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收集时间？”阿尔克墨涅连尾巴都忘记甩了，疑惑地问道：“那种东西也能收集吗？嘶嘶，这种完全抽象的非实体性概念，根本不可能被人夺走吧。”
“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潘尼斯摇头道：“但是，他们利用的法阵，是和神民们使用的法阵同源的，按现在的情况来看，应该是神仆那仅存的几个三眼族半死者传授给他们的。”
“嘶嘶，你是指神民的时间和空间魔法？”阿尔克墨涅随意用尖锐的爪子在桌子上乱划，这似乎是她思考时养成的习惯，桌子上已经布满布满划痕了，不过她自己倒是一点也不觉得，思考着说道：“也有道理，嘶嘶，神民们擅长时间魔法这是事实，如果那些人，叫什么来着？嘶嘶，对，时之沙，如果时之沙的那些人真的从神民的半死者那里学到了相关知识也不是不可能的。嘶嘶，不过说真的。我实在没法理解，怎么才能从一个人身上盗取他的时间，嘶嘶嘶，而且你刚才说那些受害人的样子也很难理解，嘶，一个好好的人，被魔法阵攻击以后。就直接变得老到濒死了？不太可能吧，嘶嘶。那种过程真的无法想象，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变越老吗？嘶，不行，我实在想不出来那种场景。”
“实际上我也无法想象。”潘尼斯苦笑，叹着气说道：“我甚至觉得那已经不属于凡人领域的知识了，但他们偏偏就做到了。虽然我们也没有亲眼目睹过他们施法的过程，但是受害人却见过很多个了。尤其是纺锤村和迪尔萨伦周边村落两处地点，数千人就这么死去，而且都是活活老死的。你没见过很难理解那种震撼感，所以也让我不得不相信有人能做到这种事了。不过，对于多丽丝那边的消息，也就是说他们盗取的是时间这种说法，我心里还有些疑虑，就像你说的，我也理解不了所谓盗取了他们的时间是怎么回事。所以我还不能肯定，他们被盗走的是不是时间。”
“看来你必须去一趟菲拉那里了，嘶嘶。”阿尔克墨涅黄绿色的竖瞳里闪着光：“他这一百年来不是一直在研究时间魔法吗，嘶嘶，而且居然可以利用时间魔法改变时间对他的作用，强行让自己多活了几十年。嘶嘶嘶嘶，我觉得和时间魔法有关的问题，找他肯定没错。”
“事情刚一出的时候，我就这么想过。”潘尼斯很无奈地说道：“但是当时克里斯托就跟我说过，菲拉已经衰弱到下不了床了，这种时候我再去找他咨询这些问题，实在不合适。”
“没到下不了床那么夸张。嘶嘶。”阿尔克墨涅摇头道：“前几年我倒是见过他一次，他的学徒带他来我这里复诊，嘶嘶，那时候他在学徒的搀扶下还能慢慢走几步，当然，肯定走不远，嘶嘶，在我这个屋子里走一圈就喘的厉害了，而且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
“那他的精神状态呢？”潘尼斯问道：“还能保持清醒吗？”
“嘶嘶，精神状态倒是不错，神智非常清楚，嘶嘶，说话的逻辑也没什么问题。”阿尔克墨涅说道：“就是非常容易疲惫，嘶嘶，说话的时间长了就会有点含糊不清。而且这还是在持续服药的基础上，嘶嘶，如果哪天停止服药了，恐怕很快就没法像现在一样清醒了。所以，嘶嘶，如果你还想找他详细询问关于时间魔法这方面消息的话，就要尽快了，嘶嘶，再拖下去的话，我不敢肯定他还有没有机会帮你解答问题，到时候会误了正事的。”
阿尔克墨涅的话听起来似乎很冷漠，但这只不过是蜥蜴人天生的直率而已，何况潘尼斯知道，她说的一点也没错。原本潘尼斯认为，神仆和时之沙只是在无罪之城有暂时性的合作关系，毕竟时之沙的成员都是生者，不太可能和那些亡者们有太密切的合作，但是杰克的信息却打破了他的幻想，把双方的关系进一步拉近了。很显然，神仆的半死者们知道自己无法悄无声息的进入低语沼泽，因此就把这件事委托给了时之沙的成员，既然半死者连神性之血这种东西都可以放心的交给时之沙的人处理，就足以说明双方的合作已经到了非常紧密的地步，再也无法割裂来看了。想要应对半死者不知内容的计划，就必须把时之沙也考虑进去，因此弄清时之沙的隐藏手段就变成了可以影响到整个雅拉世界安危的大事，也容不得他再因为怕给老朋友增加负担而犹豫了。
“呼，我明白的。”潘尼斯深深叹了口气，自嘲的笑着说道：“本来这次打算只是去看望一下他的，现在看起来，还要麻烦他多些忙了，但愿不会给他带来太大的负担。几个月前，我刚刚送走了小地精，我可不想这么快就又看着一个朋友离开。”
“如果只是让他帮你们解答一些疑问或者判断一些情况的话，嘶嘶，问题应该不大。”阿尔克墨涅说道：“只要你不让他陪着你去战斗，嘶嘶，你的担忧就不会实现，放心吧。”
“希望真能像你说的那样。”潘尼斯却没有那么自信：“如果因为我的原因加速了他的死亡……呵，算了，再怎么说也不得不去，就这样吧，还是按原定计划，两天以后我们出发。”
第六十七章 卡密加拉领
布特高原，雅拉大陆地势最高的一片高原，曾经在第一纪，被三眼族的人们认为是最接近天空和神灵的一片净土，但是到了第四纪，这片净土却被一些因厌倦诸神之战和崇尚自身力量而背弃了神灵的法师们占据，也不能不说是一种绝妙的讽刺。
在布特高原上，有一片名为卡密加拉的平坦高地，面积有一万四千平方公里左右，这片高地归属于同一位法师领主。在法师之国五十四块领地之中，这样大小的领地并不是最大的，有不少领主的领地比卡密加拉高地大很多，但是，如果论土地的富饶和人口的稠密，这片领地绝对属于最好的几块之一，九十七万人口在所有领地中排在第三位，而足以供应九十七万人口消耗而且还有大量剩余物资，让卡密加拉领的物产丰富程度也在法师之国布特居于第二位，仅次于现任法师最高评议会议长沃伦森的领地。这片领地内丰富的物产，除去用于九十七万民众的日常消耗以及维持领主政权的开支之外，全部转化为各种魔法材料和研究资金，供领主和领主下属的法师们进行魔法的研究和知识的探索，这是法师之国所有法师领主们相同的做法，或者说，这就是法师之国建立的目的之一——为了探索无尽的未知，不受限制的倾全部领地的财力物力支援自己的研究工作。
卡密加拉领的领主醉心于魔法的研究，长年不出席每年一度的最高评议会大会，有时甚至连代表也忘记指派，但却并没有人对此表示异议，因为这位领主的地位在法师之国实在是太特殊了。作为布特仅有的两位半神，这位领主的实力和知识不仅超越了议长沃伦森，甚至也超越了法师公会的会长安图因，很久以前就成为了雅拉世界里最强大的法师，他的名字曾经传遍雅拉大陆的每个角落，他的事迹至今还在吟游诗人口中传唱。他的存在已经成为了法师的骄傲，他就是菲拉，亡者归来之祸一战的参与者之一，百年前的英雄。可惜，时间是最可怕的武器，没有人可以在时间的摧残下侥幸，即使是半生研究时间秘密的菲拉大法师也是如此。法师最高评议会的几位议员们都知道，菲拉大师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过。这些事卡密加拉领的居民们并不知情，他们依然如常的生活，创造着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
第三烈焰城，是卡密加拉领的首府，这里的人口数量超过二十万，占据了全部卡密加拉领的五分之一，而卡密加拉领的所有商业活动，至少有三分之一是在这里完成的，可以说。第三烈焰城就是卡密加拉领的心脏，是最重要的一座城市。
“你们要知道，那些法师们的脑子里只有魔法模型和数学公式，他们所有的智力全部分配到了魔法研究上，所以让他们起名字，简直就是一种自暴自弃的表现。”潘尼斯不顾背后一双美丽的眼睛忧郁的注视和另一边火焰的威胁，自顾自地说道：“看看法师之国的这些法师领主们吧。根本没有起名字的创意，整个法师之国，起码有四十多个烈焰城，一百多个火球镇，他们似乎只能想到这些名字，我觉得哪怕叫黑猫城白狗城都比这些名字好听。他们的民众们也觉得无奈。为了彼此区分，只能在城市前面加上编号，想想就觉得可怜。”
“想想吧，两个人第一次见面，互相自我介绍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潘尼斯挥舞着双手加强语气说道：“你好，我是第三十八烈焰城的汤姆，很高兴见到你。你好。我是第一百二十四火球镇的杰瑞，我很荣幸可以和你见面。神呐，好好的自我介绍变成了一场喜剧。”
“噗嗤”，银发的牧师少女忍不住捂着嘴发出一声低笑，眼前似乎出现了潘尼斯所形容的场景，不得不说，他的形容虽然略显刻薄，但的确很有道理，如果让自己这么自我介绍的话，估计到时候自己一定觉得很羞耻以至于说不出话来。
不过，不管怎么说，在别人的首府城市里发表这样的言论，实在不是什么礼貌的做法，凯瑟琳狠狠捅了潘尼斯一指头，低声笑道：“你这个家伙给我闭嘴，这种事想想就可以了，说出来的话，实在是太失礼了，你看周围人看你的眼神都不对了。”
“好吧好吧。”潘尼斯很听话地说道：“不说了总可以吧，看风景好了，你们应该没有来过法师之国吧，这里的城市还是很有特点的。”
潘尼斯说的没错，法师之国的城市的确很有特点。不像其他城市总是用高大的树木作为点缀，这里由于地势很高，很少有大型的树木存在，大多数植物都是一些低矮的灌木和青草，因此城市的整体效果看上去给人一种很没有生机的感觉。为了弥补这一缺点，居民们大多把房屋的外墙涂成绿色，虽然起不到实质性的作用，但起码看上去会好一点。
走进城市，人们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是身处异国，周围的建筑无论是哪种功能，都会有一个高高的尖顶，这些尖顶没有太多作用，最初只是为了模仿法师高塔的造型而设计的，但几千年来一直持续着这种习惯，这样的建筑风格已经成为了法师之国的传统。远远看去，城市里无数尖尖的屋顶直冲天空，就像一片茂密的树林一般。
天气很好，阳光也很充足，但是广阔的城市之中，总有一大块乌云的阴影在飘来飘去，移动的似乎还很有规律。如果这时抬起头向正上方眺望就能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乌云，而是一片巨大的浮空岛屿。岛屿有一平方公里左右，下方是整块的岩石，周围附着着泥土，岩石和泥土在魔法的力量下凝聚在一起，以违反重力规则的方式漂浮在空中。而在岛屿上方，高耸的法师塔矗立着，向所有的人昭示着这片领地的权威和归属。
第六十八章 菲拉大师的状况
必须承认，虽然无法从下方看到浮空岛上方的全貌，但这样一块大型陆地漂浮在城市上空，足以带给人很强烈的震撼力，这些由地脉能量功能的人工浮空岛肆无忌惮的吞吐着魔法的力量，彻底打破了重力的限制，自由自在的在空中飞翔。而下方城市里的住民们对此都习以为常了，正常的出行生活，一点也不担心浮空岛掉下来砸到自己，到了正午的时候，有些人还特意躲在浮空岛的阴影下，以躲避过于灼热的阳光。
少女们走在第三烈焰城里，感觉看到什么都很新奇，少女们虽然走过了不少地方，见到过不少奇特的城市和城市建筑风格，但这座独属于布特高原的城市还是为她们带来了很强的惊讶感。由于地处北方，受到地下能量的影响，高原上的气温很高，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的穿着都非常清凉，无论男女都只是穿着薄薄的一层单衣，大片大片的肌肤露在衣服外面。这一点让习惯了圣都讲究礼仪，无论如何都要保持衣着整齐得体那种风气的少女们感觉很不适应，在少女们的认知里，这样是一种很失礼的行为，就算是人类眼中野蛮的兽人也不会这样做，即使她们以前听说过这里的习惯，但不亲眼见到，也很难相信同为人类，居然有人会这样出门。不过少女们心里也清楚，这完全是由于地理因素导致的，普通人并没有职业者那样的身体强度，他们无法对抗过于炎热气候的影响，对于他们来说，尽量减少遮盖物是对抗气温最有效的手段。因此少女们只是心里不适应，却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除了去海边以外，我还没有试过穿的这么少呢。”常年包裹在法袍中的薇薇安看着眼前衣着单薄的人群说道：“其实我很想知道，这些人如果去到其他城市怎么办，习惯了这样的环境，他们很难适应其他城市的冬天吧，唔。突然很想看到这些市民在圣都下雪的日子里穿成这样在街上走的样子，一定很有趣吧。”
“他们又不是傻子。”丽娜白了法师少女一眼，撇撇嘴说道：“其实我倒是也很想试试这样的打扮，嘿嘿。那才是真的有趣呢。大姐，要不咱们在法师之国的这几天，也都穿成这样吧，毕竟咱们应该尊重当地的习俗嘛，你说对不对。而且。反正薇薇安这个笨蛋的身体看上去已经没有太大不同了，就算什么都不穿，也不会显得太过异常。”
“你才是笨蛋，你才什么都不穿。”薇薇安挥舞着法杖捅了捅丽娜的腰，愤愤地说道：“而且无论在哪里，什么都不穿都会显得异常好不好，你这个家伙自己大脑混乱，千万别拉上我们，我们可不愿意陪着你一起发疯。”
“你俩别闹了。”凯瑟琳无奈地叹了口气，头痛地说道：“咱们是来和潘尼斯一起办正经事。可不是来玩的，办完正事还要赶快回家呢，出来好几个月了，我很担心家里的情况，不知道三色堇和含羞草姐妹，有没有制造什么混乱，还有小鹿和安妮，这两个孩子寂寞了那么多年，这次咱们离开了这么久，一定很担心吧。担心又一次被亲人抛下，唉，希望她们不要太难过。”
“大姐你如果有了孩子，一定是个好母亲。”丽娜偷笑道：“从你刚才的话里。我已经可以想象出你当母亲时候的样子了，嘿嘿，对吧，潘尼斯，唔，你也应该是个好父亲。看你现在多有爱心，肯定没问题的。”
“我觉得你这个问题，我回答了以后一定会很倒霉，所以我拒绝回答。”潘尼斯仰着头假装什么也没听见，他现在正牵着爱娃的手站在一旁，两人在一起就像是一个带着女儿出游的父亲一样。爱娃木然看了丽娜一眼，用毫无起伏的语调说道：“你一分钟之内被大姐揍的几率为百分之八十七点四，被她说教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六点二，如果我是你的话，绝对笑不出来。”
“别闹了，芙蕾雅回来了。”凯瑟琳在丽娜头上随手敲打了几下作为惩罚，对远处挥挥手道：“芙蕾雅，我们在这里，怎么样，有从法师公会打听到什么消息吗？”
法师公会是一个世界性的组织，和佣兵公会以及冒险者公会一样，在绝大部分城市里都有分会，如果是在其他国家，打听消息往往会选择冒险者公会，因为冒险者公会的消息最灵通，但唯独在法师之国里，由于法师的地位很高，因此很多高层层面的消息，往往只有这里才能打听到，于是，作为法师的一员，又有丰富的政治以及人际交往经验，自然是由芙蕾雅出面，在当地的法师公会收集情报了。
“没有什么不好的消息。”芙蕾雅用手给自己遮挡着阳光，就算偷偷使用了冰属性晶石残片降温，她依然被太阳晒得浑身难受：“菲拉大师的健康状况没有什么变化，据说他每天上午还会在护理人员的照看下，给学生们进行一个小时的指导。这样看来，应该没什么问题，虽然大师他已经很久不接待客人了，但是如果潘尼斯出面，肯定可以见到他的。”
“我会出面的。”潘尼斯点头道：“能知道他现在没什么问题就好。”
“还有，菲拉大师的首席执政官费列克已经回来了。”芙蕾雅说道：“看来他比咱们速度快了不少，据说他回来之后，菲拉大师的精神有明显的好转，应该是已经把阿尔克墨涅大人的药物用上了，如果咱们去拜访大师的话，最近一段时间是最好的机会。”
“那就明天一早拜访吧。”凯瑟琳问道：“潘尼斯你觉得合适吗？”
“不用，现在就去。”潘尼斯摇头道：“刚才芙蕾雅不是说他上午会给学生指导吗，我担心他下午精神不济要休息，现在先去看看情况，约好一个时间再详谈，这些事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清的，需要足够的时间。”
“好吧，我明白了。”凯瑟琳说道：“那就先找地方住下来吧，这附近有什么旅店吗？”
“跟我来吧。”芙蕾雅说道：“法师公会有自己经营的旅店，刚好可以住。”
第六十九章 悠扬的旋律
“叮叮咚咚”，弗拉伦琴发出悠扬的声音，在小巷中回荡，琴声低沉而婉转，如同静夜里蛙虫的低语，为晚春炎热的正午带来了几丝凉气，路过的人们听到琴声，无论是否懂得音乐，脸上都不约而同的露出几分轻松，这就是音乐的感染力所在，一段动听的旋律，即便是在灼热的环境之中，依然可以为听众带来心灵的平静。
这里是城市之间的一条小径，从冒险团入城的位置想要进入市中心的市政厅，对于外来的游客来说，需要绕行几条大道，但是如果熟悉城市格局的话，最快的路线其实是穿越几条类似的小径。没想到，在穿越最后一条小径的时候，居然一进入就听到了如此美妙的音乐。如果还在知识之都，少女们绝不会感到惊讶，知识之都也是艺术的圣地，在那里，沉溺于音乐的艺术家们一旦来了兴致，会在任何场所进行即兴创作，因此，经常可以看到某位音乐领域可以被尊称为大师的人，在街头巷尾忘情的演奏，观众们对于这样的事也不会觉得惊奇，只会停下匆忙的脚步，闭上眼认真聆听一段难忘的旋律。
但是，这里并不是圣都，表演的也不会是圣都那些性格上很像小孩子的音乐大师，法师之国的研究狂人们对于音乐和艺术从来只有一种看法，就是浪费生命荒废时间，有欣赏音乐的精力不如多做一个实验，因此，在法师之国里，能听到这样高水平的演奏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演奏者的距离听起来还很远，传来的琴声断断续续，但受过全面贵族教育，对音乐有优秀鉴赏水平的凯瑟琳仅仅听到了几个音符，就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惊讶地说道：“在这里居然可以听到这种水平的演奏，简直难以想象。而且听起来还是在街头表演的，以法师之国居民的欣赏水平来说，恐怕很难理解吧。”
凯瑟琳说的没错，由于上层法师们的特殊习惯，导致民众们也对艺术没有什么兴趣，因此法师之国居民的鉴赏水平在雅拉大陆都是出了名的低下，就连被很多人类认为是野蛮人的兽人们。也有先祖的战歌和战舞，也有他们独特的艺术氛围。但法师之国的人类们这方面却是一片空白，评价一段旋律，也只有用好听和不好听两个词来表达。所以，即使法师之国已经不那么封闭了，也没有多少吟游诗人愿意来这里表演，毕竟在这里表演不仅不可能获得足够的收入，甚至还会遭到嘲笑，谁也不愿意做这种蠢事。正因为如此，凯瑟琳才会对有人居然在法师之国的街头献艺报以惊讶的态度。这实在是太罕见了。
“恩，我也听到了。”潘尼斯闭上眼仔细聆听，手指还跟着音乐的旋律轻轻晃动，听了几秒之后，他睁开眼睛说道：“这不是人类的风格，你仔细回忆刚才那段的第三小节和第四小节之间，人类的艺术家们在演奏中处理这种情况的时候。大多都会使用连贯的低音六连音连接，但这段音乐并没有，他是直接用切分节奏作出了律动变化来过渡的，并不符合人类的习惯。这个演奏者应该不是人类，或者说，起码他的演奏风格不属于人类的。倒是比较像森林的风格，恩，韵律上来看也很符合那些精灵们喜爱的口味，估计是某位精灵在这里无聊的演出呢吧。”
“你们两个够了啊，明知道我们听不懂，唔，芙蕾雅不算。”自从圣都新年音乐会之后。丽娜对于所有和音乐有关的东西就再也没有任何兴趣了，这时低声抗议道：“不要歧视不懂艺术的人们呀，你们就不能用一些我们能理解的语言来讨论吗？”
“好吧好吧，我们不说了。”凯瑟琳和潘尼斯相视一笑，对潘尼斯问道：“要过去看看嘛？还是先绕行，毕竟正事重要，等拜访过菲拉大师约定了详谈的时间再拜访这位演奏者也不迟。就怕等那时候，演奏者已经离开了，唔，不过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没机会拜访就算了。”
“不，还是过去看看吧。”潘尼斯表情有些奇怪地说道：“这个演奏者我觉得很有趣，呵，这种距离，我居然感应不到他的存在，任何方面都感应不到。”
潘尼斯虽然没有详细说明，但少女们马上理解了他话里的含义。五位少女都很清楚，潘尼斯的六感极为敏锐，尤其是听力、嗅觉和能量感应三项更是灵敏的惊人，甚至可以做到仅凭说话的回音来探测一片位置的狭窄空间的形状，也可以依靠嗅觉在喧闹的市中心人流中找到一位特定的年轻女性，当然，虽然后一条让他接受了不少次惩罚，但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一项很惊人的能力。然而现在，明明听到了声音，潘尼斯却说无法感应到弹奏者，这就说明弹奏者隐匿自身的能力已经远超常人了。
“不，你猜错了，不光是隐匿自身。”潘尼斯却摇头道：“从这点我基本可以肯定了，对方一定是精灵，他是在习惯性隐匿的基础上，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呵，只有那些常年生活在森林中崇尚融入自然的精灵游侠们才有这种习惯。唔，我想我大概猜到是谁，能有这样的演奏水平，又有如此强的潜伏能力，候选人已经不多了。不过，他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你认识？”凯瑟琳始终紧紧拉着薇薇安，虽然法师少女的病已经治好了，但是她对知识的狂热喜爱并没有减少，在绝大多数安全的情况下依然处于思考状态，对于外界环境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如果不拉着她，恐怕只需要几分钟就会走丢。因此凯瑟琳一边和薇薇安斗争，一边问道：“他是什么人？”
“你们也见过的。”潘尼斯笑了笑说道：“不过应该是一年之前把，除了芙蕾雅和爱娃，你们三个都见过。”
“原来是他。”想起那位实力强大却又文雅有礼的精灵，凯瑟琳也不禁会心微笑：“当初他帮了咱们不少忙，还没机会好好感谢他他就离开了，这次见到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第七十章 耶达的咏唱者
时近正午，第三烈焰城里很安静，居民们都回到自己的家里，吃午饭的同时躲避正午毒辣的太阳，只有一些游人还抓紧每一分钟的时间在城市里游览着，因此，此时的小巷里没有任何行人的存在。浮空岛这一时段并没有在附近巡游，抬头就可以看到澄明碧蓝的天空，耀眼光直直的照射着市中心的建筑和地面，把石板铺成的地面晒得有些发烫，城市似乎已经陷入了沉睡，只有微弱的虫鸣声还在周围回荡。当然，除了虫鸣，还有悠扬的音乐，弗拉伦琴的声音并不大，若有若无的声音伴随着虫鸣飘向四方，仿佛一场午后的白昼梦。
沿着声音一路追寻，耳畔听到的音乐声越来越近，乐曲的旋律也变得越加和缓，还没有看到演奏者，但是少女们的脑中已经可以描绘出一幅图像，明媚的阳光下，演奏者隐藏在墙壁投射出的阴影中，斜靠着小巷绿色的墙壁一脸淡然，修长的手指悠闲的拨弄着弗拉伦琴细如发丝的琴弦，让人看到了就觉得从内心升起一种懒洋洋的感觉。
潘尼斯却翘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轻声道：“这个距离就可以抓到了，果然是他，精灵森林里最强的传奇，距离半神只有一步之遥的神职者，涉足神祇的咏唱者、吟游诗人、画家、法师、森林游侠，而且还能在每个领域都拥有大师水准的人，这些年来也就只有他一个了，我说的对不对，穆尔。”
“叮叮咚”，弗拉伦琴的旋律一变，由原本的悠扬舒缓突然变的欢欣明快，似乎琴声的主人在用音乐，对六个人的到来表示热情的欢迎。潘尼斯嗤笑一声，摇摇头说道：“这个家伙总是喜欢这样，神神秘秘的，一副标准的神职者的样子。”
“喂。”一把钉锤已经悬在了潘尼斯的头顶。银发的牧师少女斜眼瞪着潘尼斯，用鄙夷的语气说道：“亲爱的潘尼斯先生，你居然还好意思说我们，忘了你当时把自己隐藏的多神秘了吗？哼哼，要不是我们戳穿了你的伪装，你还要继续神秘下去呢吧。”
“哎呀，看来你已经被发现了呀。凯尔。”音乐声倏然而止，穆尔熟悉的声音从小巷的尽头响起：“前不久我还在猜测。你带着的面具什么时候会被撕破呢，没想到这么快。不过还真让我惊讶，你被发现了以后，居然继续留在了这里，没有自己离开，看来你是已经想开了啊，很不错，恭喜你了，老朋友。”
“叫我潘尼斯。我就是潘尼斯。”潘尼斯嘴角抽了抽，迎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一走出小巷，大家就看到了精灵族的穆尔，音乐与艺术之神耶达的咏唱者。
小巷的尽头是一个狭窄的三岔路口，穆尔就像大家想象中的那样，靠在一侧的墙壁上。怀里抱着弗拉伦琴，正在微笑着看着大家。看到六人出现，这位已经超越了英俊一词可以形容范围的精灵穿着一身草绿色的精灵族猎装，摘下头顶的帽子，对少女们深鞠一躬，通用语中带着奇特的韵律对大家说道：“耶达的信徒向大家问好。美丽的小姐们，愿各位的生命之树永在，青春永驻。”
“愿森林常青，箭矢常利。”同为神职者的丽娜很久前就从潘尼斯那里学会了如何应答来自耶达神殿精灵神职者的问候，这时代表凯瑟琳回礼道：“愿您的歌声和乐曲永远萦绕在神祇的耳边。”
“谢谢您的祝福，美丽的贤者小姐。”耶达的信徒的每一个动作都优雅到无可挑剔，这一点也不令人惊讶。毕竟在世人的眼中，精灵一族无论男性还是女性，几乎都可以被视为优雅的代名词。穆尔不厌烦的向五位女士一一致意，就连看起来是小孩子的爱娃也没有漏过，直到复杂的见面礼仪结束，穆尔才对大家说道：“无罪之城分别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想到，会和各位这么快就再次相遇，更没有想到，再次见面的时候，各位已经都晋升为传奇阶了，真是令人惊讶的晋升速度。而且，前几个月我去了一趟海之国，从多丽丝大祭司那里听到了各位的事迹，不得不说，面对邪神的诱惑，各位居然可以坚守自己心灵的防线，让他重回世间的阴谋最终破灭，这种坚定的信念实在令我钦佩。”
“重回世间？”提起半年前在海之国发生的一切，凯瑟琳也顾不上回应穆尔的赞扬了，惊讶地问道：“帝摩斯不是已经陨落了吗？怎么还会重回世间？”
“凯瑟琳小姐，你不知道吗？”穆尔却比凯瑟琳更惊讶地问道：“如果不知道这件事背后的阴谋，那你为什么会拒绝神器的诱惑呢？”
“我不知道什么阴谋啊。”凯瑟琳茫然地说道：“但是我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我坚守的信念不允许我这样做，所以我必须拒绝它的诱惑。”
“我明白了，果然是奈莉大人的追随者应有的坚持。”穆尔严肃的对凯瑟琳再次行礼，郑重地说道：“实在抱歉，我小看了你的意志和信念，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
“这些没什么啦。”凯瑟琳追问道：“不过我很好奇你刚才说的阴谋到底是什么。”
“实际上，帝摩斯是一个嫉妒谨慎的神祇，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会给自己预留一条退路，以他的性格，绝不会自己陨落，却留下一件神器，最终成就别人的成神之路的。”穆尔解释道：“多丽丝大祭司告诉我，她研究神器的碎片以后发现，噩梦之灵号角其实就是帝摩斯留下的退路，如果有人接纳了这件神器并且使用了它，帝摩斯就会一步步从这个使用者身上复苏，最终以完整的神躯降临世间，成为可以进入凡世的唯一神灵。”
“我明白了，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么重要的事。”凯瑟琳感到心里一阵后怕，在拿着噩梦之灵的那一刻，她曾经不止一次动摇过，但最终还是毁掉了神器，骑士少女总算知道了，如果她那时候没有抵抗住诱惑，也许现在存在于躯体中的就不再是她自己了。
“行啦，这种事就不要多说了。”实际上潘尼斯在事后早就猜到了帝摩斯的阴谋，只是担心凯瑟琳后怕一直没有直说，因此不满地说道：“你现在不是应该在精灵王庭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看样子还是特意在等着我们。”
“我本来不在这里，不过在附近的。”穆尔答道：“至于我的目的……在你们眼里，精灵是一种什么形象？”
第七十一章 无效的诱饵
穆尔的这个问题问的很有趣，如果不了解的人，听起来好像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在雅拉世界其他智慧生物种族中，精灵的形象几乎已经有了一个固定形态，优雅、美丽、温和、善良、热爱自然，把这些词中的每一个套用在精灵身上，其他种族都不会有太多异议。但是熟悉精灵一族的人才会知道，这些优雅美丽的精灵，灵魂深处却镌刻着独属于他们自己的疯狂。正常的情况下，他们的确温和善良，但是一旦疯狂起来，这些报复心极重的精灵们就会做出很多不计后果不计代价的行为，这些行为是其他种族，起码是人类无法想象的。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一千二百多年前的那场针对奴隶贸易掀起的战争，精灵们可以因为一个年轻弱小的普通族人被贩卖而出动全部战力，十万黄金林卫横扫半个人类世界，宁可损失大量的宝贵战力甚至宁可全族灭亡也要把敌人送进地狱。当时人类各国的高层大部分都对有限的奴隶贸易持默许的态度，其他种族的应对方法也只是小规模的边境战争而已，因此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些文雅温和的和平主义者居然连试探都没有，直接掀起了一场把两个种族全族都牵扯在内的战争，最终导致了五十万人类联军覆灭，沿途七十三座城镇的所有军事和行政人员全部死亡。这场战争不仅给自信心过度膨胀的人类带来了重创，也让所有种族都见识到了精灵的疯狂，从那以后的一千二百多年里，再没有任何人敢轻易去招惹这些森林中的宠儿，而这些森林中的疯子，在大战过后完全无视了被自己占领的土地，直接退回森林之中，重新过回他们原本悠闲安逸的生活。
时间过去很久了，仇恨也早已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被淡忘，就连精灵的疯狂都已经不为大多数人所知了。但真正了解精灵的人们，绝对不会遗忘他们灵魂深处的疯狂的。也正因为如此，当穆尔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冒险团除去爱娃之外的其他五个人。几乎同时想到了精灵们另一面的形象，再把之前发生过的事联系起来，答案就很明显了。凯瑟琳神色古怪地问道：“穆尔先生你没有返回迷失森林，还是因为族人被时之沙的敌人所害这件事把。”
“没错。”穆尔优雅的拨弄了一下琴弦，声音柔和的弗拉伦琴却发出了如同武器碰撞一样的声音：“智慧生物们想成长。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有的时候代价就是自己的生命，这些我们都明白，所以即便每年都会有精灵在森林外的世界里因为各种原因死亡，我们也不会有任何举措，离开森林到外界冒险是他们自己的选择，那么就需要自己承担这份代价，王庭和各个森林教会都会把他们的死亡视为正常死亡。但是这件事不一样，这件事已经碰触到了我们的底线，如果不查清楚的话。每个精灵都不会甘心的。”
“所以自从咱们在无罪之城分开之后起，你就一直在继续追查这件事？”潘尼斯问道：“已经一年了吧，你还真够有毅力的。不过你一点都不担心吗？虽然你算得上半神之下最强，但对方的首领可是半神，如果他亲自动手对付你，你是没有机会的。”
“我早已做好了为此战死的准备。”穆尔的笑容依然温和，但说出的话却和他的笑容一点也不相称：“可惜，对方的首领实在聪明，到现在也不敢亲自动手。”
“如果他亲自动手杀了你，在那之后精灵王庭那边就可以通过你的伴生树看到对方了吧。”潘尼斯对精灵非常熟悉。很清楚精灵们所独有的一些秘法，点头道：“时之沙的那些成员们，尤其是他们的首领，最大的依仗就是身份神秘。如果揭开了这层遮蔽的话，恐怕他们就构不成威胁了，看来你心里反而盼着敌人主动来攻击你把。”
“你果然很了解我。”穆尔笑得很漂亮，拍拍潘尼斯的肩说道：“谢谢你的理解了，可惜，我主动承担下这份诱饵的任务。敌人却不肯上钩，不仅不上钩，而且在发现我紧紧跟在他们背后追查之后，直接停止了一切活动，让我现在手上的线索也全断了。”
“当然了，对方又不是傻子。”潘尼斯说道：“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所以我现在很苦恼。”穆尔摊了摊手，尖尖的耳朵抖动着：“只能耐心的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