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不住剑符,就让剑符失控,肖神使出了身为六境妖修最后的保命绝招,不惜在今后很长一段岁月中神通法力大损,并无法再化为人形出现。
虎娃眼看着那圆溜溜的珠子射来,其中蕴含着令人恐怖的莫大威能,他却没有别的办法去抵挡。剑煞这枚剑符的威力之大,虎娃也要尽全力施展御器之法才能控制住,汇聚其剑意锋芒斩向肖神。在长途奔驰这么久、神气法力衰竭的情况下,他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很不容易。
祭符也相当于御器,虎娃现在动用不了别的法器,就连那枚石头蛋都展不开。但虎娃并没有闪避,想躲也是绝对躲不开的,也只能抢在那圆珠的威能爆发之前,先行将肖神斩杀。除此之外,他用尽余力勉强做了一件事。
虎娃身侧有十二枚特异剑叶飞出,以御物之法在空中穿梭仿佛交织成一张网,布成阵式罩向那枚圆珠。他也清楚,假如圆珠的威能爆发,这十二枚剑叶形成的阵法封印根本是挡不住的,但能尽量抵消多少算多少。
十二枚剑叶将将缠住圆珠时,虎娃却突然感应到此珠蕴含的威能莫名便要消散,假如不及时将之封印,它便会随着那怪兽的形神散于这天地间不见。这一瞬间他也来不及多想,本是阻止圆珠爆发的十二枚剑叶变了暂时封印它、不使之消散的阵法。
虎娃长出了一口气,冷汗已经从额角留到了脖子里。半空中剑煞的身影轮廓已渐渐消散,而那黑衣大汉所化为的怪兽已经尸骨无存。
方才的斗法,就是在比谁先杀了谁,成功是虎娃。在肖神打出圆珠之后,半空劈落的剑光便斩破了棍影与黑雾的抵挡,直接击在了他的原身上。
虎娃一直操控剑符牢牢锁定这位妖修的形神,神符的威能几乎没有丝毫的浪费。怪兽被一片剑光湮没,甚至没有波及到周围的草木山石。它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化为了一片飞灰。当耀眼的剑光消散之后,地上只落了一根短棒和十几根两寸多长、亮晶晶的尖锐之物。
那是肖神的法器和他原身的利爪。那些弯钩状的利爪,在斩灭形神的剑光下还能完好无损地留了下来,且得自一位六境妖修,当然是极为罕见的天材地宝。
这时在虎娃背后二十多丈外,围绕那黄衫女子的法力爆发、冲击、炸裂声才渐渐平息,虎娃转过身来,站定的身形如剑,一言不发地看着她。那枚圆珠还悬在半空,虎娃身上又飞出十二枚剑叶,形成另一层阵法封印将之包裹。
羊寒灵披头散发、脸色惨白,但浑身的衣物完好,看上去好像毫发无伤。但虎娃感应得很清楚,她已遭受重创。羊寒灵是一名妖修,创在原身,若此刻化回岩羚的样子,周身已经血肉模糊极为凄惨。
羊寒灵幻化的衣物上虽看不见伤口,但周围的地面上却散落着血迹,她此刻看着虎娃,眼中的神色是惊骇欲绝。虎娃一直冷冷的盯着她,没有说一句话、身形也一动未动,羊寒灵竟然也吓得不敢动。
这位六境妖修真的是被虎娃吓住了,尽管她此刻身受重创,其实虎娃仍不是其对手,但她可不敢再这么想。而虎娃也不是不想开口说什么,可他此刻连说话的余力都没有了,只得尽量保持镇定站稳身形盯着羊寒灵,目光中隐约竟有几分其师尊剑煞的神威锋芒。
这一幕太吓人了!倒不是说虎娃的样子有多可怕,而是他刚才做的事情实在太恐怖了。这少年面对两名六境妖修,几乎就在眨眼间便重创了一位、斩杀了另一位,而肖神连祭出大成妖丹自爆伤人都没来得及。
这一切虽是借助了剑符之威,但能将剑符运用到这么神妙的程度,绝对是惊世骇俗!
在平常情况下,虎娃身上的这些剑符根本不足以对付这两位六境妖修,更别提将他们重创或斩杀了。以肖神和羊寒灵的修为,见虎娃祭出剑符本可闪避;就算他们像刚才那样没有闪避,虎娃顶多也只能击退羊寒灵片刻、然后或可再重创肖神。
虎娃在这一路上与这两名妖修纠缠斗法多次,多少也都了解了这两人的修为底细,清楚自己不是其中任何一人的对手,也清楚自己所祭炼的剑符只能暂时阻敌。至于师尊剑煞所赐的那枚剑符威力到底有多大,虎娃心里也没数。
但面对一名修为深厚的六境妖修,就算剑煞本人亲自动手,一个照面便将之当场斩杀的可能性恐怕也不大,更何况只是手持剑符的虎娃呢?事实证明虎娃的判断是正确的,只要肖神全神戒备、适时退避并尽全力抵挡,虎娃顶多也只能将之重创。
假如是那样,就算寄出了剑符,对虎娃而言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而方才显然不是正常情况,两名六境妖修简直是等于送上门来给虎娃试剑。事后盘瓠也曾问过虎娃,他被这两名妖修追击时,心里有没有想过——究竟要跑出多远、跑到多久?
虎娃回答道:“刚开始的时候我没想,逃命还来不及呢,只能尽量先跑到安全的地方。可是后来我跑着跑着,便有了决定。我要跑到他们不再忌惮我的剑符、看见我祭出剑符也不会闪避的时候;还要跑到他们都累了、无法再抵挡我的剑符为止。”
当虎娃今日停下脚步主动迎敌之时,三人都已经筋疲力尽。两位六境妖修能施展出的神通法力,威能尚不及平日的两成,而虎娃的情况也差不了多少。人会累,但剑符却不会,只要还能将之祭出,其威能不会改变,就看人怎么去使用与操控了。
虎娃所祭出的五枚剑符连续炸裂,平常情况下或许只能暂时击退羊寒灵,此刻却能将之重创;而肖神则毫无悬念地被斩杀了,就算他当时察觉倒了危险,也已经躲不开了。
这其中只出了一个意外,就是肖神在生死一线之际忽然打出的那枚圆珠。假如虎娃稍有犹豫、没控制好剑符,结果可能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若将同样的剑符给另一个人,简直不可能像虎娃一样能做到这些。剑符虽然厉害,但更可拍的是使用剑符之人。虎娃的修为当然远远未至化境,但对行事的判断、各种手段的变化、对外物的使用,已堪称出神入化。
这让羊寒灵如何不惧?她看着虎娃,怕的已不是他方才打出的那些剑符,而就是眼前的少年!
肖神已死,这场对决还剩下最后一个悬念,就是已身受重伤的羊寒灵还敢不敢出手?而虎娃现在别说动手了,他连动几乎都动不了。可他看见羊寒灵的样子,就知道这位六境妖修已经不敢再打他的主意了。
两人隔着二十多丈远,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山风吹来,虎娃觉得浑身被寒意包裹,那是身上的冷汗渐渐干了。而羊寒灵终于颤声开口道:“你,你杀了肖神,还要夺取他的大成化形妖丹!……这,这是你早就计划好的吗?”
虎娃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开口说话,他的身上又有十二枚剑叶飞出,组成一张剑阵之网,再度继续笼罩于那枚圆珠上。虎娃此刻所有残聚的法力,将将能勉强封印那枚圆珠、不使其消散。
一番激斗之后、几乎神气耗尽的情况下,虎娃仍在施法,还能站稳就很不错了。刚开始的他以十二枚剑叶布成阵法去封印圆珠,只是想尽量化解其爆发的威能,可现在就真的成了一种封印。但虎娃是以御物之法临时祭出的剑叶,只要他的法术一收,便封不住这枚珠子。
所以虎娃接下来又使用了炼器之法,将剑叶祭炼成带着封印法力的法器。好在肖神已死、羊寒灵显然也不敢动了,他才能专心施法,第一层剑叶显然不足以封印圆珠,虎娃的法术不停,接着又在祭炼第二层、第三层……
每一层都是由十二枚剑叶交织成网状,练化成一件特殊的法器。这种法器没有别的神通妙用,就是封印圆珠。
虎娃前后祭炼了九层法器去封印这枚圆珠,总共动用了一百零八枚特异剑叶,这才将被密密麻麻的剑叶包裹的圆珠摄入怀中收起。他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多什么骇人,还庆幸身上带的剑叶足够多,且他恰好对这种天材地宝的祭炼掌握得最为娴熟精纯。
此物之珍贵非比寻常,所以虎娃才起了封印收存的心思,幸亏身上有这么多特异剑叶,也幸亏他在那一刻做出了反应,否则这东西还真没办法留下来。
可是羊寒灵看在眼里,吓得腿都软了。假如虎娃告诉她,为了祭炼九层法器收存此珠,此刻他已耗尽了残聚的法力,她也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第021章、风中的叹息(上)
羊寒灵不是没见过修士炼器,已突破六境修为,她本人也可以说擅长炼器,但她从来没有见过有什么人竟会这样炼制法器,恐怕连想都想不到。
适合炼制法器的天材地宝难寻,而炼成一件威力强大的法宝,所用的心血和功夫则更珍贵,寻常修士炼器,都是尽量挑选好最合适的材质,静心涵养使精气神都达到巅峰状态,选择不会受干扰的静处,方能凝神祭炼器物。就是这样也未必一定能成功,稍有不慎就可能损毁器物,甚至伤及自己的形神。
而虎娃倒好,不知已连续奔波了几千里,就连追击他的两名六境妖修都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刚才又经历了一番短暂却惊天动地的激战。这边刚刚将强敌斩杀,连气都没喘,就在现场开始炼制法器了。
这剑叶就是虎娃最熟悉的材质,而且所炼法器都是由这同一种材质打造,应该是炼器最简单的入手之法,本不值得有什么惊奇的。可虎娃是将十二枚剑叶布成一种封印阵法,根据此时所需的神通妙用,随手就将法器给炼成了。
虎娃不仅炼成了一件,这种球形的网状特异法器,一层套一层,他连续炼制了九件,且没有一次失手。好像这少年早已知道自己炼器一定会成功,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这是多么精深又惊人的炼器功夫!
这在羊寒灵看来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少年特别擅长于炼制这种法器,还特别擅长干这种事情,仿佛早就不知道干过多少次了,才能如此随手为之。
但虎娃刚才是在摄取并封印一位六境妖修的大成化形妖丹!像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已经干得很熟了呢?莫说大成妖丹之珍贵、妖物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示人,而这世上的大成妖修,更不是能轻易碰到的。
这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历、在哪里修炼的、曾经经历过什么事情?他的师尊又是和人,反正不仅仅是剑煞!羊寒灵是越想越心寒,她身为一名大成妖修,见到这样的事情则更加心惊胆战。再联想到虎娃曾使用的那件凶残的活祭法器,羊寒灵的腿肚子也已经在打颤了。
有个念头便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这是不是一个陷阱?这少年早就设计好了、就是针对他们这两位大成妖修的陷阱。羊寒灵甚至在怀疑,当初那名叫扶余的修士告诉他们彭铿氏的事情,就是一个圈套,那扶余跟这少年时一伙的。
在旁观者看来,羊寒灵的这种想法很可笑。扶余只是告诉了他们虎娃的事情,也没让他们去做什么。就算他们听说消息想打虎娃的主意,事先谁也不清楚他们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动手。虎娃若有准备,也不会被他们追了几千里,被追出巴室国、穿过郑室国,一直逃到这西荒边缘了。
可是亲身经历了这一切的羊寒灵,心神所受的冲击非旁人所能想象。
她当然想多了,虎娃真的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用剑叶阻挡圆珠爆发只是无奈之举,随即化为封印阵法也只是顺势为之,接下来的炼器则是他想留下这枚珠子。在虎娃看来,只要知道了一种器物该怎么祭炼、又拥有了炼成它的修为法力,那么出手就应该能炼成,若无意外就不应该失败,否则便是修炼根基还不够精纯。
虎娃的观点当然是正确的,但世间修士能达到这种只是理论上存在的状态,也恐怕只有虎娃自己了。不仅炼器如此,虎娃施展别的手段时,情况也是一样的。
见虎娃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羊寒灵下意识的以双手抱胸道:“你,你想干什么?你若是要威逼我献出大成化形妖丹,我是绝不会屈服的!……假如你要干那种事,我宁愿自爆,也不愿让你得逞。”
如果不是累得实在不想有多余的动作,虎娃说不定会仰天大笑。好歹已经炼器完毕,稍缓了一口气,虎娃冷冷地说道:“你以为是我想把你怎么样吗?居然问我想干什么!我们素不相识,是你等找上门来威逼我,是你等一路将我追到此绝地,也是你们主动向我出手。就算要问,也应是我来问——你想怎么样?”
黄衫女子躬身道:“小……彭铿氏……大人!是我错了,真的是我错了,我不该听那肖神的蛊惑,跑来打您的主意。”她倒没有再辩解什么,而是直接认错。岩羚天生胆小易受惊吓,就算已修炼成妖并有六境修为,天性还是谨慎胆小的,假如没有那黑衣大汉的鼓动,羊寒灵真的不敢一个人来干这种事。
而虎娃面无表情道:“你追了我几千里路,伙同那黒家伙几次三番欲下手害我,难道只认个错就完了吗?”
羊寒灵在这句话里听见了一线生机,赶紧解释道:“我当然不仅仅是认错,也是在请求您的原谅和宽恕。您方才说这世上有后悔药,我想要,不知您怎样才能给我?”
虎娃不动声色的追问道:“哦,你倒是说说看——打算怎样向我求药?”
羊寒灵:“我立誓,再也不做这样的事情!我虽追了您这么远,但并没有伤着您,也没有伤着别的任何人,您不是不可以放过我。作为赔罪与补偿,我愿为大人效劳,尽我所能为您办一件事,哪怕此事须行遍巴原、历尽千难万险,我也在所不辞。”
虎娃:“还有呢?”
羊寒灵:“我此生在彭铿氏大人面前必当恭谨,不敢再开罪您分毫。”
虎娃:“你们是听别人说了我的事情,而那黑大个据此做出了很多猜测,而你们跟随我的这一路,也亲眼见我施展出很多手段,又有了更多的猜测……”
还没等他说完,羊寒灵抢着接话道:“彭铿氏大人的事情,我立誓绝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不仅是人,对世上的任何生灵我都不会说。”
虎娃淡淡一笑:“不仅是开口说,用神念也不行。”
羊寒灵闻言心头一喜,连连点头道:“是的,哪怕是神念中都不会提及您的私密。……请问彭铿氏大人,您有什么事需要我效劳的?羊寒灵现在就去办!”
虎娃:“你倒是挺着急的!既已立誓,我便相信你。但我现在还没想好有什么事情要你去办,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吧。你知道去什么地方找我,但我却不知将来去何处找你。”
羊寒灵:“这好办,您将来有事就去横连山找我,派人去打个招呼就行,我百年来的清修洞府就在那里。……大人若没有别的吩咐,羊寒灵就先行告退了。您的剑符之威,已让我身受重伤,我先得找个地方好好疗伤。想要完全恢复,恐怕得有一年半载时间。”
随着话音传来了一道神念,告诉了虎娃横连山在巴原上准确的位置,还有从巴室国彭山一带前往那里的大致路径。虎娃这才清楚,横连山是在帛室国南境,已接近南部蛮荒地带了。武夫大将军所留的巴原地图上,其边缘有其地形演示,但没有任何介绍。
巴原最南端的城廓就是红锦城,武夫丘便深入南荒之中。而所谓南荒,并不是某一个地点,是巴原以南人烟罕见的蛮荒群山,其边缘地带绵延近三千里呢。从武夫丘往东走,虎娃曾到过飞郎所在的羽民族村寨,而横连山,还要再往东行数百里。
虎娃没有说话,只是很威严地向羊寒灵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只要知道了这妖修的老巢所在,将来便不难找到。其实虎娃早就想将她给打发走了,因为他自己也觉得腿发软,急需找个地方好好休息、恢复精神体力与神气法力。
其实虎娃现在不想放过她都不行,他根本就没法再将她怎样了,别说剑符已用尽,就算还有剑符他也打不出来。真动手的话,羊寒灵在重伤之余仍足以杀了虎娃。但若让这女子走的太轻松,虎娃也怕她心中起疑、走到一半又会溜回来窥探,所以先逼此人立誓才能放心。
羊寒灵恭恭敬敬向虎娃行了一礼,小心翼翼地转身正要离去。远处的高原群山那边忽然吹来了一阵风,风中有一片半枯的树叶卷动飘扬,两人的元神中都响起一声苍凉的叹息。
这是荒凉的深野,刚刚那番惊天动地的激斗都没有惊动任何人,那声叹息就是从风中发出的、直接印入了元神。这分明是有高人施展了大神通法术,不仅化出一道流风,还将御神之念化入风中,从极远的地方与他们打了声招呼。
羊寒灵身形刚动,立刻又定住了,赶忙对着空中的山风躬身行礼。以她的修为,竟丝毫察觉不到那施法者身在何处,这风中叹息,是连她也施展不了的手段,对方至少也有七境修为。
那阵风就在山坡上空盘旋不散,叹息声中,两人元神里又听见了一番话:“彭铿氏,你方才祭出的剑符,让我见到了故人的身影,此物应是五峰先生亲手炼制。没想到多年不见,他已有此等修为!”
第021章、风中的叹息(下)
虎娃也愣住了,他不知来者身在何处,同样只得向着山谷中盘旋的风躬身行礼道:“请问您是哪位前辈,与我师尊剑煞先生曾是故交吗?”
“五峰”是剑煞年轻时的名号,在他还没有被人们称为剑煞之前。因为剑煞的名字叫武锋,在巴原上连文字都没有的年代,人们当然就更谈不上识字了,语言传达的信息往往要靠意会。武锋成了武夫丘宗主,武夫丘的道场便是五座巨大的山峰,人们便想当然地将之称为“五峰先生”。
再后来五峰先生成了名震巴原的剑煞,便无人直呼其名了,如今就连其亲传弟子恐怕都不知道宗主剑煞的名字是什么。虎娃并不是在武夫丘上得知这些的,师尊剑煞也没有告诉他自己的本名。但山神早年向他介绍武夫丘的情况时,曾顺便提到过这些。
而以风声打招呼者认识剑煞之时,剑煞还没被人称作剑煞,更没有如今的修为。那也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看来这位未露面的高人来头大得吓人啊!
羊寒灵心中大骇的同时,也暗暗庆幸不已,幸亏她方才及时向虎娃认错赔罪,并立下了那些誓言。这少年没去别的地方,却偏偏穿行山野跑到这么荒凉的所在,原来果然有后援。此地有一位高人是剑煞的故交,竟拥有如此恐怖的修为。
就算她和肖神能拿下虎娃,也得被这位高人给收拾了呀!
她正在这么想的时候,似叹息的风声中又传来一段话语:“小岩羚,你追杀这位彭铿氏小大人至此,就想这么走了吗?前后情由,难道不交代清楚吗?”
这并不是平常人说话的声音,只是印入元神的一段意念,听不出对方究竟是男女老幼何等人物,却分明是让羊寒灵解释清楚今天发生的事情。因为虎娃方才并没有来得及多问,他想的其实是怎么打发这妖修赶紧走人。但暗中察觉到这一切的高人,却对此很感兴趣。
既然对方问了,羊寒灵就得回答,但这位六境妖修却有些不知所措,愣了那么片刻。此事前后因由很复杂,想完全解释清楚,三言两语是不可能的,最好是用神念。但她根本就不知道对方在何处,这神念又能发给谁呢?
高手不愧是高手,羊寒灵随即就露出了恍然之色,将一道神念印入了半空盘旋的风中。这是她从未施展过的手段,赋予天地万物神念信息,便是七境以上修为才能掌握的御神之念。而此时这阵风显然是御神之风,这是一种大神通境界,并不在于所施展的法力有多强。
羊寒灵借助了对方的神通,使这盘旋的风夜带上了自己的神念,心中隐约竟有一丝明悟。修为到了她这种地步,对更高境界的探索已异常艰难,因为他们平常已很难碰到比自己更高明的人了,哪怕有一点境界上的点拨,都是异常宝贵的。
领教自己从未见过的大神通境界,并施展神通去模拟感悟,这也是一种被点化的机缘。羊寒灵不知自己将神念发送给谁了,却清楚只要是这阵风吹过的地方、只要是有本事清晰解读神念的人,都可以听见她对今日之事的详细解释,当然也包括站在不远处的虎娃。
……
在帛室国南境与蛮荒群山交界之处,有一条山脉与西界山一样、走势也是由东向西,它不算太大,只有百里之长,也不算太高,山势却十分陡峭。假如从远处的高空望去,它就像从蛮荒群山中崩落到巴原边缘一片狭长的巨大尖石,被当地人称为横连山。
在横连山与南荒之间,也分布着一些部族村寨,由于横连山的阻挡,他们与巴原上其他部族的交流比较困难,需要绕过山脉走很远的路途,因此生活在相对封闭的状态下。羊寒灵当然不可能生来就是山神,她只是横连山上南坡的一只岩羚,开启灵智自悟修炼成妖。
横连山一带的部族当然也信奉山神,每个部族中都有祭坛,人们在每个季节都会举行祭奉山神的仪式,以冬祭最为隆重。这种情况在巴原上很普遍,越是偏僻落后的地方,人们对神灵的信奉就越为虔诚。祭神当然要有祭品,人们拿出的都是村寨中最好的东西。
有的祭品在仪式结束后,祭司便以神赐的名义分给族人食用,这其实和巴国都城中的国祭是差不多的情况,国祭的形式本就源自于原始古朴的传统。
但有时候尤其是冬祭,祭品会在祭坛上留一夜,到第二天才被人们收起。岩羚虽然天性胆小,但它毕竟有了神通修为,可以做到很多以前做不到的事情,于是也开始尝试施展各种修炼出的手段。对它而言,山中最新奇、最有意思的事便是——偷祭品。
它很谨慎,每次都选择在人们睡得最熟的黎明前,才悄悄溜进村寨偷祭坛上的东西,刚开始是吃几口就跑掉,选的都是对修炼有助益作用、相当于各种灵药的果实和块茎。后来见无人发现,胆子便越来越大了,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有些祭品是做熟的,甚至还加了盐和其他的调味料。人们祭神是以最恭敬的心态,当然要做出他们所认为最好的美味。原先只啃食草叶、苔藓、树皮的岩羚哪吃过这种东西,竟然是越吃越喜欢。后来随着修为更进,它甚至还学会了吃肉,从煮肉与烤肉开始。
素食动物怎么会吃肉呢?通灵成妖的过程,就是超脱于所出身族类的过程,它们渐渐能做到所属族类做不到的事情,当然也包括吃东西、享受人间美味。原先吃肉的动物修炼成妖,也能学会吃菜,吃草的便更能学会吃肉了。
只有它渐渐地不再将自己仅仅当成一只山野中的岩羚,才能自悟化形修炼中更高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