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肯定。”看着潘尼斯眼底隐约闪动着的兴奋，凯瑟琳在彻底相信潘尼斯之后，第一次对他的判断产生了怀疑，小心翼翼的选择着不刺激他的话说道：“从我的内心来看，肯定也希望你的猜测是正确的，但是，不能被心里的期待蒙蔽了双眼，有的时候，现实和期望的总会有所差异的。”
“我的依据其实很明显，而且你们都见过了。”潘尼斯并没有因为骑士少女的怀疑而生气，他完全明白，凯瑟琳的怀疑也是好意，不希望他抱着过高的期待，同样他也没有被凯瑟琳的否定动摇，依然坚持着说道：“其实我一开始就说过了，你们不要把两次袭击孤立着看，按照先后顺序来想，你们就能找到这其中的问题了。”
“先后顺序？”凯瑟琳思索着说道：“首先，是三十八天前，两只神仆改造后的亡灵隐藏在了现在这第三个营地，目的先假设是为了埋伏咱们。然后是……最后，就是咱们走进了埋伏圈里，有准备的反制了袭击者。”
“很好，那么你考虑一下。”潘尼斯问道：“如果咱们还像之前那样，没有任何准备的走进这座营地里，检查这些泥制的房屋，会有什么结果？”
“按照刚才两只利齿熊表现出来的速度和力量来看，肯定会有伤亡，而且很可能不止一个。那些利齿熊的速度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不可能来得及应对。”凯瑟琳在脑中还原着几分钟前发生的一切：“但是，咱们不可能没有防备的走进营地啊，几小时前刚被袭击了，再不加防备的话就太蠢了吧。啊，难道你的意思就是这个，那个亡灵袭击咱们的目的，就是为了……为了……”
“你觉得呢？”潘尼斯微笑着反问道：“同样的潜伏位置，同样的突然袭击，然而只是打一下以后转头就跑，它真是闲得无聊了吗？而且我反复考虑过，假设那个骷髅，是曾经在四十年前扮演过我这个角色的那只，你们觉得以它表现出来的力量和速度，几小时前那种情况下，它真的想偷袭丽娜和薇薇安的话，她们能不受任何损伤的就挡住它的攻击？就算第一下能挡住，看看这只利齿熊吧，它宁可被火球和能量弹轮流打在脸上，也要持续发动攻击，如果那只骷髅像这头熊一样继续攻击呢？咱们的速度再快，能在它发动第二次攻击前拦下它吗？”
“所以你才认为，骷髅上一次袭击，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对咱们示警？只是为了用行动告诉咱们，前面有埋伏？”迪利像人一样坐在地上，前爪烦躁的抓挠着地面，头痛地说道：“烦死了，我脑子本来就不好，想不了这么复杂的事。”
“如果没有上一次袭击的话，咱们倒是很难及时调整心态随时保持警惕的，更不会请求爱娃不断向前调阅这片营地的留影，从这方面来看，那位亡灵的袭击的确起到了预警的作用。”凯瑟琳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如果那真是奈莉大人在背后控制着的话，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咱们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是为了不被达纳库斯觉察，因此没有直接控制，只是下达了指令吧。”潘尼斯摇头道：“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无论如何，咱们破坏神仆任何计划的目的是不会改变的。”
第二百五十一章 希望和绝望
“我们真的还能走出这片旷野吗？我很怀疑。我们真的还有机会完成自己的任务吗？我很怀疑。”这是检查每一间泥制房屋的过程中，在其中一间房屋的内部发现的留言。留言刻在房子的墙壁上，笔记歪歪扭扭凌乱不堪，简直不像是正常成年人写出的字迹，更像是一个疯子的随手涂鸦而已。不过，留言的内容倒是还保留着理智，大概只是留言的人已经无法控制内心的烦躁和不安，随手写出来宣泄情绪的一种方式，并不是留给谁看的，只是写给自己的而已。
“我们走不出去的，我们走不出了。”“我受不了了，我要回去。”“为什么他们还能走下去？为什么？”“他们不会怀疑自己的决定吗？”“我们真的是在一直向前走吗？”“我们一定是走错了，一定被不断传送回原点。”“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走不出去。”“他们难道不是第一次来吗？”“为什么可以这么肯定，为什么一点也不会犹豫，为什么这么熟练。”“啊啊啊啊，我要回去，明天我一定要回去。”
凌乱的字迹，一行行杂乱的刻在倾斜的墙壁上，透过字迹，几乎可以看到四十年前某个人混乱而绝望的眼睛。一个冒险团队，出发之前成员可以选择要不要跟随团长，制定计划时也可以尽情的相互进行争执，这些都没有问题，但是一旦开始冒险，一旦计划确定，那么所有人就要尽力服从领队的领命，这是在危险的环境中活下来最基本的条件。因此，在白天的时候，这种混乱和绝望。因为两位领队的威信而潜藏在了心底，但是到了夜晚独处的时候，绝望就像是一条凶残的巨蟒，紧紧缠绕着战士们的内心，越勒越紧，找不到喘息的机会。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最初精灵们把这里命名为埋骨之地了。”丽娜望着远处越来越接近的草原边缘。回想起不久前在营地中看到的这些呓语，放松般的吐了口气说道：“不了解这里的人贸然闯进来。意志不坚定的话，这里恐怕真的会成为他们的埋骨之地，不管他们之前的准备做的有多充分。啧啧，埋骨之地，到真是很贴切的名字。”
实际上，正如丽娜所说，这片地区看似正常，却隐藏着十足的凶险，哪怕在第三纪这里还没有成为生灵禁地。也没有扭曲灵魂的时候也不例外，因为这种凶险不是由外来物造成的，而是由这片空间碎片堆积的环境本身造成的。即便把所有的空间碎片都摊开，这里也只有几万平方公里，对于能走到这里的冒险者来说，并不算特别大，如果像四十年前的远征队那样。一直朝着目标方向走，花费四五天就可以完好无损的走出这里，看上去简直可以算是轻松简单，然而这种简单和轻松的前提条件，就是必须要一直朝着一个目标走，不能有任何的犹豫。
初次进入这里的人。不可能发现不了环境的异常，然而除非确切了解每一个空间碎片交叠的位置，否则对此没有任何解决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一直走下去。但是，想要在这片区域一直走下去本身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意志越不坚定，或者越是多疑的人。越不可能做到。上一步跨出的时候，背后还能看得到来时的路，然而下一步跨出，背后就变成了一片旷野，除了青草和野花之外什么也没有，甚至连之前留下的脚印都已经消失了，好像自己只是突兀的出现在现在的位置一样，这种反差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或者说，是绝大部分人都无法承受的，人们很难不对自己的决定产生怀疑，而且，越是到了旅途的后期，越靠近碎片区域的边缘，怀疑越是明显。不难想象，明明穿过荒野，看到草坪的边缘就在眼前了，明明已经看到离开的希望了，然而再走出几步之后，眼前又是一片数十公里的草原，又变成了视野尽头依然什么都没有的状况，这种一次次从希望到绝望的过程，对于内心就是一种最残酷的折磨，哪怕之前再相信自己判断的人，这时也难免因为无数次在希望和绝望之间徘徊，怀疑甚至否定自己之前的判断，从而转向其他方向。然而，一旦第一次意志的防线失守，一旦开始改变方向，那么之后的自我怀疑就会越来越严重，改变方向的频率就会越来越频繁，最后导致的唯一结果，就是不断在空间碎片之间穿行，永远也找不到出去的路，哪怕看到这条边界可能距离他们只有几百米远，他们也不会再相信自己的眼睛，最终在距离希望只有几百米的地方，因为饥饿和疲倦而倒下。
“我很怀疑，这里到底倒下了多少个先行者，死于饥渴？死于疲劳？甚至说死于信任崩溃之后的相互残杀？”芙蕾雅不无恶意的揣测着，公主殿下对于人性的把握，让她完全可以想象那些人从坚定到怀疑，从信任到猜忌的过程，肉呼呼的脸上带着犹如看透世情的诗人般略带嘲弄的笑意，咏叹般地说道：“怀疑啊，智慧因你而生，怀疑啊，生命因你而亡。”
“不要把玛瑞克的感叹用在这里，那并不合适。”凯瑟琳回头白了一眼感叹中的公主殿下：“那个灰暗哲人感叹的是人与人之间的猜疑，和这里的情况完全不一样。而且，别忘了他发出感叹的四年之后，就因为怀疑自己的妻子爱上了别人，就杀死妻子后自杀了，但是事后证明他的怀疑只是源于一场误会，根本就不是事实，不能不说这是最大的讽刺。怎么，你也想像他学吗？不过也对，你想想看，如果没有爱娃的带路，咱们能像现在这样，坚持着自己的判断一直穿过草原走到边界吗？反正我不敢这么肯定自己能做到。”
“这的确很难。”公主殿下并不掩饰自己的想法：“但问题是，咱们在发现问题之后，第一选择就是回头离开荒原去寻找其他出路。因此你这个问题也就不成立了。”
“那是因为现在生灵禁地的范围扩大了，即便绕过这片草原也有其他出路，但是当年可不是这样，他们只有这条路可以选。”凯瑟琳撇撇嘴说道：“而且你说的是另一个问题了，不要转移话题。”
“好吧好吧，我认输，我承认错误。”芙蕾雅举着手说道：“我不会再对自己也做不到的事表示嘲笑了。老实说，这么做的确很低级。”
“嘲笑不嘲笑的事先放在一边吧。那一点也不重要。”薇薇安打断了两位少女的小争执，举起法杖指指前方：“现在的问题是，咱们马上要走出这片奇怪的区域了，然后更大的问题是，我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看到了什么？”薇薇安刚一举起法杖，公主殿下就下意识的抱着头倒退了几步，发现并不是准备敲击自己，才干咳一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凑上去。也给自己释放了鹰眼术，眯着眼睛看了看说道：“只是个营地啊，我还以为什么奇怪的东西呢。不过它出现的位置到时挺奇怪的，按时间推算，他们不该在这里扎营吧，爱娃，他们扎营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具体事件无法判断。因为那里已经是空间碎片区域之外了，地质研究中心并没有设置针对那里的影像收集设备。”爱娃摇头道：“不过，他们离开碎片区域的时间，是午后的十一点四十七分，按距离推算，应该不晚于下午两点。”
“看来他们的精神压力真是很大。刚一离开碎片区域就不得不停下来休整了，恐怕濒临崩溃的，不只是留言的那个人，其他人只是没有写下来而已。”芙蕾雅说道：“不过，这算是不好的东西吗？”
“你们巨像学派的学者都像你一样不尊重细节吗？”薇薇安故作鄙夷地说道：“我说的当然不是营地，而是它旁边那个。”
“别开玩笑了，我们要是忽视细节的话。傀儡根本动不起来，但是你不说清楚了，谁知道你指的是什么。”芙蕾雅唯独在这方面绝不会让步，气势汹汹的反驳着，不过声音却从大到小，到了最后几乎连声音都消失了，因为她也看清了薇薇安所指的物体，脸色变得有些沉重，低声说道：“那是……墓和墓碑吧，到底有人没有撑到最后离开吗？”
听到墓碑的瞬间，内心柔软的少女们联想到了很多，不安，恐惧，绝望，疯狂，然后在希望到来前的一秒，为了逃避可能再度降临的绝望，而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样的情况其实有很多，多到已经让少女们不会为此而感到惊讶了，少女们所感受到的，只有一阵浓浓的悲哀，为没有坚持到最后的失败者而悲哀。
“去看看吧。”凯瑟琳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道：“虽然他没有支撑到最后，但无论如何，咱们也应该向先行的亡者献上自己的敬意。”
第二百五十二章 墓碑
“越靠近碎片区域的边缘，分布着的大型碎片比例越高，碎片分布的数量越少。”爱娃拉着潘尼斯的袖口走在最前面，对大家解释道：“相应的，越向中心，碎片越小而且越密集，刚才你们也观察到了，甚至出现每走一步，眼前的距离感都会发生明显变化的现象，可能是因为让空间撕裂的力量还没来得及完全摧毁外围空间，就被外力遏制住的原因吧。但是也并不是绝对的，还是有可以用来加速的碎片的，比如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大家所在的位置，到草原边缘的理论真实距离其实并不遥远，如果身处一块小型碎片的话，已经可以很清晰的看到草原外裸露的黄土和沙砾地面了，可惜现在大家所处的还是一个大型碎片，所以彼此间的实际距离至少还有一两公里，少女们想要看清外面的一切，不得不依靠鹰眼术的辅助，否则只能隐约看清。对此爱娃只是很平淡的招手示意大家跟上，便拉着潘尼斯向前迈开脚步，然后，一两公里的距离就变成了四十四步，四十四步过后，少女们发现自己已经站在草原的边缘，四五百米之外，就是之前看到过的营地和墓碑了。
“真的很神奇啊，不过我从一开始就有个疑问。”丽娜疑惑的追问道：“爱娃你说过吧，这片空间带有偕同性，距离不远的话，大家不会分开，那么理论上来说，你作为带路的人，是不会和我们分开的啊，你又怎么可能带着我们跨过一个又一个碎片的呢？”
“你确定你真要知道原因吗？”爱娃面无表情的盯着丽娜的脸，声音里没有一丝起伏地说道：“我可以给大家讲解，不过想要让大家有模糊的概念，大概需要一百七十二小时的课程，想要让大家基本理解这一原因，则需要四千六百小时，如果你们愿意听。我现在就可以开始讲解。”
“我要……唔唔唔。”被凯瑟琳捂着嘴挟持走的法师少女只留下了一脸悲愤的表情，凯瑟琳一边夹着薇薇安一边干笑着说道：“谢谢了，不过我们现在不想听，真的一点也不。”
“我想也是。”也许是错觉，凯瑟琳似乎看到了爱娃唇角一闪而逝的笑意，少女继续用机械般的声音说道：“想要听的话，可以随时和我说。”
“不对。你是不是已经断开同步了？”凯瑟琳放开了差点把薇薇安憋死的手，不顾她报复般在自己腰上捅来捅去的法杖。反正全身都被金属覆盖的骑士少女也感觉不到，只顾上盯着爱娃问道：“虽然你隐藏的很好，不过我还是发现你有些细微的变化了。”
“是的。”爱娃呆滞了片刻，似乎惊讶于骑士少女对队友的状态观察的仔细程度，顿了顿才点头道：“一分十二秒前，我已经断开了和赛瑞零零零五的同步，大家再向前走十步，就可以彻底脱离这片空间破碎的区域，回到正常空间里了。因此不需要再保持同步了。”
凯瑟琳走过去蹲在爱娃面前，双手按着少女的肩把她扭来扭去，前前后后的反复观察了很久，直到确认她没有任何异常才算放心，突然一把抱起爱娃，转头放进潘尼斯的怀里，像平时他抱着安妮一样让爱娃坐在他的胳膊上。微笑着对少女眨眨眼说道：“谢谢你了爱娃，这一路辛苦啦，好好休息一下吧，这是奖励哦。”
“喂，你给奖励为什么要我抱着。”潘尼斯的牢骚刚刚发出，爱娃金色的瞳孔就转向了他。被似乎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盯着，潘尼斯习惯性的废话全部化成了干咳：“咳咳，这样也不错，咳咳咳咳。”
一时间，队伍里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每个人的耳边似乎都回荡着隐隐约约的声音，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低沉，沙哑，充满了愤怒和不甘，反复重复着一句话：“放开那个机械娘，放开那个机械娘，放开那个机械娘。”
当然，如同地狱传来的恐怖之声，在潘尼斯又踹了迪利一脚之后便停止了，对此大家早就习以为常了，怀抱着对终于离开这片诡异空间的轻松感，踏出了草原的范围。
草原之外，是一片植物稀少的荒野，地面覆盖着厚厚的黄土和细碎的砾石，在两处地形的交界，草皮以惊人的速度变得稀疏，几米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一根青草了，而荒芜的地面上，往往每隔数百米，才能发现一颗矮树顽强的生长着，剩下的就只有巨石阴影暗处的苔藓和地衣了。
“这片区域应该还在埋骨之地的范围内。”走出破碎空间之后，潘尼斯向四下张望了一阵，与记忆中的地图对比后肯定的判断道：“或者应该说，还在最初的生灵禁地范围内，地图上的埋骨之地咱们刚刚走过了一多半，那么剩下的一小半，应该就属于这片荒原了，毕竟我可没听说过，生灵禁地的范围外还有这样的荒原存在。”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明显的荒芜之地呢？”丽娜好奇的伸手从地上抓起一蓬混着沙砾的黄土捻了捻，不解地问道：“是因为土质的问题吗？但是按照教会里资料显示，在森林里，哪怕土质发生了改变，不管是人为的还是自然的改变，附近的土质都会把它们同化掉的啊。哦，对了，除非是在森林创造之处就没有受到森林女神庇护的土地。”
“据说是尤克特拉希尔在创造死亡森林时，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认识到没有森林保护的世界有多可怕，所以有意保留了几处没有植被覆盖的荒野，这里应该就是其中之一了吧。我记得，还有虔诚的森林女神信徒，每隔十年就去类似的荒芜之地朝圣呢，表示时刻不忘女神大人的教诲。”潘尼斯耸耸肩，随意的捏碎了一块碎石：“当然这是精灵们的官方解释，至于我自己的想法，其实就是她一不小心漏掉了几处而已，毕竟三大森林加起来好几百万平方公里，漏掉几处也是很正常的事嘛。”
“你真勇敢。”少女们果断的和他拉开点距离，丽娜咋舌道：“在森林里说森林女神大人的坏话，这是已经鼓起勇气面对神罚了吗？”
“哈哈哈，怎么会呢，女神大人是如此的美丽，胸襟又像森林一样宽广，怎么会因为一句善意的玩笑就降下神罚呢？哈哈哈，不可能的。”潘尼斯干笑着说道：“你们不许污蔑我对女神的敬仰啊。”
“懒得理你。”凯瑟琳娇嗔的瞪了潘尼斯一眼，拉着其他少女们转头就走，把还在傻笑的他丢在了原地。
“喂，等等啊，爱娃，爱娃还在我这里啊。”潘尼斯举着爱娃追在少女们身后：“你们就算想要丢下我，也不能把她也丢下啊，等等我啊。”
“幸运的白痴。”缀在最后的迪利做出了自认为准确的判断，还点点头对自己的判断表示肯定：“没错，而且还很蠢。”
碎石的地面凹凸不平，踩上去很不舒服，而且犹豫碎石太过虚浮，很容易被它们滑倒，不过以少女们的体质和平衡性而言，这些根本不能构成障碍，队伍很轻易的就接近了前方的营地。营地建在一大块裸露在外的平坦岩石上，岩石最外围，是一高一低两层坚固的围墙，守夜人站在内墙上，就可以观察到外墙之外的情况，而三米高的外墙由于紧贴着岩石边缘，更加加大了和下方黄土砾石地面的高度差，让跨越围墙的难度加大了不少。内墙里，则是十间圆土包形状的房子，同样没有窗只有门，很适合夜间休息。由于没有草原上随处可见的黏土，所以远征队采用了另一种安全性极高的建造方式，这种建设方法并不罕见，少女们都有所了解，只是比较麻烦，工程量比较大而已，而且并不是哪里都适用的。想要建造这样的营地，首先要制造一种特殊的魔法凝胶，然后找来大量大小接近的碎石，把它们按比例混合在一起之后，像捏黏土一样沿着地面捏出围墙和房屋的造型，等到魔法凝胶风干之后，混合了大量砾石的材料就会变得非常坚硬，很适合临时防守使用。不过除了材料问题之外，最严重的问题在于，这种建筑温度过低会脆化，温度过高会开裂，环境长期潮湿会软化变形甚至溶解，基本上除了短期使用外，没有任何实用价值。不过现在虽然处于潮湿多雨的森林里，但由于特殊地形的影响，荒芜之地上似乎很少被雨水光顾，倒是刚好适合实用它们。
至于之前薇薇安和芙蕾雅看到的墓，则位于围墙下方靠近岩石的位置上，墓体是由营地的同种材料建造的，而墓碑则是取自附近的一块普通岩石切割而成，墓碑上还工整的篆刻着一行看似墓志铭的文字。
问题就出在这行文字上，少女们目光复杂的盯着这行文字，感觉自己额头的血管在不断跳动，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何种表情了。
墓碑上的字并不多，也一点都不复杂，漂亮的字体让人看着很舒服，唯一让人无奈的，就是文字的内容。
“献给我逝去的脆弱与绝望。”
第二百五十三章 营地里的小发现
“他有病吗？他的脑子到底哪里不正常了。”丽娜白皙的额头上，青色的血管跳动着，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我这二十多分钟里，不止一次为他祈祷过，祈求他绝望的灵魂得以安息，结果他弄得这是什么东西？献给逝去的脆弱和绝望？我不止一次的为倒在希望边缘的他感到悲伤，然后他就给我看这么一行字？我管他脆弱不脆弱绝望不绝望，没死他建什么墓啊，还竖墓碑，他是实在闲得没事做了吗？没事做去帮着修营地啊，魔法凝胶制造的那么麻烦，他却把它们用在这种无聊的地方，祖父大人就该用魔法轰他几百次，看他还会不会这么无聊。他以为他是芙蕾雅吗？没事看到花落了都想要埋起来。”
“咳咳，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公主殿下干咳几声，看着墓碑的眼神也有点古怪，毕竟少女们之中，她诗人般的内心最柔软，对误以为死者的遭遇也最是感慨，不过从小在环境中培养出的涵养让她没向丽娜那样生气，只是尴尬地说道：“总之这件事和我没关系，别把我牵扯进来，虽然，嗯，虽然我也想骂他几句吧。”
实际上，在看到墓碑上的字的时候，队伍中的七名成员就已经立刻猜到了事情的真相，昨晚留下疯狂留言的人，并没有像大家猜想的那样，因为疯狂和绝望而自残，他最终还是坚持到了旅途的重点，走出了那片对他来说仿佛噩梦一样的破碎空间，基于破碎空间产生的噩梦，在离开那片区域后自然就会醒来，因此，想必他很快的恢复了冷静。没人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做些什么，为了这种小事，也不值得请爱娃重新同步后再去浏览影像了，不过估计他的确还是做出了一些失态的表现，所以在恢复冷静之后回顾之前的行为和心里。不可避免的产生了惭愧和和羞耻的感情。为了时刻提醒自己，一定不要再像之前那样因为心灵的脆弱而做蠢事，他便建造了这样一座估计是中空的坟墓，坟墓不仅建在现实中，更是建在他的心里，让他永远无法忘记发生过的一切。
这一切其实很正常，有不少人也做过类似的事。但是，问题就在于这个坟墓出现的时间实在太巧合了。而且他把这座墓修建的过于逼真，别人埋葬自己过去也好，悼念某些事也好，最多象征性的建个坟墓的模型，绝不会像他一样修建一个真实尺寸的墓地，也难怪少女们很自然的就相信了墓地的真实性。
“估计是修筑完营地之后，发现建筑材料还有一点剩余吧。”拉住暴躁的牧师少女，为了自己生命安全着想，潘尼斯强忍着大笑的冲动。脸颊抽搐着说道：“你也知道，那种东西造出来以后是不可能保存的，不用也会废掉，所以干脆就让他拿去修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墓，也算是废物利用了嘛，噗哈哈哈哈哈。”
“我管他是不是废物利用，把我的感慨和悲伤还给我啊混蛋。”丽娜抬起脚。似乎是想要狠狠地在墓碑上踹一脚，不过最终还是恢复了冷静，没有做出这种亵渎坟墓的行为，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算了，不管怎么说，少一个生命的陨落。总不能说是坏事。”
“你说的没错，他到底还是战胜了自己的绝望。”凯瑟琳也微笑着点头道：“虽然最终，他还是在旅程的终点走向死亡，但起码不是在半途中输给自己的脆弱，对于一个战士来说，这已经是足以骄傲的事了。”
“对啊，他最后还是没有逃过死亡的威胁。唉，愿他的灵魂得以早日逃离这片扭曲的世界，回归永恒的安息之所。”想到一个生命终究还是逝去了，丽娜神色有些落寞的捧起法书，手指在胸前慢慢画出标准的四边形，低声肃穆的呢喃着说道：“愿神赐予他永远的安眠，以黛妮雅之圣名。”
伴随着丽娜的低声祈祷，四位少女们对着墓碑整齐的弯下腰，向着曾经战胜了自己的脆弱，却依然迎来了死亡的逝去先行者献上了自己的哀悼和祝福，少女们的背后，怀抱着爱娃的潘尼斯沉默了片刻，也单手抚胸微微欠身，虽然他内心深处对于这些唤醒达纳库斯神殿，最终引发达纳库斯苏醒，影响到奈莉灵魂的远征队没有任何好感，但以传奇阶实力，敢于走到这里的人都是有着足够勇气的勇士，不管立场如何，对于勇士还是值得献上自己的尊重的。
“你们到底在下面玩够了没有。”七八米的高处，蝎尾狮迪利突然趴在外墙上探出头，对着下面的冒险团成员们喊道：“玩够了就赶快上来，营地还没检查呢，没时间给你们浪费了。真是弄不懂你们这些人，人死了就是死了，有尸体的话拜一拜也就算了，连尸体都没有的空墓也对着鞠躬，实在莫名其妙。”
“你肯定不懂啊。”潘尼斯仰着头调笑道：“连亡灵都大批大批的见到过了，你还抱着刚认识的时候那种想法呢？坚决否认灵魂的存在？”
“嘁，懒得跟你说话。”迪利一时语塞，撇撇嘴冷哼一声，不再在语言上和潘尼斯纠缠，叼起一根攀援绳顺着外墙垂下去说道：“旧绳梯已经不能用了，赶快自己爬上来。”
“咦？那你是怎么爬上去的？”丽娜惊讶地问道：“我没看到你爬墙啊。”
“你是不是忘了我的身份？”迪利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好奇的牧师少女，拍拍背后的翅膀说道：“老子是魔兽，老子是会飞的，会飞你怕不怕，嗯？”
“唔。”牧师少女懊恼的拍怕自己的额头，红着脸跑到攀援绳前，垂着头以掩饰自己的羞耻，一言不发的向上猛爬。实际上，七八米的高度，对于传奇阶职业者和半神来说，只是一两次借力就可以翻越的高度，根本不需要攀援绳，但这仅限于物理职业者，施法系职业者的话，想跳上去还是要采用一些其他手段，但是既然有了攀援绳，那自然就无需额外消耗了，顺着绳子爬上去就可以了。
营地里算不上空旷，十间房子排成一圈，大门一致向内，形成了第二道防御掩体，就算有敌人突破外墙发动袭击，第二道掩体也可以略作抵抗，为内部的人争取更多的准备时间。然而一进入第二掩体的内部，也就是营地的最内圈，几人几乎同时皱起了眉，各自发出了压抑后的惊疑之声。大家的目光相互看了看，最终落到了潘尼斯的脸上，潘尼斯点点头说道：“的确不太正常，和前几个营地相比，这里稍显……嗯，凌乱，似乎他们并没有准备彻底离去。”
冒险者在野外冒险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一次扎营以后，第二天都要把营地整理干净，把所以陷阱解除，所有的生活垃圾和杂物都带走集中掩埋，以便万一有后来者使用这片区域的时候，不至于踩中陷阱，也不至于首先要清理一座垃圾山。对于那种可以反复使用的营地，如果可能的话就尽量保留营地里的设施，让后来者可以重复利用，公会甚至鼓励冒险者们，在条件允许，对自己不会造成影响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在使用过这种保留营地之后，留下一点可以长期放置的食物和药品，以便帮助一些遭遇困境条件窘迫的团队。不过，即便是这种保留营地，保留的也只是建筑和可用补给而已，该拆除的东西，该带走处理的东西，还都是要处理干净的，让营地尽量恢复没有使用过的状态，虽说是方便别人，但是从某些角度来说，被方便的也可能是自己。
之前大家遇到的几个营地，也都遵循这个守则，整理的干干净净，营地里只有岁月和自然留下的痕迹。但是这个营地不同，虽然同样把杂物都处理掉，随身物品也都在离开的时候带走了，但是陷阱没有完全拆除，使用过的痕迹也没有完全清理，就像营地正中的营火，被浇灭的炉灰已经干结，像周围的石头一样坚硬，营火周围用作石凳的一些圆石也没有堆放到角落里，类似的使用痕迹遍布整个营地，这往往意味着，本次营地的使用者只是暂时离开，随时都可能返回，冒险中如果遇到这样的营地，除非情况非常艰难，否则一般团队都会选择拉开一点距离另建一个，即是对先来者的尊重，也可以避免发生不必要的纠纷。
“看来，他们是打算把这里做成一个临时的堡垒了，通过这里向四周放射性的探索，难怪他们把营地的防御修筑的这么坚固，原来是想要长期使用啊。”潘尼斯若有所思的点头道：“不知道他们反复使用过几次了，不过从营地的情况看来，他们最后一次离开，终于找到了目标的线索，不过也就再也没能回来。”
“嗯，而且达纳库斯的神殿，至少是神殿的线索，距离咱们已经很近了。”凯瑟琳咬着嘴唇说道：“最多不会超过两天的路程，如果再远的话，就不适合用这里做临时营地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丽娜的担心
寂静，是夜晚的营地最贴切的形容，在一片几乎不存在任何形式生命的环境里，寂静就是唯一的旋律。营地里并没有点燃营火，在炎热的北方，尤其是在炎热的死亡森林里，并不需要火焰来温暖身体，在恐怖的生灵禁地里，也不需要火焰来驱散猛兽与蚊虫，因此营地里连火焰燃烧的爆裂声都没有。在这片静的让人发疯的世界里，耳边能听到的，是岩石内部龟裂的声音，是碎石随风滚落的声音，甚至是黄土飘上空中又悄然落地的声音，当然，依稀也可以听到少女们均匀的呼吸、睡梦中的呢喃，以及某只狮子熟睡中低沉的鼾声。
营地里一片昏暗，只有营地正中点亮着一盏晶能灯，照亮了中心区域狭小的范围，这当然不是因为某位女骑士为了节省晶石而做出的决定，或者说，不全是？主要的理由，还是因为没有必要而已。是的，并没有太大的必要把营地里照的太亮，因为对于这支队伍来说，很多时候索敌已经不再是靠眼睛了。
在营地的围墙顶部，各个方向上安装了十二个样式有些奇怪的晶能枪管，枪口一致对着营地外，还在有规律的自动摇摆着，除了机械师之外，估计没有什么人能知道这些晶能枪是如何索敌的，但只要营地外有任何大型物体移动，覆盖了这个角度的晶能枪都会第一时间射出晶能爆弹，无论移动的物体到底是什么都一样。大家并不担心会造成误伤，一方面是因为这里几乎不可能有友军接近，另一方面来说，就算是有友军存在，能顺利走到这里的人，也不会被晶能爆弹伤到，晶能爆弹的存在，更多只是为了预警而已。第二圈的防御，是一百三十六个魔法符文，这些魔法符文组成一个古怪的法阵。覆盖了整个营地的范围，任何踏入法阵范围的行为，都会触发对应地点大范围的火焰爆发，就算是最强大的盗贼，除非可以在半空中飞行，否则也很难在不触发法阵的情况下入侵营地。
两重防御加起来，几乎可以让营地里没有警戒力量也可以保证安全了。然而为了保险起见，还存在着第三重警戒措施。其实第三重警戒不需要队伍进行任何准备。营地外大片的砾石就是最好的警戒措施，这些砾石大量堆积在地表，只要踩在砾石上移动，就不可能不制造出声响，而声音在如此寂静的世界里会变的格外明显，哪怕几百米外砾石碰撞的声音，也可以轻易被营地里的守夜人听到。三重防御之下，按照潘尼斯的说法，就算是当代最强的沙人刺客阿斯克。也不可能悄然侵入营地之中，更不用说其他敌人了。
在营地的内部，潘尼斯半躺在原本营火位置的旁边，借着晶能灯的亮光捧着一本书消磨时间，在他身边几米外，一身白色牧师袍外罩皮甲的光头女牧师，正在挥舞着钉锤围着营地中心不时的巡视一圈。在外人看来。这两个守夜的人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但是了解他们的人对于他们来说，这样守夜并没有什么不妥。牧师少女巡视的时候，虽然没有携带任何强力灯光以照亮营地的每个角落，然而她眼角的能量波动，却很明显的显示出神术真实视界正在有效运转。神术之下，即便没有灯光，目光所见的一切都可以真实的以黑白两色反馈到少女的脑中，任何幻术和隐身都无处可躲。至于潘尼斯，虽然只是懒洋洋的团在营地中心看书，但是以他的敏锐感知，这种静夜里。他甚至可以听到一两公里外的脚步声，比任何防御警戒措施都更有效。
巡视中的丽娜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拉起牧师袍后的兜帽，罩住了自己的只长出一两厘米长头发的头顶，警惕的目光向四周看了看，用压到最低的声音充满怀疑地说道：“我总感觉有一道充满恶意和嘲弄的目光在盯着我的头发，肯定是你做的吧，潘尼斯。”
“噗哈哈，不不，我真的没笑，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潘尼斯眼神飘忽的避开丽娜的怒视，扬扬手里的书说道：“你看，我这不是正专心的看书呢吗，一点都没有分心，哈哈，哈哈。”
“哼，别想蒙混过去。”牧师少女做了个可爱的鬼脸，威胁般的挥舞着白皙的拳头说道：“现在怕吵醒大姐她们，就先饶过你，等天亮了再和你算账。”
“我真是无辜的啊。”潘尼斯一脸委屈的嘀咕着，不过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止不住：“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你还是很明智的。”
“什么？”丽娜疑惑地问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我哪里明智了。”
潘尼斯咧着嘴指指自己的头顶，古怪的眨着眼睛说道：“这里这么热，只有像你这样才能感觉清凉一点嘛，你应该建议她们几个都学习你的样子，把头发……喂喂，你可是在巡夜呢。”
“混蛋潘尼斯，你给我等着。”守夜的责任让牧师少女无法腾出手对潘尼斯加以制裁，只能不甘心的怒哼一声，扭开头不去看他傻笑的脸。
“怎么样，不困了吧。”潘尼斯脸上还是那种让人很想打人的笑容，重新躺下来跷起腿，挥着手里的书说道：“你那个卡特琳娜姐姐，过去的经历可真是丰富啊，我总算知道你现在这么疯疯癫癫的是为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