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如你所愿。”芙拉尔表现很明显的“窃笑”了一阵，带着鹿群从皮具店的窗口走过，透过灌木形成的窗口，可以看到店铺内部的情况。算不上宽敞的店铺内，大部分陈设都是木质的，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这里简直就是一个手工艺品的乐园。店内摆着七八个陈列台，每个陈列台的大小、形状、造型、样式都完全不同，可以看出绝不是统一化生产的家具，而是具备绝对的个性化。每一个陈列台都被制作的精致漂亮，裸露在外的平面上都镌刻着细密的花纹，边角处经过了特殊的加工处理，雕成各种鸟兽的造型，可以说，店铺里的每一个陈列台所花费的时间和所具备的价值，都比出售的商品要高得多，如果一个外族顾客进入店内，首先注意到的绝不是商品，而是这些堪称艺术品的陈列台。
而且，除了陈列台之外，店铺里还有其他吸引顾客目光的东西，房间的边角处，店主所在的柜台上，从屋顶的树枝悬吊下来的置物架上，到处放置着大小不同的木雕，最大的是一尊森林女神的塑像，就放置在店铺正中，最小的看不清楚是什么造型，只有食指长短，摆在店主背后的柜子里，据芙拉尔介绍，这些木雕只是店主闲的没事随手雕刻的，并非出售品，而是如看但那个客人觉得顺眼，就当做购买皮具的赠品，但是大多数客人都是没有希望的。
有这么多分散客人注意力的东西，显然会对经营起到反效果，因此店铺的生意并不好，队伍经过的五六分钟时间里，少女们没有看到一个客人进入店铺内，但是透过灌木窗户可以看到，经营店铺的精灵店主一点也没有着急的表现，反而懒洋洋的坐在柜台后，嘴里哼着简单却悠扬的曲调，低着头专注的雕刻手里的木头。
听到鹿群的蹄声，店主抬起头朝窗外瞟了一眼，少女们可以肯定他看到了外面的这些人，但是却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一样，重新低头把注意力转回到手上的雕刻中。不过，在低头之前，精灵还是微不可察的对窗外的人群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尤克特拉希尔的祭司
“你们精灵都是这么有个性吗？”店主的反应让凯瑟琳有些发愣，芙拉尔无论如何和蔼温柔，但是身份上依然是精灵族的女王陛下，每一个精灵都是她的臣民，然而店主看到她却几乎没有是很么反应，换做人类的世界，就像是法拉尔帝国的皇帝或者内维尔联邦的公爵走在路上，看到他们的人却只是随便瞟上一眼而不是鞠躬或者脱帽致意，这种反应实在让人难以理解，哪怕是在以平等著称的圣都和自由都市都一样。因此，少女只能呆呆的对芙拉尔问道：“还是说他身份特殊或者是特例？”
“唔，实际上他一点也不特殊，只是一个普通的族人而已。”芙拉尔苦笑着摇头道：“有时候，灵感只会在一瞬间出现，所以大家在创作的时候都比较专注，懒得理会外界发生的事，所以就会像你看到的那样喽，而且按照我们精灵的习惯，除了林卫军团因为军事化管理，需要保持上下级的观念以外，其余的平民和退役后的林卫都是平等的，我这个女王除了可以代表长老会执行一些决策之外，和他们从地位上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只有责任，没有相应的地位吗？”皮革店已经鹿群抛在了身后，凯瑟琳却依然皱着眉，沉吟道：“并不是说这样不好，对于平民来说，这是最好的一种状态，但长久下去很容易出问题啊，没有谁天生就应该为其他人奉献，只有付出没有回报这种事很难长远发展下去的，如果这样的状态维持的时间长了，奉献者总会产生不满的，那么或者不愿意再继续承担这个职务，或者通过其他途径来获取足够的回报了，而这个其他途径，很多时候并不那么美好。”
“呵呵，谢谢你的关心啦，我的敌人。”芙拉尔的笑容像鲜花绽放一样美丽。轻声对凯瑟琳说道：“不过其实没关系的，因为我们精灵和你们人类不一样，我们的权力结构比较特殊，即便长期维持这种状态。也不会出现你担忧的情况。你看，迷失森林中，有狩猎女神阿蒂米斯的神殿，有艺术与音乐之神耶达的神殿，有水泽与花草的守护者达芙妮的神殿。有枯萎与凋零女神倪克丝的神殿，森林与生命这一神系所有神明在迷失森林中都有神殿，都有自己的大祭司，唯独森林神系的主神，和黛妮雅大人、卡勒托大人同为最古老的原初神灵之一，在智慧生物诞生之初就行走在森林之中的至高者，代表雅拉世界所有植物的女神，伟大的尤克特拉希尔大人，却偏偏在这片她亲手创造的森林中没有神殿、没有祭司甚至没有教会，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呃。你会这么说，我想我大概明白了。”凯瑟琳用求证般的目光看了看教会问题的专家丽娜，但是丽娜也只是耸耸肩表示对此并不清楚，因此骑士少女只能试探着说道：“的确很奇怪，不过，想必你是说全部精灵族都是尤克特拉希尔大人的信徒，森林女神大人看上去没有教会没有圣堂，但整个精灵王庭其实就是她的教会，而作为精灵族女王的陛下你，其实就是女神大人的祭司。不仅主掌精灵族的世俗事物，而且同时主掌女神大人的宗教事务。难怪陛下你会说保持那种只有责任没有地位的状态没有关系，实际上历任女王陛下并不是没有回报，看不到回报的只是我们。其实历任女王的回报都是以女神大人神恩的形式获得的。”
“真是聪明的孩子。”芙拉尔笑着点头道：“我作为女神大人的祭司，自然要为大人管理好凡世间的一切，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果再要求多余的回报，又哪还有资格侍奉女神大人呢。而且，我也不是完全的只有责任没有地位。只有作为女王的我才会处于这种状态，当我以女神大人代行者的身份出现时，自然会受到所有信徒的尊敬。”
“很复杂。”凯瑟琳苦笑道：“为什么一定要人为的把问题复杂化呢？”
“这是必须的，你毕竟还年轻，没有经历过第三纪的混乱，而且人类延续到现在，已经相隔了太多代人了，对那段日子的了解并不太深。”芙拉尔摇头道：“但是我们精灵不同，虽然我也没见过从那个时代活下来的族人，但是其实从第四纪开始，我们家族也只延续了六代而已，对于当年的混乱还有很详细的记录。”
“和当年的诸神之战还有关系？”凯瑟琳尽力思索着，却越想越混乱，最后只能问道：“抱歉，我实在想不出诸神之战时代和你们现在的状况有什么关系。”
“唔，你误会了，并不是和诸神之战有关，而是和第三纪末期的混乱有关。”芙拉尔摇头，深深地叹道：“你们恐怕很难体会，一个政权和神权合为一体的势力具有什么样的破坏力。据说在那个时代，很多国家都是以神权为政权的单一信仰国家，政权上无止尽的权利欲配合神权上对纯净信仰的苛求，让太多国家彼此征战，死亡的生命难以用数字来衡量。”
“所以第四纪没有势力选择政权和神权合一的方式吗？”凯瑟琳在脑中不断回忆曾经在贵族教育的社会学中学到的内容，那些知识的确印证了芙拉尔的话：“看起来，政权和神权合二为一的确不是什么太好的选择，但是，你们精灵实际上不就是这样吗？”
“所以我们家族主动为自己增添了制衡。”芙拉尔解释道：“虽然祭司和女王都是我，但实际上政权和神权已经割裂了，在政权方面，我们把所有事的决策权都交给了长老会，一切决策，大到军事调动和战争开启，小到城市事物，女王只能作为长老会的一员参与，却没有任何特别的权力，用这种方法以政权来制衡神权。与此相反的，祭司作为一个最高监督者，又可以反过来对政权进行监督，以神权来制衡政权，这样一来，就可以……”
芙拉尔的话还没有说完，远处市中心的位置，突然升起了一道焰火，在半空中炸开。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世界树
“你们这几天有节日？”远远看到腾空而起的焰火，丽娜拉住身边一个精灵护卫问道：“还是有什么重要活动？不然为什么放焰火呢？”
“节日？没有啊。”精灵护卫反而一愣神，疑惑地说道：“至于焰火，想放就放喽。”
“精灵们都是很随性的生物，他们想起什么就会去做什么。”潘尼斯朝护卫歉意的笑笑，揪着大脚鹿的尖角把丽娜拉了回来，低声解释道：“他们不像人类那样，做一件事之前需要寻找合适的时间合适的理由，他们完全不需要，随时随地的跟随自己的心意，当然，这一切都要有一个前提，就是不会对其他人造成不良影响，起码不会造成太大的不良影响。”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丽娜有些难以想象地问道：“一点都不在意其他人异样的眼光吗？感觉有些像是自由都市的气氛啊。”
“不，不是一点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潘尼斯摇头道：“而是根本不会有什么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们，这点和自由都市完全不同。自由都市的规则，是只要不违反法律，一切都是自由的，可以做任何事，哪怕违反伦理道德公俗秩序。而精灵们只是比较随性，他们的自由是铭刻在灵魂深处的，不需要通过去做那些夸张和过分的行为来展现，他们只是跟随着自己的心意，把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和心情展现出来。唔，对了，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啊，马上你们就会看到足以颠覆你们常识的东西了。”
“嗖”，又是一道焰火冲上天空，在树冠的顶端炸开，橘黄色的焰火拖着长长的尾焰飞上最高点，在夜幕中爆成千万点火星，带着视觉中留下的光影，如同落星般四散飘落。鹿群虽然稍稍放慢。但依然保持着快速前进，看焰火飞起的方向，就在不远处市中心区域的外围了。没走多久，亚林树组成的树林就变得越来越稀疏。最后几乎再也找不到一棵了，少女们的眼前一下开阔起来，这才发现精灵王庭的市中心，是一片非常开阔的空间。
视线的尽头，在王庭的正中心。是一棵巨树，很难用准确的形容词来形容这棵树的样子，因为它是在太特殊了。巨树极为高大，粗略估计高度起码在四到五百米，巨树也极为粗壮，平均直径就已经超过了百米，最下方的根部直径甚至达到了一百五十米。巨树有着大到夸张的树冠，绿色的树冠至少覆盖了一两平方公里的面积，夜幕中远远的抬头望去，很难分辨出哪里是树冠。哪里是天空。巨大的树冠从高空中垂下无数气根，一直垂落到地面，埋入土壤里，气根上同样生长着浓密的绿色树叶，让树冠所覆盖的范围形成了一个由气根组成的小型树林。气根林地内，成千上万细小光点绕着气根和树叶时隐时现，飞行中还不时洒下一片片闪烁着荧光的细粉，闪光的细粉化作一蓬蓬发着光的雾气，在空中慢慢飘荡，让这颗巨树甚至整片区域美丽的像是一场梦境。
理论上来说。雅拉世界不可能存在这么高大的树木的，一棵树如果生长到这么高大粗壮的程度，就算不被高空持续不断的风吹断，也会因为低端无法支撑自身庞大的重量而最终被自己压垮。因此，死亡森林中那些一百多米高属于最顶层的树木，就已经是雅拉世界植物生长的极限了，而王庭外围生长到一百五十米高的树木，则属于神赐之树，树种受到过神祇祝福。即便如此，也只能长到一百五十米，无法再突破这个极限了。但是，如今远远望着远处的巨树，在感受自己像虫豸一样渺小的同时，如同潘尼斯所说的那样，每个人的常识都被颠覆了。
“这棵树……怎么可能存在。”凯瑟琳坐在大脚鹿背上，把身体用力向后仰，企图拉远距离让巨树的全貌纳入视线之中，然而她的努力不出意外的失败了。骑士少女只能结结巴巴地问道：“它到底有多高？到底怎么才能生长到现在这种程度？”
“五百七十四米。”芙拉儿准确的给出了具体高度：“五十年前最新的测量结果，至于现在，应该还没到五百七十五米，理论上来说五十年的时间，它不可能长高一米的。”
“等等，你是说它还在生长？”丽娜几乎是喊出来的：“我只知道精灵王庭深处有一棵巨树，但是从来没人提到过，这棵巨树的高度居然这么……夸张，而且也没人告诉过我，它居然还在继续生长。”
“她还是活着的，当然会继续生长。”芙拉尔对于第一次见到巨树的人会做出什么表情早就很清楚了，所以一点也不意外少女们的反应，只是带着一丝恶作剧得逞的表情笑吟吟地说道：“至于长到多高才是极限，这个问题就连我们也不知道了。”
“这……这到底是什么树？”凯瑟琳呆呆的望了一阵，才追问道：“即便在公会的记录里，也没有这种类型的植物存在。”
“因为整个雅拉世界只有一棵，所以你们不可能见到过的。”芙拉儿平静地说道：“它并没有一个植物学上的名字，但是我们习惯性的称呼她为世界树。”
“世界树吗？”凯瑟琳喃喃地说道：“你们是认为它自成一个世界，还是认为世界由它而诞生，才会这样称呼它呢？”
“世界并非由她而诞生，但是精灵的世界却是诞生于她。”芙拉儿肯定地说道：“她不仅是精灵的本源，更是雅拉世界所有植物的本源，称呼她为世界树，我觉得并不过分。”
“什么意思？”丽娜的脸色变了，看看世界树，又看看芙拉儿的脸，视线反复移动了几次，才本能的压低了声音问道：“难道你们认为它是……”
“不是我们认为，而是事实如此。”芙拉儿说道：“她自树木中诞生，她是凡世中一切植物的本源，她是森林的创造者，她是我们精灵一族的母亲，明白了吗？你没有猜错，世界树就是最初之树，尤克特拉希尔大人就是从这颗最初之树中走出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真实与虚幻之间的存在
“你是说，这是尤克特拉希尔大人的本体？”少女们感到自己已经震惊到有些麻木的程度了，丽娜目光呆滞的仰望着巨树如同天空一般的树冠，梦呓般地说道：“或者说，这就是森林女神大人在凡世的化身？这太不可思议了。”
“不，这不是女神大人的本体，也算不上大人凡世的化身。”芙拉尔却摇头否定道：“当植物的本源化身为女神大人的时候，大人的确是以这棵树的形态存在的，而且也的确是从这棵树中走出来的，但是，大人一旦走出了这棵树之后，就已经是独立的个体了，而这棵树，只能算是大人蜕变后的残骸，你能说蝉蜕算是蝉的本体吗？这棵树本质上来说，就相当于蝉蜕一类的存在。至于大人的化身嘛，女神大人代表的是一切植物的本源，每一株植物，都是可以算是大人在凡世的化身，并不单单只是这一棵树。”
“即便如此，这棵巨树也有独特的意义。”丽娜思索了片刻，努力理解了芙拉尔话里的含义之后才说道：“对于森里女神大人的信徒而言，这棵树恐怕是比圣像和圣物还要神圣的存在，贴近这棵树，就相当于侍立在神灵的身侧。”
“你又猜错了。”芙拉尔却再一次摇头说道：“黛妮雅大人诞生于大地，卡勒托大人诞生于水中，但是，你能把某块土地或者某个海域视为神圣的存在吗？当然不能，因为整个陆地，整片海洋，都算是黛妮雅和卡勒托两位大人意志的延续。和这两位原初神灵一样，尤克特拉希尔大人诞生于最初之树中，但最初之树却不能被视为大人的一体两面。”
“哦，那我大概明白了。”丽娜若有所思的点头道：“最初之树曾经承载了尤克特拉希尔大人的意志，就像大地承载吾主的意志，海洋孕育了卡勒托大人的精神一样，只不过现在森林女神大人的意志已经脱离了世界树。不对不对，我错了，森林女神大人从未脱离过世界树，只不过最初的植物只有一棵。所以只有世界树承载她的意志，而现在有数不清的植物，所以她的意志覆盖了整个世界。其实从始至终，都是每一株植物都代表着她的意志，这一点从未改变。改变的只是植物的数量而已。”
“不错，不错，到底是深受大地之主宠爱的孩子，凡世之间黛尼雅大人唯一的贤者，这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芙拉尔赞赏的点头道：“不像当初的某个人，无论怎么说明，她就是弄不明白，逼得我最后只能放弃和她解释了。唔，有人扭开头假装没听见了，好吧好吧。我不说她了，大家跟我来吧，我带大家去王宫稍事休整，晚宴就在王宫内举行。”
“其实我还是有些不明白。”凯瑟琳目光中依然充斥着疑惑，皱眉反复打量着被称为世界树的巨树追问道：“我觉得我的眼睛没问题，就算我的眼睛有问题，也不可能我们几个人的眼睛恰好在同一时间都出了问题，这样的话，这棵世界树这么明显，刚才骑乘角鹰兽飞过来的时候怎么可能没看到？以它的高度来说。绝不可能被外围的神赐之树城墙挡住的，没有任何道理会被我们忽略啊。而且，就算飞在天空的时候忽略了，降落以后呢？刚才一路朝这个方向走过来。虽说最初有亚林树遮挡，看不到这棵树还说得过去，但是越接近这里遮蔽物越少，视线也就越清楚，但是，偏偏等到一直走到了这里。我们才突兀的看到了它。到底是我看错了，还是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还记得我说过吗，我们把整个城市公共设施的功能中枢放在王宫的最深处，就是因为我们认为，我们的王宫是迷失森林中最安全最稳妥的地方。我能想象，你们当时虽然不说，但是心里肯定会有一些异议，的确，雅拉世界那么大，即便再严密的防卫，强大盗贼刺客一类的人也可以自由来去，何况一个王宫了。”芙拉尔没有直接回答凯瑟琳的话，只是神秘的笑了笑，轻声说道：“但是，我依然坚持我的看法，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呵，原因其实很简单，我们的王宫就在这棵世界树之中，与世界树同在。而世界树并不是一般的存在，她的性质很奇特，存在于真实与虚幻之间，除非是比森林女神大人更强大的神灵，强大到可以否定女神大人的存在，否则就要遵循世界树的规则，至于规则嘛，我们不想让你看到的时候，你就看不到，我们不想让你碰触的时候，你就摸不到，我们不想接纳你的时候，你就无法进入，而就算敌人看到了，摸到了，也进入了世界树，依然无法干扰供能，因为除非向女神大人祈祷，否则你无法破坏世界树内部的任何部位。这就是世界树存在的规则，所以即便是第三纪末期的混战年代，也没有人把心思动到世界树身上。”
“原来……不需要我们看到的时候，它就不存在吗？”凯瑟琳苦笑道：“这样的防备的确可以算得上无法破解的了，毕竟谁也无法破坏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啊。”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丽娜却提高了音量，惊讶的大声问道：“你们把王宫建造在了世界树上？不管现在尤克特拉希尔大人的意志如何，她毕竟是从世界树中走出的啊，你们居然在它身上修建王宫？”
“有什么奇怪的吗？”芙拉尔平静的反问道：“黛尼雅大人的神殿，不是修建在大地之上吗？你再问问多丽丝，卡勒托大人的神殿，是不是修建在深海之中？我们把王宫和神殿修建在世界树上，本质上和你们的方式有任何区别吗？”
丽娜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什么，却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反驳，精灵们的行为虽然惊人，但仔细想想，却也很符合芙拉尔刚才说的道理。
“不用想太多了，如果这是对女神大人的不敬，如果女神大人不同意，我们根本无法建造王宫的。”芙拉尔挥挥手道：“来吧，王宫就在前面。”
第一百一十六章 诗人
世界树所笼罩的范围内一片宁静祥和，仿佛童话中美丽的乐园，绕着气根盘旋的光点时隐时现的闪烁着，好像天空中一闪一闪的星光。树冠组成的星空之下，是一片平坦的草坪，当然，如果按面积来算的话，足有一两平方公里的范围，也许更应该称为草原才更准确一些。草原上，高度没过脚踝的茵茵绿草柔软鲜嫩，偶尔会随着拂过的微风轻轻摇摆，踩上去感觉脚下都是软软的，轻飘飘的像是要飞入云端。
草地上没有任何围墙的存在，却错落的放置着很多桌椅和柜台，组成了不少露天的商店、酒馆和餐厅，很多精灵和少量其他种族的生物在草地上停留，或者在柜台旁寻找想要购买的货物，或者围着桌子坐成一圈喝酒和进餐，还有一些干脆直接躺在了草地上，仰望着头顶树冠组成的星空，看样子感觉非常舒服，一副陶醉其中的样子。
经营商店的人，主要还是以精灵为主，但其中偶尔可见其他种族的生物，这些其他种族的生物全部都是高阶职业者，也许是厌倦了冒险，退休后选择了精灵王庭居住，也许只是暂时金币不足，用卖东西来解决自己的财政危机。不过，不管具体是什么原因，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愉快的笑容，很显然，精灵王庭的生活让他们内心充满了快乐。
总的来说，这里的精灵还是占绝对多数，异族的数量最多只占了二十分之一，还有可能更少。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精灵王庭所在的迷失森林危险程度也相当高，低阶职业者很难进入，哪怕是高阶职业者，对迷失森林不熟悉的话，进入后也会有很高的死亡风险，就算他们侥幸活下来了，没有精灵们带路。他们能找到精灵王庭的几率，并不比一个普通人一路走来最终成功封神的几率更高。这种情况下，王庭里异族数量的比例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嗖”，又是一道焰火飞上了天空，焰火很诡异的穿透了不少世界树的气根，在树冠下的空间中炸开，散落的火焰把树冠照的一片明亮。眼前这背离了常识的一幕让凯瑟琳霍然转头。盯着芙拉尔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已经不能算是真实与虚幻之间了吧，你刚才说的话其实也有问题。你说你们可以决定别人是否可以看到碰到这棵世界树，这个你们到底指的是谁？精灵们都是一个个个体，每个人的想法并不一样啊。就像刚才那个焰火，是那个人决定了焰火可以像穿过幻影一样穿过世界树吗？如果他此时决定了世界树是虚幻的，却刚好和其他人的决定冲突了怎么办？而且，这种决定不仅针对异族，甚至还针对物体吗？”
芙拉尔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微笑着摇了摇头，神色间不仅充满了女王应有的雍容和高贵。还充满了神秘和矜持。凯瑟琳一愣，苦笑着点头道：“抱歉，是我不对，这是一个种族最隐秘的东西，我实在不该问出口的，对不起。”
“没什么，只是这的确是精灵一族最高的机密。我不可能说的太详细。”芙拉尔说道：“所以，剩下的内容，只能靠你自己理解和想象了，真实还是虚幻，由你自己来观察吧。”
“我明白了。”凯瑟琳点点头，忽然发出了一声惊讶的低呼：“这个人……可一点都不像精灵啊。实在是太特别了。”
凯瑟琳看到的，就是放焰火的那位精灵。这些年来凯瑟琳遇到的精灵，每一个都优雅高贵，穿着最得体的衣服，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无论多么困难的情况下，也要保持着身上的整洁。这样的外观特点，几乎已经成为了精灵们的标签。但是眼前这位放焰火的精灵却明显不同，他的衣服穿得歪歪扭扭，头发胡子一片蓬乱，指甲看起来有很久没有修剪过了，脸上也脏兮兮的，就像是少女们初遇潘尼斯时的那一幕，当然，潘尼斯当时比这位精灵要更夸张。
“他……这是怎么了？”凯瑟琳试探着问道：“是受到什么打击，精神有些异样了吗？”
那位精灵放完焰火之后，就背靠着一根裸露在外的世界树树根，呆呆的坐在草地上出神，就连眼珠都一动不动的，如果不是还偶尔眨眼，真会让别人以为这是一尊塑像。当少女们从他的身边经过的时候，可以听到从他的喉咙里发出一串微不可察的语言，他所说的语言并不是通用语，听起来非常拗口，吐字的频率也很缓慢，如果听得时间长了，一定很具有催眠效果。不过，这种拗口的语言他说的却很熟练，一点都没有生涩的感觉。
“光芒，夜空，消逝，流星，花开，花落，河流，生命。”潘尼斯在少女们耳畔低声说道：“他说的是精灵语，不成句子，基本翻来覆去就是这几个词，还有一些像是呓语一样的内容我就没翻译，那估计只是他发出了一些杂音。”
“这是在创作吧。”芙蕾雅曾经和不少诗人或剧作家接触过，显然很熟悉这些人投入创作时的状态，因此低声说道：“听起来像是一首诗，不太像是歌剧。”
“恩，就是在创作。”芙拉尔点头，肯定地说道：“他前些天突然来了灵感，准备再写一首诗，但是很快就陷入了困境，据说写出来的内容总是差一点感觉，因此每天大部分时间里都在思考，所以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这可不像是不久前的问题吧。”具备学者严谨态度的薇薇安马上就发现了问题：“我看他的头发胡子和指甲，他维持这个状态恐怕至少一年了。”
“的确是没到两年啊。”芙拉尔理所当然地说道：“所以我才说是不久前。”
“好吧，是我错了。”薇薇安拍拍自己带着软帽的头顶，叹了口气说道：“以你们的时间观念来看，的确是不久前。”
“他到底想要创作什么诗呢？”芙蕾雅很有兴趣地问道：“以什么为题材？”
“不知道。”芙拉尔摇头道：“他从来公开过。”
第一百一十七章 长寿种族的专注
“我想，他大概是感叹时间的流逝，感叹生命无法重来的遗憾。”芙蕾雅下意识地说道：“但是，像你们这样有着漫长生命的生物，很难把转瞬即逝的烟花，和你们漫长的生命联系起来，所以他才会卡住吧。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试试换个角度来思考呢？想想森林里那些虫子吧，很多虫子只有一年的寿命，还有些虫子在地下蛰伏几年，就只为了钻出来看一看这个世界，为什么不把从它们的角度来思考，来表达对时间的敬畏呢？”
“对，我记得我看过一本小说，唔……是谁写的啊，忘记了，反正是很久前的。”丽娜也跟着点头道：“书里幻想出了一种奇怪的生物，据说早晨在水中诞生，生命就只有短短的一天，晚上就会死去，再度融化在水里。这样的生物，才真的像烟花一样转瞬即逝吧，如果……”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少女们交谈的声音很小，但肮脏而呆滞的精灵却听到了她们之间的对话，豁然抬头，根本没有理会给他带来灵感的少女们，而是直接原地跳起，兴奋的挥舞着双手，仰着头大笑着用通用语喊道：“我想通了，我想通了，就应该这样，哈哈哈，真是太蠢了，为什么我就没有想到过要这样去想呢，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
少女们一脸呆滞，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位奇怪的精灵像是疯了一样大喊大叫着一路跑远，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愣了好一会，凯瑟琳才干笑着说道：“你们精灵果然非常的有个性，恩，很出乎意料。”
“呵，有时候我们的确会很专注的做一件事。”芙拉尔并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只是轻笑着说道：“你们人类很难这样专注，那是因为你们的时间短暂，有太多的事要在这短短的百年时间里完成。有太多希望需要在这百年中实现，所以必须把精力同时分配在几件不同的事上。但是我们精灵不一样，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们在做每一件事时。都可以全心投入其中，不需要考虑其他问题，即便我们有其他的希望和需求，也可以等眼前的事完成之后再着手去做。所以，我们比你们更专注。刚才你们看到的绝不是特例，不信你向右边看，看到右边拿着木头的那个人了吗？”
顺着芙拉尔所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看起来已经不再年轻的女性精灵高高的坐在气根之间一根摇摇晃晃的蔓藤上，怀里斜抱着一根扁平的木头，像荡秋千一样在空中荡来荡去，不过她的注意力一点也没有放在这根蔓藤秋千上，而是双眼紧紧盯着怀里的木头，手指还不断的在木头上来回拨弄，拨弄几下。就会停下来思索一阵。
“她是一个乐器大师，从一千年前就已经是乐器大师了，当初你们知识之都第一次面向全雅拉举办新年演出的时候，她就曾经受邀最后一个登台演出，虽然那次我还年轻没去参观，但听说她在舞台上连续更换了五十七种乐器，而且把这五十七种乐器融入到一段十五分钟的乐曲之中，当时在知识之都引起了大范围的轰动呢。”芙拉尔用温和的目光看着高处蔓藤上的精灵，柔声说道：“她精通雅拉世界所有种族的所有乐器，包括海族的螺号和沼泽之中的红树鼓。就连地精时代早已失传的螺旋琴都被她还原出来了。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认为有一个最大的遗憾没有解决，所以，十年来她每天都会坐在那个位置。专注于她自己的世界。”
“人类也可以很专注。”薇薇安却不同意芙拉尔的说法，反驳道：“我们法师就随时会专注于一个问题的研究，和你们的表现并没有什么区别。”
“不一样的，你们的专注最多是针对一个学科，而不是针对一个问题。”芙拉尔摇头道：“的确，你们法师可以专注于某个学科的研究。比如魔法阵学，但是你们的时间长度决定了你们必然需要把精力分散到这一学科的不同知识点上，否则你们需要几代人接力才能得到最终的成果。然而我们不同，我们的法师可以用全部精力钻研魔法阵核心的四重震荡，等彻底理解透彻了，再回头去研究魔力条纹的放射性发散，也许从短期来看，我们的进展会比你们慢，但是从长远来看，我们对每一个问题的理解，都比你们透彻。就像这位音乐大师，她在每学习一种乐器的时候，就把其他的乐器都抛在一旁，彻底忘掉它们，眼里只有当时所学的乐器。至于现在，她应该已经把所有曾经学过的东西都扔在意识的角落里了，只为了她现在的目的。”
“她到底在做什么？”丽娜好奇地问道：“看起来像在弹琴，但是木头上并没有琴弦啊。”
“她学会了雅拉世界所有的乐器，现在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一个专属于自己的乐器。”芙拉尔解释道：“她认为，自己所学的，其实都是别人的东西，她希望能创作出一个属于自己的乐器，让自己的名字和这件乐器融为一体。”
“原来她是在创新乐器。”也许其他少女不理解，但受过完整的系统化教育的凯瑟琳和芙蕾雅明白创造一个新乐器有多难，任何一个乐器的出现，都是在民间经过漫长的时间积累，由无数的乐师一点点完善调整出来的，想要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凭空创造一种新乐器，对于人类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也就只有拥有漫长寿命的精灵可能可以实现了。对于这种有着坚定理想的人，凯瑟琳的内心总是怀着钦佩的态度，现在也不例外，虽然明知对方不会注意这边，骑士少女还是以骑士礼向她致敬，之后才询问道：“现在有什么进展了吗？创造的到底是什么？”
“一种十一弦琴，抱在怀里弹奏的。”芙拉尔说道：“其实乐器已经制作出来了，但是只有乐器，没有相应的弹奏技巧，那乐器的存在就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她现在正在研究属于这件乐器的弹奏……唔？”
不止芙拉尔，几乎所有人都发出了惊讶的低呼，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同一个方向看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新生的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