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如此,是因五岩所修秘法特别擅长施展土属神通,在第五场比斗中五岩的暗中偷袭,法力透地而过亦十分强悍。而在虎娃看来,有擅长便意味着有所侧重、有所相对不擅长,世间还有擅长火属、木属、金属、水属神通的修士。
历代先人所总结的、朴素的五行之说,不仅演化为各门神通法术,而且也附会为天下气运之说。在仓煞看来,它是天地间万事万物纹理的一种描述方式,描述的是事物的不同特性、它们之间的变化以及相互关系,更重要的是这种变化的规律。
这是在当年的行游中,仓煞告诉虎娃的。而在虎娃看来,万事万物的特性以及演化规律的背后,便是他所寻求的“道”。大道本身无穷无尽、无形无相,甚至无法描述,但人们之所以能够去印证它,是因它于万事万物中的显化。
修士演化神通,所显化的只是其中一部分,因为受修为和见知所限,修士本人不能代表“道”,往往只窥见其一斑。当人们不自觉地去运用种种手段时,便往往忽略其背后蕴含的本源。
最早的太昊天帝被称青帝、神农天帝被称炎帝、轩辕天帝被称黄帝,分别能对应着木、火、土之德,仿佛是一种自然的巧合。而后世的少昊天帝被称白帝、高阳天帝被称黑帝,分别对应着金德、水德,就是后人有意在附会五行之说了。
至少以虎娃今日所悟,万事万物的特性以及它们的变化关系,就是神农天帝所传大器诀在修炼中所要印证的玄妙。而将这种感悟对应到人自身,腑脏神气的特性、变化和相互关系,便是轩辕天帝所传的灵枢诀在修炼中所要印证的玄妙。
也就是说大器诀和灵枢诀所蕴含的玄理,其实同源,修炼到一定境界可彼此参照,与虎娃的修行求证也是契合的,他在五境修炼中就已在体会自然与人自身的那种感应关系。
大器诀可凝炼天地间的各种物性,最终也可修炼自身形神为大器,由外而及内。灵枢诀修炼的就是自身灵枢,最终也可以感应天地万物,甚至可成为将天地万物化为己身形神的大神通,由内而及外。
两者皆可进入天人相合而交感的境界,经过百川城之会,虎娃已经触摸到这层境界了。
不能指望世上人人都是虎娃,就像后世的巴原,百姓都能掌握与运用文字,但不能说人人都是仓颉。在比斗中,当那艘船于土壳中飞出,就像脱胎而现,虎娃于修行中的感悟,尤其是对万事万物的理解,变得前所未有地清晰。
仓颉给百川城盛会在场所有人留下神念心印之时,虎娃也明确了自己的道路,打算好下一步该干什么。他要继续行游巴原,于天地气息中去感受万物之始、大道演化的源头。假如有朝一日他能突破六境,也是修行过程中自然伴随的成就——这便是虎娃如今的心境。
第007章、功成而弗居(下)
盘瓠见虎娃要走,当即上前道:“师兄既要继续行游巴原,我们不妨等主君回到巴都城之后再走。”言下之意,他当然还要跟着虎娃一起。
虎娃却摇头道:“你随少务师兄回巴都城,不必再随我行游。”
盘瓠愣住了:“师兄,你要一个人走吗?……有我在身边,还可为你护法。”
瀚雄也说道:“小路师弟,国中将要封赏功臣,你不在场也不好啊。”因为百川城之会,打乱了少务原先的计划,国战中众人立下的功勋,至今还没有正式封赏呢。虎娃无疑功劳最大,若他不在场,少务怎么好先封赏别人呢?
虎娃笑了,其实他决定此刻就走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国中将大肆封赏,而他清楚自己立的功劳实在太大了、大到了少务不太好封赏的程度。若说爵位,他如今享九爵,已经是最高等了,虽然名义上还有十爵之尊的存在,但那种地位几乎是不太可能封赏的。
据虎娃所知,巴原上最早享十爵之尊者,就是卸任后的武夫大将军;而最近一位享十爵之尊者,就是名义上“主动”退位的郑股。虎娃的功劳虽大,但是赐十爵也是不太合适的,况且他还这么年轻,就算今日少务咬牙赐他十爵之尊,将来再立功的话,那可真是赏无可赏了。
但另一方面,虎娃又必须接受最隆重的封赏,因为他的功劳的确最大,其余所有人的封赏皆不可能超过他。如果少务的封赏低了、少了,其他人就不好办了。而虎娃本人的意思,显然无意于在国中任实职,假如待到修为突破六境之后再回来,就更不可能直接在国中任职了。
爵位不好升,职位也没法提,那么就只能仅仅赏赐财货与封地了,这又得赏多少呢?所以虎娃干脆不随少务回巴都城,让少务先封赏其他的有功之臣,这样也就不至于为难了。
但瀚雄已经开了口,少务便接道:“师弟,以你所立的功勋,怎可不回国中接受封赏?”
虎娃笑道:“师兄想怎么封赏我都行,我也不必在场,你自己看着办吧。”
盘瓠着急道:“我呢,你为何不带我一起走?”
虎娃看着盘瓠道:“如今你已是盘元氏将军,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而我知道你的心思,不在我身边的时候,你才能做得更好。”
他的话未说透,但意思盘瓠能理解。盘瓠在此番征战中身为前锋将军,其实立的功劳不小,但距离实现他的愿望还远远不够。甚至连盘元氏将军的名字,在国中民众中的知名度都不高,已被虎娃的锋芒完全掩盖住了。
只要盘瓠还跟随在虎娃身边,他只能是彭铿氏大人的师弟、在小先生光芒下取胜的将军,或者仅仅是其身边的一头灵犬,无论他建立了什么样的功业,人们首先想到的、听到的还是虎娃的事迹。
所以虎娃如今要独自行游,将盘瓠留在巴室国中,给他创造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机会,而不再被人仅视做彭铿氏大人的随从与属下。
虎娃主意已定,众人也挽留不了。既然虎娃想先去帛室国,少务只得下令安排了一番,让他得以不暴露身份暗中潜入,同时叮嘱道:“师弟,你离开了巴室国,有很多事情我就不方便帮忙了。你如今已名震巴原,难免遭人惦记,诸事一定要小心。”
虎娃:“师兄放心,我多少还有自保之能,更何况师尊又赐我一枚剑符防身。就算已名扬巴原,但巴原上真正认识我的人并不多,帛室国中就更少了。倒是师兄的杂事比我多多了,我行游巴原之时,也等着听你的各种好消息。”
少务又暗中叮嘱了虎娃一些事,虎娃并没有当众离开,而是坐上了一辆带篷的车,在路上他都没有下车。随行将士无人知晓——彭铿氏大人不知于何时已悄然离去。
……
沿大江顺流而下,经百川城至东海,在东海岸边隔江相望的两座城廓分别是宜郎城和滨城。这两座城廓虽分属樊室与帛室两国,但风土民俗几乎毫无差别,生活在城廓一带的大多是白额氏的族人,有很多人靠捕鱼为生。
虎娃来到了南岸的滨城,他并没有在城廓中停留太久,又沿烟波浩瀚的东海岸边行走。巴原上的东海,可比虎娃家乡的花海和鱼海大太多了,从西岸的滨城到东岸的乌云山,水面足有九百里宽广。
站在岸边远眺波涛一望无际,就算无风的天气,也有一道道浪涌翻卷。波浪中有渔船往来,每到日落之前,归船上响起古老的渔歌,岸边则等待着迎接收获的人们。除了打鱼之外,这一带的族人也种植各种庄稼,外地运到这里最重要的物产是木材、盐以及各种金属器具。
这里的族人们日常的装束,也和虎娃在巴原其他地方见到的有所差异,他们大多披发赤足,很多人人只用一根绳子或布条简单地将头发束于脑后,除了贵族,这一带很少能见到穿鞋戴帽的。有的渔民就以船为家,休息时将船停在避风的港湾里。
玩耍的孩子们身上都绑着一种长条形的瓠瓜。这当地种植的果蔬,青嫩时可以食用,熟透后会变得中空并带着硬壳,里面是籽。它也是葫芦的一种,将这种硬壳状的中空葫芦系在身上,不慎落水可以使人浮起,故此又被称为腰舟。
虎娃入乡随俗,亦披发赤足系腰舟行于海边,也买了一根瓠瓜所制的腰舟系在左边的腰间。右边的腰间则挂着另一个形状不同的葫芦,像一大一小两个球连在一起,还开了口带着塞子,里面可以装水,比竹桶轻便,但没那么结实。
这个葫芦是去年秋天成熟,晾了一冬之后刚刚制好不久的。虎娃的习惯,自己所用的器物总喜欢以法力炼制一番,使之更加坚固耐久。
葫芦刚买的时候是金黄色的,过了一段时间,颜色渐渐变深,竟呈紫金色。虎娃在百川城之会的比斗中有所悟,也想印证一件事,所谓法器是否必须得用物性精纯的天材地宝打造,世上随手可得的普通之物,比如泥土、比如这个葫芦,能否也可炼制成法宝?
虎娃并没有专门去炼化葫芦,只是在行游途中顺便随手为之。葫芦变成紫金色之后,外貌便不再发生变化,但质地却越来越坚韧,不再像普通的器物那样易碎,甚至连寻常的斧头都砍不开了,它成了一件宝器。
但虎娃想继续炼化下去却越来越困难,也更深的体会到修士炼制法器为何都要寻找各种天材地宝,那物性精纯的材质,否则炼器几乎不可能成功。比如这个葫芦,虎娃要想将之物性提炼精纯,须去除的杂质太多了,葫芦本身恐怕没多少东西能剩下,更别说保持原先的器形了。
虎娃又采用了另一种手法,感应天地间的气息,以五行运转中各种材质所蕴含的物性精华融合于葫芦中,等于自行打造一种最精纯的天材地宝,以葫芦为胚胎去凝聚。也就是练成了大器诀的虎娃才会这么干,况且他有最古朴且最精妙炼器的经验。
假如换一名五境修士,像这么尝试早把葫芦给弄坏了,而且下这种功夫折腾一个没用的葫芦,也不知能炼成多少件其他的法宝了。虎娃在意的并不是法宝,而是对天地间物性精华的领悟和印证,也很有感触。
想把这样一个普通的葫芦炼成法宝,几乎是不可能成功的,但理论上并非完全不可能。只是以他如今的修为办不到,哪怕施展无穷无尽的神通法力,也顶多把葫芦炼成上品宝器而已。可将来若修为更高,未尝不可实现那一丝可能,他是用天地间的气息在炼器、以万物属性的精华在炼器。
按照这个思路,别说是炼制法宝了,若将来虎娃的修为足够,甚至炼成神器都行。但世间有哪位大成修士会在一个普通的葫芦上费如此心思呢,它就是在渔民村寨中顺手买来的东西。但对虎娃而言,随手之物若都能成为炼制神器之材,便是彻底印证了修行所悟。
看清了这条思路,就是虎娃的收获,尽管这种炼制法宝的手段是最笨的,可是虎娃先前以八十一枚石头蛋不断合器,何尝不也是笨办法呢?这不是修士应该采取的炼器手法,却是炼器手法的背后蕴含的本源之道。
少务先前的担心或许有些多余了,虎娃虽然声名远扬,但巴原上真正见过他的人又能有多少?尤其是帛室国境内,沿途村寨的族人根本就不知道他是最近传闻中的彭铿氏大人,连想都想不到,他只是一位过路的年轻人。
在行游途中,虎娃也不断听到最新的消息,震惊了各村寨族人,哪怕在这么偏远的地方也引起了人们的各种议论,是日复一日单调的生活中最大的事件了。少务在百川城之会上成为族长,这个消息刚刚传到此地不久,但远没有接下来的另一个消息导致的轰动更大。
孟盈丘宗主命煞,竟然下嫁巴原五国各宗室之族长、刚刚获得国战大胜的巴君少务,被巴室国尊为“圣后”!
消息竟传得这么远、这么快,巴室国肯定早有安排,事先在巴原各地都潜伏了自己人,能使少务的事迹以各种方式在巴原民众间流传。就连少务在百川城之会中赢得五场比斗的很多细节,虎娃都在各地族人的议论中都听到了,当然也附会了很多神异之处。
这些传闻,对于绝大多数村寨族人来说,简直就是神话。他们世代就生活在家乡村寨附近,一辈子甚至连城主都没见过,无论是命煞还是巴君都显得太遥远,遥远得仿佛与自己无关,这些人物却也因此变得更加神秘。
回想那五场比斗的过程,人们都愿意相信少务获胜是天命所归。第一场比斗是平局,但五位国君中只有少务将梭枪刺在了石壁上。第二场少务胜得莫名其妙,抟土到岸自成舟。至于第三场比斗,少务手中的斧子忽然光华大盛、顺利地砍断了所有的木桩。
而且在所有的国君中,只有少务一个人是亲手砍断了所有的木桩,也只有他像常人一样亲手挑拣了谷粒,至于最后的获胜当然更是众望所归,他也获得了命煞的垂青。
少务已是一个神话,而在普通民众的心目中,神人所居的孟盈丘上的命煞,更是兼具神灵与仙人的色彩。至于少务的助手、名震巴原的小先生彭铿氏,便是受到神灵指引,来辅助巴君的神话传说人物。
虎娃也听说了有关自己的消息。少务封赏国站中有功之人,包括被俘将士整编成的军阵,重新投入战斗后所立的军功也都受到了封赏。虎娃获悉自己升官了或者说终于当官了,被少务任命为学正,地位与朝中诸正大人并列,仍享九爵之尊。
学正是个一百多年前的官职,为学宫之长,自然兼任国中的副祭正,至于祭正则是国君本人。少务在百川城之会中承诺,归国后便将恢复学宫、教授百姓学习文字,并在将来编撰各种传承典籍。
趁着虎娃不在,少务终究还是任命他为学正了,但是虎娃这位学正大人没必要亲自视事,甚至连面都不用露,只需挂个名领取丰厚的奉养便行。少务同时还任命了两位副学正,各享七爵,头一位便是仓煞的弟子侯冈。
侯冈这位在巴室国中并无什么背景的年轻人,平步灯此高位,当然主要是因为仓煞的面子。而另一方面,他也是最合适教授百姓文字之人,已跟随仓煞先生学了那么多年。
这样一个年轻人,可能暂时还不擅长于处理各种复杂事务,所以少务又将西岭从相城召到巴都城,也任命他为副学正,主持学宫的日常诸事。少务又任命远飞虹城城主鸿元,接替西岭担任总抚民大人。
学识渊博的西岭早年就有志愿,相劝说相君复建当年的学宫,今日却在巴室国中实现了这一愿望。他虽不是学正大人,但虎娃不可能来管事,而侯冈关心的也就是传授文字本身,他成了学宫组建者与实际上的管理者。
第008章、送一程(上)
除了升任学正大人,虎娃还被赏赐了很多财货。留在巴都城中的藤金、藤花肯定又要操心了,这两位很会过日子的小妖定会犯愁这么多好东西往哪里收存?巴君有赏,国内各大宗族,包括已投效的原相室国与郑室国的各大宗族,此刻肯定纷纷有重礼送上门,难得有这么好的祝贺机会,国都中的那座府邸肯定是堆不下的。
虎娃这么大功劳,国君当然不能只任其虚职、赏点财货,虎娃又得了一片封地。这片封地很大,但是不占已开垦的田庄土地,全是荒山野岭,却令人有点目瞪口呆。看来少务为赏虎娃真的是绞尽脑汁,竟然将彭山禁地封给他了!
虎娃如今的封地变大了,不仅是以那飞蛇幽谷为中心的方圆十里,又从谷口外向前延伸了一大片,直至整片彭山禁地。那一带本是荒山野岭,也没人去开垦田地建立村寨,可是彭山禁地中有九株龙血宝树,还有各宗门修士所培育的药田。
虎娃听说这个消息也微微吃了一惊,暗道少务可真舍得,但转念一想又笑了,又暗赞一声少务真聪明、甚至有点狡猾。虎娃一个人,在荒山野岭中要那么大的封地干什么,谁也不会跟他来争。
就算龙血宝树在他的封地中,他一个人也用不了那么多龙树血脂,那些仍然是巴室国的物产,只不过是由他来出售一部分并交纳货税。而这种特殊的物产,恐怕大部分还是要进贡王室。
少务甚至考虑了更长远的事情,若虎娃将来不回到武夫丘清修,而是在巴室国另开一派宗门,那么彭山禁地这片修炼宝地最适合成为道场所在。就算各派修士还要借地修炼、继续培育药田,虎娃也不会赶他们走,反正地方有得是,对他自己也不是坏事。
巴室国给大臣的封地还是巴室国之地,巴室国并没有失去那九株龙血宝树,反而有了更好的守护者。这下藤金、藤花不必为没地方放东西而犯愁了,他们若不嫌麻烦的话,大可把府中堆不下的各种财货都运到彭山禁地去,开宗立派建立一座道场恐怕都够用了。
巴室国中的这些事情,虎娃也不去操心,他关注的只是所走过的天地以及身边的景象,远离了不久前的那一场国战,远离了各方势力各怀心思的那一场盛会,远离了五国之争,只看着普普通通的村寨人烟,心境越来越空明。
虎娃在滨城城一带所接触的白额氏族人,他们共同的图腾是虎,这里有很多孩子都叫虎娃,难怪星煞当初听见他的名字会笑。他们与巴原上其他部族不太一样,自称是少昊天帝的后人,每天祭祀的天神也是少昊。
也许正因如此,白额氏的族人曾受到帛室国与樊室国的征伐,可是在一位少女的率领下,这两国军阵先后在宜郎城与滨城被击溃,那少女便是玄煞。虎娃所接触的各村寨族人,对玄煞奉若神明,皆发自内心地崇拜与尊敬她。
这里有些村寨族人当年曾见过玄煞,因为他们曾拿起武器被编入军阵,在玄煞的率领下与帛室国的军阵作战,而如今已解役归乡。据这些人回忆,玄煞就是神丘上降临人间的仙子,那么美丽与神圣,仪态是无比地端庄与清雅,却身怀无上神通。
这一切都引起了虎娃的好奇,有机会便找那些族人攀谈打听。享有巴原七煞之名的八位高人,虎娃虽未亲眼见过清煞,却与家乡这位山神打的交道最多,至于白煞、剑煞、仓煞、命煞、象煞、星煞这六位如今也都见过了,唯一未曾谋面的就是玄煞了。
听见这些族人对玄煞的描述,虎娃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却不知这熟悉感是从何而来?可惜这些解役归乡的族人不可能有神念手段,无法告诉虎娃玄煞的样子。而且就他们的回忆,在玄煞面前根本就不敢抬头直视,甚至从未真正看清过玄煞的形容。
虎娃听到传闻的越多,就越好奇,心想将来若有缘,定要见见这位传说中的高人。玄煞在当地族人的心目中与纯粹神话传说还有微妙区别,毕竟很多人亲眼见过她,就算将之奉若神明,那也是世间相当于神明一样的人,就曾出现在他们身边。这一点,与如今很多地方的民众对虎娃这位“小先生”的敬仰倒是非常相似。
而赤望丘宗主白煞,在这些族人心目中已高高在上,就如真正的仙家,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其地位甚至能与少昊天帝比拟。至于星煞大人,如今是赤望丘真正的主事者,象征着世间的权威,其身份之尊贵甚至在国君之上。
虎娃走得并不快,差不多一个月后才离开了滨城辖境,他有意无意地北行,前方便是威据城,这里已离众兽山的宗门道场不远。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虎娃换上了单薄的青衫,脖子上挂的兽牙神器在这里显得很普通。威据山一带很多人都喜欢以各种兽牙为饰物,就是当地的一种传统风俗。
虎娃即将进入威据城辖境时,看到大道上有关卡。驻守关卡的军士只是进行普通的检查,虎娃未必会遇到什么麻烦,但谨慎起见,他提前就避开了,从一处荒凉险峻的山野中绕行。当他登上一座峭壁,在生长着很多灌木的高崖间悄然隐匿身形,静静地望着走来的方向。
虽然这一路都没有察觉任何异常,但虎娃依然很谨慎,想看看是否有人在暗中追踪。在连通各村寨的道路上行走时,虎娃也不好判断那些陌生人是在跟踪自己、还是恰好走在了同一条路上,但他并没有被人盯梢的感觉。
尽管如此,虎娃还是很小心,因为有很多种追踪办法,是不需要直接跟在人后面盯着的。他如今已经来到无人的荒野,假如恰好也有另一个人从大道上拐进了这片荒野,走的也是这个方向,那恐怕就不是巧合了。
虎娃选择的这个地方视野很好,他隐藏得也很好,一动不动地待了三天三夜,来处的山野中并没有人经过、只有鸟兽的行迹。虎娃终于站起身来接着前行,看来自己有些小心过度了,但谨慎些总没有坏处,毕竟前方就是威据城的辖境,而众兽山道场就在威据城一带。
……
虎娃并不是过分小心了,假如没有另一件事的发生,他一定能够察觉有人在暗中追踪他,而且还在沿途留下了标记。
就在虎娃埋伏于高崖的岩缝间一天后,隔着另一道山梁,远方他看不见的密林幽谷中,有一名中年男子悄然走来,他随身带着绳索和截短的梭枪,腰间还别着一把短刀,背着一个竹篓,就像是附近一带进山采药顺便打些猎物的乡民。
他进入荒野无人之处,竹篓里突然探出来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紧接着一头小兽跳到了此人的肩上。此兽从头到尾有一尺多长,蓬松的尾巴差不多与身长相等,乍看上去像一只大松鼠,再仔细看是一只比较少见的花貂。
接近威据城一带,当地的民风自有特点,比如喜欢佩戴兽牙饰物,还会豢养各种兽类,这多少是受到众兽山的影响。很多兽类并不仅是养着玩的,可以有很多用处,其中有很多是直接从众兽山买来的、已驯养好的兽类。
像这样的花貂嗅觉很灵敏,且对温度和湿度的变化感觉也很敏锐,它的体型细长还能钻洞、爬树、攀登崖壁,是采药的好帮手。那中年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小把东西喂了花貂几口,花貂跳到地上向前跑去。
如果虎娃能看见,便会发现这只花貂是在追踪自己的行迹。这中年男子没有直接盯梢虎娃,而是用豢养的一只小灵兽来追踪,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走着走着,男子突然停下了脚步,花貂也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知为何不敢再前行。只见前方的林中站着一个人,花白的头发、灰色的布袍,斜背着一柄长剑,虽然只是一个背影,无形中的剑意锋芒弥漫,令人连肌肤都隐约有一种被割裂般的刺痛感。
男子打了个冷战,已悄无声息地向后退,似乎想趁着那人未回头时赶紧溜走。不料前方那人已转过身来道:“既然已经来了,又为何要走呢?”看其形容面目,赫然就是武夫丘上的二长老,大名不详,当年的小名叫石娃子。
中年男子赶紧躬身道:“前,前辈,请问您是何人?……我只是附近的乡民,跑来采点山货的,您为何要拦住我的去路?”
二长老冷笑道:“我没有挡住你的路,只是站在这里。你若心中没鬼,走你自己的便是了,为何看见我就想溜?”
中年男子强自镇定道:“这荒山野岭的,突然看见一个人身携利剑,我当然有点害怕。”
二长老摇头道:“若是进山采药的乡民,就算害怕,也不会开口便叫我前辈。……你别装了,我已经跟了你一个多月了,你在沿途做的那些记号,我也全部帮你抹掉了。我一直想看看,你会和什么人联系、还有哪些同伙,可惜你让我失望了。
想必是没到地方,你还没来得及通知同伙,但我老人家很忙,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了。你追踪了这么久,想必也累了,就在这里休息吧,哪儿也别去了。你是众兽山弟子吧?我武夫丘并无开罪之处,若曾有所冲突,是非亦很分明,岂能容你这样暗中图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