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代魔皇将这种改变,称之为血脉归元。当魔族的人遇到强大的敌人之后,确定自己无法战胜敌人,那么就能燃烧自己的血脉之力,也就是祖力。每个魔族之人的血脉之中都有祖力,根据天赋的强弱,血脉之中祖力也不相同。这是一种决然的打法,燃烧祖力,血脉归元,就能瞬间提升实力。不过血脉归元用过之后,就会死去。
费清虽然不是很了解魔族的人这种手段,但是推测着也能猜的差不多。
这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而是先把自己置于死地。费清冷哼一声,傲然道就算是化魔又能如何。
他双手袍袖向后一挥,身子骤然变大,如一位大修飘飘的仙长。今天的费清表现和以往截然不同,那种好战的表现让陈羲都觉得不可思议。正因为如此,陈羲心中有一种担忧出现。
费清身化飞仙,大袖飘摆,迎向了魔化的雷无穷。
雷无穷嘶吼一声,一张嘴再次喷出一道蓝光。费清双手在面前画了一个圆,袍袖鼓起来,里面如果灌满了风。一黑一白两条长龙在他面前出现,首尾相连,循环往复。蓝光轰击在黑白双龙上面,一阵巨大的波纹随即向四周激荡了出去。波纹所过之处,连山峰都被齐刷刷的削掉了一截。
飞沙走石,狂风大作。
黑白双龙最终连在一起,形成了一面黑白盾。
雷无穷虚空一抓,出现了一柄血色长枪。
两个人一招一式之间,就有毁天灭地的威势。
雷无穷的大枪向前一刺,费清避开后向前急冲。大枪上的虚影将山体戳碎,然后继续延伸出去,竟是在大地上划出来一道长达几百里的沟壑,如同天堑。费清避开长枪,右手持了黑白盾,左手的大袖化作流云,轰向雷无穷的胸口。
雷无穷大枪一转,将长袖缠住,枪身不断的转动,将费清的袖子全都缠绕其上。
“给我破!”
雷无穷怒喝一声,刺啦一下子,费清的袍袖随即断裂。
大袖断开,袍袖里的手突然伸了出来,中指食指成剑,一下子点在雷无穷的心口上。
噗地一声,雷无穷的后背上爆开一个血洞,一股鲜血箭一样向后激射了出去。
……
……
费清的两根手指如剑一样刺在雷无穷的心口,双指上的力度直接蹦穿了雷无穷的身躯,血洞在雷无穷后背上炸开,血雾飘洒,血箭迸射。
啊!
雷无穷疼的吼了一声,眼神里的愤怒绝望和不甘一股脑都涌现出来。他已经尽了全力,可居然还是杀不了费清。他本以为击杀费清并不是什么难事,然而打起来才惊恐的发现对方的修为境界居然深藏不露。不过想想也就释然,若非费清强大,徐绩怎么可能最后身边只留下他一个人?
这种绝望和不甘之下,雷无穷变得疯狂起来。他忽然将手里的大枪丢在一边,然后两只手紧紧的抓住了费清的手腕。此时费清的手指还戳在雷无穷的心口上来不及收回,雷无穷抓着费清的手腕猛的往自己心口里一刺!
噗地一声,费清的整条手臂都刺进了雷无穷的身体里。手从背后刺出来,胳膊还停留在雷无穷的胸腔之中。
“一起死!”
雷无穷喊了一声,然后一口咬向费清的脖子。
与此同时,雷无穷体内,所有的肋骨全都变成了长枪。那些肋骨迅速的刺过来,刺穿了自己的内脏,也刺穿了费清的手臂。那些肋骨一根一根的整整齐齐的刺在费清的胳膊上,密密麻麻的停留在那,将费清的胳膊封在了自己体内。
费清的另一只手手猛的抬起来,黑白盾在两个人之间的缝隙里插进来。
当的一声,雷无穷的牙齿咬在黑白盾上,顿时崩掉了几颗,血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淌,而他依然疯癫的笑着:“费清,是我小看你了。不过你要想杀了我而自己一点儿损失都没有,那你就算错了。我身为魔族四大长老之一,背负着魔族的尊严,就算是死,也要毁了你!”
费清的盾牌向前一推,砸在雷无穷的脸上。雷无穷的鼻子立刻就断了,整张脸都扁了下去,所以看起来更为狰狞恐怖。
费清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死死的卡在雷无穷的体内,他连着往外抽了几次都没有成功。那些肋骨整齐的交叉着刺入,把他的胳膊锁的死死的。
“一起死吧!”
雷无穷狰狞的笑着,然后身体开始膨胀起来。
费清脸色一变,一咬牙将黑白盾往自己胳膊上一戳。盾牌应声而过,将他的胳膊从肩膀一下齐刷刷的斩断。他一脚踹在雷无穷的身体上,雷无穷带着费清的一条胳膊向远处倒飞出去。费清这一脚力度奇大,雷无穷挣扎之际已经飞出去上百里远。
费清脸色发白,一动念,封闭了断臂上的血脉,然后将手里的黑白盾掷了出去。
黑白盾在半空之中再次换做两条长龙,在天空上发出嘹亮的龙吟。两条龙迅速的追上向后倒飞的雷无穷,然后蛇一样缠了上去。黑白两色,长龙将雷无穷的身子缠绕的死死的,没有一点空隙,就如同被黑白两色的布条缠绕了一层又一层似的,看着就像是木乃伊一般。
然后就是扭曲,被缠住的雷无穷的身体忽然变化起来,一会儿这里鼓起来一块,一会儿那边鼓起来一块,可是被黑白龙缠绕着,就是没有爆开。黑白双龙直接承受了一位魔族大长老的自爆之力,当雷无穷掉落在地上的时候,这两条龙的嘴角里也溢出来血液,然后闭眼死去。
费清失去了一条胳膊,以黑白双龙封住了雷无穷的自爆。他的脸色白的有些吓人,这一战虽然赢了,但是赢的却格外惨烈。也许连费清自己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用这样的方式和人交手。
他漂浮在半空上看向陈羲,眼神复杂。
自从神域对魔域开战,他已经做了太多违背自己良心的事。他奉命杀死了很多半神,虽然在他看来那些半神确实不止一提,而且在秘境之中战败而被处死,也无可厚非。然而这和他性子本就相违背,但是徐绩的命令,他又不能不听。现在,他又要面对陈羲了,是带他回去,还是放他走?
费清的表情格外的痛苦,却不是因为自己伤口上的疼痛。
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费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他的伤口上那些血液随即缓缓的漂浮起来,形成了一个一个的血珠漂浮在那,密密麻麻。然后他眼神一转,看向一个雷霆卫。十几个血珠激射而去,片刻之后就把那雷霆卫打成了碎渣。就好像一个人被重型枪械射出的子弹连环击中一样,先是头颅被爆开,然后身子被轰碎。十几颗血珠之后,那雷霆卫已经被打没了。
随着费清的眼神转动,血珠随即激射而出。一个接着一个,那些雷霆卫全都被费清以这种霸绝的方式击杀。
最后一个雷霆卫吓得不敢再战,掉头就跑。费清的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因为失血过多,再加上之前拼杀有些脱力,身子竟然有些摇摆。等他站稳的时候,那个雷霆卫已经跑出去几十里远了。费清冷哼一声,最后三颗血珠激射出去,在几十里外把那个雷霆卫轰成了肉泥。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看向陈羲:“你走吧。”
第863章 灰烬
“我走?”
陈羲有些疲劳的走到费清身边,撕下来自己的一条衣服帮费清把伤口包扎好,血已经止住了,而且到了费清这个境界,陈羲带着的伤药对他也没有任何意义。所以陈羲的包扎,或许只是一种心理意义上的安慰。
说完这两个字,陈羲稍稍喘息着在费清身边的石头上坐下来,他回头看了一眼被破坏的一片狼藉的天启山,忍不住笑了笑:“怪不得有人很多人都在说,千万不要逼着老实人发脾气,后果不堪设想,原来这都是经验之谈。也不知道说这样话的人,有几个被老实人揍过。”
“老实人?”
费清微微诧异,然后苦笑:“这是我听过的对我最奇怪的评价。”
陈羲道:“有件事必须说清楚,所以现在你我之间的关系还很微妙,纵然你没了一条胳膊,我也断然不是你的对手。如果打架的话,我打不过你。就算你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你下一招怎么出手,我还是打不过你。”
费清点了点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每个人都有争取自己活下去的权利,这是谁也不能剥夺的。”
陈羲撇嘴:“屁话。”
他拍了拍身上的土:“你们这些神族的人和我们可不一样,你们天生强大,而我们人和魔族其实一样,是靠自己后天的努力一步步成长起来的。不管天赋多好,也要从零开始。有人曾经问过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修行?有人回答说,为了能够得到吃肉且想怎么吃就怎么吃的权利。有人回答说,为长生。还有人说……为了自由。”
陈羲道:“可是大部分心里都有个想法不愿意承认,那就是修行成功了,就不会被人欺负,而且可以欺负人。所以你说每个人都有争取自己活下去的权利这不假,但是谁也不能剥夺就是屁话。”
费清撇了陈羲一眼:“你这样和一位老者说话,尤其是一位受了重伤的老者说话真的不觉得有些失礼?”
陈羲道:“你可随时都没准把我抓回去,这跟我有礼貌还是没礼貌有关吗。”
费清点了点头:“非常有关,你没礼貌我现在就抓你回去,你有礼貌我就坚持刚才自己的决定,你走。”
陈羲笑起来:“是不是很多人说过,你是真君子。”
费清嗯了一声,倒是不少。
陈羲道:“你是真君子。”
费清竟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在这个时候得到这样的评价,比我之前听到的过的所有这样的评价加起来还要有分量。”
陈羲道:“我可不是在拍马屁……所以既然你是真君子,还是有些话明明白白说清楚的好。你杀了雷无穷,还有那些雷霆卫,但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多久魔皇的人就会再次赶来,而且实力会更强大。到时候,就算是你也没有办法取胜。”
费清傲然道:“那就能杀几个杀几个。”
“然后呢?”
陈羲问。
费清张了张嘴,无言以对。其实他在决定放陈羲走的那个瞬间,就已经做好了自己死的准备。因为如果他不死,他不知道自己怎么面对这个世界。他活着,放走了陈羲,那么他无法面对徐绩,也无法面对自己内心深处对于神域之主那种固执的忠诚。如果他死了,这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这何尝不是一种逃避。
陈羲道:“你想死对不对,你死了,一了百了对不对。反正你不昧着自己的良心做事了,死才是最好的选择对不对。我要说这是逃避,你可能不会否认,还会想我就是以死来逃避面对这些事怎么了,难道还不许我死了?”
费清低着头:“对,难道还不许我死了?”
陈羲道:“你死了,对于你自己来说所有问题都解决了,但是对于公义两个字来说,却败了。你这样的人死了,那就是败了。”
费清道:“这是什么道理。”
陈羲站起来,看向天穹:“我在很小的时候,才刚刚会走路,我的父亲就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世上没有天道,只有人心。人心所向,就是天道。所以那些自称天道的人,不管多强大都不是天道。人心才是,人心向善,而绝非向恶。绝大部分人都愿意看到公平正义,而不是助纣为虐。”
“你这样的君子如果死了,那就是邪恶的胜利。”
他问费清:“我这样说话,像不像个老先生?”
费清笑着点头:“像。”
陈羲也笑:“所以我们没有错,我们是站在对的那一方,为什么我们往往要靠选择自己死去才能结束有关自己的事?我们没错,但是我们该死?如果是这样的天道,那只能说去他妈的。你不能死,我也不能死。不管你爱听还是不爱他,该死的人是徐绩,是抢走徐绩皇位的另一种徐绩,是魔皇,是那些随意可以牺牲别人来成全自己的人。”
费清不是没有听到过类似的话,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血在沸腾。
……
……
“你确定自己是个好人,是个君子,所以你就会一直牺牲自己。”
陈羲叹道:“这特么的是哪门子的道理。”
费清语气有些黯然:“可是我的位置,决定了我的选择。我是神域之主的臣子,所以我就要为他负责。”
陈羲不客气地说道:“你这不是忠心,是奴心……”
费清摇头:“对我来说,这两者没有什么区别。”
陈羲问:“那么你必须对神域之主忠诚,这个认知是谁给你的?”
费清道:“自然是神域之主。”
说完这几个字之后他就后悔了,可是想收回已经来不及。
陈羲冷笑:“自然是神域之主,而不是你自己。你对一个人的忠诚却要靠比人来告诉你,你这不是忠心也不是奴心,你只是在坚守自己的道。你觉得那就是你的道,可事实上,那是你的悲哀。”
费清解释道:“是我说错了,对神域之主的忠诚,不是神域之主给我的,而是我内心想法。”
陈羲:“呵呵……骗得了你自己吗?你刚才给出的答案自然而然就出来,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那才是你真正的想法,甚至不是想法,而是一种自然反应。所以我刚才说的才是对的,你不是守节,而是守道。你守着的可不是什么你的忠心,只是你的修为之道。”
费清脸色变得很差:“那只是我的道?”
陈羲耸了耸肩膀:“也没准是你的一个梦而已,你小时候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一个正直的侠客?不不不,你当然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因为在神域,根本就没有侠义可言。你是世家出身,从一开始接受的教育也当然不是对神域之主效忠,第一要求当然是为家族利益服务。”
“然而这正是你厌恶的,你厌恶别人不断的对自己灌输这种想法。”
费清冷声道:“不要随意胡乱猜测别人的过往,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
陈羲道:“那好,这个假设就不提了。每个人年少的时候都有梦,我就不信你没有。很多人年少时候的梦,就会成为自己的执念。比如说,我四岁之前,就想做个侠客,游走天下,杀尽邪恶之徒,保护善良百姓。成年以后,我觉得这样的梦想其实离自己已经很远了。可是再转念想想,我在做的,不一直都是这样的事吗。”
陈羲猛地转身看向费清的眼睛:“那么你呢,你儿时的梦想是什么?”
费清的嘴角抽搐了几下,竟是无法给出答案。可陈羲从他的表情就看得出来,费清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陈羲本来就是想要这样一个答案给自己,他要的是这样一个答案给费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