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任务完成后,并北刀氏未恋战,率众修士及时撤回到深山密林。这位将军又对众人说道:“接下来诸位可以回彭山禁地清修,若愿意的话,也可以等待相穷兵败之后,继续跟随我为主君的大军效力。”
就这一次出手,便可以得到少务先前许诺的封赏。假如愿意继续为大军效力,少务当然更欢迎。但如今还不是时机,这些人需要等到相穷兵败之后才出山。有这个前提在,那当然是在巴室国大胜之后更立新功了,在场所有人都表示愿意。
……
相穷看见远方的浓烟,立刻派人去打探情况。这边派去的人还没回来,关防隘口那边报信的人就到了。
就在这一天正午,相穷同时接到了两份战报,是由同一个人送来的。此人来自国都,是一位修成了武丁功的精锐战士,且十分擅长御车。他从相室国都一路赶来,沿途换了很多匹骏马,以最快的速度几乎毫不耽误来见相穷。
说来也巧,这位报讯的使者今天凌晨时也在彭山与丈人山关防隘口,有紧急军情在身,他抢在运送粮草的车马队伍之前出发了,也是目前唯一从那处关防隘口走脱的一辆车,因此他也知道凌晨时发生的事情。
大批军粮在后方设防的关卡外被烧毁,不仅意味着前线大军将要断粮,对全军士气也是沉重的打击,更何况它发生在刚刚攻城受到重挫之后。相穷尚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人袭击了粮队,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便意味着后方并不稳固,很可能是敌人的援军已经到达、企图抄他们的后路。
假如这样的消息在军营中散布开来,前线将士中将不可避免地会有沮丧、失望、恐慌的情绪蔓延。相穷的第一反应是大骂悦瑄,这位镇国大将军既在后方坐镇,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监督巴室国可能的援军动态、保持后勤辎重运送线路的安全通畅。
有人奇袭了彭山与丈人山关防隘口,竟能把所有的军粮都烧毁,还借着燃烧的粮车和巨木阻塞了道路,悦瑄大将军怎么事先没有察觉与防备?
可是相穷已经没有心思痛骂悦瑄了,因为还有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他当着众将的面,大叫一声跳了起来,当场吐血晕厥!
这名报信的使者来自国都,是兵正舆轩紧急派出的。他原先要送达的消息是:舆轩集结大军,在国都与太禾城交界处的平原上,与少务率领的巴室国大军主力列阵决战。经过一日之激战,舆轩溃阵不敌,已率残兵逃回国都。
留守监国的兵正舆轩大人认为,兵败之后国都亦难守,被少务围困是必然的,恐怕不久后也会被少务所攻破。到了那时,南境的龙马城与国内其他城廓之间的联系就将被切断,也意味着相穷大军的后路被彻底截断了。
第063章、相穷之死(下)
舆轩有监国、守国之责,所以他做了个决定,要抢在少务大军尚未对国都形成合围之前,带着相穷诸子以及传国重器西撤,不能让国嗣落入少务之手。少务虽然已经攻占了大片城廓,但那些城廓都在相室国的东境,相室国仍然还控制着西境的很多座城廓。
舆轩想带着诸公子逃往西界山以北的大后方,选择一座城廓为临时的陪都,集结守备力量进行重点防御、阻止少务大军继续进犯。如今少务势大,相室国东境战局已呈崩溃之势,想组织力量反击,短期内已不太可能。
放弃国都西撤,借助地利聚集西境各城廓的兵力,死死守住各关防隘口,还有可能等到转机。舆轩当然也不是直接放弃国都,他还留下了所有能收拢的军阵守城,能守多久算多久。他在离开国都之前,又派出使者向郑室国求援,并向赤望丘求救。
假如相穷大军能及时回师,从龙马城一带对少务大军发起攻击,那么舆轩也会从西境调集国中的后备军阵合击,那样还有可能扭转局面。
若是相穷来不及回师,或者他回师之时龙马城已被少务大军攻占,舆轩也做了最后的建议,相穷可率领大军自望丘城向西南方向撤退,经过孟盈丘南麓进入郑室国,再从郑室国绕道转向北行、越过西界山与舆轩汇合,坐镇陪都指挥反攻。
舆轩坐镇国都监国挡不住少务的大军,他也没有办法。但此人对形势看得还是很明白,做出的选择也是无奈之中最恰当的。在国都之外列阵决战中溃败之后,这位兵正大人就知道主君相穷恐怕回不来了,但他还是尽量给了两条建议。
第一条建议是让相穷回师龙马城,与舆轩在相室国西境夹击少务。但他也清楚这个计划几乎不可能实现,相穷大军来不及赶回,而少务攻占国都之后,下一步必然会攻占龙马城,那么相穷的大军就整个被关门打狗了。
龙马城是相室国最重要的兵库所在,它的防线都建在与巴室国交界的边境上,面朝相室国都的方向并不设防。相穷出兵之前恐怕也没想到龙马城或国都会出事,在龙马城中留守大营的是公山虚将军。
舆轩与少务决战时,就近将公山虚麾下的几支精锐军阵都调来了,如今公山虚在龙马城恐怕也挡不住从背后杀来的少务大军。
所以舆轩又给了主君另一个不得已的建议,撤退之时,孟盈丘南麓走,穿过盟国郑室国的境内,绕道回相室国西境。可是这个建议恐怕也行不通,因为相穷大军要想打到边境去,还得再攻占两座城廓,而且巴室国屯集在边境的大军一直未动。
相穷前段时间虽攻占了大片城廓,却无法就地获得足够的军需补给,如今后路已被切断,他还能继续攻城略地吗?少务都不需要再进攻,只要守住各个关防隘口,拖都能把相穷大军给拖垮了!
在特殊的情况下,总有特殊的人才,这说的并非是舆轩,而是这位报讯的使者。在没有文字的年代,也并非像后人想象的那样难以传达复杂的信息,总有相应的人才出现,就有那么一种人的记忆力绝佳,能将所发生的事情丝毫不差地转述得清清楚楚。
这位使者当然是先到达了野凉城,镇国大将军悦瑄听说消息也是惊慌失措,赶紧命他继续赶往前线、禀告最新战报并请示相穷如何决断?这位使者先说了半路上遇到的军粮被烧毁之事,接下来又转述了舆轩所汇报的军情。
相穷手握佩剑的剑柄,指节发白,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全身都在颤抖,他不断在心中劝说自己——要冷静,要冷静,不要发作,将全部情况听明白了再说。可是他还没有听完,便口吐鲜血晕倒在地,竟硬生生地把佩剑给折断了,剑柄握在手里、剑身还在鞘中。
众将急忙唤随军共工为相穷施治,几位修士轮流施法,但神色都有些绝望,他们有感觉——主君恐怕很难救了。
相穷看似身强力壮,但平日气血虚旺,最忌暴怒狂喜之情志冲击,虽然身边的人一直在劝说他要压住情绪、切忌冲动,但相穷今日怎能忍得住?直到黄昏之前,这位国君才幽幽醒来,目色尽赤、神智不清醒,而且半边身子已经动不了了。
守护在身边的将领颤声问道:“主君,您终于醒了!大军还在等待您的命令呢,我们该怎么办?”
相穷的意识还不是很清醒,似是没有听到他人说话,口角歪斜、挣扎着喃喃自语道:“郑股啊郑股,你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又有人问道:“主君,您在说什么?”
相穷的话倒是越说越清楚了,但还似在自言自语:“我有一统巴原之愿,少务将来做的事,也算是继承了我的遗志。”
众将都有点傻眼,这是什么胡言乱语,少务继承相穷的遗志?有一人问道:“主君,如今您的身体需要调养,不适合上阵激战,我们是否需要撤军?”
相穷好像清醒一些了,听见了这句话,勉强扭了一下脖子道:“军中之事,由悦瑄做主。”这种时候必须要有一个能代替相穷主持大局之人,相穷也只能让镇守野凉城的镇国大将军悦瑄来指挥大军了,言下之意,撤不撤军也是悦瑄说了算。
又有一人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君,在诸公子之中,您认为谁最出色、最得您的信任?”这句话问得很含蓄也非常敏感,却又不得不问。相穷发兵之时,并没有指定哪位公子监国,他虽有十几个儿子,却没有定下将来受禅继位之人,现在是一定要问清楚的。
相穷的目光却变得越来越迷离,眼中的光泽也正在涣散,不知望着什么地方,又喃喃自语道:“灭郑股者,主巴国之祀!”
这算是什么交代?看来相穷的神智确实不正常,属下问的是该指定谁继位,他却做出了这样的回答。“相室国”只是一个宗室之间以示区别的称呼,它与巴原上其他四国一样,都是自称巴国的,主国祀者,就是担任国君的意思!怎么又和灭郑股扯上关系了?
方才提问那人又问道:“主君的意思,是指诸公子中将来有谁能灭了郑股,便可继位为国君吗?可是国中不可一日无君,万一主君您不能继续视事,不能等到……”他说到这里却止住了声音,只见相穷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握紧的右手松开了,瞪大着双眼已气绝身亡。
相穷死了、死得这么突然,出乎很多人的预料之外。但也并非所有人都没想到,孟盈丘宗主命煞就曾说过——相穷乃暴亡之相。这位高人曾见过相穷本人,也可能暗中查探过其生机神气,知道他的身体中有某些隐疾、会在什么情况下突然发作。
而相穷临终前说的那些话,令人万分疑惑、百思不得其解。但不论理不理解,这些话就是国君的遗命,谁想继承相穷的政治遗产,就要尽量执行,可它偏偏又没法执行啊!
相穷说少务会继承他的遗志,难道是让少务继任相室国国君之位?这绝不可能啊!而且相穷也没有明确地这么说。“灭郑股者,主巴国之祀。”应该是相穷说的唯一明确的一句遗命了,但同样令人难以理解。
谁灭了郑股,谁就可以成为相室国继位新君?语意倒是很明确,但这不是开玩笑嘛!就算是相室国诸公子,将来可能会有人领军灭了郑股,但在此之前呢,难道就不立新君了?而且郑室国目前与相室国是盟国,相穷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
还有更糟糕的情况呢,假如是少务或是随便别的什么人灭了郑股,难道也要奉其为君吗?还是说要把这个人找来,担任历来只有国君亲自兼任的祭正大人之职?这一切,都随着相穷的离世而无法得到解答了。
后来有高人猜测,相穷临终前说的那些话,可能并非遗命而是一种预言。当时相穷看似神智不清,但在临终的一刻元神却有片刻的清醒,已经对巴原将来的形势做出了判断。他认为自己死后,相室国诸公子根本不是少务的对手,相室国也是守不住的、迟早将被少务吞并。
而少务灭了相室国之后,郑股也不会有好下场!相穷不仅是这么判断的,也是这么希望的。
相穷可能并不恨少务,但在临终之时却深恨郑股。他当然没有恨少务的理由,少务从未招惹过相室国,是他自己瞅准机会率大军主动杀入巴室国的,就算战败不敌也怨不了谁。可是郑股就不一样了,相穷为何会恨他,各种人可以做出不同的猜测。
……
在相穷身亡之前,远方的另一条战线上,舆轩为何没有像伯劳那样关闭四门死守国都,而是在平原上与少务列阵决战?因为他的处境不同,对战况的判断也不一样,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第064章、鬼者归矣(上)
少务提前猜到了相穷会攻打巴室国,但相穷却没想到少务与郑室国之间的冲突是虚,调集大军等待机会打入相室国才是实。
所以少务早就做好了被相穷杀入国境的准备,伯劳得到的命令有三条:一是在战略上主动放弃望丘、平谷、野凉三座城廓,提前把军民和物资向后方转移,让相穷得城廓而不能得补给;二是在彭山与丈人山一线,利用关防隘口阻敌,尽量给后方更多的时间完成坚壁清野计划;三是死守都城,不与相穷列阵决战。
少务事先这么交代的,伯劳才敢这么做,否则身为留守监国者,怎能不战而放任敌军围困国都呢?
另一方面,少务大军的后方并不在巴都城,最早是金沙城,随着大军的推进,飞虹城与太禾城都成了他的辎重大营所在。少务得到的补给不仅仅是粮食,他解散了那些未曾抵抗的城廓守备军阵,将人放回家、但军械装备却留下来了。在正式作战中,打扫战场所获得的军械也是就地的补给。
而舆轩的处境与伯劳完全不同,他所坐镇的相室国都便是相穷大后方的指挥中枢,若是国都被包围、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后方的指挥就瘫痪了。与此同时,南面的龙马城也会成为一座孤城。太禾城已经失陷,若国都再被围困,那么相穷前线大军的后勤补给线路将尽数被切断。
当少务攻占太禾城向国都杀来时,舆轩已经不能再等待相穷回复的君命,必须自己立刻做出决定。他绝不能让少务围困国都,甚至不能让少务将战线推进到都城之下。不仅是舆轩,包括相穷在听说少务大军向相室国都推进时,判断多少都有些失误。
他们认为,少务是劳师远袭,进军的路线兜了一个大圈子,一路攻占了那么多城廓之后,应该已兵疲将惫,精锐主力恐怕也折损了不少。舆轩没有去救援太禾城,而是从龙马城以及附近城廓调集重兵以逸待劳,应能给少务大军以迎头重创,就算不能将之完全击溃,至少也能将其击退。
但是少务大军这一路,并没有经历太大规模的激战,在及时补充了后备军阵之后,前线精锐主力几乎没什么损失,而且一路获胜而来、全军士气正旺。
其实这和相穷进军的情况有类似之处,相穷大军杀入巴室国后一路并没有太大的损失,直至推进到彭山与丈人山隘口才遭遇了顽强的抵抗。那么如今少务与舆轩大军之战,从某种意义上,便相当于当初相穷和包奇正的关防守军之战。
有林枭在,少务大军提前查知了舆轩大军的动态,当两军对阵时,已选择好了顺风的方向。少务虽然不打算使用噬魂烟,但也要防止舆轩在战阵交锋时用这种东西。这是一场硬碰硬的激战,无论计谋多么出色、用兵如何出奇不意,但在每一个局部战场上,还是要靠战斗力解决问题的。
与守城之战的来回交锋消耗不同,平原列阵大战分出胜负的时间不需要那么长。双方前锋军阵与后备军阵轮流冲锋拼杀,战鼓声不断擂起,刀光剑影如波浪潮涌般碰撞在一起。这番大战整整打了一个白天,最终舆轩溃阵,无法再阻挡少务大军的冲击。
舆轩集结两阵死士断后,收拢撤下来的残兵,趁着天黑的到来仓惶逃回了相室国都。少务也要收拢军阵,加上天已经黑了,并没有继续追击,连夜开始清点损失、救治伤员,重新整编激战中打残的军阵。
虎娃并没有上战场,他就坐在少务的战车上,静静地看着少务不断下达各种命令,前线大军变阵轮番冲杀、直至最后获胜。少务的指挥中规中矩,在这种硬碰硬的正面战场上,谁也没有太多的花样,换哪位将军指挥其实都差不多,就看麾下军阵执行命令是否果断、战斗力是否顽强。
大战获胜后,少务有太多的事情要忙,而虎娃也没有闲着,他开始出手救治伤员。以虎娃的疗伤手段,比随军共工们高明多了,但受伤的人太多,他一个人也救治不过来,亦命藤金、藤花出手帮忙。
藤金、藤花是他的弟子,当初在彭山禁地中就得到他的指点、学过理气疗伤之法。最重要的是,藤金、藤花各拥有一朵金铃花法器,不仅有安神之效,还能使人陷入沉眠,这在调治伤员时简直太有用了——可为人止痛。
巴室国的伤员基本上都处置完毕后,军营中更多的是相室国被俘的伤兵,他们被集中看押暂时无人理会。虎娃叹了一口气,下令能救治的就尽量救治吧。其中尚能参战者,随后便交给灵宝;不能再战者便遣送回乡;最终伤重不治者按阵亡记,事后也有抚恤。
虎娃不仅是下命令,他也带着藤金和藤花接着出手救治这些相室国的伤兵。这天夜里幸亏有他和两名弟子帮忙,否则仅凭那些随军共工,将有太多的人受了伤就算侥幸一时未死,恐怕最终也熬不过去。仅仅是及时止痛止血,他们便留住了上百人的命。
虎娃的声望,在巴室国中自不必多提,在相室国中他也是受万民敬仰的“小先生”。那些相室国受伤的战俘做梦也没有想到,传说中几乎和神仙一般的小先生,竟然会出现在眼前,且亲手为他们调治伤势。据说这批被虎娃治过伤的将士,后来大多成了灵宝手下最精锐的战力。
在这一战中,猪三闲也受伤了,伤得还不轻,被抬回来之后趴在那里直哼哼,也是虎娃亲手为他调治的。虎娃还告诉这位猪头人弟子,一个月内将上不得战场了。
猪三闲筋骨之强悍远超常人,不仅皮糙肉厚更有一种天赋神通,能以红光罩体、寻常刀枪不入,虎娃都曾领教过他这手本事。可能就是艺高人胆大吧,猪三闲凭借着一身强悍的神通,在冲锋时勇往直前,就差没有化出妖族的样子四蹄蹬地、身放红光往前直撞了。
猪三闲的修为突破四境后,神通当然比以前更强大,可是就算他刀枪不入,防的也只是寻常刀枪,而且在连续的激战中,神气终有耗尽之时,只要法力运转稍有凝滞,就有可能被刀枪所伤。
对方军阵中亦有不少将士有修为在身,更有很多精锐的军士练成了武丁功,结阵挥出刀芒不断,猪三闲甩开战阵一个人冲入重围又能挡多少下呢?他的肩头挨了一箭,箭簇差点没扎进骨头里,屁股上还挨了两记,一记是被刀直接砍伤的,另一记是被武丁功的刀芒所伤。
猪三闲伤在屁股上,是因为冲得太猛了,扎进了对方战阵深处,被敌人转身砍中。当时藤花发出震吼,藤金趁机冲过去把受伤的猪三闲给抢了回来,否则他性命堪忧。
这一战,虎娃把藤金、藤花派上前线并不是让他们直接冲杀,而是做亲卫打扮紧紧跟随着前锋将军盘瓠,在盘瓠遇险时出手保护。虎娃虽然向少务举荐了盘瓠为将军,但不希望他在战场上出事。盘瓠倒是没有遇险,他们却把猪三闲给救了回来。
盘瓠在武夫丘上学过兵法,猪三闲可没有。虎娃在给猪三闲疗伤时,还训斥了这名新收的妖族弟子一番,告诉他身为将领不能只顾自己向前冲杀,更重要的是率领战阵,进退之间及时完成攻防转换。不是自己身手好便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将军,以后要多学着点。
一直忙到后半夜,虎娃让几乎神气法力耗尽的藤金、藤花先去休息,众随军共工也一再恳请彭铿氏大人去休息,剩下来的事情交给他们便可。虎娃终于离开了大营,一个人来到了白天发生过激战的旷野上。
因为打扫战场的关系,旷野中还点着一堆堆篝火。大战平息后的黄昏,这里曾尸横遍野,阵亡者有不少是巴室国的将士,更多的则是相室国的败兵,四处散落着丢弃或损毁的兵甲器械。如今战场已大概清理干净,阵亡者的遗体都集中到了专门的地方堆放,除了那些篝火还在燃烧,四野一片空荡荡,只有夜风中带着淡淡的血腥气息。
虎娃独自走在这片战场上,放开元神感应着天地间的一切。其实这一夜,他恐怕是整座军营中最累的人,连续出手救治了那么多人之后,体力与精力已经相当疲惫,但知觉却比以往更加精微敏锐。
夜幕下的战场遗址,越往远离篝火的黑暗处走,其气息越显阴森肃杀。虎娃不仅清晰地感受到了,而且融入心神在体会。山爷临别时告诉虎娃,要留意观察世间诸多人与事,体会他们的经历、愿望与行为。
而山神当初让虎娃远走巴原,不仅是为了避祸,也是为了让他见证人间种种。但是人们所见证的事情,不可能都是他希望看见的,虎娃当年就没想到自己会走在这样的战场上,但他此刻,仍融入心神感应与体会着天地间种种精微的气息。
这种感觉当然不会令人舒服,甚至有些毛骨悚然。虎娃已经进入了一种出神的状态,看上去像是在梦游一般,五境九转圆满之后,他虽然没有闭关清修,但也经常进入这样的状态,形神与天地间的气息融为一体,以天地为己身感受着一切。
第064章、鬼者归矣(下)
在恍惚出神的状态中,虎娃的眼前又出现了白天那惨烈的厮杀场景,无数人怒吼着冲杀,又纷纷发出惨叫倒地……这不仅仅是回忆或想象,而是一种定境,虎娃在突破四境修为时,就已经掌握在深寂定境里、元神世界中,回溯种种场景,就是一种真切如常的经历。
此刻虎娃行走在战场上,也行走在元神定境中,他仿佛又回到了白天,就这么在旷野上穿行,看着身边殊死拼杀的双方将士。鲜血渐渐染红了土地,相室国大军终于败去,太阳西沉、夜幕降临,他看着少务大军开始打扫战场、远方亮起了篝火……
渐渐地,虎娃的元神定境与现实的场景完全融合。可能是因为消耗太大过于疲惫,虎娃竟有一瞬间的恍惚,在夜幕下又看见了无数的身影——飘忽的虚影。
这些虚影飘荡在黑夜里的旷野上,正是那些白天阵亡的将士,他们仿佛还在殊死拼杀,重复着曾经在战场上做过的事情。虎娃定了定神,随即退出了定境,眼前又是一片宁静,只能感觉到原野上吹过阴凉的夜风。
自己刚才看见了什么?虎娃不认为那是幻境,他能很清晰地分辨,倒有点类似于魔境了。记得很久以前,在家乡的路村,虎娃配合族人们击溃了羽民族人的进攻,当时那些翅膀着火从天空掉落的羽民族人也是死伤一片,而族人们最终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激战后的虎娃神气耗尽晕了过去,当他醒来后走出屋子,恍惚间一刹那也看见了那些已死去的羽民族人的虚影,与方才的感觉有点类似,却又不太一样。这些是寻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但好像也是某种真实的存在,在特定的状态下才能感应到、包含在天地间的气息中。这种感应以特定的方式折射入元神,虎娃便能看见那些奇异的“东西”。
虎娃回顾方才进入的状态,再凝神入境却睁着双眼,以天地为己身,元神感应与真真切切的肉眼所见不分彼此,他接着又看见了方才的场景。战场上飘荡着无数的虚影正在厮杀,正是白天阵亡的那些人。
虎娃生在这样的年代、这样的环境,当然也是信鬼神的。他悟出了纯阳诀,对神道设教与鬼修之法有所认识之后,已对世间的鬼神之说有了自己的理解。但民间总有阴神鬼物的传说,它们与羊寒灵那样的山神可不同,虎娃此前还没有亲眼见到过呢,实际上绝大多数人也根本没见过。
虎娃今天却在战场上见到了这样的“东西”,它们便是传说中的阴神鬼物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阴神鬼物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虎娃凝神只观察着其中的一个“人”,此人起先只是一道虚影,可是融入与现实场景重合的定境中,便看得越来越清晰,是个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他似乎被刀剑砍中,作势格挡中一次又一次倒地——便是他身亡时的场景。
虎娃并不是直接看到了“他”,而是神识极其精微,感应到了天地间残留的某种气息,折射入元神,捕捉到这一缕气息的源头,让它呈现得更加清晰。元神感应在运转,虎娃看见那个少年的样子也在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