘剪断。

　　神明勃然大怒，双眼之中有惩罚神火喷出，附近的三颗星辰一瞬间被化为了灰烬。

　　……

　　孙昂背着双手，哼着小曲不紧不慢的朝着暗海七界而去。

　　“心宿神明？”他心中回忆着自己曾经整理的暗海七界上的那些传承，心宿神明似乎……也有一些高阶心法流传。

　　他原本有些犹豫不决，回到暗海七界之后，应该从哪一位星空神明入手，开始铲除隐患——现在完全不需要选择了，就是心宿神明了。

　　他看似闲庭信步，却在做下决定的那一瞬间，脚步前方就打开了一道虚空之门，踏入之后穿越虚空。

　　心宿神明忽然想到了什么呢，提前一步赶往暗海七界附近的星域。

　　孙昂早晚要回去的，本神守株待兔！

　　但是祂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无数神明感应到。每一位星空神明，都有许多神念，密密麻麻的堆积在暗海七界外面的星域之中。

　　但凡和暗海七界有关的念头，祂们马上就能感应到——并非心宿神明技不如人，而是星空神明之间曾经彼此达成协议，互相开放这一部分神念。

　　别的神明如果在打暗海七界的主意，心宿神明也能感应到——当然祂们在暗海七界上的布置不在协议范围内。这一协议，只是约束神明本身。

　　一道道神念扫过来，阻止心宿神明。

　　祂勃然大怒，却不敢和整个星空为敌，只能悻悻的暂时放过了孙昂。

　　……

　　孙远海最近几天精神紧张，不是因为前线战况吃紧，而是因为人魔战场上忽然变得松懈了很多。

　　大约在三年前，神葬帝女全面接管魔族三大集团军，她的能力远超之前的任何一位魔族统帅，于是魔族开始了大反攻，尽管孙远海也同样出色，还是被魔族抢回去了一些领地。

　　毕竟魔族的整体实力摆在那里，一旦魔族开始拼命，人族仍旧要吃点小亏。

　　在这三年之后，双方你来我往争斗了三年互有胜负。孙远海的斗志也被激发了起来，正要甩开膀子和这位魔族第一天才美少女对决一番，却忽然之间魔族那边偃旗息鼓了。

　　前线并不是完全没有战斗，每隔一段时间，魔族都会在不同的战线上发起一场小规模的进攻。但是这种进攻怎么看都像是在敷衍了事，魔族集中数千名武者，嗷嗷怪叫的猛冲上来，看上去气势汹汹，然后人族战士这边只要一露头，魔族就哗啦一下子全退下去了。

　　“什么情况？”孙远海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魔族内部动荡，神葬帝女再次失势。但是随后各种渠道传回来的情报告诉他并不是如此。

　　孙远海顿时警惕起来：这一定是魔族的阴谋，示敌以弱，魔族在准备一场大行动！

　　于是孙远海密令各处要塞、前线的将领，不得掉以轻心，打起十二分警惕，一旦魔族有什么异动马上上报，同时小心应对。

　　这样戒备了几个月，没有等来魔族的攻击，却把儿子等回来了。

　　他的小儿子孙越已经成长起来，如今独领一军在外作战。父子俩同在人魔战场上，倒也经常见面，这次回来的不是小儿子而是大儿子。

　　孙远海身边还跟着不少当年乾明王朝的老部下，这些人之中很多都是看着孙昂成长起来得。

　　之前他们还可能以孙昂为荣，处处跟人吹嘘。但是这两年，他们越发感觉到，孙昂已经是九天神龙，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并不是孙昂冷漠了，而是因为他的成就实在太高了，令人高山仰止。

　　这一次孙昂悄然而至，不光是他们，孙远海也很开心。算一算已经有两年没见过儿子了。

　　孙昂怕麻烦，孙远海也就没有声张，让军中的厨子做了一小桌美食送过来，然后紧急把小儿子叫回来，父子三人准备吃一顿团圆饭。

　　“哥！你回来了！”孙越一大帐，看到孙昂就兴奋地扑上来，狠狠抱了兄长一下，快乐的就像是当年八九岁的时候。

　　孙昂拍了拍他的后背：“结实多了！哈哈哈，小弟也长大了。”

　　孙远海老习惯不改，瞪着眼睛道：“先都说清楚，非常时期不能饮酒。孙越你小子吃完饭就赶紧回去，要不是你大哥难得回来一趟，我才不会让你擅离职守。魔族那边很不对劲，咱们都得小心点。”

　　“我知道。”孙越不耐烦：“爹您真是啰嗦。”

　　孙远海一瞪眼，抬手要打，孙越赶紧躲到了大哥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