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牧坐在太司身边，舒舒服服的靠在喷涌着黄色光芒的城墙垛儿上，膝盖上放着一个硕大的金盘，里面装满了油炸兰华雀。这是一种长成后也只有拇指大小，依靠花粉花蜜为生的灵雀，肉质异常鲜美，过油后就连鸟骨头也入口即溶，实在是无上美味。

往嘴里塞了几只兰华雀，感受着细嫩的鸟肉在舌尖慢慢融化的美妙滋味，雨牧舒服得叹了一口气。

看了看已经喝得有点昏昏然的太司，雨牧眨巴了一下眼睛，继续往嘴里塞了几只兰华雀，然后斜眼看了看站在一旁，双手撑在城墙垛儿上眺望战场的少司。

“少司，少司，为什么他们要赶着去送死呢？”蛮蛮也蹦了过来，顺手从雨牧的盘子里摸了两只兰华雀，一只塞进了自己嘴里，另外一只塞进了少司嘴里。

少司微微笑着，正细细咀嚼嘴里美味的时候，蛮蛮突然眼睛一亮，大叫了一声‘好吃’，一弯腰把雨牧的整个金盘都给抢了过来，眉开眼笑的放在了少司面前的城墙垛儿上。

雨牧胖乎乎的脸蛋皱成了一团，长吁短叹了一阵，他手掌一翻，又掏出了一个白银铸成的四方斗。足以装下数十斤水的白银四方斗内满嘟嘟的装着烤蓝翎禾花雀，这又是盘羲世界的一种特有灵雀，体型比兰华雀大一倍，滋味同样鲜美。

少司将嘴里的兰华雀咽下，看着远处大声索战的天机长老轻轻笑了起来。

“蛮蛮，如果你是南荒一个部族的族长，有一天，出去狩猎的族人抓了好大一群野猪回来，你会直接杀光那些野猪，还是会怎么样呢？”

蛮蛮眯了眯眼睛，呆呆的说道：“很多很多野猪么？那当然是养着，等下了小猪崽子，就不断有新鲜的野猪肉吃了。噫，蓄养家畜，我也会嘛！”

少司笑看了蛮蛮一眼，若有所思的向远处的那些土著望了过去：“但是野猪的数量太多了，实在是太多了，你一个部族不可能养活这么多野猪，你会怎么办呢？”

蛮蛮摊开双手，很坦诚的说道：“如果真的有很多很多的野猪，一顿吃不完，养又养不起……那就送一部分给自己交好的部落嘛，如果还有多，还可以拿出去交易嘛。”

“嗯，说得对啊，一个部族是养不下这么多野猪的。所以呢，要把野猪分群后或者送出去，或者交易出去。”少司若有所思的说道：“但是各个部族的实力有强有弱，有些部族很强盛，那些野猪能吃得很好；有些部族很贫瘠，那些野猪只能啃树皮……野猪也很聪明啊！”

“野猪很笨的。但是如果野猪很聪明，他们肯定要挑选最强盛的部族喽，谁都想要吃好的！”蛮蛮眯着眼，很幸福的抓起了一大把兰华雀塞进了嘴里。

“如果你是部族的族长，有无数的野猪供你挑选，你会选什么样的野猪呢？”少司扭过头，微笑着问蛮蛮。

蛮蛮迟疑了一阵，琢磨一阵子，她笑道：“当然是挑选身体最强壮的，可以少生疫病；挑选块头大的，这样肉多肉厚嘛。谁会挑病恹恹的没什么用的野猪呢？”

少司摊开双手，轻轻的说道：“所以喽，虽然我们没有这样的心思，但是架不住他们太聪明了。他们主动把自己放在了野猪的地位上，一个个很努力的想要表现出自己的价值，想让自己被最强大的那个部族首领给看中啊！”

蛮蛮呆住了，她看向了那些一本正经的祖灵长老，低声咕哝道：“我们没有把他们当野猪嘛，起码姬昊不会这么想，也不会这么做嘛。”

少司悠悠叹息道：“姬昊不会这么做，不会这么想。但是，总有人这么做，总有人这么想。这些盘羲世界的土著，若是用得好了，可是一支很强大的战兵呢。尤其是南荒火神一脉、北荒水神一脉，乃至东荒、西荒，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他们呢。”

一旁的雨牧含糊其辞的咕哝着：“看看那些异族，伽族自身很强大，他们还蓄养闇族战士和那些奴隶士卒做什么？闇族和精怪奴隶，就是他们的战兵……打仗的时候，死多少战兵都不心痛啊，可比死自己的族人来得合算多了！”

‘咔嚓’一声，蛮蛮咬碎了嘴里的一只兰华雀，她突然觉得没什么胃口了。

少司和雨牧的话，将一幕血淋淋的残忍真相在她面前彻底揭开，向来没心没肺的她也觉得很不是滋味。

“我是天机，谁来战我？”天机长老悬浮在半空，朝着耶摩唦和一众虞族贵族声嘶力竭的大吼挑战。

“野猪群里面很多强壮的野猪头子，都想要自己找新主人。那么实力最强、地位最高，让所有野猪都听他使唤的那头老野猪长老该怎么办呢？”蛮蛮很深沉的看着天机长老，突然幽幽说道：“他好可怜哦！”

一名虞族老人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天机长老面前，一颗人头大小的黑色晶球围绕着老人缓缓旋转着，晶球内可以看到一枚竖目紧紧闭合，隐隐有一丝异样的气息从晶球中不断传出。

虞族老人看着天机长老低声说道：“盘羲世界的天机长老么？你们第一任天机，就是被我先祖斩杀，他的头颅制成的酒器，现在还放在我家祭祖的祭坛上，算是一件不错的战利品。”

慢条斯理的拔出了一柄细长的黑色刺剑，虞族老人轻声说道：“我希望，等我回去的时候，能带着你的头颅，这样我家的‘天机酒碗’，就能凑成一对儿了。”

天机长老的眼睛充血，瞳孔骤然变得异常巨大。他低沉的呼喝了一声，右手一掌向虞族老人当胸打去。

虞族老人冷冷一笑，手中柔韧的刺剑荡起一道弧线，狠狠刺向天机长老的心脏。

但是天机长老身体一晃，好像早就知道虞族老人的攻击路线，身体紧贴着刺剑划过，手掌重重的排在了虞族老人的心口上。

“破！”天机长老身后天机罗盘冉冉浮现，无数烟云滚动，一股巨力从他掌心喷出，当场震碎了虞族老人的心脏。

“谁来战我？”天机长老冷厉大喝。

第六百六十四章 天机连斩

“有一套！”姬昊由衷赞叹了一声。

天机长老出手犹如飞鸟掠江，在江面上留下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痕迹，却无踪可觅诡谲到了极点。敌人出手的时候他同时出手，敌人攻击落空的时候他的攻击已经命中敌人。

而且天机长老的攻击力量也很古怪。不像是纯粹的物理攻击，但是也没有法术攻击扩散出的法力波动。他那一掌就好像某种高高在上的存在俯瞰一盘香灰，轻轻磨平了香灰上一点痕迹，就轻松抹杀了这个虞族老人。

‘咚’的一声，虞族老人沉甸甸的摔倒在地。他的身体就好像腐朽的烂木头，摔到地上后立刻变成了无数碎片，甚至还有一缕灰尘从他的尸骸中喷出。

“很可怕的力量。”姒文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愧是一方世界最强之人。”

姬昊默然，华胥烈、烈山亢等人相互看了一眼，同时提点起了精神。姒文命的话突然惊醒了他们，不管盘羲世界的本源力量有多弱小，不管这些盘羲世界的土著在力量方面有多大的缺陷，不管他们和人族、异族的精锐相比是有多少不足。

总之，天机长老是这个世界所有土著中最强大的存在。

从世界的本源力量对比上，来自盘古世界的人族可以藐视盘羲世界的土著。但是在个人拥有的绝对力量上，深不可测的天机长老值得所有人尊敬。

无论是姬昊、姒文命，还是心中生出了某些遐思的各族祖灵长老，都必须对天机长老表现出应有的、最起码的尊敬甚至是畏惧。

“起码天机长老为人不错。”姬昊喃喃自语道：“他倒是为了自己的族人在竭力盘算。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将那宝贝便宜了我。”

所谓的‘那宝贝’，自然就是盘羲的本命圣兵盘羲神镜。天机长老没有任何拖拉的将这面神镜献给了姬昊，于情于理上，姬昊都必须站在天机长老这一边。

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众多土著祖灵长老，姬昊突然提高了声音：“天机长老和我一见如故，文命阿叔，等这次的赌斗结束后，我会请天机长老去我垚伯领地居住，让他去巫殿挂名做个巫老吧，他的天机卜算对我们会有很大帮助。”

姒文命笑了起来，他看了眼脸色骤然阴沉下来的众多土著祖灵，淡淡笑道：“如此最好不过。天机长老稳重老成，踏实可靠，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帮手哩。”

土正一等各族祖灵长老脸色变得越发阴沉难看，天机长老稳重老成，也就是说他们不够稳重、不够老成、不够踏实、不够可靠喽？一伙人相互看了看，同时向站在姒文命身边的诸位帝子望了过去。

众多帝子目光闪烁，相互打量的时候也都多了几分谨慎小心。

虽然大家都是姒文命的支持者，但是大家来自各个不同的部族，各家都有各家的利益立场，盘羲世界的土著，很可能会成为各家的主力战兵。这里面的利益关系太过于重大，每个人心里都在翻腾着无数的念头。

天机长老一击斩杀了对手，看似八九岁孩童的小脸蛋上煞气弥漫。

他看着耶摩唦，一掌将依旧飘浮在空中的黑色晶球拍得粉碎，厉声喝道：“天机在此，谁敢来战？大好头颅，谁能斩之？”

不等耶摩唦开口，天机长老厉声喝道：“盘羲世界，是吾等家园，我们并没有请求你们来此。你们势强，你们力大，我们认命！但是我们这块肥肉中，多少有几块硬骨头，小心崩掉你们的牙！”

姬昊没吭声，姒文命也没说话，天机长老的话是说给耶摩唦他们听的，同时也是说给姬昊、姒文命他们听的。天机长老的意思很明白，就算盘羲世界的命运无法挽回，谁也别想胡乱决定盘羲世界土著的命运！

就算盘羲世界最终崩溃，盘羲世界的土著最终要依附于某个强大族群，成为他们的附庸，天机长老依旧希望他的族人能够保持一定的独立性。

天机长老认命，他和他的族人可以成为附庸，但是他绝对不允许自己的族人成为奴隶！

这就是一块大肥肉中包裹的几块硬骨头最后的骄傲！虽然无奈，但是足显悲壮！

“每个种族都会有自己的英雄。”姬昊站在姒文命身边淡淡自语：“天机长老就是……但是幸好，我们也不缺英雄，我们的脊梁骨还是挺扎实的。”

姒文命温和的笑了，他轻轻的点了点头，用力拍了一下姬昊的肩膀。

他深沉的看着天机长老，却没有说一句话。天机长老的主动索战尽管悲壮，但是这关系着几个种族的生死荣辱，英雄不好做……英雄也没有对错之分。

“杀了他！”耶摩唦气得眼角直跳。

本以为是讨好帝释杀的好机会，还能顺手捞一笔功劳提升自己在族中的地位。他做梦也没想到，原本手到擒来的事情，居然会变得这么复杂！

按照得到的情报，一路追杀姬昊来到陨落绝渊这破烂地方，配发的浮空大殿坠毁，这笔损耗肯定要记载他的头上。单单一座浮空大殿也就罢了，随行的一位族中执事老人居然也被人击杀，耶摩唦只觉脸面无光，势必要在天机长老身上找回点脸面。

整整一百名伽族战士手持利刃，脚下突然出现了直径丈许的金属圆盘。黑漆漆的金属圆盘上一圈圈符文亮起，圆盘托着这些家族战士飞起，带起一道道恶风向天机长老冲杀了过去。

天机罗盘从天机长老身后浮现，天机长老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些伽族战士，他的身体突然拔高了一寸有余，面容也从八九岁孩童变成了十岁左右。

一口血水喷出，天机长老犹如一抹幽灵，轻盈的穿过了整整一百名伽族精锐组成的冲杀队列。

“你们，真以为盘羲世界可以任凭你们肆意胡为？”天机长老冷笑了一声，七窍中同时有鲜血冉冉流淌下来，他的面容又长大了一岁左右。

‘噗噗’声不绝于耳，一百名伽族精锐同时喷出大量的黑血和破碎的内脏碎片，一个个沉甸甸的坠落地面当场暴毙。

第六百六十五章 生生天机

“好可怕的……老娃娃！”城墙上，蛮蛮抓着几只兰华雀，骇然惊呼。

雨牧惊愕的站了起来，双眼圆瞪看着天机长老。

“老娃娃，倒也没说错呵。长得娃娃模样，但是年纪一大把了。”太司醉醺醺的笑着，身后如水的灰色光幕中，一条犹如鬼魅的人影轻轻飘过，顿时一股可怕的寒意悄然扩散开来。

整整一百名伽族精锐陨落，每个人都是胸口挨了天机长老神出鬼没的一掌，就被彻底磨灭了生机。他们坚固的甲胄、强横的肉体、绵韧的生命力都没有任何效果，他们的生命就好像脆弱的花朵，被天机长老可怕的手掌直接掐成了粉碎。

“谁来战我？谁来杀我？”天机长老眯着眼轻轻的问耶摩唦。

他距离耶摩唦只有不到二十丈的距离，对于他们这种层次的高手，区区二十丈和面贴面又有什么区别？耶摩唦的一张脸变得煞白煞白，也不知道是因为气愤还是恼怒。

“要不，让我的人试试。”头戴牛角盔，面容隐藏在厚厚的面甲下面，周身气息内敛，就连大殿坠落的时候身形都纹丝不动的蚩尤上前了一步，悄然询问耶摩唦。

好似被马蜂扎了一下屁股，耶摩唦猛地跳了起来，转过身怒视着蚩尤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这是属于我的战争！还轮不到你出手！记住，奴隶，就算你继承了‘蚩尤’之名，你也只是奴隶。”

倨傲的昂起了头，耶摩唦喃喃自语道：“你们蚩尤军团，不过是一群背叛了自己族群的奴隶，所以给我闭嘴，不要自作主张，当我需要的时候，才有你们发挥的机会。”

蚩尤的身形微微一僵，他无声无息的退后了一步，轻轻的摆了摆手。整整一万名身披重甲，头戴牛角盔的战士无声无息的从残破的大殿残骸各处走出，在他身后列成了整齐的方阵。

肉体强度达到巫王境，五感六识就已经超出凡俗，拥有各种可怕的异能。

隔着上千里地，耶摩唦和蚩尤之间的对话也被姬昊等人听得清清楚楚。

姬昊心里微微一惊，‘蚩尤’这个名字让他感到了一丝丝的迷惑和好奇，但是姒文命和那些家族底蕴雄厚的帝子，一个个脸色阴沉得就好像雷阵雨天气的天空。

“蚩尤……这条疯狗，他们有多少年没放出来咬人了？自从第一代蚩尤被封印后。”姒文命喃喃自语道：“按照上古流传下来的秘档，当年轩辕圣皇可都在他手下连吃败仗呵！”

华胥烈在一旁低声咕哝道：“如果不是上古天庭派出援兵……”

烈山亢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可是上古天庭在那一战后，大门都被打破了。”

姬昊听得神魂震荡，骇然瞪大了眼盯着那条站在金属大殿扭曲的残骸中，身边不断有黑烟火光喷出的壮硕人影。‘蚩尤’的战绩如此惊人？第一代蚩尤？莫非这‘蚩尤’的名号还能继承不成？

十名虞族青年同时高声念诵起咒语，他们每个人身后都有一座高五六丈的虞族神塔悄然涌现。

神塔内巨量的巫晶在极短瞬间内燃烧一空，释放出庞大的力量注入这十个虞族精英的身体。他们的眉心竖目骤然张开、瞪圆，一道道扭曲的幽光在他们竖目中急速流转。

‘啪啪’声悄然响起，十个虞族青年的眉心竖目中喷出了一团团犹如流星的神光，湍急的神光奔涌，无数流星撕裂虚空，在陨落绝渊原本就脆弱不堪的虚空中拉出了一道道黑色的痕迹。

十个虞族青年和耶摩唦同出一脉，都是虞族闇日一脉的族人。

闇日之力，代表着毁灭和吞噬，毁灭一切、吞噬一切，他们眉心射出的黑色神光撞碎虚空，所有的虚空碎片都被他们放出的神光吞得干干净净，对陨落绝渊的空间结构造成了无法挽回的破坏。

所有神光最终的汇聚点都在天机长老身上，数千团黑漆漆流星状的黑色神光包围了天机长老，他身边丈许方圆的一块儿虚空被彻底粉碎，黑色神光就要连带天机长老一起摧毁、一并吞下。

“至高的闇日啊，我赞美您无穷的威能。”耶摩唦高高举起双手，面孔充血的大声吟唱：“在您的至高、伟大的力量下，一切愚蠢的土著都只能俯首顺服！”

黑色的幽光中，身穿白色长袍的天机长老是如此的醒目。

姬昊长啸一声，混元太阳幡从他头顶浮现。战堡城墙上汇聚的土元之力被他强行抽进身体，盘羲神镜微微震荡着，大地土元之力投入镜面后瞬间喷出，但是喷射出来的已经是光芒万丈精纯炽烈的太阳精火。

无穷无尽的太阳精火被姬昊投入混元太阳幡，原本三寸长的小幡骤然膨胀到一丈高下，一团直径百丈的金色强光包裹着混元太阳幡，一股可怕的毁灭之力就要呼啸喷出。

姒文命、华胥烈、烈山亢等人齐声喝彩‘好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