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北溪等人猜出了流寇的身份,但不想动摇村民们的决战斗志,所以并没有把这个消息说出去。而这些流寇倒好,今天干脆不再伪装,自报身份来历,其首领还当众讲了那样一番瞎话。
躲在家里的那些普通村民,并没有看见村寨外的情形,很多人听见这番话都是一阵狂喜,难道是守护城廓的军阵赶到了吗?那么白溪村就有救了!可人们随即又觉得不对劲,那人说军阵与白溪村村民并肩苦战两天,终于斩尽了流寇、赶走了妖族,这显然是在胡说嘛!
这时就看出灵宝操练村民的号令严明了,战士们虽然在心里嘀咕,但布成的枪阵丝毫未乱,更没有人交头接耳。而那些村民虽在家中纷纷议论,却没有人跑出来看热闹,他们还在等待指挥村民的灵宝下令。
农能以前就认识北溪,也曾见过白溪英,他既然不再伪装,打算亮明身份与白溪村谈判,就直接点出了对方两人的名字。村民们可能一时间还不能完全明白这番话的意思,可是北溪与白溪英却反应过来了、知道流寇想干什么。
灵宝下令枪阵仍保持备战状态,他本人随北溪与白溪英也走出了寨墙,身边跟着虎娃与白溪虹,还有拄着一根拐杖的老者田逍。田逍正在养伤,此时尚不能力战,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当然也出来了。
灵宝手持时雨曾用过的长柄斩刀,以刀尖遥指着农能怒斥道:“农能,你身为守护城廓的军阵队长,竟然率领手下战士伪装成流寇,洗劫村寨、屠戮村民,可知何罪?”这番话同样说得很大声,带着十足的中气,整个村寨中所有村民都听见了,大家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皆感到悲愤难抑。
而农能早有准备,朗声答道:“灵宝壮士,我认识你的兄长村宝,你们兄弟俩都是好汉,不应该把性命断送在这里。如果你方才所言是真,做下这种事情的人,当然是死罪,甚至是灭门之罪!”
灵宝:“既知已犯死罪,你们还敢站在这里说话?”
农能突然发出一阵长笑,笑声震得附近树木上的积雪都扑簌簌地掉落,然后才答道:“灵宝壮士,如果你坚持这么说,那么我等众人回到城廓则必死无疑,连家人都会受到牵连。既然明知必死,便只能放手一搏,以在绝境中求活,若能屠灭白溪村中所有知情者,尚有一线生机。诸位白溪村的村民,率领村民作战的诸位高人,你们真的打算将我们逼入这等绝境么?”
这时虎娃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同样传出很远,让每一位村民都能听见:“农能,你与你所率领的军阵战士,三年前伪装成流寇做下第一起血案之时,就已经将自己逼上了绝境。这是一条不归路,今日已走到尽头,并非是他人所逼,而是你们自陷绝地,此刻已没什么废话好说了。”
农能又提高音调道:“你们难道真要逼我们拼死屠村吗?可曾想过,假如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白溪村又将付出怎样的代价?不给我们一条活路,我们也不会给白溪村活路!”
北溪适时开口道:“农能大人,你既然已亮明身份,应该就是想与我等谈判。明人不说暗话,事已至此,除了拼死决战,我们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这位四境修士昨日就已萌生退意,想鼓动虎娃与他一起趁夜逃离,带着新到手的法器与珍贵的灵药。可是虎娃告诉他,当时根本走不了,又劝慰了他一番,北溪这才稍感安心留了下来。
天亮后流寇们在村寨西边摆开决战的阵式时,北溪也有机会从另一个方向逃走,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终究不好就这么转身离去。北溪毕竟是城廓中有名有姓、受人尊敬的一位修士,如果他这么干了,将来消息传回城廓,他也很难再抬起头来。
北溪方才还在想,今日就将展开最终的决战,对方肯定会将他当作首要的斩杀目标,混战时要全力自保,实在不行便择机回避。
可是农能一开口,北溪就明白对方的打算了。看来小先生说的对,这伙流寇已陷入了绝境,所以不得不与村民谈判求和,北溪心中不禁暗松了一口气,假如能够不必冒险拼命,当然是再好不过,他可绝不希望自己也遭遇云溪那样的下场。
农能一听就知北溪话中有话,对方的斗志已经动摇,他赶紧高声答道:“有,我们当然都有选择,不必再赔上那么多条性命。我所率领的所有战士与全体白溪村村民一起立誓,就按我刚才所说的那样上报城廓,此地将不会再有人伤亡。”
灵宝大声怒斥道:“这等无耻之言,亏你也能说得出口!白溪村无辜,是你等前来洗劫杀戮,时雨、云溪两位仗义相助者阵亡,村民们也死了四十多人。如今你攻打村寨未能得手,身份已暴露,在大雪中陷入绝境,居然还想求白溪村饶你们的性命?
你们屠戮村民却求村民饶命,以死战为要挟,难道我们还怕了不成?这世上有远比生死更重要之事!已阵亡的时雨、云溪又是为了什么?三年前、两年前、包括这两日死在你们刀下的无辜者,又有谁来偿命?真想求饶,就自缚下跪,让白溪村绑至城廓中请罪吧。”
第075章、存亡决战(上)
灵宝这番话说得毫无回旋余地。农能面显怒容道:“灵宝,这里是你说了算吗?你不过是白溪村请来助阵之人,怎能决定村民们的生死?如果不答应我方才提出的条件,那么我将指挥军阵杀入村寨,不放过任何一人、亦战至最后一人。”
这时白溪英上前一步摆手叫道:“大家先不要激动,事关白溪村全体村民的生死存亡,一定要慎重决定。我身为族长,应为全体族人的安危着想,此事要听听大家的意见,看看村民们愿不愿意就这样死在军阵的刀下?”
这位族长显然是想谈判,他害怕决战一起,他的儿子白溪虹首先就有性命之忧,而且他自己也怕死啊。只要答应了农能的要求,那么白溪村的危机就算解除了,而且他也很清醒地意识到,只要这么做了,全体村民以后也无法再指责他白溪英什么,等到众高人一走,他白溪家仍然是族长。
可是白溪英又不好公然先答应,所以提出要征求全体村民的意见——如今有可以不用拼命的选择,那么大家还愿不愿意再与流寇拼命?这么说话,倾向性已经很明显了。但白溪英可没有这些高人的本事,能将话声传遍村寨中所有人家,只有守在寨墙附近的枪阵战士以及流寇们听见了。
还没等众高人说话呢,枪阵中就有村民悲愤地喊道:“白溪英,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来?我们绝不能放过这些杀人凶手,一定要为家人与族人报仇!”
近处的田逍也开口道:“白溪英,你打算答应那些凶手的谈判要求,还要召集族人去商议吗?万万不可如此,我们没有权力饶恕他们!况且若此时召集族人说这种事情,只会徒然动摇军心,你就不怕谈判未成、让敌人趁乱杀入吗?”
这时农能亮出手中飞剑,又上前两步道:“何必召集全族商议那么麻烦呢?如今能决定白溪村全体村民存亡者,就是你们几位高人,只要你们此刻点头答应,事情就可以这么决定。我等皆已陷入绝境,为何不共同寻求生机,难道非要同归于尽吗?”
虎娃又开口道:“农能,你想得倒美!难道那些村民就白死了吗?如今陷入绝境的是你们,并非白溪村。你们两次袭击村寨皆被打退,如今伤亡近半又饿了一天多,根本就无力再决战。难道解下面具恢复了军阵身份,就能改变事实不成?
按你的说法,洗脱流寇的身份凭空编造谣言,宣称是山膏族勾结流寇洗劫白溪村,被你率领军阵所败。如此一来,是想让白溪村放过你们这些仇人,反而嫁祸给无辜的山膏族?这会给山膏族带来灭族之祸,你可曾问过他们答不答应?”
村寨外站了六个人,灵宝、虎娃、田逍都明确表态不与流寇谈判,白溪虹手握长刀一言未发,但他的父亲白溪英却是想谈判的,场面一时僵持难决。
北溪赶紧上前几步,拦在虎娃与农能之间道:“诸位都不必冲动,事关这么多人以及我们自身的生死存亡,需好好商议。不论将来如何追究流寇的罪责,我们今日都应先过了眼前的难关再说。”
北溪当然希望白溪村能和流寇谈判,这样既不用死战,他这位来助阵者也不会有什么责任,还能带着比预料中更丰厚的报酬离开。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就听远处传来一声闷雷般的怒吼:“你们这伙罪该万死的家伙,竟然想嫁祸我山膏一族。……想给我们带来灭族之祸,那你们就先去死吧!”
这是猪三闲的声音,伴随着话声传来,这一片雪地都在轻轻地颤动。惊恐的流寇们转身向身后的高坡上望去,只见挥舞二齿长钯、盛怒的猪三闲正向他们狂冲而来。猪三闲并没有手足着地,而是挥舞着宝器迈开大步奔行,但同样施展了天赋神通,浑身被一团炽烈的红光包裹。
猪三闲身后还跟着一群猪头人,皆似凶悍的猛兽般手足着地发力狂冲,他们配备着样子乱七八糟、但形制却很统一的武器。凶悍的猪头人发起狠来,能撞断碗口粗的树,长长的獠牙能在地上犁出深沟,可他们这次并没有用血肉之躯去硬冲流寇的刀盾军阵,脑袋上都顶着东西呢。
有的猪头人将一种大型的野鹿头骨像戴帽子一样扣在头顶上,那坚硬的头骨是一种很好的防护,伸出的鹿角便是刺向敌人的撞击武器。虎娃甚至还看见有一名身材特别魁梧、脑袋特别大的猪头人,脑门上顶着一只犀渠兽的头骨,并用皮带固定在肩背上,犀渠兽锋利的独角刺向前方。
这些都是山膏族人历年来在深山中猎取的野兽,他们习惯保留这样的头骨,并经过族中历代修士简单的法力炼制,以使其不朽并更加坚固。猪头人将这些头骨绑在脑门上,低下头往前冲时,既是进攻的武器,也相当于防守的盾牌。
猪三闲这次并没有带太多族人,身后只跟着三十名最为健壮凶悍的猪头人,他们顶着各种各样的野兽头骨冲过来,乍看上去就像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各种白骨怪兽。脑门上顶着那么大的东西,双手着地再低着头,连自己的视线都挡住了,他们就相当于蒙着眼睛在冲。
这是猪头人的战术,他们当然也有自己的办法,冲锋之前先看一眼敌人所在的位置,然后就蛮横地直线冲过去。需要改变方向或者再度寻找敌人时,抬头再看一眼便是,或者听族长猪三闲的号令指挥。
猪三闲有天赋神通护体,根本用不着在头上顶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且猪头人的听觉和嗅觉都很灵敏,他们能分辨出族长以及那些敌人的脚步声与方位,跟着族长发狠冲就是了。
当流寇在面对村寨的斜坡上居高临下布成战阵时,竟没有察觉远在坡顶的另一侧,猪三闲带着三十名猪头人也悄悄从山林中摸到了附近,就潜伏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方才众高人说的话,都带着十足的中气或伴随着法力,唯恐村寨中的村民们听不清。埋伏在坡顶后的猪头人,当然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是谁都没想到的状况。以猪头人的习惯,往年刚一入冬,就会赶着村寨里养的猪、扛着山中所获得的各种猎物,下山和白溪村人交换各种所需的物品,然后就躲回深山整个冬天都不会再露面,更别提冒着大雪下山。
前天猪三闲刚刚带领族人挖走了那么多山薯,并没理会流寇和白溪村之间的战事,就这么满载收获扬长而去,谁都以为他们已回到深山中歇冬,不会再出现了,万没想到此刻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而且还顶着猪头人特有的武器。
不仅是那些流寇反应不及,就连白溪村的村民们也是惊愕万分,只有虎娃的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并没有什么意外之色。
三天前的夜里,虎娃用一根长棍将猪三闲抽得满天飞,后来又说服他不要参与流寇攻打白溪村之事,免得招来灭族之祸。猪三闲答应了,虎娃当然很高兴,但虎娃也清楚,不能奢望山膏族为了白溪村与那些凶悍的流寇拼命。
于是虎娃就告诉猪三闲:“你们真正的敌人,其实不是白溪村而是那些流寇。他们鼓动你们冲进村寨去抢粮食,说是帮你们出一口恶气,其实是另有险恶用心。那些流寇的目标是白溪村的宝物,却让你们顶在前面先去送死,事后还可以让你们顶罪。
如果你不信,可以在暗中悄悄观望,届时愿不愿意帮忙,由你自己决定。但无论如何,我答应让山膏族人挖走白溪村种在村外的山薯,事后也会将白溪村答谢给我的一件法器送给你。”
猪三闲就留了个心眼,他让族人们先回村寨,自己却在远方高处暗中窥探。流寇与村民的第一场激战,他正带领族人在挖山薯,所以并没有看清楚。但是第二天黎明前的那场突袭,猪三闲看见了,发现流寇果然另有目的。
于是他悄悄回村,带领三十名最精壮的族人又摸下了山。他们在远处的山林间渡过了白溪,兜了个大圈子绕到了这个山坡后面,既是在观望动静,也是要搞清楚那些流寇究竟想干什么?
假如流寇想屠灭白溪村,对山膏族也不是好事。而就猪三闲个人而言,他还等着虎娃送他法器、指点他修炼呢,当然不能让这位小先生出事。这些猪头人恰好听见了流寇想与白溪村谈判,竟打算嫁祸到他们头上,当场就全部被激怒了。
猪三闲不是说完话才冲出来的,他开口的同时,就已经带领族人奔上坡顶猛冲而来。灵宝见状反应很快,随即就号令那些目瞪口呆的村民,命集合在寨墙内的枪阵也全部冲出村寨,从左右两个侧翼向着流寇包抄掩杀而去。
第075章、存亡决战(下)
前两次激战,灵宝不敢让枪阵离开村寨追击,因为村民们在野外列阵作战不占优势。但现在的情况出现了逆转,猪头人已经从流寇战阵后方发起冲击,看其来势,流寇必然溃阵,这种全歼敌人的机会怎能错过!
村民们人多势众,只要保持长枪阵型不乱,正可围杀那些溃散的流寇。之所以分成左右两翼包抄,一方面是防止流寇四散奔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猪头人的来势太猛,灵宝也怕他们穿透流寇的战阵而过,接下来会和村民们撞在一起。
灵宝的反应已经够快了,但从当时的状况来看,还是显得有点慢,因为大家都被惊呆了,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尤其是那些流寇更是乱作一团。当灵宝号令枪阵冲出村寨的时候,猪头人已经撞进了流寇的战阵;而那二十八名流寇排成四队,除了最后面的那一排,其他人还没有完全转过身呢。
所有人中反应最快的,竟是流寇的首领农能,这位飞虹城的副兵师,可能是在场众人中实战经验最为丰富者。农能听见猪三闲的话以及那些猪头人在雪地里狂奔的声音,他根本就没有回头去看,已然明白今日无力回天、他所率领的手下将全军覆没。
流寇已经不可能再与白溪村谈判讲和了,他们被猪头人杀了个措手不及,只要白溪村那边不全是白痴,也必然会趁机围剿。又冻又饿已无士气的战阵,在凶悍的猪头人的冲击下必然崩溃,恐难逃全军覆没的下场。
农能二话不说,挥起一道剑光身形便腾空而起。可怜他身前的北溪根本就没有防备,只来得及侧头避开面门,半边身子连着一条胳膊在血光中飞了出去。
农能出手太快了,他甚至没听完猪三闲在说什么便飞身挥剑,剑光攻守兼备,将前方离自己最近的北溪劈倒在地。原本以北溪之能,就算不是农能的对手,但也至少能纠缠一番,不会败亡得这么干脆,可惜他站错了位置,也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刚才农能只身一人走到阵前与白溪村谈判,距寨墙十丈外站定;灵宝等人走出来,双方的位置原本相隔七丈左右。后来农能向前走了几步,虎娃也向前走了几步,见两人谈得很僵,北溪抢步上前拦在他们中间摆手劝解,距离农能实在太近了。
流寇陷入绝境欲谈判求和,北溪是求之不得。他一心在想怎样避免今日的决战,可是猪头人的出现使这种可能瞬间化为了泡影,而农能根本就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北溪站在什么位置不好,偏偏拦在虎娃与农能之间,虎娃也来不及出手相救。
一切幻想都已破灭,农能所率领的军阵今日将全军覆没,他此刻唯一的打算,与昨夜的北溪一样,就是赶紧逃命。他要抢在第一时间脱离这片战场、避开对方高手的阻击,赶在消息还没有传回城廓之前,回家收拾东西立刻远走高飞。
农能的反应够快,行事也够果断,他没有转身再与军阵汇合,假如那样做,除了送死之外没有别的意义,猪头人正从后面冲来呢。他飞身而起朝白溪村而去,向着左前方斜掠,避开了正面的虎娃等人,白溪村的枪阵也来不及包抄。
虎娃的石头蛋呼啸而出,在空中与农能的剑光相击,他也转身飞掠追去。白溪虹手持长刀跟在虎娃的后面,也去追击农能。白溪虹的这个选择倒是很聪明,不用加入混乱的战场,还能显得自己很英勇,但其实非常安全。
农能避开了村民重兵布防的那一段寨墙缺口附近,为了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他斜向掠出走的是直线,瞬间就越过了寨墙竟然进入了村寨。他周身剑光环绕,与虎娃的石头蛋飞舞相击。虎娃紧跟着他也越过寨墙进入了村寨,白溪虹随之也跳墙进去了。
这三名高手已不见踪影,村外的决战才正式展开。猪头人顶着奇形怪状的武器,从坡顶居高临下冲了过来,最后面的那一排流寇手持刀盾刚刚转过身,猪头人就到了眼前。
满身红光的猪三闲一声令喝,那些猪头人突然将头往地上一拱,铲起一片飞扬的积雪,无数泥土碎石夹杂在雪雾中射出。流寇们的视线瞬间就被完全遮蔽了,惊慌中下意识地举起盾牌格挡乱射的碎石。
盾牌主要掩护的是上半身要害,又这么举起来遮挡碎雪飞石,而猪头人是低着头、刨着地冲过来的,在一片飞雪弥漫中撞到了流寇的腿上。就听惨叫声不绝,有人被当场撞飞,有人被撞倒在地又被践踏而过,还有人的身子被那些撞角扎穿,挑在半空又撞向后面的同伙。
流寇的战阵在第一时间就被冲溃了,根本没有挡住猪头人的撞击进攻。一方面是因为猪头人来得太突然,流寇们根本就没有准备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另一方面这些流寇在雪地里又冻又饿,他们中的很多人已经有一天两夜没吃东西了。
还有一个决定战局很重要的因素,就是这些流寇已无斗志。原本陷入绝境的他们只能拼死决战,可是两位首领却决定与白溪村人谈判求和。这么做固然有可能瓦解对方的斗志,但同样也动摇了自己的军心,这些流寇也不想再拼死冲杀了,精气神方才已然松懈。
若是在正常情况下,这支军阵的战斗力应是相当强悍的,可在此时此地,四排军阵被那些猪头人如摧枯拉朽一般穿透而过。二十八名流寇,每排七个人,被三十名猪头人冲撞践踏,每人都不知被踏中了多少脚、撞中了多少下。
猪头人的最前方,还有他们威武神勇的族长猪三闲。猪三闲带着满身红光,挥舞着二齿长耙,锋芒势不可挡,一耙子过去就扫倒了一片,只见流寇与盾牌、长刀横飞。
北溪死得惨啊,他倒在农能的剑下已无生机,但最终是被猪头人踩死的。北溪连新到手的中品法器都没有来得及祭出,便重伤倒地奄奄一息。那群咆哮的猪头人穿透流寇的战阵冲下了山坡,又从他的身上踏了过去。
猪头人再往前冲,前方可就是白溪村的寨墙了,猪三闲又大喝着下达号令,那些猪头人都蹦了起来翻了个跟头,转身又往山坡上冲去。方才有的流寇被撞倒了但受伤未死,有人则趁机闪避逃离,结果猪头人又来了一次反冲。
几名流寇向着山坡上跑去,但他们可没有猪头人跑得快,先被追上撞翻,又被一群猪头人践踏而过。当猪头人冲回坡顶时,猪三闲又一声令下,他们都站起身来列队集合,没有再继续投入战斗,而村寨外的这片山坡上已没有站着的流寇。
猪三闲率领三十名武装的猪头人,来回折返冲击两次,流寇们已完全溃败了。手持长枪的村民们也冲了过来,从侧翼包抄围剿为数不多的逃散之敌。那些侥幸没有死在猪头人手中的流寇,却被村民们的长枪扎得跟刺猬一般,战场上竟没留下一个活口。
这一战的结果出乎预料。流寇原本威胁白溪村,假如拼死决战,白溪村将会付出惨重的代价、甚至有可能被屠灭。但谁也没有想到最终是流寇全军覆没,而白溪村这边除了倒霉的北溪,竟再无一人阵亡。
只有三名猪头人与两名村民受伤。那三名猪头人顶的武器被流寇的刀芒劈碎了,身上也挨了流寇惊慌中乱斩的刀锋,但他们皮糙肉厚,倒也还能挺得住。至于那两位村民的受伤则更令人无语,他们往侧翼包抄的动作慢了,结果被穿透流寇军阵而来的猪头人撞断了骨头。
指挥村民展开包抄围剿的灵宝暗自心惊不已,他也是第一次亲眼见识到猪头人这么强悍的冲击力。幸亏小先生三天前成功劝退了猪头人,幸亏今天白溪村并没有答应流寇那无耻的停战要求,否则看猪头人刚才的威势,恐怕直接就能冲进村寨里。
田逍拄着一根长杖站在寨墙缺口前未动,他的身体状况也无法参战。没有人注意到田逍身边还站着一条小狗,不停地朝着山坡上狂吠。
那些流寇早已惊慌失措,莫名软倒在地被猪头人践踏,或被随后赶来的村民以长枪刺杀,可能是他们自己没站稳,也可能是被撞伤了,谁也没有刻意去多想。盘瓠的天赋神通早已掌握纯熟,除了被攻击者感到元神恍惚,而其他人听见的不过是狗叫。
……
大决战发生在村外西坡上,但别处还有另一场战斗,是高手之间最终的较量。农能不愿与虎娃纠缠,他只想尽快逃去,越过寨墙便跳上了一户人家的屋顶,接着纵身又到了另一户人家的屋顶上,身形根本就没落地。
家家户户的村民手中皆有竹竿,但竹竿却够不着落在屋顶中央的农能。农能就是想以最快的速度,斜向走直线穿过村寨,只要越过白溪进入山野丛林,他就暂时安全了。白溪村刚刚经历大战,众人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那么他就有机会先赶回城廓。
第076章、疏而不失(上)
可以说农能的决定非常明智,行动几乎挑不出什么失误,但虎娃的速度一点都不比他慢,假如不是飞剑在身后盘旋格挡,农能可能早就被石头蛋从空中砸落。
眼看农能踏过一户人家的屋顶,高高跃起就要再一次登上寨墙,下一刻便能穿过村寨逃离。但寨墙却轰然倒塌了一片,恰好就在他将要落足之处。虎娃见追击难以截住对方,突然改变了策略,奋力将石头蛋击在了寨墙上,竟打塌了一个豁口。
农能修为虽高,但毕竟不是真的会飞,他脚下须借力才能继续跃起,而这一脚突然踩空了。他的反应也很快,在空中翻了半个跟头,转身就站在了寨墙豁口上,招手祭飞剑迎面劈向追来的虎娃。
虎娃也恰好落在了那户人家的后院中,石头蛋光芒大盛迎向飞剑,带着澎湃的反卷之力。农能被缠住了,他必须全力应对,在击退虎娃之前已无暇转身逃走。因为两人的距离非常近,面对面只有三丈多远,这样的斗法异常凶险,对法力运用以及法器的操控容不得丝毫差错。
虎娃明明是站在后院中,怎么会和农能面对面呢?因为这户人家的院墙在昨天已被轰塌,连着后院的仓房都化为了一片废墟,杂物后来也都被村民们清理干净。说来也巧,这就是薇薇家的后院,昨天流寇们突袭之处。
急于脱身的农能长啸一声,飞剑化为了无数道光毫,劈头盖脸向着虎娃斩落。虎娃的石头蛋在空中盘旋划出一道道奇异的轨迹,就像山中的涧流飞瀑飞卷于半空,将这些剑光全部击碎,若论斗法中的神通手段,他丝毫不落下风。
农能的心情很焦急,他可不能被对方缠住,一旦村子西边的决战结束,其他人赶过来围杀,自己只能是死路一条。
这时白溪虹也越过屋顶跳进了后院,挥舞长刀劈出锋芒攻向农能。但白溪虹的位置比较远,还在虎娃后面两丈呢,他的刀芒对农能造成不了什么威胁,只是一种心理上的威慑与牵制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