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章、大俊与小俊(下)
大俊十八岁那年应征从军,在兵营里服役三年并练成了武丁功,待到解役归乡之后,便凑足了路费、打听好道路,千里迢迢长途跋涉好不容易来到了武夫丘。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听他的讲述,原来仅仅练成武丁功还不足以拔出那石中剑,他又在山上多练了两年。
修炼开山劲至武丁功之境,相当于二境修为,其实也有九转功夫。要想拔出那石中剑,必须修炼到九转圆满、功力达到极致方可,刚刚修成武丁功的人可没那个本事,这需要经年累月的苦练。
更巧的是,大俊居然曾是北刀氏大将军手下的兵。他当年最崇拜的人就是刀将军,可能是受其经历的影响,所以才萌生了前往武夫丘学剑的念头。瀚雄也认识刀将军,两人便一路聊了起来,先赞刀将军一番、再夸大俊几句。虎娃却没怎么吱声,有些事情现在还不便开口提及。
据大俊介绍,杂役弟子在山中穿衣管暖、吃饭管饱,每三天还能吃到一顿肉,这是多么幸福的生活啊!但是吃肉必须先洗澡,这也是武夫丘的规矩,因为当年的祖师爷就很爱干净。女弟子自有专门的地方,男弟子则在山泉中沐浴,不论寒暑。
杂役弟子自从上山后,就居住在十人一间的大屋例。每座山峰上都有饭堂,那是大家一起用餐的地方,每天日出后与日落前开两次饭。给大家做饭是武夫丘上最轻松的差事,一般都会照顾身体相对较弱或年纪较大的弟子。
住在大屋里的不仅是杂役弟子,像大俊这种已上山四年、成为正式传人已两年者,仍和虎娃、瀚雄、盘瓠等住在同一间大屋中,他也是他们的舍长。像他这种情况者还有不少,不论入门先后,但武夫丘一众晚辈弟子仍是同吃同住。
瀚雄则问,这么多人住在一起,修炼时是否会互相打扰?大俊则告诉他,这个问题不必担心。武夫丘的修炼道场包括五座高耸入云的山峰,而杂役弟子也就二百多人,山中的正式传人则只有六十多号,全加起来总共才三百人左右。
这么大的地方,已经营了五百余年,山中有的是适合修炼之地。大家根据自己的爱好去找便是,就算平时不回屋睡觉、不去饭堂吃饭都没关系。但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到住处集合,领受各自的要干的活计。若是连续两个月都完不成任务,则会被送下山,武夫丘上不养蹭吃蹭喝的闲人。
难怪大俊方才介绍山中女弟子时没说是多少人,而是说有两屋子,那就是二十人左右了。女子不论是何时上山、是否已成为正传弟子,都住在生火峰上专门的院落里,以示大家的关爱。
而在武夫丘主峰上,还有专门的修炼洞府,若能成为正传弟子、且在尊长的指引下迈入初境得以修炼、最终突破了四境,则可于主峰上选择一处专门的洞府修炼。可惜大俊还没有这个资格,他虽然有幸成为正传弟子,后来也突破初境得以修炼,但如今只有三境八转修为,难怪他会那么怕更厉害的师妹熊丽。
说完了这些,他们又走过了一座索桥,从砍柴峰来到磨剑峰,进了一座院落。而这样的院落,在磨剑峰上共有六座,围绕着最中间的饭堂。当中的大屋里有十张床铺与十个柜子,有三张床还是空的,本来准备搬进三名从砍柴峰调过来的弟子,如今却住进了虎娃、瀚雄与盘瓠。
武夫丘弟子的居所乍看上去有点像驿站,但是条件比驿站好多了。外面是个很大的院子,两边有仓房,睡觉的这间屋很大,沿着墙根摆着十张床铺,床铺旁边还有摆放个人用品的柜子。十个人住在一起共同生活,其中一人为舍长,负责管理众杂役弟子、传达与分派宗门中的各种事务。
虎娃再一琢磨,那分明就是军士的营房嘛!但想想武夫丘祖师的身份,将山中弟子的居所布置成这个样子也不意外。而此地明显还有修炼宗门的特点,比如那柜子看似简陋,但十分高大坚固,虎娃的带来的包裹还不够塞满一个角的。更特别的是,关上柜门可阻隔神识、难以窥探里面放着什么东西。
屋里是空的,其他人都没在,估计都有事情忙或者去看热闹了。大俊领着人刚进来,又有一名身材瘦小中年人扛着三个硕大的包裹来了。
大俊看见他赶紧抢步上前,伸双手去接包裹道:“阿根师叔,我正准备带着三名新来的小师弟去找您领取日用之物呢,您怎么亲自将他们的东西送来了?”
虎娃等人一听,也赶紧上前接过东西,行礼表达谢意。包裹里各装了一床被褥、两双厚底麻鞋、三套换洗衣服,还有一个吃饭的盆。
那位阿根师叔答道:“我听说有三名新上山的杂役弟子住进了磨剑峰,刚才就看见你带着他们来了,瞄了一眼身量大小,便将日用之物先送来,也免得你们再跑一趟去领。”又看了一眼盘瓠道,“这位小侄的身材特殊,磨剑峰上没有合适的衣物,便随手拿了一套做个样子吧。……今天峰上事多,你们先休息一会儿,我还得回去接着忙呢”。
几人再度行礼感谢,阿根师叔匆匆离去。大俊又私下介绍了一番,阿根来到武夫丘已经快三十年了,但一直是杂役弟子,始终没有成功踏上武夫丘主峰。如今他已没想再下山,就打算终老于武夫丘上,论身份比大家都长一辈,见面应以待师叔之礼。
阿根师叔不仅负责管理磨剑峰上的饭堂,也负责管理这里众弟子的生活起居、分派各种生活物资,相当于磨剑峰上主事的大管家。
虎娃闻言也在心中暗叹,这位阿根师叔当年既然能成功登上登径峰,想必年轻时也是体格健壮、毅力过人,但有些功夫并非所有人都能炼成的,到了这把年纪,就更不可能再炼成了。而这位师叔的眼力真不错,只是远远地瞄了一下,给虎娃和瀚雄送来的衣物和鞋,尺寸大小竟正好合适。
阿根师叔做事情还挺认真、一点都不含糊,按武夫丘上的规矩,也给盘瓠送来一套日用之物。虎娃帮盘瓠将衣物收进柜子,又帮它铺好了床铺。这条狗高兴得直打滚,心里乐开了花,它从小就把自己当成了路村族人,而来到这里之后,别人居然也将它当成一名杂役弟子,居然还和大家一样有自己的床铺。
就在这时,同屋其他的人也陆续回来了,不断相互介绍一番,大家都对盘瓠斗很感兴趣,免不得都过去打声招呼、伸手摸几把。虎娃发现这些人头发大多尚未干透,原来今天晚上要吃肉,他们先跑去看热闹,然后都去山泉中洗浴了一番。
天下的事情真巧,少务也住在这间屋中。当这位巴室国未来的国君走进来的时候,虎娃一眼就认出了他,不仅是因为相貌。少务看上去约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和大多数武夫丘弟子一样,身上带着一股英武之气,同时还有一种与后廪很接近的气息或者说气质。
看身材体格、肤色脸型,化名小俊的少务与大俊确实非常接近,若细看五官则就不太像了。假如这两人穿上同样的衣服,从远处望去还真不太好分辨。
少务和瀚雄看见彼此,都吃了一惊,但这惊讶的神色并不令人意外,因为屋里还有一条让众人吃惊的狗。尚未等瀚雄说话,少务便抢步上前抱拳道:“我是来自巴室国的散修小俊,这几位就是新来的师弟吧?”
瀚雄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呵呵笑着还礼,也做了一份自我介绍。少务“听说”瀚雄是巴室国长龄门的弟子,面露敬仰之色,又攀谈询问了好一番。一旁的虎娃暗自松了一口气,少务与瀚雄果然认识,少务已暗示瀚雄不要在此地说破自己的身份,而瀚雄已经反应过来了。
因为新来的三名杂役弟子,尤其是盘瓠的出现,今天这间大屋里很热闹,一直是笑声不断。正在大家谈笑之间,忽然听见三声鼓响,舍长大俊招呼道:“开饭啦!拿着自己的饭盆快去饭堂,今天有肉!”
大家都抄起饭钵冲了出去,只有盘瓠急得团团转,因为那饭钵很大,不太好叼在嘴里。虎娃刚想帮忙,只见盘瓠一咬狗牙,用两支前爪捧着钵沿站了起来,迈开后退像人一样直立行走,一溜烟跑出了屋子。
盘瓠从小就学着人的样子用两条腿直立走路,只有在快速奔跑时才会四足落地,它早就习惯了。跟随虎娃离开蛮荒后的这一路,在众人面前它只得老老实实地装一条普通的狗,反倒有些不适应。如今来到武夫丘上,既然众人都将它当成“汪汪师弟”,那还是站起来走路吧。
磨剑峰上的饭堂很大,足以容纳百余人一起用餐,主体是粗木结构,中间支撑着很多根大柱子,四周垒着厚土墙,屋顶上铺着很厚的草帘,屋里冬暖夏凉。
第054章、少务的困境(上)
饭堂内放着不少张粗木打造的矮桌,每张矮桌旁都有十个树桩做的木头墩子,住在同一间大屋中的人则围着同一张桌子吃饭,面前放着各自的饭盆。只见盘瓠也蹲坐在木墩上,用两只前爪扒住桌沿,整张狗脸几乎都伸到了饭盆里,吭哧吭哧地啃肉骨头,吃得别提多香了!
众武夫丘弟子以前可能也没见过等场面,望着盘瓠皆面面相觑,有人甚至忘了吃自己的东西。这时小四长老已经安顿好登径峰那边的事情,又带着两名背负长剑的随行弟子巡视各峰的情况,走进饭堂喝道:“看什么看,你们难道没有见过相貌出奇的师弟吗?快吃自己的饭!”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吃肉,场面可真够奢侈的,据大俊私下介绍,今天这顿肉给的特别多。武夫丘上有三百余人,每三天大家都能吃一顿肉,这也是很令人惊讶的。但武夫丘拥有整整五座高峰,山中也有丛林野兽,众弟子还开辟了田地、种植作物饲养家畜,生活供养完全能自足。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壮劳力,且大家身怀各种技艺。
诱人的肉香飘荡在山峰上,大老远闻道就令人想流口水。吃东西的时候,虎娃发现有人悄悄把自己的面饼和带肉的骨头往怀里揣,有不少人还事先准备了一种晒干的树叶。这树叶是山中所产,很大,质地有点像莲叶,不渗水也不渗油,正适合用来包肉。
瀚雄的问大俊道:“师兄,他们在干什么?还连吃带拿啊!”
大俊小声笑道:“武夫丘上的饭堂,可以敞开了吃饱,众弟子食量都很大,但平时只能在这里吃却不能往外拿,否则会受处罚。但今天是冬至,日子很特殊,各宗门不少同道上山了,武夫丘又不接待他们,正是大家结交会友的会机会。拿些饼和肉出去,有的私下连酒都准备好了,晚上找个地方邀集三五同修,点堆篝火正可畅谈。”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难怪今天的肉给得特别多。说着话,大俊也在怀中摸出一摞子干树叶,原来他也准备包东西带出去。瀚雄凑过去道:“师兄,也借我几张呗?”
大俊纳闷道:“你是今天刚上山的,干嘛也要凑这个热闹,想去结交谁呀?”
瀚雄憨笑道:“不是去结交谁,我是与人同行来到武夫丘,同来还有一位姑娘,总不能让姑娘家半夜在这高山上受冻挨饿吧?我也带点吃的出去,夜里点堆篝火,在这传说中的巴原神山之上,好好畅谈一番。”
大俊瞪大眼睛道:“小师弟,你可真有两下子!在来武夫丘的路上就已经搭上某位宗门的女修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家,能否介绍给师兄我认识认识?”
瀚雄赶紧摇头道:“这就不必烦劳师兄您操心了,您还是忙别的事情去吧。”
小俊在一旁笑道:“大俊师兄与很多师兄一样,平日声称在武夫丘上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能够住在生火峰上,每日能与众位女师兄与女师弟们一起吃饭。”
大俊瞪他道:“你可别胡说!师兄我之所以有那种想法,是因为生火峰弟子平日为宗门所作的贡献最大,我当然也想为宗门多作贡献!”
磨剑峰上的弟子,几乎清一色都是体格健壮的汉子,他们平日从事各种劳作,还要修炼开山劲这样的功夫,食量当然很惊人。而今天这顿晚饭,估计大部分人都没怎么吃饱,因为饼和肉大多都被揣起来带走了。每年自冬至始的三天,也相当于武夫丘上众弟子的节日。
吃完饭回各自的住所,太阳已经落山,但高山上的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虎娃差不多是最后离开饭堂的,因为他要等盘瓠。而盘瓠把盆里所有的东西都吃干净了,连骨头都嚼碎咽了,很满意地打了好几个饱嗝。
当虎娃走出去的时候,依稀听见留在饭堂中的阿根师叔似是自言自语道:“每年一度与各派同道结交会友的日子,固然机会难得。但功夫未成的杂役弟子,最好就不要去凑热闹了,否则玩上三天、用功一旦松懈,又得从头练。”
……
瀚雄出去的也比较晚,见小俊吃完了他便跟着走了。见私下无人注意,他凑近了压低声音道:“小俊师兄,你怎么也在这里?”
就算左右无人听见,他说话仍然很小心,称呼少务为小俊。小俊答道:“我来到这里已有三年了,家中尊长也是知道的。我很关心此番上山的人带来了什么消息,不知你在巴室国中听说过什么?”
瀚雄则摇头道:“我对家父说,想行游历练一番,也到武夫丘上开开眼界。家父则告诉我,假如能留在山上做一年杂役弟子,那才是真的长本事了。假如家中有事的话,他会派人来通知我的。我离开长龄门已有大半年了,巴室国中并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就算最近有,我也没听说啊。”
小俊不禁暗暗失望,他人在武夫丘上,其实一直在等着巴室国中的消息。父君后廪派的密使应该来了,按原先的约定,就混在今年这一批上山的人当中。密使将安排他返回巴室国,接下来他就该继位为新君了。
三年前他离开巴室国的时候,后廪的身体状况还属国中绝密,当时并无几人知晓,但少务绝对是清楚的。可是父君让他远离国都、甚至离开了巴室国,跑到武夫丘上为杂役弟子,还要求他尽量登上主峰见到剑煞前辈本人。可惜三年过去了,他却一直没能做到!
如今约定的日子已经到了,少务在武夫丘上无法再久留,就算没有完成愿望,但国事为重,他也不得不按照原计划归国。当他见到瀚雄的时候,以为瀚雄便是父君派来的使者,没想到瀚雄居然以杂役弟子的身份留了下来,更没想到他的判断错了。
小俊并没有多说什么,又问道:“瀚雄师弟,你干嘛走得这么快,着急干什么去啊?”
瀚雄:“刚才不是说了嘛,此番同行者中有一位姑娘家,我得去照顾照顾。”
小俊哼了一句:“重色轻友!”
瀚雄却大大咧咧地说道:“我瀚雄岂是重色轻友之人?那姑娘也是我的朋友,在山上陪照顾她也就是这两天,往后不是天天与你同吃同住吗?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师弟帮忙的,尽管开口,我绝不推辞!”
这时虎娃领着盘瓠从后面赶过来道:“瀚雄啊,你别着急,小洒姑娘知道我们在磨剑峰上,一定会过来的。你若满山乱找可能会走岔了,在索桥那边等着就好。”
瀚雄:“这座山上一前一后有两条索桥,我在哪边等啊?”
虎娃:“我们是从砍柴峰那边过来的,她也看见了,真有心想找你的话,估计也会从那边过来的。”
瀚雄:“你要一起去吗?”
虎娃笑着摇头道:“我就不去了,照顾小洒姑娘、陪同她在武夫丘玩赏的重任,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屋歇会儿,顺便向小俊师兄请教一番武夫丘上的诸多事项。”
瀚雄很听劝,便跑到通往砍柴峰的桥头去等着小洒姑娘了,他不仅带着饼和肉,还带着件从行李里翻出来的厚裘衣,又把新领的被褥也给夹走了,说是晚上找个地方好铺着坐,否则山中寒气太重。
武夫丘的规矩很有意思,冬至这天上山凑热闹的各宗门修士,不得踏进众弟子的居所,以免打扰大家的修炼,武夫丘不管吃也不管住。但今天来到山上的八十余人,并非无人接待,武夫丘众弟子可自行招呼结交。
所以这几天山中会很热闹,这么大的山,有很多适合露营之地,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在山岩下找一处避风的地方,点燃篝火畅谈各地的轶闻趣事、并交流切磋修炼心得。
小俊回到屋中时,其他人都走空了。他没去凑热闹是因为有心事,后廪的秘使应该就在山上,可是天黑后彼此也不好寻找。他打算明天在绕山的四座索桥上来回多转几圈,等待那秘使出现。不知父君的状况如何了?他非常担忧,假如秘使没来,很可能国中情况有变,那他三天后就会自行下山归国。
小俊正独自坐在床上默默地想着心事,虎娃走了进来。虎娃进门前已确认院落里并无他人,又将盘瓠留在了门口,若有人进来则随时叫出声。
屋中没有点灯,光线很昏暗,虎娃走进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件东西。此物渐渐发出亮光,晃着了小俊的眼睛。小俊猛抬头看见虎娃手中之物,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随即上前拜倒在地便欲行礼。
这是他拜见父君的大礼,因为虎娃手中拿的就是后廪的信物,相当于后廪本人亲临。虎娃施了个小法术,让这信物上有光芒发出,此刻只有少务能看见,一句话都没多说。
见少务欲跪拜,虎娃赶紧收起信物扶住他,以神识拢音悄然道:“小俊师兄不必多礼,我受人之托,有话与你说。”
第054章、少务的困境(下)
少务紧紧抓着虎娃的胳膊道:“真没想到父君派来的使者,竟是小路先生您!不知我父君可安好?我这些日子呆在武夫丘上,已是心急如焚、望眼欲穿……”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忍不住有些哽咽。
虎娃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请稍安,不要让他人见了起疑,且坐下慢慢说吧。”
这一夜并无他人回屋,虎娃可以从容地向少务讲述巴室国中的事情,就算左右无人,他也一直很小心,始终以神识拢住声息。待他说完之后,少务又垂泪行礼下拜道:“多谢您出手救治我父君、为他再延寿元!……父君可曾命我几时归国?”
虎娃答道:“国主说了,你在明年秋末之前回到国都即可,那么便可以在夏末出发,届时国主自有安排。至于他有怎样的安排,我亦不知,我此行的任务只是传话,现在你已心中有数了。”
少务:“多谢小路先生千里迢迢不辞劳苦来到武夫丘,为我传达父君消息。其实您只要登上山即可,也不必留下来做杂役弟子啊?”
虎娃摇了摇头道:“我来到武夫丘并非仅为了给你传信,自己也想见识一番这座传说中的神山以及这派修炼宗门,并在山中修炼一段时日。……小俊师兄,你上山已有三年,为何迟迟未能登上武夫丘主峰啊?”
少务长叹道:“我自幼自视甚高,想当然地认为天下的事情,将来没什么是自己办不到的。二十多年来,也一直没遇到过什么真正的挫折。虽说登上武夫丘主峰这一关很难,但自古以来历年都有人成功,我当然认为只要肯下功夫,自己也可以办到。但来到这里之后,才知谈何容易……”
将开山劲中的武丁功修炼到极致,便能拔出那石中剑,斩开云雾、踏过长索登上武夫丘主峰。这些听上去虽然很难,但还不至于绝对无法做到。比如两年前,同样来自巴室国的大俊就做到了。可完成这种事情,也要看来者是什么人。
少务贵为巴室国公子,自幼不可能有过什么艰苦的生活经历,就算父君想刻意锻炼他,也不可能真正地历尽艰险。他成年后便在工师伯劳大人的亲自指引下,迈入初境得以修炼,并协助伯劳大人处置国事,得到国中众人的称赞,可谓巴室国的天之骄子。
后来他又到了军中,成为北刀氏大将军的副将,过了一段时间的军营生活。就在那时,身边的人都已看出来国君后廪属意于少务、将来想将君位传给他。少务在军中已是一名修士,突破了三境修为,但他并没有习练开山劲。
身为一国之储君,就算他做出与将士们同甘共苦的姿态,但谁又会每日鞭笞与号令他去练那种苦功夫?更何况根本没这个必要,少务已是一名修士,就算不是一名修士,又何必去练什么开山劲呢?
少务这样的成长经历,也给了他强大的自信,来到武夫丘之后,便自以为一定能练成。说实话,他已经很能吃苦了,三年来并没有被送下山就是证明。以其身份之尊贵,这简直是无法想象的。
因为少务心里憋着一口气,他要证明自己,同时也向举国之人证明父君的选择是对的,所以他才能在这种艰苦的环境中坚持下来。他也用功苦练了,否则在武夫丘上还能干什么呢?一年后练成了开山劲,又用了一年修至武丁功之境,这已经相当了不起!
少务虽修成了武丁功,却迟迟登不上主峰。他也拔出了那石中剑、斩开了拦路的云雾,在四座山峰都试过了一遍,可就是无法踏过那长索。他曾问过大俊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大俊师兄则摇头告诉他,可能是拔剑斩开云雾的方式不对。至于怎样才是正确的方式,受武夫丘正传弟子的门规所限,大俊却不能说。
大俊很委婉的提醒过这位小师弟,这可能是他有修为在身的原因,而大俊本人在登上武夫丘主峰之前,并未迈入初境得以修炼。同时以少务的功力,可能也没有达到武丁功的极致。
这使少务陷入了困惑之中,难道已有修为在身者就无法过那一关吗?这也是武夫丘防止别派宗门弟子混进来的一种方式?他在武夫丘上已经呆了这么长时间,也放下了巴室国公子的身份,吃了那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苦头,却一直没有完成父君的嘱托。
少务身怀宏伟的抱负,希望将来有一天能恢复当年的巴国,重建开国之君盐兆以及武夫大将军的功业。可如今连一座武夫丘的主峰都上不去,又谈何宏图伟业呢?
胸中的远大理想且不谈,少务也不得不考虑眼前的现实问题。他离开国中已经三年了,虽然远离了一些不必要的纷争,但对很多状况也失去了掌控。父君让他上武夫丘、争取见到剑煞前辈本人,当然是大有深意,可他如果完不成,就等于白白浪费了继位前这最重要的三年时光。
他在武夫丘上还会考虑很多事情,每天干各种杂活,余下的时间不仅要练习开山劲,他本人亦需要修炼。说起来他如今与瀚雄可称一对难兄难弟,修为已是三境九转圆满,但就是迈入四境这个关口,亦迟迟无法突破。
去年接到消息,他的兄长、拜在凉风顶宗主圆灯先生门下的公子会良,修为已突破四境多日。少务心中也有些着急,他甚至隐约有种感觉,这三年来花了这么功夫,假如不能成功登上主峰,反而耽误了原先的修炼,更耽误了太多的事情。
待到国之后,他又如何向国人解释和交待这三年来的经历呢?就算他将来成为一国之君,这段失败的经历也会伴随着他一生,时常被人提起。少务难以接受这样的失败,尤其是付出了这么多,明明已经可以成功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