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见面之后，我们聊了很多，包括在我死后你们的遭遇，还有你们被驱离达纳库斯的神国之后，她是如何趁着达纳库斯遭受重创，勉强夺取了神躯控制权的。也就是通过那一次，我才算是了解到事态的发展。”芬奇详细的解释道：“在那之后，我们又谈了谈关于未来的计划。她似乎看透了我当时心里的想法，所以对我说了很多。”

　　“那是因为你的想法已经几乎都写在脸上了，老朋友。”潘尼斯叹了口气，怜悯的拍了拍芬奇的肩膀说道：“不用说那时候见到你的奈莉，就连现在看见你的我，都可以看透你的想法。不，恐怕不仅是我，在场这么多人，除了趴在露茜娅背后傻笑的两个笨蛋以外，我想没人看不出来。”

　　“呃，有那么明显吗？”芬奇竖立着的耳朵抖了抖，覆盖着灰白色毛发的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尴尬，怏怏地说道：“我还尽力的不想表现出来。”

　　“呵呵，的确很明显的，芬奇先生。”接到了潘尼斯的眼神示意，凯瑟琳掩嘴窃笑着说道：“从您至今不肯离开神殿，不肯和外界的亡灵们接触，就已经可以明白您的想法了。”

　　“身为昔日的英雄，图腾柱下屠杀过无数的亡灵，最后一段人生中，视亡灵为死敌，最终在与亡灵们的战斗中献出生命。对于一个兽人的战士而言，这是最完美的谢幕，这是最光彩的结局，如果你的时间终结在一百多年前，那么你的名字，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被所有兽人，不，被所有智慧生物传送，诗人歌唱你的事迹，艺术家描绘你的英姿，甚至就连懵懂的孩子，也会在游戏中以扮演你的角色为荣，对于一个生命即将结束的兽人而言，还有比这更高的荣耀了吗？”潘尼斯用朗诵般的语气大声感叹，但到了最后，声调一改，变得低沉地说道：“但是，你的时间又开始流逝，你变成了自己的死敌，也许因为先祖圣灵们的力量不足以和神灵匹敌，你没能成功的进入先祖的猎场，反而变成了最仇恨的亡灵。茫然，也许是你那时唯一的感受，你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自己，你自我厌恶，却又无可奈何，所以，你隐瞒了自己的存在，芬奇这个名字，依然沐浴着无数的荣光，而你，只是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幽灵，是这样吧，我的朋友。”

　　“不仅如此，潘尼斯。”凯瑟琳微笑着做出了补充：“芬奇先生同样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外面的万千亡灵，毕竟曾经有无数他们的同类死在芬奇先生的手中，同时芬奇先生也是因为他们而死，没有忘记一切的芬奇先生无法向其他那些亡灵一样抛开过去，他依然把过去背负在自己肩上，对于那些亡灵，他不仅有敌视感，同样有负罪感，所以他不肯和外面的亡灵们接触，假装自己并不存在，如果可能的话，恐怕芬奇先生希望自己真的并不存在。”

第二百一十一章 迟钝的凯瑟琳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心里的想法已经被我一个动作就全部表现出来了。”芬奇的耳朵垂了下来，沮丧地说道：“的确，就像你们说的，我从一开始，就对于自己亡灵的身份非常抵触，我希望带着兽人的荣耀拥抱死亡，而不希望以一个亡灵的身份在阴影里像个可怜虫一样活下去，那不该是属于我的命运。”

　　“即便你看到身边的露茜娅，也没有改变你的想法吗？”潘尼斯反问道：“守护者们无论是身份还是责任，都重于你们兽人的荣耀，这点你不能否认吧。很好，不否认就好，那么，她身为守护者，都能调整心态适应身份上的变化，为什么你就不可以呢？再说，变成了亡灵之后，你就不是你了吗？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不管你怎么变化，你的灵魂一直没有改变，你依然是自己，依然是那个心怀正义追求荣耀的老萨满。这样的话，变成了亡灵，你反而有更多的时间，去追求属于你的荣耀，创造更辉煌的功绩，对于你来说，这反而是值得庆幸的好事，为什么一定要抗拒呢？还是说，失去了兽人的身份，你就不敢再去面对挑战了？”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很清楚，否则你们今天也就不可能看到我了。”芬奇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必须承认，你说的这些话，和当初奈莉对我说的几乎一样，你们两个是商量好了吗？连劝说别人都那么相似。”

　　“呃，那只是个意外，啊哈哈哈哈，意外而已。”潘尼斯干笑着说道：“因为我们说的都是事实啊，而真相只有一个，所以我们的说辞自然都差不多了。”

　　“是吗？”芬奇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眼神扫过潘尼斯身边的少女们，笑容意味深长。不过，老萨满和潘尼斯毕竟不像芙拉尔她们那样熟悉，因此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便把话题转了回去：“奈莉女士看透了我的想法，不过她开始的时候并没有这样劝说我，而是和我详谈了一副关于亡灵的事。在她看来，亡灵的存在是必然的，只要死亡的神权还存在，亡灵就不可能消失，亡灵对雅拉世界的威胁，也就会一直存在。”

　　“这点我赞同。”潘尼斯肯定地说道：“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死亡这种现象，那么死亡的神权就会永远存在，亡灵只是死亡神权的延续，至于死亡神权是不是有神灵执掌，执掌死亡权柄的具体是谁，都不会改变这个结果。”

　　“不错，这已经可以说是定论了。”芬奇说道：“然后的问题，就是这个亡者的世界了。当初咱们在叹息荒漠边缘的猜测没有错，这的确是一片被遗忘的破碎世界，只有无数的尸骸和数不清的沉睡的灵魂。在一个没有生灵的世界里，偏偏充斥着这么多的尸骨和灵魂，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必然会诞生大量的亡灵，即便假设当年达纳库斯没有在这里陨落，神魂没有在这里沉睡，在诞生的亡灵越来越多的情况下，也肯定会催生出极为强大的亡灵，然后接过空悬的死神权能。达纳库斯当年在这个世界醒来，只是因为他在这里沉睡而已，并不是他导致了这个世界变成亡者的世界，恰恰相反，是这个充斥着死亡的世界，导致了他的复苏。”

　　“原来是这样。”潘尼斯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关于达纳库斯和亡者世界的关系，在他振作起来这几年里并不是没有思考过，按照从半死者们那里得来的线索，再综合以前得到的信息来推断，他一直认为，是达纳库斯苏醒后的意志复活了数不清的亡灵，也是达纳库斯的意志，主导着亡者的世界与生灵的世界发生碰撞，让两个世界连通，第一次形成死亡之门。但是，奈莉通过芬奇否定了这种推断，认为达纳库斯只是利用了时机和环境，而非造就了时机和环境。如果是别人说出这些，潘尼斯也许还会抱着怀疑的态度，但是，说这些话的人是奈莉，除了达纳库斯之外，恐怕她是最有发言权的人了，她做出的结论，可信度要远远高于潘尼斯自己的推测。因此，潘尼斯沉默了一阵，才慢慢说道：“也就是说，一切都是必然的结果，上一次亡灵战争的爆发，其实是早已注定的，只是爆发时间早晚的问题。”

　　“是的，奈丽女士认为，这些都是必然的。”老萨满点着头说道：“亡灵们必然会出现在这个世界里，而只要所有的亡灵都抱着对故乡的思念，两个世界的距离就必然会逐渐拉近碰撞，然后，亡灵们突入生者的世界，亡灵战争爆发。也许，除了雅拉大人之外，没有人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达纳库斯做不到，奈莉女士同样做不到。”

　　“但是，我有个疑问。”凯瑟琳突然插了进来，疑惑地问道：“这种说法有个无法解释的疑点，如果亡灵们是必然存在的，为什么上一次亡灵战争，在达纳库斯遭受重创之后，所有的亡灵都倒下了呢？”

　　“你是凯瑟琳对吧。”芬奇用很欣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全身银色鳞甲的骑士少女：“我很了解你，奈莉女士不止一次对我和露茜娅提起过你了。”

　　“奈莉大人？提起我？”凯瑟琳的眼睛几乎从眼眶里突了出来，呆呆的看着身形朦胧的老萨满，结结巴巴地说道：“为，为什么，为什么大人会提起我？奈莉大人，大人她怎么会知道我？”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芬奇反而惊讶的看了看凯瑟琳，又看了看潘尼斯，指着凯瑟琳说道：“凯尔你没有告诉过她？”

　　“我又不能确定。”潘尼斯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把不能确定的事当做结论告诉别人，那不是很不负责任吗？”

　　“喂，潘尼斯。”凯瑟琳强忍着用力掐他的冲动，咬着牙问道：“你到底对我隐瞒了什么？”

　　“呃，其实我也没想到啊。”潘尼斯挠了挠头说道：“难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多丽丝说你是神眷者的原因吗？你现在还没猜到，到底哪位神灵是你的眷顾者吗？”

第二百一十二章 奈莉的计划

　　“大姐，大姐。”丽娜伸出手，在凯瑟琳面前晃动着，低声说道：“醒醒，醒一醒，这种时候晕倒实在是太丢脸啦。”

　　“别捣乱。”凯瑟琳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一把打掉了牧师少女正在自己面前晃动的手：“知道很丢脸你还要说我晕倒了，我根本就没有晕，只是，只是有点……不真实的感觉而已。”

　　“居然没有昏倒，你真的是大姐吗？不会是什么生物伪装的吧。”丽娜故意做出一副怀疑的样子，但很明智的和凯瑟琳远远拉开了距离，调侃道：“其实你就算昏倒我们也是可以理解的啦，发现自己一直最崇拜的对象，居然是长久以来眷顾着自己的神灵，这份发自灵魂的喜悦完全可以让绝大部分人晕倒了。嘿嘿，大姐啊，怎么样，说说自己现在的想法吧，受到偶像眷顾的感觉如何？”

　　“这是真的吗？”凯瑟琳没有理会丽娜有意的调侃，紧盯着潘尼斯追问道：“眷顾我的真的是奈莉大人？你不会弄错了吧。”

　　“猜到奈莉现在的状态以后，我就已经想到眷顾你的是她了。”潘尼斯耸耸肩说道：“如果说有哪位神灵会眷顾你的话，那一定是她，不可能是其他神灵，你们所拥有的信念实在太像了，她怎么可能不去关注一个传承了自己全部信念，沿着自己所走过的道路继续前进的骑士呢？所以说，我可不认为我会在这种事上弄错。”

　　“凯尔说的没错。”露茜娅突然从自己的前爪上抬起头说道：“奈莉就是眷顾你的神灵，从十多年前，你还是个小孩子开始，她就在关注着你了。这些年来，她很多次透过你对她的信仰和崇敬作为媒介，目光透过世界之间的壁障投注到你的身上，可以说，她看着你一点点成为一个优秀的骑士，看着你成为她最满意的继承人。”

　　“奈，奈莉大人对我很满意吗？”这时的凯瑟琳，完全失去了平时的成熟和冷静，就像个将要得到自己最喜欢的玩具的孩子一样，充满了期待地问道：“我，我中途也有过迷茫，也有过好几次险些走错路，我一直以为，这样的我会让奈莉大人失望，没有资格继承她的信念和道路呢。”

　　“没有人可以保证自己的意志永远坚定，也没有人可以保证自己永远不会走错路，就连完美的凯尔，不是也在达纳库斯面前犯了错误吗？”露茜娅摇了摇巨大的颅骨，丝毫不介意自己正在揭人伤疤：“走错路不可怕，只要知道自己错了，努力回到正确的路上就好，迷茫更不可怕，因为只有穿越了迷茫，才能让自己的意志更加坚定。其实针对你，连芬奇都不知道，我和奈莉闲聊的时候讨论过几次，我也觉得和她相比，你还很不成熟，信念也不够坚定，然后她就说出了刚才那段话，而且她还说，她也是一步步从不坚定走向坚定的，看到你，就好像看到了过去的她。”

　　“啪”，凯瑟琳右手握拳，重重敲击在自己的胸甲上，身体站的像投枪般挺直，昂着头大声说道：“我绝不辜负奈莉大人的期望，只要我还活着，就会以大人为榜样，把奈莉大人的信念和道路继承下去。”

　　“嗯，以她为榜样。”芙蕾雅缩在一旁，偷偷朝嘴里塞了一块蜂蜜小蛋糕，用最低的声音对身旁的薇薇安说道：“效仿自己的榜样，首先从爱上同一个……啊啊啊啊啊，那是我仅有的存粮了，大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要啊。”

　　“咳咳，今天天气真不错。”潘尼斯干咳几声，用非常正经的表情说道：“刚才凯瑟琳问题其实并不算是疑点，这个世界的亡灵们汇聚的死亡气息导致了达纳库斯复苏，达纳库斯作为神灵的意志，也在反过来让死亡气息更加浓郁，支撑着越来越多的亡灵们的活动，双方的效果纠缠在一起，很难把它们区分开。理论上来说，这里的死亡能量，也许不足以支撑那么多亡灵们自由行动，但是由于有达纳库斯的意志支撑，就可以达成这个效果了。但是，当达纳库斯倒下之后，亡灵们失去了支撑，每个亡灵所拥有的死亡能量就无法再让他们自由行动了，于是他们都倒下了。但是，当很多年之后，这些死亡能量经过重新分配，亡灵们就又可以依靠死亡能量重新行动了，只是数量会减少一些而已。所以说，两者之间并不矛盾。”

　　“你转移话题的方式依然这么烂。”丽娜龇着洁白的牙齿，做出一个咬人的动作：“不过你说的倒是很有道理，两者的确并不矛盾。”

　　“是的，奈莉女士既然这样说，我想应该不会有错，毕竟她那时还在执掌死亡的神权。”芬奇肯定地说道：“但是，以她的为人，既然知道这片亡者的世界是雅拉大陆的隐患，就不可能不管不问，任由亡灵们再度在这个世界无限蔓延，最终导致悲剧的出现，所以，她从很久之前开始，就在思索彻底解决亡灵对雅拉世界威胁的方法。”

　　“我记得小狮子说过一句话，想要堵住一条河流很难做到，但是引导着它流向自己需要的方向却要容易的多了。”潘尼斯点头道：“所以她首先做的，就是从根本上解决亡灵和生灵双方矛盾，难怪她会努力的改造亡灵，让亡灵们变得和以前截然不同了。”

　　“没错，所以你们在这里，才能看到一个属于亡灵的正常世界。”芬奇叹了口气说道：“虽然我那时候还对亡灵保持着敌视，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方法的确有效，而且足够公正。她不仅为生灵们解决了亡灵们的隐患，同时也保证了亡灵们的礼仪，现在这些亡灵完全可以和生灵共存，不对，不仅仅是共存，亡灵们很多具有特殊性的东西，恰恰是生灵们需要的，这样生灵们就需要主动保证亡灵们的利益，换取亡灵们的协助，这是共赢的局面。”

　　“这就是初次见面的时候，她和你谈的内容吗？”潘尼斯问道：“看来她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做出决定了。”

　　“一部分而已。”芬奇却摇头道：“这只是第一步。”

第二百一十三章 未来的谋划

　　“奈莉似乎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她早就知道达纳库斯会从沉睡中醒来，和她抢夺身体的控制权，对她造成干扰，所以，她每一件事都做得很急迫，像是在和时间赛跑。”说起奈莉的举措，露茜娅显然比芬奇更有发言权，毕竟她陪在奈莉身边的时间，至少是芬奇的一倍，对奈莉的行为也都看在眼里，知道她都做过什么：“记得第三纪初始，诸神创造凡世生物的时候，哪个种族不是耗费了数百年甚至近千年的时间才完成，但奈莉却总是在说她没有时间，努力把这个过程压缩到了几十年。当然，她并非凭空创造一个种族，而是用意志把原有的亡灵加以改变，但有的时候，修改一个已经成型的种族，未必比凭空创造他们更简单，何况她并不完全是神灵，而是一个以人类的躯体承载神性，强行被赋予了法则权柄的凡人而已，所有的知识，都只能靠她自己一点一点摸索。而且在这几十年里，她可不仅只是在调整亡灵而已，她同时在修改着整个死亡世界。即便是父神，创造雅拉世界还用了整整七年呢，奈莉她当然不可能和父神相比，但是你看看外面的世界吧，也许她们不了解，但咱们三个都是见过这个世界一百年前样子的人，咱们应该知道，世界的变化到底有多大。这一切，只是她不到几十年时间里创造的成果，可想而知，这一切她做的有多急切了。”

　　“我明白，毕竟达纳库斯的神魂还在她的身体里，她当然应该知道，早晚神魂会苏醒，吞噬她的意志。”潘尼斯深深叹了口气，失落地说道：“就像这个世界遍布亡灵是必然结果一样，这也是必然会发生的结局，在她被神魂侵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她明白这一切，所以才希望把未来的事都安排好，不仅为雅拉世界的生灵们彻底解决最大的危机同时也为亡灵们创造一个美好和平的未来。但是，没有人知道达纳库斯会不会在下一刻醒来，更没有人知道，达纳库斯醒来后，她还能支撑多久，所以她需要抓紧每一秒的时间，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看待，这样在你们看来，自然就显得非常急迫了。”

　　“你怎么知道？”露茜娅睁大了眼睛，惊讶地问道：“她曾经在有一次我很困，劝她和我一起睡几个月的时候，跟我说过类似的话，就像你说的，她把每一天都当成自己生命中最后的时间，她和我说，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能多做一点，就一定要多做一点，不然的话，谁知道明天看到这个世界的人会是谁呢？如果不能把一切后路都安排好的话，那之前做的一切就失去了全部意义。但是，这些都是我们私下里的对话，你绝不可能知道的。”

　　“但是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潘尼斯没有回答，只是托着下巴，呆呆的凝视着祈祷大厅远方的墙壁，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穿透了世界间的壁障，又看到了那个信念坚定注重责任的女骑士，凝视了很久，潘尼斯才幽幽地说道：“我们是一体的，当然不会不知道彼此的想法，因为她是奈莉，所以她一定会这么想，一定会这么做，同时因为我是凯尔，所以我一定会知道，知道她的想法。”

　　“到底是凯尔和奈莉啊，露茜娅，他们两个从当年开始就已经是这样了。”芬奇感叹道：“他们俩很多时候都是在相互影响的，就像奈莉女士，以前传闻中的奈莉女士，可不会考虑这么长远的问题。”

　　“你直接说她是个笨蛋就好了。”潘尼斯撇了撇嘴，声音虽然听起来很轻松，但总是会让人心里产生一种微微酸涩的感觉：“她考虑最长远的一件事，恐怕就是在晚饭的时候思考明天的早饭吃什么了，连考虑明天的午饭对她来说难度都相当大。”

　　“咳咳，凯尔你说的有点过分了啊。奈莉女士虽然以前的确有点……呃，不像你看的那么长远吧，但是也没有到你说的这种地步。”芬奇哭笑不得的替奈莉伸冤：“而且，看起来她在你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已经做出了很多改变了。起码她这些年里建立了一个如此长远又庞大的计划，而且一步步的顺利实施下去，在以前，这应该是你的工作吧。”

　　“我倒宁愿她没有做出改变。”潘尼斯叹了口气，闭上眼说道：“这些负担，本来就不应该由她来承担的。”

　　“但是，她已经承担起来了。”芬奇说道：“在第一步之后，奈莉女士又给我描述了她今后的很多计划，包括如何控制亡灵们的实力，让生灵对他们既感到威胁，却又不会感到致命的威胁，包括如何改善亡者世界的环境，让亡灵们拥有生灵们需要的特产，包括怎么一步步引导着两个世界再次碰撞，让两个世界可以开始相互沟通，也包括如何在保证双方利益的基础上，让生灵们尝试着接纳亡灵的存在，让亡灵们可以尽快融入到生灵的世界里去。”

　　“等等。”潘尼斯一抬手，打断了芬奇的话：“你刚才说，包括怎么引导着两个世界再次碰撞？”

　　“值得意外吗？之前她就说过了，这是必然发生的结果，除了雅拉大人之外，其他任何存在，无论是神祇还是凡人，最多也只能拖延发生的时间，却无法阻止它发生。”芬奇解释道：“既然这样，那不如让事情在受到控制的情况下发生，至少在她的主导下，情况不会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奈莉女士认为，万一她不在了，当两个世界碰撞的时候，带来的危害会严重的多，所以她宁可在自己还在的时候，尽快促成两个世界的联通和融合。”

　　“嗯，也许你说的没错。”潘尼斯捏着下巴，虽然嘴里说着没错，但目光闪动着，具体在想些什么就没有人知道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信任

　　“应该说，也许她说的没错。”芬奇纠正道：“这些，都是我刚刚复苏那天，奈莉女士亲口告诉我的，她对于亡灵的计划，都是以这些想法为基础，一点一点拼凑起来的。也许对于凯尔你来说，思考一个可以持续几十年的布局并不困难，但是对于奈莉女士来说，也许就需要几倍于你的努力，才能做到这个结果。”

　　“不，一个会持续运作几十年的布局，对于我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因为我根本不会去这么做。”潘尼斯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道：“我的朋友，显然你还并不太了解我，否则你不会有这种想法的。持续时间越长，内容越复杂的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就越低，任何一个突发状况，都会彻底毁掉一个看起来很完美的长远计划。不错，很多影响计划的因素，可以在计划建立之前就考虑进去，准备好应对的方式，但是，突发状况为什么叫突发状况？就是因为它的突然性，那是根本无法预估的，也就谈不上提前准备应对。当然，对于一个庞大而复杂的计划来说，必然会准备一些措施，来尽量避免突发状况的影响，但即便如此，往往一个意外，就需要彻底调整计划，甚至最终让计划落空。所以我根本不会去做这样往往只能存在于理论中的计划，那只是白费力气。芬奇，你刚才始终没有说明过奈莉针对亡灵那些举措的详细内容，包括她原本的那些计划，也只是粗略的提起而已，我想，恐怕不是你不想说，而是各种计划外的变量频繁出现，导致计划已经无法进行下去，所以说了也没有意义了吧。”

　　“他果然是这么说的。”芬奇和露茜娅没有因为潘尼斯的话而惊讶，反而对视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露茜娅用一种果然如此的语气说道：“看来他们两个的内心果然是相通的。”

　　“唔，听你们的意思，显然奈莉已经猜到我会持这种态度了。”潘尼斯同样并不惊讶，他很清楚，以奈莉对自己的了解，猜到自己的态度实在太正常了，如果猜不到才不正常，因此他只是托着下巴盯着芬奇，轻声问道：“所以呢，她还说了什么？”

　　“奈莉说，你一定会这么讽刺她的计划的，不过必须承认，你说的一点也没错，一个过于长久的计划，的确会受到太多的影响。”露茜娅的声音里流露出几分狡黠，仿佛一个看热闹的旁观者一样，悠然说道：“不过，奈莉还说，这只是对于别人来说的结果，但对于她来说，这种判断并不成立，她的计划即便受到再多的影响，最终也会成功的。因为，当她的计划无法进行不下去，或者偏离了原本轨道的时候，一定有一个人会急匆匆的赶到她身边，帮她修正计划，帮她收拾残局，帮她把一切问题都解决掉，让计划可以顺利进行，让她不会因此而失望。所以，只要有这个人在，她就不需要有一点担心，只需要放心的把自己无法控制的问题交给他处理就可以了。”

　　露茜娅的话，让整个祈祷大厅陷入了死寂，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至少生灵们是这样，每个生灵，都低头盯着玉石铺成的地面，一句话也不说，潘尼斯如此，少女们同样如此。由露茜娅转述的奈莉的话，让少女们的内心感到一阵悸动。奈莉的态度，看上去似乎很不负责任，但这种看似不负责任的背后，却让人感受到了其他的情感。少女们摸着自己的心自问，不错，自己同样爱着潘尼斯，但是，自己能做到奈莉这种地步吗？自己的确信任潘尼斯，但真的可以做到毫无保留吗？全心信赖着他，把比自己生死还要重要的东西，毫无保留的交托给他，没有一点怀疑的相信着，他一定会在自己需要他的时候，及时的出现在她的身边，配合她做好一切，自己真的能做到这些吗？

　　这个问题，少女们无法得到答案，连她们自己都无法确认，自己是否能做到这种地步，所以，少女们只是呆呆的看着地面，茫然的设想着，如果换成自己会怎么样。在少女们的内心深处隐约明白，自己可以像信任自己一样信任潘尼斯，可以把生命和一切都交付给他，但是这样的信任，毕竟没有那份时间的沉淀，恐怕是做不到的，不仅仅做不到，甚至连想都无法想象，可以对对方信任到这种地步。

　　潘尼斯倒是可以想象，但是他同样也在沉默。也许对于露茜娅和芬奇来说，这是一种调侃，对于两人之间那种毫无隔阂的默契的善意调侃，所以露茜娅的语气里才能悠闲中带着几分笑意，也许对于少女们来说，这是一种鞭策，让少女们认清了自己和奈莉之间的差别，让少女们更加清晰地审视自己的内心，但是，唯独对于潘尼斯来说，这是一种最痛苦的折磨，露茜娅说出的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插在他的心上。也就只有凯瑟琳，隐约看出了潘尼斯心里的痛苦，此时却无法安慰，只能把担忧深深地藏在心里。

　　“经历过那些事，她居然还对我这么信任，所以说，她就是一个笨蛋。”虽然内心在滴血，但潘尼斯的声音听起来反倒无比平静：“我背负着罪责啊，她难道忘记了吗？呵，像我这样的罪人，真的还值得她如此信任吗？”

　　“罪人？”露茜娅和芬奇显然并不知道潘尼斯的过去，因此带着几分惊讶问道：“为什么你会这么说？奈莉可从来没说过你是罪人这种话。”

　　“不，没什么，忘掉我的话吧。”潘尼斯叹了口气，像是忽然失去了一切性质一样垂下肩膀，轻轻地说道：“因为她这么说，所以你们才对亡灵们宣布，亡灵之王想要见见我，看来她是遇到麻烦了，对吧。好了，现在我就像她预计的那样，已经出现在这里了，所以，说吧，到底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找我，是需要我做什么？”

第二百一十五章 最后的联络

　　“凯尔先生，我们这次希望能提前见你，就是为了奈莉的事。”露茜娅略微停顿了几秒，似乎正在组织语言，潘尼斯并没有催促她，只是从她的尾巴上站了起来，就这么默默地等待着。片刻之后，露茜娅才郑重地说道：“我们希望，你能帮帮她。”

　　“这并不是一个正常的要求，就算没有你们的要求，我也不可能不帮她。”潘尼斯的眉紧紧皱在一起，沉声道：“你们应该清楚，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帮她的，但是即便如此，你们依然提出了这个要求，那么一定有你们的特殊原因，告诉我，为什么？”

　　“你耐心听完我们后面所说的内容，应该就知道为什么了。”露茜娅没有直接回答潘尼斯的问题，而是委婉地说道：“到时候你再告诉我们答案吧。”

　　“好，我明白了。”潘尼斯脸色阴沉的点点头：“你们说，我们听。”

　　“我们刚才所说的内容，包括复述她的话，都是以前的事了。”露茜娅认真地说道：“最后一次和她建立联系进行交流，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

　　“咔吧”，潘尼斯体内的关节连续爆出一串脆响，很显然，这句话让心里已经有所准备的他没能控制自己的肌肉力量。不过，潘尼斯毕竟是潘尼斯，不到一秒的力量失控之后，他的身体很快重新放松下来，虽然眼睛再次眯成了一条线，但还是能平静地说道：“继续吧，我心里有准备，能承受得住。”

　　“在这之前，虽然每一次都是她单方面找我们进行精神上的联系，但次数并不少，基本上每个月都会交流几次，从没有过这么久失去联系的情况发生。”露茜娅解释道：“所以这次突然的联系中断，让我们知道，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

　　“是啊，该来的，总是回来的。”潘尼斯双手抱胸站在露茜娅和芬奇面前，轻叹一声说道：“你们有没有尝试过直接进入仪式之间找她呢？那时候生者和死者的世界之间的通道还没有打开，也就是说，她还没有受到神性屏障的限制，应该还住在仪式之间里吧。”

　　“不，早在五年前，她就已经重新开辟了自己的神国，把这个世界留给亡灵们照看了。”芬奇摇了摇头，否定了潘尼斯的猜测：“那时候她说，自己不能被打扰，而且身处于自己的神国之中，可以更好地对抗达纳库斯的侵蚀。当时我俩都相信了，但现在回头想一想，其实这里原本就是她的神国，如果按照她的理由，根本不需要重新再开辟一个，所以说，估计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对抗达纳库斯的侵蚀已经很艰难了，为了避免让我们担心，或者为了防止我们受到不好的影响，她才独自遁入了另一个世界。”

　　“我明白了。”潘尼斯板着脸点头道：“这样的话即便你们进入仪式之间也无法见到她，想要强行进入雾之门的话，如果她那边不同意，就需要力量的对抗了，那反而对她是一种影响。”

　　“是的，真那么做的话，恐怕就是好心却取得相反的接过了。”芬奇说道：“所以，我们只能在外面担心，却始终找不到和她联系的方法，我们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机会和她再建立联系。”

　　“肯定还没有完。”潘尼斯眯着眼睛说道：“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耐心一点，不要着急。”露茜娅柔声说道：“刚发现失去联系，我们就有很不好的预感了，因为在那一天之前，她反复跟我们交代了很多东西，包括她的计划，包括死亡之门打开后可能会发生什么，包括我们需要做什么，甚至包括你的到来。她告诉我们，死亡之门打开之后，你一定会来的，希望我们见到你之后，把这些情况都详细的告诉你，那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我们听她说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但是在几天后发现失去了联系以后，这才明白，她是在交代自己……之后的事。你知道的，我们守护者一族拥有漫长的寿命，见惯了生命的诞生于消逝，对此早已经麻木了，但是这一次，她即便到了最后一刻，还在担忧生灵与死灵两个世界，却再也无法亲眼看到计划成功的希望了，想到这些，我就忍不住有些难过。”

　　潘尼斯眯着的眼睛慢慢合拢，轻轻地问道：“一年多以前？”

　　“是的，一年多以前。”芬奇黯然地说道：“肯定不会超过两年。”

　　“那你们暂时不用这样失落。”潘尼斯沉吟着说道：“她现在应该还保留着自己的意识，没有被完全吞噬，恩，至少一个多月以前是这样的。”

　　“真的？”露茜娅惊讶地说道：“你能肯定？”

　　“以前不能肯定，但是现在可以了。”回答的并不是潘尼斯，而是凯瑟琳，骑士少女看到潘尼斯对自己用眼神示意，便站出来答道：“一个多月以前，我们在内维尔市参加过一次联军的高层会议，会议上我很明显的感受到了忽视空间的阻隔注视在我身上的目光。当然，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一直被大人她眷顾着，所以不能肯定，但是既然知道眷顾着我的是奈莉大人，那么我就已经可以肯定，那就是来自奈莉大人的注视。所以说，起码在那时，奈莉大人还有独立的意识留存。”

　　“但是，这未必是什么好事。”潘尼斯说道：“你们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看来，你已经知道我们受到奈莉的嘱托，想要托付给你的事是什么了。”芬奇苦涩地说道：“的确，这根本不是什么好消息，我甚至产生了一种感觉，说不定这是达纳库斯故意的。”

　　“也许是，也许不是，现在猜测这些没有意义。”潘尼斯说道：“不过，就算这不是好消息，但知道我还有机会和拥有自己的意识的她见面，我还是很欣慰的。当然，这些都是之后的事了，现在最优先的，就是把后面发生的一切告诉我，在失去了联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