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务表达了哀悼之情,显得无比遗憾与伤心,为了表示歉意,他赠送了大批珍贵的财货以抚恤樊康。至于凶手盘瓠,正在缉拿之中;让少务亲自跑到樊室国去吊唁樊康,当然是不可能的。樊室国要求未能得到满足,两国之间的冲突已难以避免。
退朝之后,少务板着脸连晚饭都没吃,带着亲随侍卫悄然离开王宫,乔装来到了学正大人的府邸,而虎娃已经摆好饭菜在等着他。
一见到少务,虎娃便招呼道:“看师兄心事重重的样子,一定还没吃饭吧?我们也好久没有坐在一起吃顿饭了,来来来,快坐下!”
少务瞪了他一眼道:“一顿饭菜,就想安抚本君的忧心吗?少苗在哪里,快让她出来见我!”
虎娃:“少苗就在后面,她怕你生气,所以没有迎出来。还有一个人正和少苗在一起,他也想见你,请师兄千万不要动怒。”
少务一怔,随即拍案道:“那混球回来了?还不快出来见我!”语气虽严厉,但也难掩一丝惊喜。他这几天一想到盘瓠就来气,但也不希望盘瓠出事,能平安归来当然是好事。
盘瓠低着头从后面走了出来,怀里抱着个方方正正的木头匣子,小苗也跟在他的身边,同样低着头,伸手悄悄牵着盘瓠的袖子。少务站起身道:“汪汪师弟,你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居然还敢回来!”
小苗却弱弱地说道:“这里有兄长您在,还有彭铿氏大人,为什么不敢回来啊?”
听见那一声汪汪师弟,虎娃的嘴角便露出一丝笑意,少务既首先这么称呼盘瓠,显然就没打算把盘瓠怎样,确实也不好把他怎样。
盘瓠上前一步,将那木头匣子放在案上,闷声道:“师兄,樊康的人头在此。”
少务退后一步,摆手道:“你居然还把樊康的人头带回来、放到我的面前?你知道这颗人头如今有多烫手嘛!你破坏了我的大计还不够,如今刺杀樊康这个黑锅,也要让师兄我来替你背吗?啥事不能好好商量,非得跑去杀人!”
盘瓠嘟囔道:“我也没让你把人头拿出去,就是给你看一眼,好叫你知道我是真的得手了。我与樊康是私人恩怨,杀他是我自己的事情,与师兄以及巴室国无关。”
少苗又挽住盘瓠的胳膊道:“樊康有什么不能杀的?他根本就不是诚心与巴室国结盟,而是受人指使要挟兄长你,还企图挑拨巴室国君臣关系,这种人早死早了!……盘瓠杀了他,是为巴原除害,这是英雄之举!”
小苗说话时侧脸看着盘瓠,神情就像在看着一位英雄;盘瓠是不是巴原上的英雄且不论,反正是她心目中的大英雄。少务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又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办?别忘了巴原各国如今都在通缉盘瓠。”
少苗居然笑了:“这有什么好担心的,难道真有人会抓盘瓠吗?只要盘瓠不跑到城廓广场上大喊——我就是国君通缉的要犯、杀了樊康的刺客,恐怕也没人会找他的麻烦。”
虎娃苦笑着点头道:“小苗说的倒是实话。”
巴原三国如今都已下令缉拿盘瓠,帛室国是以盟友的名义凑这个热闹的。但对于帛室国各城廓的官员和民众来说,谁认识盘瓠啊?盘瓠虽已在巴原上扬名,但那就像遥远的传说,谁都不会认真地执行这个命令、搜拿什么刺杀樊君的凶手。
至于在巴室国境内,镇西大将军之名如雷贯耳,而如今大家也知道了这位大将军居然是一条狗变的妖怪。这样的奇事是最容易流传开的,盘瓠之名简直都快家喻户晓了。但话又说回来,谁又会真的卖力去缉拿盘瓠,主动去找不自在吗?
就算明知道盘瓠在什么地方,恐怕有关人等也会装做不知道,真动手去抓盘瓠,难道还想等来国君的奖赏与彭铿氏大人的感谢吗,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这么干。虎娃已公然摆明了庇护盘瓠的态度,想找盘瓠的麻烦,就是和彭铿氏大人过不去。
再说了,盘瓠可是一名大成修士,连国君都刺杀了,是那么好抓的吗?寻常人连想都别想!
至于樊室国境内,官方要抓盘瓠的态度是明确的,谁也不敢说自己不会认真地执行君命。可是樊康之死的消息传到民间,民众们却拍手称快,尤其听说了樊康是被狗咬死的,很多人都暗道一声——该!
樊康喜怒无常、暴戾凶残,尤其是重登君位之后更是变本加厉,最倒霉的是他身边的内侍与宫女们,不慎获罪便会被扔去喂狗。国君身边的人,多少与国中各大势力都有点关系,被恶犬撕食的宫人们,也是从各大部族中挑选入宫的。
由此可知,樊康很不得民心,特别是他先后两次在位期间,国中又出了一位贤君樊翀,有樊翀做对比,更显出樊康的不堪。盘瓠的事迹流传开之后,在樊室国底层民众的心目中,差不多已把他视做英雄了,守护心爱的女人、抗击暴君的大英雄!
在城门、关卡搜查可疑人等、奉命缉拿各路“凶犯”者,恰恰主要是最底层的官吏。盘瓠成了这些人心目中的“英雄”与“义士”,这也是始料未及的情况。
经小苗和虎娃这么一分析,还真的没什么人会去抓盘瓠,盘瓠尽可行游巴原各地,只要谨慎些不要主动表明身份。少务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道:“就算是这样,你们也得离开巴都找个安全的地方。……先吃饭吧,吃完饭再商量如何处置这颗人头!”
这几人也难得坐在一起吃顿饭,已将那装着人头的木匣收了起来。然而他们刚刚坐下,就听见府门外传来喧哗之声,藤金在门前喝问道:“什么人,竟敢持械围堵学正大人府门?”
又有一个声音高喝道:“我乃巡城将军黄园,奉国君之命缉拿凶犯盘元氏,请勿阻拦!”
第048章、虎娃弄权(上)
藤金怒道:“黄园将军缉拿凶犯,尽管在巡城时查问可疑人等,但怎可跑到我家老爷府上胡闹?”
黄园一连正气道:“这座宅院原本就是盘元氏的府邸,刚被主君赏赐给学正大人。我接到线报,今天有人看见盘元氏潜回巴都、悄悄进了这里。
我率人来搜拿国君通缉的凶犯,并不欲冒犯彭铿氏大人,但也请彭铿氏大人不要对抗君命。我入府之后只搜拿盘元氏,并不欲惊动其他人等。彭铿氏大人若想阻拦,控有包庇纵容之嫌。若彭铿氏大人心中无愧,就请打开府中接受搜查。”
那位黄园将军的声音很大,坐在厅中的众人皆听得清清楚楚。少务的脸色当即就变了,虎娃和少苗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们刚刚还在说,国中不会有人真想缉拿盘瓠,转眼就被当场打脸了。
虎娃展开神识,已经将府门前的动静察知的清清楚楚。那位巡城将军带了三小队军士,总共二十多人手持军械将大门给围住了,看架势就要冲进来。藤金当然不肯让开,厉声道:“开不开门,此刻我说了算!就凭你,还没资格让我家老爷亲自回话!”
黄园已命军士拔刀,逼得藤金非动手不可。若在都城中与巡城军阵动手,性质可不是一般的严重,闹大了甚至会被扣上一个谋逆的罪名。
国君下令缉拿凶犯,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还没听说巡城军阵会莫名搜查哪位大人的府邸。没有证据,是不能这么做的,而且猜测并不能当成证据,更何况这里是虎娃的府邸。
可是这位黄园将军就跳出来了,而且找了一个借口,声称有人看见盘元氏悄然潜入这里。不论这个证据是捏造的还是确有其事,这位将军就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看起来,他是一位忠于职守、不畏权贵的将军,但仔细一琢磨,此事却颇耐人寻味。
众军士都有些犹豫,但又不敢违抗将军之命,黄园正准备下令冲入府中,忽觉眼前金光耀眼,就听嘭的一声,一杆金杖红节已插在府门外的石阶上,竟入地半尺多深。
藤金正欲动手,见状冷笑着大喝道:“金杖红节在此,如君亲临,还不跪下行礼!”
黄园将军愣住了,而他身后的军士已收起兵器跪地,随即又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府中传来道:“滚!”
黄园将军摆出一副刚正不阿的架势,打着忠于君命的旗号,企图强行搜查虎娃的府邸。虎娃怎么可能让他进来,少务正坐在堂中呢,又免得麻烦,干脆便扔出了金杖红节。黄园将军这下再也不能擅闯,只得带队灰溜溜地走了。
少务的饭还没吃呢,却好像已经被气饱了,好半天没说出话来。虎娃先开口道:“有人还真得舍下本钱,好不容易安插到巴都城中的奸细,居然就这么暴露了。”
一般的城廓中并没有巡城将军这个职位,只有都城才有,而且还不止一位。这个职位并不高,只享四爵而已,各自所管辖的属下也不过几十人,但职责很重要,负责维护都城中日常的治安以及秩序,通常有十几位巡城将军轮值。
虎娃判断,这个黄园要么是某方势力设法安插到巴都城的奸细,要么就是被幕后的某方势力收买了。少务冷哼道:“暴露一个巡城将军,却能挑起你我的矛盾,在国中当众削你的脸面,也是值了!”
虎娃为什么认为黄园是奸细,难道他就不能是一位恪尽职守、不畏权贵的巡城将军吗?因为他方才缉拿凶犯的手段不对,这么大的一座府邸,命二十多名军士都堵在正门前,又能拿得住谁?
莫说“凶犯”可能不在府中,就算在,听见动静从后门或者侧面早就跑了,根本就是抓不住的。那么黄园的目的,显然就没打算抓住凶犯,就是想冲入虎娃府中搜拿一番。若是他却成功了,便能让所有人都看见——巴君竟然派巡城军阵去搜查彭铿氏大人的府邸。
就算黄园不成功,也可以制造矛盾。彭铿氏大人竟敢拒绝巡城军阵的执法搜查,甚至让家臣抗命动手。真出了这种事情,少务恐怕也不会处罚虎娃,而且还得向虎娃解释,这不是他的意思;而虎娃为了平息事态,恐怕也会象征性的责罚藤金。
这些在常人看来,应是再正常不过的结果,而君臣之间的关系也必然生出裂痕。但黄园将军没想到,少务正坐在里面和虎娃一起吃饭呢,而虎娃很干脆地扔出了金杖红节。
少苗恨恨道:“这个黄园真是有恃无恐,他心里清楚就算这么做了,国君也不便把他怎样,否则恐遭臣民非议。”
是的,表面上黄园将军并没犯什么错,就是刚正执法。他自称接到了线报前来搜查,假如学正大人府中没有窝藏凶犯,也能还学正大人一个清白,事后向学正大人赔礼道歉便是。就算有人要追究,他也能抛出一个所谓的“目击者”来搪塞,人总有看走眼的时候嘛。
虎娃皱眉道:“阴谋搬弄是非,一波接着一波,真是无趣。主君不好遭人非议,就让我来做这个恶人吧,不就是想逼我要么与国君闹翻、要么遭疑忌而疏远吗?那就如他们所愿吧!若我猜得不错,明日的巴都城中,关于我的流言便将四起。”
……
第二天,巴都城中果然传言四起,众人都在谈论的虎娃府上最新发生的事情。据说有目击者指认,盘元氏潜入了学正府中,黄园这个愣头青带人前去缉拿,却被彭铿氏大人以金杖红节斥退。
有些事情,其实明白人皆心中有数,就算盘瓠真藏在虎娃府中,也不令人意外。可是黄园却想公然揭破、让彭铿氏大人难堪,难免令人猜测,这背后是否有国君的授意,少务想借此“敲打”彭铿氏大人。
而彭铿氏大人的金杖红节竟然这么用,扔出去之后就插在门外一直没拔出来,搞得只要从他府门前经过的人,一律都得下拜行礼,表现得太嚣张了!虎娃虽在国中权势惊人,但向来都不仗势弄权,如今是头一遭啊,看样子是真有不满了。
第三天朝会,彭铿氏大人又参加了。他是走着去的,出门时拔出了金杖红节,持在手中走向王宫,沿途民众皆行礼跪拜,这一幕也传遍了全城。
等虎娃走入朝堂议事大殿,群臣见金杖红节也慌忙行礼,同时心中大骇。有些东西是不能在这种场合拿出来的,金杖红节为巴君所赐,虎娃持之象征着代君视事,可如今少务就在朝堂之上,彭铿氏大人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他要当着少务的面,代替国君视事吗?这分明就是越矩!
虎娃坐下后,群臣不语,国君少务只得率先开口道:“学正大人,您今日为何持金杖红节上朝?难道是本君的行止有失,您欲当众谏言警醒吗?”
虎娃将金杖红节横过来,以双手置于国君座前道:“主君,昨日听都城中有人议论,说我自恃主君所赐之金杖红节,肆行无忌、仗势弄权。为示清白坦荡,今日特请主君将此物收回。”
哦,堂上众臣这才反应过来,彭铿氏大人是在闹脾气,还说自己不仗势弄权,都已经在朝会上当面挤兑国君了!当然了,以虎娃的修为身份,也确实用不着受这种闲气,平日挤兑国君几句又算什么?但是话又说回来,盘瓠这件事,闹得委实太大了。
少务赶紧劝道:“学正大人是指前日之事吗?有巡城军阵欲搜查您的府邸,那是一个误会,本君已下令呵斥巡城将军黄园。若是学正大人还不满意,我便命他当着众朝臣之面,向您道歉赔罪。”
黄园早就在殿外候着呢,随即被带了上来。虎娃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仍然冲着少务道:“误会?我为国立有莫大功勋,主君仅因捕风捉影之传言,便下令查抄我的府邸吗?就算盘瓠刺杀樊康之举不妥,请问我又有何罪?”
少务的神情有些尴尬,欠身解释道:“本君绝没有下这样的命令,此乃巡城将军黄园擅作主张。”然后又厉声喝道,“黄园,你怎敢如此!”
黄园跪地,仍摆出一副刚正忠臣的样子:“我并不是要查抄彭铿氏大人府邸,只是搜查国君下令缉拿的要犯。有人禀报,亲眼看见盘元氏潜入了学正府中。”
理正大人开口道:“搜查学正大人府,要么奉国君之命,要么由我的理正署下令,你怎可擅自为之?”
黄园:“事急从权,我只怕走漏了消息被凶犯逃脱,故率人急忙赶去。我只是忠于君命与国事,不程想却冲撞与开罪了彭铿氏大人,恳请彭铿氏大人责罚。”
理正大人追问道:“你既称是有人举报,那么举报者是何人?”
黄园:“是营中的一位军士,他当日自称,亲眼看见盘元氏进入了学正府。”这种事情还真不好说,那人完全可声称自己看见了,别人也能说他当时是看错了。
虎娃却没理会这些,自顾自又朝少务道:“主君,前日有人告诉我,这位巡城将军黄园乃敌国奸细,潜伏巴都已久,此番跳出来,就是想挑拨生事,令有功之臣寒心。”
黄园大声喊道:“主君,我忠心耿耿,只是不慎开罪了彭铿氏大人。说我是敌国奸细,这完全是污蔑之辞!”
虎娃终于看向他道:“你是不是敌国奸细,我当然不能凭空断言,确实有人这样告诉过我。……不应由我来责罚你什么,今日只想请主君下令,将你拿下查问清楚。”
第048章、虎娃弄权(下)
黄园已觉得不对劲,事情和预想的不一样,他本以为自己就算受到呵斥,结果也不过是当众赔罪而已。彭铿氏大人向来不是弄权之臣,他连学正官署都没去过、国祭大典也没主持过,这些年更是没有上朝议政,向来都是清静逍遥的世外高人做派。
可今日虎娃坐在朝堂上,完全就是一副倚仗功勋地位弄权的架势,逼国君将得罪自己的黄园治罪,堂堂彭铿氏大人,竟公然和这么一位小小的巡城将军过不去。其实以虎娃的手段,想暗中弄死黄园也有的是办法,可他偏偏就是要国君在朝堂上公开处置。
黄园喊道:“请问彭铿氏大人,是何人污蔑本将军?”
虎娃冷哼道:“是不是污蔑,不是你说了算。至于说这话的人是何身份,你还不配打听!”这是实话,前天吃晚饭的时候,国君本人就说过这些。少务也认为黄园的动机可疑,很可能是某方势力的奸细。
彭铿氏大人今日持金杖红节上朝,堵气要将此物还给巴君,并坚决要求巴君治黄园的罪。事情到了这个程度,少务难道还能为一个小小的巡城将军跟彭铿氏大人翻脸吗?黄园就不得不倒霉了,当众挨刑杖被打了个半死,然后押入大牢听候审讯。
在巴室国中,有意挑衅与触怒彭铿氏大人者是什么下场,相信大家今日都看到了。虎娃从不弄权仗势,并不代表他在国中没有权势,真要翻脸的话,看谁还敢再跳出来找茬?
少务看上去显然是在给彭铿氏大人消气,严厉处置了黄园后,又劝虎娃把金杖红节收回去。虎娃却摇头道:“朝堂之上怎可有戏言?国中有人非论我是弄权之臣,我为示清白,才将此物交还主君。既然已经拿出来了,岂有再收回之理?请主君莫要置我于不义之地!”
这话说的,让在场某些人牙都痒痒,虎娃今天还不算弄权,那怎么才算是弄权呢?而令所有人都感到惊诧的是,少务并没有坚持到最后,虎娃最终还是当朝将金杖红节交还国君。有人不禁暗生疑问——难道少务真想削弱彭铿氏大人在国中的权势与影响吗?
金杖红节被收走之后,就该商议真正的国中大事了。工正大人伯劳开口道:“最新消息,樊室国新君樊寨继位,宣布与帛室国结盟,两国联兵为樊康复仇,欲进犯我国。”
虎娃又冷哼道:“如今人尽知,杀樊康者乃盘瓠。樊康公然向天下宣称,欲夺盘瓠的爱侣,盘瓠岂能饶他?此事与巴室国无关,说破天也是私人恩怨。冤有头债有主,就算有人想报仇,也应该去找盘瓠,为何兴兵进犯巴室国?”
伯劳苦笑道:“学正大人说的在理,但这番道理却阻止不了那两国大军。报仇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而他们早就在等着这样的借口,就算没有发生这件事,恐也会有别的事。”
少务叹道:“虎娃师弟,你知我为何会生盘瓠师弟的气吗?是因为他执意那么做,破坏了我欲先稳住樊室国的打算,如今要面临樊室国与帛室国的两国夹攻。”他突然换了称呼,就是为了显示亲近的关系。
虎娃却哂笑道:“主君这话说的,就好像樊室国真能被稳住似的!只要于国事有智者,都能看出您的企图。樊康与其说是被盘瓠所杀,还不如说是自己蠢死的。如今大势,主君欲一统巴原已成定局,樊室国唯有与帛室国结盟才能相抗。
主君已一统三国,相室、郑室不复存焉。但您灭相室、郑室未免太顺利了,所以仍想取巧而胜,但世事哪能尽如您之意?您欲一统巴原,就不必再遮掩其志,因为巴原上亦人尽皆知,必须来一场堂堂正正的决战。
想当年巴原五分,巴室国尚能连败相室、郑室两国,如今五国之地已有其三,主君难道还会惧怕与帛室、樊室两国正面开战?就算有再多巧计,终究还是要堂堂正正战而胜之。盘瓠并没有破坏主君的大计,那两国既号称也继承了巴国正统,这一战就不可避免。”
这番话一出口,殿中不少大人都在心中暗道——彭铿氏大人啊,您瞎说什么大实话呀,这也太直太冲了,不是在削主君的脸面吗,难道就你一个人能看明白?
少务无语。大家还是接着谈正事吧,兵正大人开口道:“那么依彭铿氏大人您看,巴室国该如何迎敌?”
虎娃祭出一枚蜃光珠,施法在朝堂中显现出一片光影,竟是巴原的立体图景,主要是樊室与帛室两国的微缩地形。其中有很多地方是虎娃亲自走过的,而另一些地理图景则来自武夫丘上的巨图传承。
随着光影变换,虎娃开口道:“那两国之间以大江为国境,大江亦是一道天然屏障,所谓联军,主要也只能在大江两岸各自攻击。樊室国被交错山脉切割成多块平原,境内交通不便,调集辎重物资运往前线发动远征更不便,他们本应采取守势。
所以对付樊室国,我建议前线大军主动后撤,将沿途几座城廓的民众亦后撤,先放他们进来。樊室国大军若进入我国境内而战,距离越远,后勤辎重的压力便越大,待其深入后围而歼之,也能使其后援难至。……”
虎娃竟然讲起了兵法战略,这些本来应该是在军事会议上,由核心的高层将领讨论的内容,他却在朝会上公开详细谈论,令人颇为意外。虎娃今日所说的兵法战略,肯定也会通过种种途径传到帛君与樊君耳中,难道是想让对方提前有所觉吗,或者这只是疑兵之计?
可虎娃好像没管那么多,详尽地谈论了各国军队的集结与布防情况,行军作战的优势与劣势所在,以及应该采取怎样的战略。正如他所说,少务欲一统巴原,就避免不了堂堂正正的决战。有些东西只能是阳谋不是阴谋,就算大家心里都明白,最终还要在战场上见结果。
这场朝会,虎娃逼巴君治黄园之罪、交回了金杖红节、当众分析了兵法战略,最后说道:“我不日便将前往步金山继续运送小世界民众,在此向主君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