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我每次醒来的时候，我就会更加厌恶自己，只有让自己沉沦堕落，只有让自己始终处于痛苦之中，我心里的愧疚才会稍稍减弱一点，但到了第二天，自我厌恶的感觉又会吞噬我的内心。”潘尼斯回忆着自己百年来的经历，苦涩地说道：“我也想过逃避折磨我的噩梦，酒精，女人，精神刺激，一切方法我都试验过了，但所有尝试都是徒劳的，到了夜晚，我还是回到那个虚无的空间，再次面对飞溅的血雾。”
“是不是真的像我那时候说的，噩梦全部都是你自己带给自己的？”凯瑟琳柔声问道：“正是因为你始终无法摆脱过去的罪恶感，才会每天晚上重温一次那时候的经历？”
“大部分时候应该就像你猜的那样，但偶尔也会有其他情况发生。”潘尼斯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抽了抽，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叹了口气说道：“最后的几十年，我就像你们刚见到我的时候那样度过的，当然，地点不会只在坎齐尔小镇，而是在世界各地。我一直让我像一条蛆虫一样生活，但是心里始终盼望着能有一天，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一枪刺穿我的心脏，亲手把我杀死。”
“为什么要盼望这些？”凯瑟琳话刚问出口，就已经明白了答案，苦笑着说道：“明白了，在你看来，她愿意出现在你面前杀死你，就代表着她宽恕了你的罪行，你也就能得到解脱了，你一直觉得是她因为痛恨你而折磨你，却不知道，这其实是你自己在折磨自己。”
“是的，我认为能被她杀死就是最终的解脱。”潘尼斯点头道：“所以我一直在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我记起来了，当初刚刚见到你的时候，你看到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终于来了吗，这是最终的裁决之日吗？’”凯瑟琳恍然大悟般说道：“那时候你把我错认成奈莉大人，难怪你当时的脸上有解脱一样的幸福。”
“这就是故事的结尾了，再之后，就是你们捡到了我，然后帮我一起，找回了面对过去，偿还自己罪孽和亏欠的勇气。”潘尼斯再次露出了平时常见的懒洋洋的微笑：“现在故事也讲完了，你们也应该明白，真正的，完整的我是什么样子了，好好想想吧，这样的我，是否值得你们期待。”
“这样的你？”少女们互相看了看，发出一阵仿佛不屑般的笑声，凯瑟琳嘴角微微上翘，盯着潘尼斯说道：“我们不知道故事里的你是什么样子的，只知道我们眼中看到的你是什么样子。呵，相比故事，我们还是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另外，从你个人角度来看，也许这件事对你来说真的是不可饶恕的罪孽，但是，你没有想过为什么芙拉尔陛下不在乎吗？呵，因为在其他人的眼中，这只是在你因为精神打击造成的混乱中，面对危险做出的一个生物本能的反应而已，之后你想要补救，想要拉住她代替她的想法才是你真正的想法，根本不是什么背叛，更不是什么罪孽。”
“是啊，这个结尾一点也不有趣。”丽娜嗤笑道：“比起那些骑士小说来差的太远了，按照骑士小说里的发展，我还以为你要说出，是你拉着奈莉大人挡在你面前这种话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也许还算得上背叛和罪恶，我们也许真的需要认真考虑，但只是你这种程度，实在不足以让我们动摇啊。”
“所以从一开始就和你说，别看那么多奇怪的东西。”凯瑟琳用力按着牧师少女的头说道：“你已经把蜜雪儿和安莎都带坏了，连那边两个笨蛋也被你教的不正常了，我觉得，你实在有必要反省一下啦。”
“哎哎，大姐，很痛的。”丽娜双手捂着自己的头远远逃开，吐着舌头说道：“我有在反省啦，真的。”
“我才不信。”凯瑟琳白了少女一眼，转头对潘尼斯说道：“不过她说的没错，你过去是什么人，有什么经历，做过什么，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所看到的，现在的你是什么人。我们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我们对你的看法不会有任何改变。”
“呵，你们这些人啊，总有一天会因此而后悔的。”潘尼斯虽然在摇头，但脸上却不自觉的露出了微笑：“不过，既然故事讲完了，我也该面对自己犯下的罪行了，如果还有机会再见面的话，再让你们因此而后悔吧。”
第二百三十二章 约定
“所以说呢，大姐，你因为他的故事而开始怀疑他了吗？”芙蕾雅歪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凯瑟琳说道：“你觉得他不值得信任，觉得他无法完成自己的任务了吗？”
“别捣乱，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凯瑟琳瞪了公主殿下一眼，不满地说道：“你应该也有这种担心吧，他心里对奈莉大人的愧疚实在太深了，一直认为自己亏欠着奈莉大人，带着这样的愧疚之心，去面对操控着奈莉大人躯体的达纳库斯，我真担心他会无所适从，这一次再犯错的话，恐怕就不会像上一次那么幸运了。”
“你太小看他了，大姐。别忘了他经常说，同样的错误再犯第二次就是愚蠢了，你觉得他像是愚蠢的人吗？”薇薇安带着微笑，轻轻摇了摇头：“相信他吧，我能感觉的出来，这一次，他是真的做好了准备，他知道该怎么面对奈莉大人的躯体，所以他才会来到这里。”
“是啊，大姐，放心吧，随便想想也能知道，他这次不会犹豫的。”丽娜拍着凯瑟琳的肩膀安抚道：“正是因为他对于奈莉大人怀着深深地愧疚，这次才不会有任何问题的，这种事我们都能想得明白，你怎么可能想不通呢，唯一的原因，就是你实在太关心他了，关心到已经失去正确判断力了。”
“其实我也知道，这次和上次不同，恩，完全不同。”凯瑟琳叹了口气说道：“这次他是为了完成奈莉大人的托付，为了实现奈莉大人的愿望。他知道，自己被奈莉大人视为了最后的依靠，所以越是心怀愧疚，他越会努力去按照奈莉大人的要求去做，哪怕是违背自己的意愿，也不会有任何犹豫。但是，现在他要做的，是亲手杀死奈莉大人的躯体啊，这和普通的要求完全不一样，再加上达纳库斯是如此的狡猾，万一他像上次一样，再使用什么诡计，潘尼斯他……唉，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呢，不光是我，其实你们也不是真的那么放心吧。”
“当然，我们其实也在担心，而且是非常担心。”少女们相互看了看，各自露出了苦笑，丽娜揉着自己扎手的头发，无奈地说道：“但是，咱们必须选择相信他，相信他的能力，相信他的判断，相信他依然是那个不会让人失望的凯尔，然后，耐心的等着他胜利归来。”
“也对，这些年来，咱们一直相信着他，这一次当然也不应该例外。”凯瑟琳点头道：“他从没有让咱们失望过，我相信这次也绝对不会。好吧，那就心怀期待的耐心等待吧，再次见面的时候，要用笑容而非泪水去面对他，让他感受到咱们的内心。”
“你终于想通了啊，大姐。”公主殿下松了口气，悠然说道：“咱们除了耐心等待之外，其实什么也做不了。咱们即不可能进去帮他，那只会起到反效果，也不可能就此离开，那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所以说，咱们只能守在这里等着喽。我给大家准备几把椅子好了，直接坐在地上的话，实在太难看了。”
“我想，你们除了等待应该还有其他事要做。”不知何时，芬奇的幽灵已经飘到了少女们身旁：“萨恩和茜拉他们两个过来了，应该和你们有关，否则他们不会随意踏入露茜娅的领地的。”
“他们俩？不是刚刚分开吗？”凯瑟琳一愣，和少女们对视着点头道：“我记得你们说过，不希望他们来到这里，怕距离仪式之间太近会被影响吧，那我们迎出去好了，看看他们有什么事。”
“来这里倒是没关系。”芬奇说道：“我回避一下，你们和露茜娅一起和他们聊聊吧，看看他们遇到什么问题了。”
“我们什么问题也没有遇到，现在来这里也是约定。”在芬奇化作虚体隐入墙壁之后没过多久，萨恩和茜拉就顺着长长的通道走了过来，面对少女们的疑问，茜拉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四下里寻找了一阵，发现潘尼斯没在这里，才做出了回答。显然，女幽灵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因此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唯恐惊扰了仪式之间里不存在的那个人：“对了，你们这次来我们这个世界，是不是把什么人落下了？”
“没有啊。”凯瑟琳不解地说道：“虽然我不是很理解你这么问的原因，但是我确定，我们队伍的全部成员都在这里了。”
“那就奇怪了。”萨恩咔哒咔哒的说了一阵，茜拉翻译道：“有信息通过特殊渠道传过来，又有人从家乡之门进来了，这次是一个人，而且速度很快，沿着你们的路线过来的，我还以为是你们认识的人。这人是直接闯入家乡之门的，但看上去没什么恶意，遇到我们亡灵也没有攻击，只是一路向这里赶而已，大家也就没有阻拦他。”
“抱歉，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人。”凯瑟琳思索了一阵，还是摇头道：“也许是哪位对这里感到好奇的强者想进来看看吧，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恩，我们也知道，所以就随便他了。”茜拉说道：“只是顺便问问，我们来这里，主要还是因为约定。”
“什么约定？”凯瑟琳问道：“就是潘尼斯很神秘的和你们密谈之后定下的约定吗？”
“恩，就是和他的约定。”茜拉点头道：“他说过我们在需要的时候，可以向你们寻求帮助，你们会帮我们解决的。我们本以为自己可以应对，就没有和你们说，不过，现在事实证明，还是有些无法处理的问题，需要你们的意见，所以希望你们可以来帮一下忙。”
“在这里不行吗？”凯瑟琳犹豫着回头看了看紧闭的仪式之间大门，虽然很不愿意离开这里，但想到对方的请求也许对潘尼斯来说很重要，也就只能叹了口气说道：“呼，我明白了，那走吧。”
“其实，主要是这位丽娜小姐。”茜拉指了指一脸茫然的牧师少女：“我们需要她提供一些技术方面的知识作为参考。”
“我？”丽娜指着自己的鼻子，嘟囔着说道：“好吧，好吧，最不幸的总是我，我和你们去好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不在梦中的絮语
仪式之间的大门，就像分隔两个世界之间的壁垒，把内外两个房间彻底隔开，当大门关闭之后，身处仪式之间内部的潘尼斯，再也无法感知到外界的情况，因此，他不知道少女们的焦虑担忧，也不知道萨恩和茜拉的求助，在他的世界里，存在的只有房间正中的一团淡淡雾气。
不出潘尼斯所料，仪式之间内部就像是之前在死亡森林核心的神殿里见到的那样，是一片宽阔而虚无的空间，各个方向都望不到边际，当大门关闭的瞬间，整扇门都消失了，仿佛从没有存在过一样，不过潘尼斯知道，大门其实并没有消失，而是超出了自己的视野范围。理论上来说，仪式之间虽然很大，但绝不可能看不到边际，现在所遇到的现象，是由于仪式之间里空间的规则，受到神灵力量影响而发生了细微的扭曲，导致房间里的空间被大比例放大，这种放大并非幻术，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放大，也就是说，房间里的空间，变成了原本面积的成百上千倍，在这样的房间里，潘尼斯自然不可能再看到相距几十公里外的一扇大门了。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无法再通过大门离开这里，在没有人用特殊方法封闭大门的基础上，只要想要离开，在动念的那一刻，大门就会像消失时一样突兀的出现在面前，伸手就能够拉开了。不过潘尼斯显然没有就此离开的打算，他只是双手抱胸，站在原本大门所在的位置，貌似很悠闲的对着雾气发呆。
雾气很淡，似有似无，就像一道薄纱般从天空垂下。谁也不知道，雾气是从哪里出现的，也不知道淡淡的雾气为什么永不消散，但这团雾气就这么顽强的存在着，翻滚着，组成了连通两个空间的大门。
“终于，又站在这里了。”面对熟悉的雾之门，潘尼斯悠然的自言自语：“当年站在这里的时候，我还真没有想到过，会有重新回来的一天呢。”
空旷的房间里，自然不会有人回答他的话，显然他也并不需要回答，只是单纯的在感慨而已，曾经穿过雾之门后的经历，让他一声都无法忘记，那么这一次呢？穿越过雾气组成的大门，自己又会遇到什么？
“亲爱的，我回来赎罪了。”潘尼斯没有马上走入雾之门，反而在雾气外慢慢盘膝坐了下来，手肘支在腿上，托着下巴凝视着雾之门。明明只是面对着一个通道而以，但他却像是透过雾之门看到了奈莉的影子，眼神中流露出深深地眷恋，声音轻柔说道：“进了大门之后，也许就再也没有空闲下来的机会了，所以，也就只能这样了。回头想想，我们很久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聊天了吧，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不敢这么做，到了现在，才能重新这样面对你，你不会嘲笑我吧。”
“一百多年了，我心里有太多事想和你聊聊，你愿意听吗？就像当年那样，靠在我的肩膀上听我倾诉，呵呵，虽然你总是穿在身上的铠甲会弄得我很不舒服，但那种幸福感却是前所未有的，真希望还有机会再感受一次啊。”
“对不起啊，亲爱的，当年的事，我实在错的厉害，我不想解释什么，也没什么可解释的，错了就是错了，就算找来一千个一万个理由，也无法掩盖我错了这个事实，对于这个错误，我唯一想说的，就是对不起，这个词我无数次幻想着在你面前说出，但没有机会，也没有勇气，现在，我终于说出来了，你愿意接受吗？”
“我知道，你一直把我视为英雄，从来没有动摇过，但是很抱歉，那一次，我没能成为你的英雄。我知道，你没有怪我，你牺牲自己，为我创造了另一个机会，然而我呢，却变成了一个逃避一切的懦弱的混蛋，那样的我，一定让你很失望吧。不过，现在的我，终于不再懦弱了，我听到了你的呼唤，我准备再一次站在你的面前，成为你心中的英雄，不知道现在还来得及吗？应该还不迟吧。”
“对了，你知道吗？我这个人渣终于变心了，准备抛弃你了。哈哈哈哈，开玩笑的，只是一个愚蠢的玩笑而已。不过，那几个女孩子，你肯定也都了解，毕竟安妮和小鹿担当过你的眼睛，你一定看到过她们，对于她们那样炽热的感情，我实在无法不做出回应，但是，我的心里却还是深爱着你，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啊，每次想起这个问题，我的头都会痛的很厉害。”
“还有芙拉尔，那个家伙越来越主动了，也越来越让人苦恼了。哈哈，以前每一次你和她交锋过后，都会一脸笑容的狠狠掐我的胳膊，这次为什么不掐了呢？我还有机会再感受一次那种甜蜜的疼痛吗？”
“时间过得真快，感觉只是做了一场梦，结果一百年的时间就已经偷偷跑过去了。如果一百年前，我没有浑浑噩噩的被他们拉走，而是选择在这里陪着你，那一切一定会有所不同吧。可惜，发生过的事没有如果，就算我再怎么努力，一切也都无法挽回，我能做的，也就只有在这里再一次和你聊聊天，在幻想中重温过去的幸福和快乐了。”
“不管怎么说，亲爱的，这一次我来了。”潘尼斯终于从低声的絮语中脱离出来，重新站起身，最后一次系紧了背后的单手剑，挺直腰背大声说道：“响应你的召唤，我来了，亲爱的，我来实现你的愿望，再一次和你并肩战斗，然后……杀死你，就像你希望的那样。”
说完这一切，潘尼斯脸上常年挂着的懒洋洋的笑容不见了，原本隐去的刀锋般的气势重新开始升腾，眼神之中再度充满了自信和果决，一声轻笑过后，毫不犹豫的迈开脚步，踏入了雾之门中。
曾经经历过的感觉再度袭来，那是死亡时的体验，对于早已死过无数次的潘尼斯来说，这种痛苦已经毫无威胁，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度过了这段对其他人来说极度难熬的过程，出现在达纳库斯的国度，在空间转变后的一瞬间，潘尼斯终于再次看到了奈莉。
第二百三十四章 所谓神国
再一次来到死神的神国，一切的一切，与百年前初次到访相比，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这里是一个神奇的世界，没有光，却可以看到，没有空气，却可以呼吸，没有天空和大地，却可以正常站立，没有颜色，却可以看到绚烂的色彩，雅拉世界所有的规则，在这个世界里几乎都被完全改变，再没有任何约束力。这就是神灵的国都，完全依靠神灵的意志支撑起来的，迥异于正常世界的国度，在这里，常识可以被颠覆，一切都由神灵的意志来决定。
每一个神灵，都拥有自己的世界，凡世的生物们称呼神灵的世界为神国，神灵们利用自身的权能，尽可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完善这个属于自己的世界。当某个神灵的信徒死亡之后，如果他足够虔诚，或者足够幸运，就会被神灵的使者选中，接引到神国里生活，终日沐浴在神灵的光辉之中，享受着与神相伴的幸福。因此，能够在死后进入神国，几乎成为了雅拉世界每个虔诚的信徒们最终极的追求，对于他们来说，这不仅关系到死后的幸福，同样也是他们最大的荣耀。
但是，很少有人能够活着步入任何一个神国，对于凡人来说，那是只有死后才能进入神秘世界，而死人是无法返回的，因此，凡人们对于神国的印象，绝大多数来自于艺术家的猜测和幻想。当然，很少不代表没有，偶尔会有些生者比较幸运，在活着的时候就有机会暂时进入神国，但如果去询问他们，神国到底是什么样子，这些人无一例外的无法回答，因为神灵的世界已经超出了凡人可以用语言来形容的范畴，甚至可以说很多方面已经超出了凡人的理解能力，凡人们对于神灵的世界，连理解都很困难，更不用说描述了，而这种无法描述的现象，更是加大了神国的神秘感，让人们对于神灵的敬畏和对于神国的向往不断增强。
但是，虽然神国足够神秘，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对于神国也开始渐渐有所了解，尤其是那些顶级强者，多少都会理解一些神国的特性，因为对于那些强者们来说，神国的存在，似乎和他们的固有心灵领域在本质上是相同的，都是用自己的意志，创造出一片虚幻中带着真实，即独立于世界之外，又和世界有着紧密联系的空间。只不过，半神强者们的固有心灵领域由于消耗巨大，很难让它长久保持展开状态，更无法脱离某个临界点，由虚幻彻底转换为真实，而神灵们因为自身的强大和信仰的强化，无论是真实实力还是精神意志的强度，都远远超过还没有脱离凡人范畴的半神们，因此他们的神国可以永远存在，而且已经无限趋近于真实了。
理论上来说，这种认知是正确的，所谓的神国，的确就是强化过的固有心灵领域，都是由精神意志投影形成，都具备带有浓重个人风格的唯一性，而且由于精神世界的差异性，导致它们都具备绝对的排他性，不管两个人或者两个神灵的精神有多契合，不管他们之间关系多亲密，他们的领域或者神国之间都绝对无法相容，一定会出现相互碰撞的情况，所以，把神国视为无限强化后的领域，并没有原则上的问题。但是，两者之间的区别其实也很明显，最大的一个不同，就是由于实力上质的差距，导致神国可以完全和世界割裂，神灵们可以在创造这个世界的时候任意改变规则，当然了，只能在创造时随意改变，一旦神国成形，往往就不会再去改变了，否则必然导致世界崩溃，千万年的努力彻底失去意义，最后只能重新建设神国，而半神们的力量不足以支撑一个独立的世界，所以固有心灵领域则必须依附在主世界上，导致领域的规则必须和主世界相同。
正是因为这种本质上的同一性，在一百多年前，让那些之前从没有进入过神国，却敢于深入达纳库斯神国的英雄们可以以最快的速度适应神国内的战斗，或者说，让他们可以足够快的适应如何在对抗着来自整个世界的压力的情况下，同一个世界的主宰进行战斗，即便是潘尼斯，虽然没有觉醒固有心灵领域，但多次在领域内同半神战斗，对此也有丰富的经验。至于现在，已经觉醒了领域的他，对神国的理解更加透彻，又一次次进入死神的国度之后，不会再有一点惊讶，也不会再有一点无措。
踏入死神的神国之后，潘尼斯凝立在虚空之中，就像站在坚实的地面上一样，那个每夜出现在自己梦中的身影，终于真正出现在自己眼前，不再是梦中的回忆，也不再是固有心灵领域里无法触摸的幻影，而是真实存在着的她，有实体有血肉的她。但是，曾经熟悉的身影，现在开起来确实如此的陌生，陌生的让人甚至无法相信，过去的她和现在的她，至少从躯体上来说，会是同一个人。
奈莉坐在熟悉的白骨王座上，头上带着精致的白骨王冠，身体被全身铠甲所覆盖，只有脸露在外面，铠甲是黑色的，夜一般纯粹的黑暗，在她的脚边，四米长的骑枪横躺在地上，骑枪同样黑暗，像是要把所有的光线都吸收进去一样。
在潘尼斯走进来的时候，曾经的女骑士正靠在王座的椅背上，倚着右侧的副手，右手支撑着下颌，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永冻冰原上寒风一样的目光，注视着突然出现的潘尼斯。
其实，奈莉的外表没有丝毫变化，一百多年来，潘尼斯外貌没有改变，奈莉也同样没有改变。和分开的那一天一样，依旧是健美的身躯，依旧是黑色的长发，依旧是那副平凡而且过于刚硬，却带着独特魅力的容貌，一切都是一样的，好像分离只是发生在昨天一样。
但是，如果抛开外貌，奈莉带给潘尼斯的整个感觉都不一样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重逢
曾经的奈莉，虽然坚毅刚强英勇无畏，但她是炽热的，内心就像燃烧着一团火焰，温暖着周围所有人的心灵，每个靠近她身边的人，都会感受到这团火焰的温度，如同追逐光的飞蛾一般，不自觉的想要贴近她，去感受这份炽热。刚硬的外表下，善良而真诚的内心，细腻而柔软的情感，体贴而温柔的性格，一丝丝一缕缕，悄无声息的网住了潘尼斯的心，把他牢牢地束缚在自己的身旁。现在的奈莉，虽然外表没有改变，内在却是冰冷的，炽热的火焰被冻结，温暖的心灵化作冰封的世界，在她的身上，潘尼斯已经感受不到一点过去的温柔与甜蜜，所遗留下的，只有冷淡、冷漠与冷酷。
冰冷的目光注视在潘尼斯的脸上，冰冷的笑容浮现在女骑士的嘴角，黑色的奈莉就像一块岩石一样，一动不动的坐在高高的王座上，无声的看着潘尼斯背着双手，像散步一样慢慢接近。
潘尼斯的表情悠然，似乎刚刚那些不可能传递给对方的倾诉，已经让他彻底放松下来，此时的潘尼斯身上，看不到一点压力，就像夏日的夜晚，饭后在庭院里散步一样悠闲，慵懒，轻松，毫无紧张感。走到王座前三米的位置，潘尼斯才停下了脚步，对于半神强者来说，这已经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距离了，只要一抬手，攻击就可以直接威胁到对手，不存在任何距离上的缓冲，不过对于神灵来说当然不同了，对于神灵来说，只要身处于对方的神国，无论在哪里都是非常危险的距离，神灵的攻击完全可以脱离距离的限制，攻击到神国内的任何一个角落。
但是潘尼斯却一点也不担心，好像很肯定对方不会发动攻击一样，就那么毫无防备的站着，一言不发的抬着头，和王座上的奈莉对视。
百年之后再次重逢，本应是激动热烈的场面，但时间已经改变了所有的事，一切都已经完全不同了，两个相爱的恋人，现在也只能隔着三米的距离，默默地看着彼此，潘尼斯这样无言的凝视着奈莉，而奈莉，也许在冰冷的外表下，在心灵的某个角落里，也这样无言的凝视着潘尼斯。
“优待期已经结束了。”对望了许久，奈莉的躯体突然在王座上坐直了身体，冰冷而低沉，像是深邃的黑暗里无端吹起的冷风一般的声音从属于奈莉的口中发出，那是曾经听到过的，达纳库斯的声音：“这具身体最后的愿望，我已经满足她了，这是对你们两个的优待，你们让我拥有了一个全新的神躯，我必须用优待来奖励你们。”
“哦？”潘尼斯平静地说道：“奈莉的愿望吗？”
“是的，她希望最后看你一眼，也让你最后好好的看看她，我满足了她的要求。”达纳库斯冰冷地说道：“毕竟像你们这样配合的人已经不多了，如果不给你们奖励，会让信徒们认为我过于冷酷的。”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死亡之神大人。”潘尼斯嗤笑，似乎并不介意达纳库斯话里隐藏着的不幸，用讽刺的口吻说道：“你的这份恩赐，让我激动的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哼，奖励给完了，该说说惩罚了。”达纳库斯冷哼一声，猛地从王座上站起身，俯视着潘尼斯说道：“你终于来了，又一次让我等你等了这么久，简直是不可饶恕。”
“是啊，我终于来了，实在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潘尼斯眯着眼睛微笑着，缓缓地点头说道：“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我只是个凡人，能力总是有限制的，自从收到你的邀请，我已经一刻不停的赶来这里了，但还是现在才到，真是太抱歉了。不过，不管怎么说，我终究还是来了，总比一直不来的好，你说是不是啊，死亡之神大人。”
“轰”，突如其来的能量撞击，在潘尼斯的身前爆开，撞击带来的爆炸掀起了一道冲击波，向四周迅速扩散，但处于能量撞击核心位置的潘尼斯，却连一根头发也没有被影响，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依然背着手讥诮地说道：“自从重新回到半神的行列，我的力量已经有了让我自己都惊讶的提升，再用一百年前的眼光来看我，可是要出问题的，所以，与其用这种程度的攻击来试探，还不如节省一下你的神力呢，死亡之神大人，否则就实在太愚蠢了。”
“这只是对你找借口的惩罚而已。”达纳库斯冷笑着说道：“你觉得你有资格让我来试探你？嗤，凡人的思维，实在无法理解。”
“有没有资格这种事，谁知道呢？”潘尼斯耸耸肩，若无其事地说道：“废话说的也够多了，我想，以你我之间的关系，谁也不想在这上面浪费时间，所以，还是直接进入正题吧，我已经来了，你找我有什么事，现在已经可以当面告诉我，不需要再让那些莫名其妙的人传话了。”
“无论是你还是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不过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没必要在你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达纳库斯慢悠悠的重新在王座上坐下，恢复了最初的姿态：“相比我找你这种说法来说，其实还是你在找我更贴切一点吧，我只是给你一个机会而已，否则，你永远也无法见到我。”
“呵，也对，的确是我在找你。”潘尼斯眯着眼睛点头道：“找到你，然后杀死你，终结掉我对你一百多年来的仇恨，这个目的，其实无论是你还是我，不是早就清楚了吗？反倒是你，明知道我带着什么目的来找你，却还是让我来到你的面前，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你认为呢？”达纳库斯反问道：“我希望见到你，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和别人说的时候，我都会说，你是因为我之前破坏了你的计划而愤怒，所以才会想要亲手杀死我，但那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潘尼斯说道：“就像蚂蚁弄脏了我的食物，我也只会觉得它们烦人，而不会拼命去仇恨追杀弄脏我食物的那只蚂蚁，你也一样，对于神灵来说，仇恨一个凡人，实在是太可笑了，因此，你见我绝不是这个原因。”
第二百三十六章 死神的目的
“你明白就好。”属于奈莉的冰冷的面容上，露出一丝阴森的笑意，已经几乎看不到人类感情的双眼看着潘尼斯，却像看着一块死物一样：“对于我们来说，只有对等的存在，才值得我们去注意，我们会仇恨其他神灵，会彼此战争，但是仇恨凡人？呵呵，那实在太无聊了。而且，我也不觉得自己有仇恨你的理由，因为你破坏了我的计划吗？但是并没有，你只是让我的计划实现的晚了一点而已，这点时间，在我们眼里只是一瞬，你看，到了现在，我的计划不是又一次顺利的进行下去了吗？你阻止不了我，她也一样阻止不了我，虽然她给我造成了一点小小的麻烦，但是和她现在的下场比起来……”
“轰”，又一次能量撞击的爆鸣声响起，然而这一次，爆鸣是出现在达纳库斯的面前。在达纳库斯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潘尼斯突兀的挥了挥手，食指在空中划过弧线，一道能量形成的半月形气刃从指间发出，撕开空气对着达纳库斯的方向射去。达纳库斯依然保持原本的姿势坐在王座上眼看着气刃接近，连说话的语速都没有发生改变，更没有一点迟滞，只是伸出左手五指张开挡在身前，在气刃和手掌接触前轻轻一握，一米多长的气刃便违背常理的被小巧的手握在手掌里，能量的冲撞在达纳库斯的手心里发出轰鸣，却连一点冲击波都没有逸散出来。
“呵呵，只是测试一下，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不会仇恨凡人而已。”潘尼斯露出那副每次少女们看到都忍不住想在他脸上打几拳的表情，笑眯眯地说道：“不用在意，不用在意。”
“不会仇恨凡人，但并不代表对于冒犯我们的苍蝇，我们不会顺手拍死。”达纳库斯冷冰冰的笑着，在笑容露出的瞬间，无数狂暴的能量毫无征兆的在潘尼斯身边形成，持续不断的围绕着潘尼斯的身体轰击碾压，剧烈的爆鸣声几乎连成一线，从各个角度对潘尼斯发起强大的攻击。爆鸣声中，达纳库斯淡漠地说道：“任何冒犯神灵威严的人，必将承受神灵的惩罚。”
“似乎我这只苍蝇，暂时还没有被顺手拍死啊。”虽然高频率的连续承受了数十次能量轰击，但潘尼斯的样子依然悠然，双手抱胸站在原地，连脚步都没有移动过一步，脸上还是带着笑意，直到能量冲击渐渐停止，才歪着头说道：“你看，我之前就说过，现在的我实力已经远远超越当年了，你的意志攻击，似乎短时间内没法顺利的拍死我啊。呵，连我自己也有点意外，按说你现在的实力比你还是那道可怜的神魂时应该恢复了不少才对，但是现在看起来却和当年的结果差不多，是因为我的实力提升的过强呢，还是你的实力还是像以前那样，一点变化都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