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昊不吭声，对于一个老人一千多年前的友情，姬昊觉得什么言辞都太无力了一些。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老人站起身来，向姬昊招了招手：“我是五龙垚，你叫我五龙阿公就是。姒文命把你丢在这里，自己又不知道跑去干什么了。既然来了，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好好学点东西。”

姬昊跟着五龙垚走出了石屋，同时暗自琢磨这个名字。

五龙垚，五龙是姓氏，垚才是老人的名字。五龙氏，姬昊隐约对这个姓氏有点印象，应该是来自某个极其古老的部族血脉，拥有极其非凡的背景。

推开石屋厚重的石门，门外是一条干净、整洁，没有任何装饰物，和石屋一样打磨得水平如镜的甬道。

宽十丈、高百丈的甬道规模惊人，有不少身穿粗麻布长衫的男女在甬道中往来。姬昊顺着甬道向左右望了一眼，发现甬道上每隔十丈就开出了一扇门户，有些石门敞开着，里面是和姬昊昏睡的石屋一样大小、一样简单的屋子。

五龙垚带着姬昊顺着甬道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指着石门上镶嵌着的铜牌说道：“记住了，你刚才休息的石屋是‘徒部南属火行第十八万九千八百七十一号’。”

“徒部，代表你在巫殿还是学徒的身份。”

“南属，你是来自南荒大陆。”

“火行，你出身火属血脉部族，你的巫力属性就是火性的。”

“剩下的编号，就不用解释了。以后这间屋子就归你使用。”

姬昊点头记下了这个编号，同时为这个编号后面蕴藏的惊人信息感到一阵阵头皮发麻。

顺着甬道快速前进了近百里，以两人的速度，这也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而已，五龙垚一拐弯，就到了另外一条规模更加惊人、更加恢弘的甬道中。

这条甬道宽达三里，高达二十里，甬道中不仅有大队大队的行人往来，半空中还有周身光焰隐隐的人急速飞行。

五龙垚指着这条甬道笑道：“这就是巫殿十条主甬道排名最后的‘癸’道，十条主道附属的侧道，是你们这些学徒居住的地方。而这十条主道两侧，居住的都是……”

话没说完，就听得一声巨响，十几里外主道旁的一扇青铜大门被炸得四分五裂，一个浑身焦黑的老人踉跄着从中走了出来，‘咚’的一下一脑袋栽倒在地。

第一百六十八章 巫殿

姬昊紧跟着五龙垚跑了过去，和其他几个赶过来的老人一起，七手八脚的把浑身漆黑的老人扶了起来。数十碗色泽各异，散发出各种古怪味道，甚至还有各种颜色的泡泡翻滚的巫药，也被殷勤的学徒们送了上来，一口气的全部灌进了老人的肚子。

衣衫被炸得粉碎，头发、眉毛都被高温烧化，皮肤大片碳化的老人‘咯咯’打了几个饱嗝，喷出一股难闻的巫药气味，突然睁大了眼睛。

他的身体内传来雷鸣般的声响，数十碗巫药发挥了作用，老人的身上喷出丝丝热气，大片碳化的死皮裂开、脱落，露出了下面急速重生的新鲜血肉。

不多时，老人就恢复如初，被烧光的头发和眉毛也重生了出来。

摇摇头，老人站了起来，直接向一旁的一个魁伟老人伸出了手：“少废话，再来十份空晶，还有配套的材料各十份。我已经摸到一点边了，我刚刚已经炼制出了相当十个屋子大小的空间巫器。”

包括五龙垚在内，一众老人和围观的学徒们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身材魁伟的老人迅速下令，几个学徒飞跑了出去，一刻钟后，他们携带着大量的材料回来，恭谨的将材料交给了身上还在冒热气的老人。

“找人，帮我把门修好。”老人接过材料，急匆匆的一头扎进了屋子里。

强大的巫力波动从屋子里扩散开，一道肉眼可见的赤红色巫法结界将屋子封得死死的，但是一波一波强大得让姬昊胆战心惊的元气波动依旧顽强的透过结界，不断的扩散开来，在甬道内肆意的奔涌呼啸。

步伐隆隆，十几个身高二十丈开外，通体都由金属疙瘩组成的巨汉‘嘿呦、嘿呦’的喊着号子，扛着一面足足有三丈厚的青铜大门走了过来。

他们熟门熟路，极其麻溜的把原本炸得四分五裂的青铜大门清理干净，然后将那扇厚度惊人的大门稳稳的固定在了门框上。数以万计的符文逐一亮起，青铜大门上一道强烈的光波荡漾了一下，屋子里的元气波动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快成了么？”刚刚发号施令的魁伟老人有点激动的看着身边的同伴：“如果我们巫殿，真的能够自己制造那么大容量的空间巫器……”

一众人相互望了一眼，五龙垚沉声道：“看结果吧。没有两个月，芈老鬼不会出结果的。”

轻声交流了几句，四周的人迅速分散开，自顾自的忙碌自己事情去了。姬昊感受到了这里紧张的气氛，所有人都在忙碌，没有一个人无所事事。

五龙垚微微皱着眉，带着姬昊顺着癸道一路疾行，渐渐的他的速度就越来越快。姬昊背后火光涌动，流光火翼施展开来，倒也勉强跟上了五龙垚的步伐。

顺着宽敞的大道狂奔了一刻钟，起码奔出了数千里地，姬昊都暗自震惊于巫殿规模的宏大时，五龙垚突然在一扇足足有里许高的青铜大门前停下了脚步。

抡起拳头，五龙垚狠狠的冲着青铜大门砸了几下，直砸得地动山摇，巨大的响声震得路过的一票学徒怪叫一声，纷纷捂住耳朵撒腿就跑。

青铜大门慢慢开启，一个身高百丈，通体火光缠绕的巨人从门后探出头来。看到五龙垚，巨人恶狠狠的举起了手中一柄大锤子，恼怒的吼道：“老药鬼，下次你再砸我的门，我就砸破你的脑袋！不就是一件软甲么？嗯，是这娃娃的？”

巨人伸出左手，一件清光流荡的甲胄悬浮在他掌心，正散发出姬昊又熟悉、又陌生的法力波动。

正是阿宝为姬昊炼制的那件护身甲胄，姬昊记得清清楚楚，他和那几个赤日一脉的伽族战士死战，对方施展了拼命的战技，这件甲胄已经被破开了十几个窟窿，整个甲胄几乎都被毁掉了。

但是眼前的这套甲胄浑然一体，没有丝毫伤痕，而且散发出的法力波动更加的强大、光芒也更加醉人。

“小家伙，这件软甲，是谁给你炼制的？”巨人蹲下身体，艰难的将脑袋凑到了姬昊面前：“手法很……嗯，那家伙的技术比我好得多，我用了足足二十倍的材料，才把它修复。这家伙，是谁炼制的？”

姬昊摊开双手，看着巨人很诚恳的说道：“路过我们部落的一个客人，我和他谈得来，他就给我炼制了这件甲胄。”

巨人摇了摇头，低头看看手中的甲胄，狠狠一咬牙，闭上眼将甲胄往姬昊的身上一丢。清澈如水的甲胄化为一片微光笼罩住姬昊，很快就自行穿戴完成。

“嗯，老子拉不下脸来抢小孩子的东西……真是，那家伙的手法，还有他铭刻在甲胄中的符文，嗯，我有了很多新想法。”

巨人转过身，钻进大门，重重的将大门关上。‘轰’的一声巨响，大门差点撞扁了五龙垚的鼻子，气得五龙垚飞起身来，狠狠一脚踹在了大门上，冲着大门连连咒骂了好几声。

喘了一口气，五龙垚摇头向姬昊笑了起来：“你这软甲很不同寻常啊，老铁匠用了整整五天，才帮你修好了它。啧，他可是连巫帝级的巫宝都能锻造的怪物，你这软甲只是大巫级的甲胄，能让他头痛五天，真是不错了。”

姬昊顿时呆了一下：“我已经昏迷了五天么？”

五龙垚点了点头，拉着姬昊继续往前走去：“是，你伤势不轻，为了让你恢复元气，姒文命干脆让你昏迷了五天。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女娃娃，已经被人接走了，不过估计用不了几天，你就能再见到她。”

快走了一阵子，前面突然一阵骚动，几条大型甬道交汇的地方，一个直径十几里的广场上，一个小小的传送法阵中突然闯出了一个衣衫破烂的年轻人。

他手里举着一张兽皮，手舞足蹈的大声吼叫着：“鬼灵青铜的完美配方，有了，有了！西荒白虎部的巫祭们，找到了能够和鬼灵力量完美契合的青铜配方！”

‘呼啦啦’一下，又是一大群人围了上去，无数人都兴奋的七嘴八舌的询问着。

姬昊骇然看着五龙垚，他还弄不清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五龙垚微笑着看着那个手舞足蹈的年轻人，轻声说道：“这就是巫殿。”

“有很多人，和姒文命一样四处奔走。无论四荒还是中陆，任何对我们人族有益的‘知识’，都会带回巫殿，储存在这里，并且用最快的速度，转化为属于整个人族的力量。”

“这，就是巫殿。我们人类，所有智慧汇聚的地方。”

第一百六十九章 学徒

那边就是蒲阪，姒文命描述得天花乱坠、河里都流淌着奶和蜜的地方。

姬昊躺在半山坡上，眺望着百里外那一片繁花似锦、空气中隐隐有奇异光辉荡漾的平原。

身边的嫩草清脆多汁，散发出馥郁的清香。草丛中野花点点，五颜六色铺展开来，极目远眺，怎么也看不到这些野花的尽头。

一条小河在山坡下蜿蜒流淌而过，河水清澈见底，带着一抹蛋清一样奇异的琉璃色泽，虽然是清水，但是同样散发出淡淡清香。几条河鱼欢快的跃起嬉戏，溅起的河水居然拉出了一缕缕细丝，可见河水很是粘稠。

天地元气太充沛，以致河水中都融入了过量的天地元气，河水都犹如浆糊一样发粘。

姬昊拔了一根野草塞进嘴里细细咀嚼，草汁清淡无味，但是一股浓郁的天地元气欢呼着奔涌进嘴里，直接融入了经络中。如果不考虑药性，单单从蕴藏的能量上来说，这一根普普通通、遍地都是的野草，在效力上堪比南荒一株普通的百年药草。

一群肥胖的麻雀盘旋着从不远处的草丛中飞起，它们‘喳喳’叫嚷着，细小的黑色眸子里，闪耀着细微的智慧光芒。这些最普通的麻雀，在充沛的天地元气的滋养下，居然都快滋生出堪比人族少年的灵智来。

这里，就是蒲阪。

姬昊所在的山坡后面，数十根人腰粗细的锁链从地下钻出，牢牢捆住了天空一座高千丈、方圆十几里的山峰。黑漆漆的山峰寸草不生，山腰上一个四四方方的硕大入口清晰可见。

这座山峰，就是巫殿的入口。

五龙垚就是带着姬昊从这个入口出来，然后他叮嘱姬昊随意的在附近走走、看看，自己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从巫殿内，经过一座传送阵法，就到了这座悬浮山的山腹，然后走过一条不长的甬道，就能来到外面的世界。听五龙垚说，这样的悬浮在半空的出入口，还有数十处之多。

除了巫殿地位最崇高、最核心的一批元老骨干，没人知道巫殿究竟身处何处。所有人进出都依靠传送阵法，有人通过阵法传送时的空间压力还有时间长短，大致估算出，巫殿大概就在蒲阪方圆百万里内。

百万里，这是一个极其庞大的区域，想要用人力找到巫殿具体在哪里，这是基本上不可能的事情。

“汇聚人类智慧的地方。”姬昊双手枕在脑袋后面，由衷的赞叹起来。

无数智慧高绝的巫祭，在这里一点一滴的汇聚四荒、中陆所有种族独创的知识，将其融会贯通，转化为雄厚的智慧沉淀。而更多和姒文命一样四处奔走的巫殿中人，他们每到一个地方，都有意无意的，将巫殿的智慧传播了出去。

一如在金眼狮部，姒文命传授的那些最简单的种地、养殖牲口的手段，姬昊传授的那些解毒救命的药方，哪怕只能让金眼狮部多养活三五千个族人，整个人类的力量，又多了三五千人。

谁能保证，那多活下来的三五千人中，不会出现下一个姒文命，另外一个姬昊？

静静的在山坡上躺了很久，大概能有两三个时辰，太阳都已经挂到了西方山头上，一道微风吹来，五龙垚突兀的出现在姬昊身边，很古怪的瞪大了眼睛俯瞰着姬昊。

“小子，让你到处走走看看，你就躺在这里睡觉？”

姬昊很惬意的眯着眼睛，感受着微风带着黄昏的热力慢慢吹过：“啊，很舒服……也懒得走动。四周能有什么好看的东西呢？”

五龙垚‘嘿嘿’笑了起来，抚摸着长长的胡须，他带着一丝老不修的邪恶低声笑道：“这附近，有好几个巫殿学徒组织起来的大集市，里面有很多有趣的玩意儿，你不去看看？比如说，东方大洋中的鲛人美女？”

姬昊斜睨了五龙垚一眼，‘嗤嗤’冷笑道：“虽然我来自南荒那个穷乡僻壤，但是也不是什么都没见识过的。五龙阿公，就不要用这些糊弄小孩子的手段了。我，加入巫殿。”

五龙垚呆了呆，他一路上带着姬昊在巫殿内绕来绕去，见识了很多巫殿内部的奇异之处，然后又将带着姬昊走出巫殿，原本就是想要他自己走进那些热闹非凡的大集市，让那种稀奇古怪的新鲜景象冲击一下姬昊的心灵，让他对巫殿充满憧憬和向往，然后哭天喊地的主动加入巫殿。

这些年来，好些来自四荒的桀骜不驯的娃娃，经过这种直接的冲击后，全都死心塌地的成了巫殿的学徒。

就在这附近的几个大集市内，有着四荒之地难以见到的精良甲胄、珍贵巫药、各种稀奇罕见的奇珍异宝，乃至精妙绝伦的傀儡、机括，强大非凡的巫符、巫宝。

而那些东西，全都源自巫殿。

甲胄，是巫殿锻造的；巫药，是巫殿炼制的；巫符，是巫殿绘制的；巫宝，是巫殿千锤百炼祭炼而成的。亲眼见识到了这些宝贝，那些从未见识过外界精彩的淳朴年轻人，就没有一个不上套的！

但是姬昊，他的反应实实在在的和其他人完全不同啊。太平淡，太轻松，看着姬昊眸子里深邃、镇定的智慧之光，五龙垚很有点赧然的摸了摸老脸。

他突然想起了姒文命对姬昊的评价，这是一个和其他巫殿学徒迥然不同的娃娃。

“那，姒文命带你来这里，其实就是想要你加入巫殿。”五龙垚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青铜令牌丢在了姬昊的身上：“那你现在，就是巫殿的初级学徒了，先从最基础的东西学起吧。看看你对什么最感兴趣，在哪个方面最有天赋。巫殿这么多的巫师，会根据你的长处加以栽培。”

姬昊抓起了令牌，仔细的打量了一下。

青铜的令牌，造型简单流畅，但是令牌上的花纹却非同寻常。

令牌正面，风起云涌，风云之间有龙凤腾空翱翔，地面上一尊壮硕的朦胧人影傲然矗立。

令牌背面，则是重重叠叠的天地星辰云图，正中雕刻了一枚苍劲有力、古朴厚重的‘巫’字，下面有两个小字正是‘姬昊’二字。

而令牌的四个边缘，则是雕刻了一篇驱逐鬼灵、庇护自身、清净心神、防御瘟疫的巫咒。

从今天起，姬昊就真正是巫殿的一个小小学徒了。

第一百七十章 抉择

灿灿阳光当头照下，姬昊蹲在一方药圃中，色泽幽蓝的土壤中，密密麻麻生出了无数手指粗形如小蛇的药草。他拎着一个玉桶，小心的将桶内用十八种毒蛇毒液和三十六种凶兽血液调和而成的毒浆浇灌进药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