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海神的祭司

　　穿越长长的海沟，就像穿过一条幽暗的隧道。越往海沟深处走，越能发现两侧在逐渐扩大，高高的峡谷两壁隐没在远处的海水之中，四周被黑暗的海水笼罩在其中，仿佛置身于一片虚空，只有眼前这条由珊瑚和磷藻组成的光路，像是虚空上的一道桥梁，从一无所有的黑暗中穿出，再穿入另一片一无所有的黑暗中去。

　　沿着海沟一直前进，两侧作为路灯栽培的珊瑚树越来越密，光线也越来越亮，生长在珊瑚树上的海藻渐渐变得稀少，海藻冲穿梭的海鱼也变得越来越少，周围的环境一点一点变得肃穆起来，让第一次来的人们逐渐感受到了神灵的威严。

　　“越来越亮了呢。”凯瑟琳低声说道：“这是不是意味着距离暴风神殿越来越近了？”

　　“是的，暴风神殿就在不远的前面。”同样是负责迎接客人的南希指着视线尽头的黑暗中，一个明亮的光点说道：“最亮的那个光点，就是神殿所在的位置，只要再接近一点就可以辨认出了，非常特别的建筑，你们绝对不会认错。”

　　确实不会认错，再走一会，几人就发现了，那根本不是什么光点，而是整整一片光幕，那是由整个神殿所发出的光亮。神殿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发光体，在深邃而黑暗的海水中散发着清冷的光，提示着每个经过的生物，这是属于神灵的领地。

　　更接近一些的时候，少女们终于看清了神殿的样子，一副做梦也想不到的样子。远处的建筑与其说是建筑，不如说是一团体积惊人的珊瑚礁，巨大的珊瑚构成了一个神殿式建筑的样子，珊瑚礁上缠绕着褐色的磷藻，形成了一个建筑形状的巨大光源。

　　与陆上的神殿相同，暴风神殿之前也有一段短短的参拜之路，参拜之路的两侧除去作为路灯用的珊瑚树之外，还分左右各自树立着二十根由珊瑚生成的石柱。海族们用特殊的方式加快了珊瑚的生长和死亡。让珊瑚虫在选定的位置按照指定的形状快速换代，死去珊瑚虫的尸体便这样一点点积累起来，变成了眼前这些粗长的珊瑚柱。

　　二十根珊瑚柱的尽头，便是同样由珊瑚形成的神殿阶梯，一条人鱼独自站在阶梯前，静静的等待着客人们的到来。阶梯前的人鱼有着和澜娜相似的外貌，褐色的长发披散在光滑的肩头。鱼皮制成的胸衣围在胸口处，纤细的腰身随着水波水中的暗流轻轻摆动。远远看上去似乎就是另一个澜娜。但如果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阶梯前的人鱼外貌和澜娜也仅是相似而已，就算两人站在一起也可以明显的分辨出两人的区别，绝不会认错。因为和澜娜身上的稚嫩青涩相比，眼前的人鱼成熟稳重又温柔可亲。很显然，这位成熟版的澜娜，就是海洋与暴风之神卡勒托在凡间的代行者，掌管深海之中宗教事务的最高祭司，所有海族的精神领袖。同时也是澜娜的母亲，曾经仅凭歌声就让半神阶的海洋魔兽主动退却的半神祭祀多丽丝。

　　“多丽丝大人。”带路的黛丽丝和南希一齐向前赶了几步，在多丽丝面前弯曲鱼尾俯身行礼：“遵照你的指示，已经迎接到六位尊贵的客人。”

　　“辛苦了。”多丽丝的声音虽然因为发音器官的原因同样低沉，但低沉的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温柔和亲切，让听到的人忍不住就会对她产生好感：“很高兴见到大家，各位海族的英雄。深海中的暗潮已经带来了你们到来的征兆，神祇也降下了你们终将胜利的预言。当每一位海族高举紫螺酒杯高声祝祷的时候，都绝不会忘记各位英雄们的辛劳与付出，都绝不会忘记为英雄欢呼，为胜者歌唱。最后，仅代表暴风神殿全体祭祀。代表人鱼和娜迦两族自身，对你们献上感激，感谢你们能接受我们的请求，来为我们解决这个关系到全体海族命运的最大危机。”

　　“我……咳……”凯瑟琳虽然很擅长和人交涉，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无论是势力首领还是普通成员，她都可以很好的交流。但是对于这样宗教方面官方语言她实在没有接触的经验。而丽娜虽然对宗教方面很了解，但是过去接触的也只是中层的礼节，这种最高规格的、代行神灵意志的接触她见都没见过，不仅是她，连陆地上很多宗教的教宗或者最高主教都没有见过实际的事例，也就更谈不上可以得体的应对了。

　　“以无畏与公正为名，以骑士之仪，向海洋与暴风的掌控者献上凡人的尊敬。”潘尼斯紧贴在凯瑟琳身边，水波震动中小声说着。但刚说了没两句，多丽丝的目光就转到他的脸上，脸上的笑容里带着善意的嘲弄和嗔怪，看起来虽然温柔亲切，却又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权威性，就像一位年长的姐姐在用目光责备自己年幼的弟弟。这样的表情和目光让潘尼斯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揉着额角停了下来：“愿神圣的海洋永不干涸，愿……好吧好吧，我闭嘴好了。”

　　多丽丝的笑容更温柔了，连眼角都带着微笑，没有再理会一旁假装研究地上珊瑚台阶的潘尼斯，而是主动上前来到少女们面前，柔声说道：“不用那么多礼节，刚才代表神祇的欢迎仪式已经结束了，神灵的目光已经退去，所以现在保持放松就可以了。”

　　“谢谢你，多丽丝祭司。”多丽丝的笑容似乎天生带着影响人心的感染力，仅凭一个笑容就可以拉进彼此之间的距离。在多丽丝笑容的感染下，几位少女身上礼节性的仪态很快褪去，换上衣服放松的神情，凯瑟琳说道：“很多次听澜娜提起过你，今天总算见到了。”

　　“澜娜这还是第一次交到异族朋友呢，你们是澜娜的朋友，就也是我们的家人。”多丽丝用长长的鱼尾轻轻拍打着每一位少女的背，又伸手戳了戳澜娜的脸：“这个小笨蛋上次回来其实很高兴呢，嘿嘿。”

　　“母亲大人。”澜娜不满的打掉了多丽丝的手指：“我哪里很高兴了。”

　　“嘿嘿。”多丽丝神秘的一笑，不管澜娜在一边暗自生气，拉起丽娜和薇薇安的手，当先向神殿的阶梯走去：“来吧，有什么事进神殿再说，千万不要太过拘谨，既然是家人，就没必要那么客气的，你说是不是啊，这位假装自己是珊瑚柱的先生。”

　　“呵，呵，呵。”潘尼斯正站在一根珊瑚柱旁边，尽量躲在暗处不惹人注意，但多丽丝显然不准备放过他。被点名的潘尼斯挠了挠头，放弃继续躲在柱子后面的念头，苦笑着从阴影里走出来，无奈地说道：“好久不见了，多丽丝。”

　　多丽丝很可爱的歪了歪头，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一言不发的看着潘尼斯，让气氛变得尴尬起来。尴尬之中，潘尼斯用力揪着自己的头发，咬着牙说道：“好久不见了，多丽丝……姐姐。”

　　多丽丝笑了，温柔的笑容似乎可以让四周的海藻都为之茂盛，少女们不得不承认，这个笑容是她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模仿的，带着成熟女性那种时间沉淀带来的独特韵味，就连澜娜都从未见过母亲这样的笑容。多丽丝温柔的笑着，用力抬起手轻轻抚摸潘尼斯的头发，身高的差异让这个动作做得很辛苦。潘尼斯一脸苦笑的弯下腰配合着多丽丝的动作，这个反应显然令多丽丝非常满意，鱼尾下意识的高频率拍打地面，低声说道：“确实好久不见了，你这个狠心的家伙，这么长时间，出了那么多事，都不肯来找我吗？究竟有没有把我当成姐姐看？算了算了，不管怎么说，这次来了就好，先一起进去吧，晚上到老地方好好聊聊。”

　　“恩。”潘尼斯忽然觉得心底一些东西被轻轻的碰触到了，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差点没有把自己呛死：“你们走前面吧，她们毕竟第一次来。”

　　“来吧，女孩们。”多丽丝点点头，滑行到少女们身边，像个平易近人的邻家阿姨一样，从背后推着少女们说道：“进来神殿休息一下吧，就算有了两栖珠，潜入深海还是很容易产生疲劳感的，必须在深海下静静的休息两天才能适应，澜娜不懂，难道某些人也不懂吗，一点也不知道对女孩子温柔一点。所以这两天就让我好好招待你们吧，千万不要拒绝，这次的任务可并不轻松，只有调整好状态，才能顺利的完成任务。”

　　“那就谢谢你了。”凯瑟琳想了想，点头应道：“多丽丝……呃……”

　　“叫阿姨。”潘尼斯话音还没有落，突然飞了起来。人鱼族的鱼尾看似像是漂亮的艺术品，但实际上蕴含着很强的力量，多丽丝鱼尾随意一摆，潘尼斯便远远飞出，终于如愿的钻进了珊瑚柱的阴影里。

　　“呵呵，多丽丝姐姐。”少女们怜悯的看了嵌在珊瑚柱上的潘尼斯一眼，掩嘴微笑。

　　“来吧，做好心理准备，神殿里会让你们大吃一惊的。”

第三十七章 暴风神殿

　　珊瑚形成的阶梯，赤脚踩去有些不同的感觉，一些细小的藻类从珊瑚阶梯的缝隙里探出头，轻轻摩擦着脚底的皮肤，让人在行走时总会有一种痒痒的感觉。阶梯每一级都很高，但这里是在深海，即使有两栖珠的调节水还是会感到轻微的浮力，借着这种福利，脚下轻轻一踏可以向飘起登一级台阶，一百级台阶很快被甩在身体下方，来到了神殿的大门前。

　　神殿并没有大门，正门的位置没有任何阻拦的通向神殿内部，透过正门向内部看去，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与外面磷藻布满了神殿外墙所发出的光明截然不同。

　　“请进吧。”发现少女们在神殿的门口对黑漆漆的内部有些踌躇，多丽丝笑的温暖里带着一点点狡黠，眨着眼说道“进去明白了。”

　　没等少女们再说什么，潘尼斯已经抢在她们前面，跨步迈进了神殿的大门。有人用行动为少女们安心，少女们也再没有什么犹豫，凯瑟琳对调皮的等着看好戏的多丽丝点点头，试探着慢慢走进了大门。大门内的空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是一片漆黑，只能感到光从背后照来，却无法突破自己身体所在的位置，也是说，谁也无法看穿眼前的黑暗，只能在黑暗摸索着步行。沿着黑暗向前走了七八步，凯瑟琳突然感到身体一重。像是突破了一层薄薄的膜，在下一瞬间，眼前又恢复了光明。而且在重见光明之外，耳又听到了声音，并不是那种利用道具模拟出的说话声，而是真实的，平时每天听惯了的潺潺流水声。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凯瑟琳突然有些不能适应身体的重量。下意识的开口问道，开口的瞬间她更是发现。自己不仅能看到光明，能听到声音，甚至可以闻到气味，可以正常呼吸和说话了。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离开了两天以来朝夕相处的海水，来到了一片干爽的环境之。

　　凯瑟琳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不再是浸泡在水时像是隔了一层雾气一样的模糊，而是真真切切的直接看到了，再看看自己脚边的地面，从身滴落的海水把干燥的地面都打湿了。

　　“这是……真的脱离海水了？”凯瑟琳对抱着双臂一脸有趣模样的看自己的潘尼斯问道。没等潘尼斯回答，身后便又是几声水声，其余三位少女也依次出现在凯瑟琳身旁。有了身后出现的人做参照。凯瑟琳才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在背后的走廊里，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海水阻拦在走廊之外。让屏障内外变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小心。”潘尼斯像是知道会发生什么，薇薇安一走进来，他便伸出手去。果然，刚一进入无水的空间，薇薇安便腿一歪，向前直挺挺的倒下。好在潘尼斯即使伸手扶住，让她没有摔在地“刚从水里离开。你重新调整一下力量的控制吧。”

　　“这是刚才多丽丝那么神秘的原因吗？”丽娜的眼睛里跳动着好的火焰，抚摸着珊瑚礁质地的干燥墙壁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片没有水的空间？这里可是海底呀，想要开辟出这样一片区域，需要对抗多强大的水压啊。”

　　“别忘了，这里是神殿，而且是主掌海洋与暴风的神灵，卡勒托的神殿总殿。”潘尼斯放开逐渐适应的薇薇安，低声说道“这里是神灵意志的延伸，发生什么事都并不怪。”

　　“包括用神力来对抗深海的水压吗？”凯瑟琳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景象，眼前的神殿和它们陆地的同类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封闭的走廊两侧高悬着晶能灯，高高的拱顶悬挂着代表神灵的海洋旗，空气弥散着海边独有的轻微的海腥味，从走廊的深处传来一阵阵若有若无的圣歌吟唱声。

　　“错了呦。”不知什么时候，多丽丝带着澜娜和拉弥亚已经站在少女们身后，其余迎接着应该已经从另外的出入口返回了。三位海族身穿着干燥的祭司袍，精巧的双脚赤裸的踩在地面，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肩头，三位海族已经转变成了人形，正微笑的看着一脸镇静的她们。听到凯瑟琳的话，多丽丝用仿佛邻家姐姐一样温和的语气纠正道道“并不是对抗水压哦，海洋是吾神的一部分，海洋的一切都在吾神的掌控之。所以并不是对抗，而是命令，吾神说，海水当避让神殿，不得进入神殿之，于是海水从神殿退去，神殿内变成了干燥的空间。”

　　“但是，为什么呢？”凯瑟琳不解的追问道“你们都是海族吧，完全不需要开辟出这样一种无水的空间作为神殿呀，一点必要也没有。”

　　“不，这是必要的，而且很必要。”多丽丝没有再解释，而是主动带着大家向走廊深处走去。拖在后面的澜娜替母亲解释道“有很大一部分海族，他们的体型整个神殿还要大，有一些甚至好几个神殿加起来更大，想要建立一个可以供他们聚在一起礼敬和祈祷的场所根本不可能，所以最后统一规定，进入神殿必须转化成陆形态，陆形态的体型和人类差不多大，这样才不会出现过于拥挤或者无法进入的尴尬情况。但是，另一个问题出现了，陆形态并不方便在水活动，所以我们向神灵祈祷，把神殿区域划归为避水区，这样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唔，体型问题果然很让人困扰呢。”凯瑟琳想象了一下有好几个神殿大的海兽想要钻进神殿时的场景，摇着头叹息道“还好我们不用考虑这方面的问题，而且这样的结果对我们来说真是太好了，否则算有两栖珠，海底的世界也总是让人困扰呢。”

　　沿着走廊一路前行，穿过几道拱门，少女们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站在一个庭院里。庭院的方没有任何遮蔽，抬起头可以看到由大量海水组成的黑漆漆的穹顶。穹顶之，偶尔有一些会发光的海鱼悠闲的游过，仿佛是夜晚划过天空的流星。

　　庭院里，错落的点缀着不少珊瑚，多彩的珊瑚生长在地面，在灯光的映照下不断变换着颜色，反射出仿佛如同梦幻般的光晕。大丛珊瑚的间隙，由不知名的石头凿刻出一些石桌石椅，桌椅的表面光滑温润，坐去非常舒服。看着眼前这些，少女们几乎可以想象，当晚饭后来到庭院里，漫步在珊瑚丛，或是躺在温润的石椅仰望穹顶偶尔划过的光。这样的场景给少女们一种非常古怪的感觉，像是悠闲，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寞。

　　“来这边走。”多丽丝回头说道“我想你们最好先去洗一洗，把身的盐分都洗掉，然后换一套衣服。快到晚饭时间了，我为大家准备了海底特色的晚餐，礼节性的接待在神殿外已经结束了，所以晚餐算是一场小型的家宴吧，为了迎接女儿的新朋友举行的家宴。”

　　凯瑟琳本想拒绝这些应酬，只想尽快的了解任务情况完成任务，但是当她一抬头，看到多丽丝像个殷勤好客的母亲一样一脸期待的笑容，心里不由得软了下来，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喂，你够了啊。”潘尼斯突然重重咳了一声，斜眼瞟着笑的很开心的多丽丝“不要再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偷偷用你的魅惑天赋行不行，这么一点小事，有必要吗？”

　　“那我不管，反正你们已经答应了。”多丽丝一脸诡计得逞的喜悦，娴静透出的狡黠和活泼让她怎么看都不像澜娜的母亲，更像是个姐姐而已“是不喜欢你们人类这个习惯，做什么事都急急忙忙的，一点意思也没有。还是放松一点，悠闲一点吧，休息一个晚，不会有太大损失的。”

　　“呵，谢谢你了。”虽然被用天生的魅惑干扰了，但凯瑟琳也实在无法为这种事生气，只能苦笑着摇摇头，连一旁的澜娜似乎都为母亲的行为觉得丢脸，别扭的扭开头不去看她。

　　“以前跟你说过了，不能这么较。”潘尼斯叹了口气“你们生活在海底，不分昼夜一成不变，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寿命又长久，一分钟还是一天对你们来说并没有太大区别，但是人类不一样，每一天都很宝贵的。”

　　多丽丝眨了眨眼，对几位少女说道“跟我来，我先带你们去你们的房间，刚进入海底，你们最好花三天时间住在这里，不仅是之前跟你们说过的休息身体的休息，而且你们也需要熟悉海底的战斗方式和交流方式，否则这样毫无准备的进入战斗是很危险的。”

　　“喂，不要无视我啊。”潘尼斯苦恼的揪着头发说道“所以说，你这个性格真是太恶劣了。”

第三十八章 家庭宴会

　　晚餐的场所，是在神殿后方的宴会厅内。神殿的宴会厅使用次数并不频繁，只有每年举办大型活动，海底世界各方代表齐聚暴风神殿的时候，才会投入使用。但由于地处海底，环境中并没有灰尘浮土的存在，即使一年不使用也不会出现桌椅上盖满灰尘的惨状，因此当大门打开后，只要经过简单的清扫，就可以迎接新的客人。

　　“母亲今天很高兴呢。”由于是家宴，多丽丝并没有指使神殿的护卫和低级牧师们进行接待工作，而是由大家自己亲自动手。这个看上去不合规矩的简单行为，却很好的拉近了冒险团的少女们和代表海族的澜娜及拉弥亚之间的距离，潜意识里在告诉大家，我们之间不是外人，不是雇主和受雇者之间的关系，而是很亲密的朋友关系。少女们也很喜欢多丽丝这样态度，和澜娜一起很高兴的收拾这间宽敞的宴会厅。工作之中，澜娜有些感慨地说道：“很多年没有见到母亲露出这样快乐的表情了。尤其是最近十几年来，母亲总是因为一些事困扰着，今天难得可以开心一天。”

　　“祭司的工作很繁重吗？”丽娜奇怪地问道：“按理说，不需要争夺信仰的神殿，并没有太繁琐的工作要做呀。”

　　“但是暴风神殿作为海底的信阳中心，需要协调深海各种族和各个个体之间的争端和矛盾，尤其是那些强大的个体。”澜娜纠结地说道：“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事。比如谁又抢了谁的猎食场啦，谁又打扰谁睡觉啦，谁又把谁的宠物当食物吃掉啦一类的。这些事如果放着不管，那些鲁莽的家伙能为这些事打起来，他们一打起来往往小半个海域都被惊动，然后其余那些闲的没事的老家伙们就跟着上去凑热闹，然后发展成一次波及半个海域的各族大战，等他们打的心满意足各自回去沉睡以后，残局还要神殿出面收拾。所以说。这种事不能不管。但是问题在于，如果要管这些事的话。他们之间的矛盾又没有对错之分，除了尽力协调之外再没有其他处理办法，所以现在神殿的各个高阶祭司最怕的就是这种寻求协调的家伙上门，他们上门肯定没有好事。”

　　“听起来就觉得可怕。”凯瑟琳苦笑着说道：“好像是城市法庭里的仲裁庭。也是专门处理这些琐碎纠纷的，我认识好几个仲裁庭里的仲裁官，都是年纪轻轻头发就快掉光了，原来海底世界也是这样。不过，多丽丝阿姨也需要做这些吗？”

　　“那倒不用，母亲这些年担忧的是另外一件事。”澜娜叹息着说道：“就是我之前跟你们说的，关于那个令海族疯狂的区域的问题。我怀疑，母亲最近十几年，一直和几位海底的强者一起。透过海底的暗流注视着那片区域，因为每隔一段时间，母亲就会把自己关进祈祷室里。出来的时候总会很虚弱疲惫，像是精神力消耗过多的样子。我问她的时候她总是不说，我也就只能乱猜了。”

　　“放心吧。”凯瑟琳按着澜娜的肩，认真地说道：“我们既然已经来了，就一定会尽力解决这件事，尽量不让你的母亲继续烦恼下去的。”

　　“谢谢你们。”澜娜用力点点头：“我为我初次见面时用报酬来威胁你们道歉。”

　　“哈。没什么啦，你们也是迫不得已。我们能理解，不会介意的。”凯瑟琳一拍手，大声说道：“好啦，清洁工作完成，还有什么可做的？要不要去厨房帮多丽丝阿姨？”

　　“千万别。”澜娜赶紧拦住凯瑟琳说道：“我们的厨房是在神殿之外的，去厨房就必须进入海里，你们刚洗干净，去完回来又要再洗一次。而且海族烹饪方式和其他种族不一样，我们都是利用魔法和种族天赋烹饪的，你们去了也帮不上忙。”

　　“这个我也听说过？”丽娜扶着眼镜说道：“不过我一直很好奇，没有魔法能力的种族怎么办？难道需要去找有魔法能力的海族帮忙吗？”

　　“生吃呀。”澜娜理所当然地答道：“像我们这种半人型海族都是拥有一定魔法能力的，一点魔法能力没有的种族，海洋形态基本都是兽型，他们都是直接吞食的，只有变成陆地形态才会吃烹饪过的食物。”

　　“唔，听起来感觉很凶恶，不过这也许就是种族特点吧，其他种族也没资格评论。”凯瑟琳说道：“说起来我这次倒是我第一次吃海族的食物，以前从来没吃过呢。潘尼斯，你从以前的朋友那边偷学到了那么多知识，没学一学海族的烹饪方法？”

　　“学不会。”潘尼斯说道：“那是在海底才有用的，而且需要特殊的魔法操控方法，陆地种族不可能模仿的。”

　　“哦，明白了。”凯瑟琳突然眉毛一挑：“喂，你在做什么？”

　　“偷懒啊。”潘尼斯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发呆，听到凯瑟琳提问顺口答了一句，便马上反应过来，跳起来说道：“不不不，我其实是在思考问题，对，思考问题。”

　　“我都懒得说你什么了。”凯瑟琳无奈的敲着额头说道：“问你个问题，你和多丽丝祭司到底什么关系？看你们好像非常熟悉的样子。”

　　“怎么说呢，算是很好的朋友吧。”潘尼斯说道：“以前我们几个朋友来深海住过一阵，几个月吧，她也曾经……哦，这个没什么，反正关系很近。”

　　“奇怪，为什么我不知道？”澜娜疑惑地问道：“按说这种事我应该知道啊。”

　　“那时候你刚好不在。”潘尼斯说道：“你不是经常跑出去玩，一走就是多半年吗？”

　　“总觉得是借口。”澜娜不满地说道：“你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的，母亲也是，你俩串通起来瞒着我。唔，能让你俩串通的事肯定不简单，我明白过，果然你还有可能是我父亲。”

　　“天哪，我放弃了。”潘尼斯抱着头趴在桌子上呻吟道：“随便你怎么想吧，卡勒托保佑，多丽丝怎么会有这么固执的一个女儿啊。”

　　“收拾好了吗？”多丽丝的声音适时的从宴会厅外飘了进来：“澜娜和拉弥亚，你俩快来帮忙，东西太多我一个人拿不过来，你们和我一起去厨房。”

　　海族的食物，多数用煮作为烹饪手段，也有煎的和烘烤的。他们的烹饪手段很独特，以水煮为例，利用魔法在面前形成一个水球，把食物放进水球之后缓慢升温，当达到沸点之后，因为外界的水压过大，水球里的水无法沸腾气化，看上去一直保持在平静状态，但实际上内部的温度已经相当高了，利用这种高温的水把内部的食物煮熟。这种方法首先需要控制内外的水分绝对隔绝，其次要让升高的温度局限在水球的范围内而温度不会向外扩散，如果做不好这两点，烹饪出的食物就会大为失色。烘烤和煎制方法类似，只不过一个是把水球内部的水变为空气，另一个是利用水球外部面的高温去直接加热食物，就像潘尼斯所说，除非在深海中，否则不可能用得到。

　　在三位海族的忙碌下，很快，十多道食物便摆满了宴会桌，这种最高祭司亲手烹制的食物，估计会让无数海族羡慕到眼红。宴会桌上，以鱼类、贝类和甲壳类为主，辅以各种可食用藻类，看起来非常丰富。尤其特别的，是一种被称为面包藻的食物。这种藻类生长在深海的海底，有着蓬松的带状主体，截取一段并在水中加热后，带状的藻叶就会膨胀，质地也会变得松软，虽然不像真正的面包那样遇水就化，但是吃起来口感和面包非常相似，算是海族的主食之一。

　　八个人，围坐在宴会桌的一端，照例由多丽丝带领，一起对海神的恩赐表达了感谢之后，便开始了这场奇怪的家宴。几位少女都是第一次品尝深海的厨艺，这种明显有别于陆上的味道让几位女士都感到十分新奇。但是再新奇的食物也挡不住心里的疑惑，在进食暂时告一段落的时候，凯瑟琳放下餐具，正色地问道：“多丽丝大人，从见面开始，我就有个问题想要向你询问。”

　　“关于神眷者？”多丽丝温和可亲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像是彻底变了个人一样，由邻家的大姐姐变成了睿智的长者，淡淡的笑着说道：“我想你也该问到了。”

　　“是的。”凯瑟琳点头道：“在信仰之路上，两位迎接我们的高阶祭司大人曾经提到过神眷者，我们以为是潘尼斯，但她们两位却说其实是我，但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神眷者啊，更不知道受到哪位神祇的眷顾。”

　　“确实不是潘尼斯，潘尼斯是另一种身份，神眷者是你。”多丽丝严肃说道：“但是，为什么是这样，我也不知道，这是卡勒托大人亲自降下的神谕。你应该知道，卡勒托大人和智慧之神的关系很密切，而智慧之神的观察术和预言术是神祇之中最强的，所以卡勒托大人从智慧之神大人那里得到什么特别的消息也说不定。不过不管消息来源如何，你是神眷者这是来自于神祇的认定，我想，他们恐怕是不会出错的。”

第三十九章 被控制的海族

　　“但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这有点太过于难以置信了。”凯瑟琳用力摇着头说道：“这让人很难接受，说不定真是哪里弄错了。”

　　“我是不是看着你，并不是由你来决定的。”多丽丝很理解凯瑟琳的心情，带着安慰的笑容说道：“决定是否看着你的人是神祇，但决定每一件事怎么做的人是你自己。所以说，是否受到神灵眷顾，对你本身的行为而言没有任何影响，只是会让你的运气更好选择更多，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讲，这种事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可我连注视着我的是哪位神祇都不知道。”凯瑟琳苦恼地说道：“实际上我只是泛信徒，我真正信仰的是骑士的美德和公正无畏的精神，但是很遗憾，并没有这方面的神灵存在。也就是说，某位神灵在眷顾着根本不信仰他的我，这不是很可笑吗？”

　　“智慧之神除非不做出预言，否则一旦他预言了什么就绝对不会出错，换句话说，得到了预言的吾神也绝不会出错。”多丽丝笑的像个标准的圣职者，说的话也让人很难理解：“永远不要妄图去揣测神灵的意志，因为那本来就不是凡人所能理解的世界。只有到了你应该明白的那一刻，你才会理解，原来那就是神灵所指的位置。”

　　“神灵的目光可以看透过去、现在与未来，而凡人的目光只能看到现在。”丽娜的神态也变得充满了圣洁之态，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但正因为如此，凡人才会追随神灵的脚步，而神灵也会降下箴言作为追随者的恩赐。”

　　“箴言已经降下，你们已经得到了恩赐。”多丽丝脸色平静地答道：“至于是否能接受恩赐的福音，那就是每个获得者自己的问题了。”

　　“但神是慈爱的，神祇的恩赐是为了让信徒得到提示。”丽娜针锋相对地说道：“而不是为了让信徒更加迷惑，在为信徒降下的箴言里故作神秘，并不符合神灵的气度。”

　　“但是……”多丽丝歪着头，像调皮的孩子一样眨着眼。狡猾的微笑道：“但是你们并不是吾神的信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