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颉若有所思道:“有麻烦在身的人,往往都有自己的事情与问题要解决。……候冈,你很希望我继续带着他同行吗,是不是跟随我的这一路,感觉很无趣?难得有个同龄人在一起玩得很开心,而且他还带着一条那么好玩的狗。”
候冈确实有点舍不得虎娃离开,被说破了心思便低头不言。仓颉背手望着远方又说道:“此番回到巴原,我知相室国君有一统五国的志愿。但看巴原列国形势,能完成这件事的人恐怕不是他。若真有人能够一统巴原、恢复当年的巴国,我倒也乐见其成。
在国都中时,那位西岭大人曾问我肯不肯屈尊就任相室国的学正?他倒是一个明白人,清楚我的大愿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实现。假如巴原上真能恢复当年统一的巴国,我倒是不介意做几年巴国学正。”
候冈惊讶道:“如今巴原五国势均力敌,您难道真的认为他们已有机会再度统一了吗?……假如巴原一统,你又真的愿意做巴国学正吗?”
仓颉高深莫测道:“所谓势均力敌,只是表象而已。既然巴原五国都以继承巴国正统为号,就不可能长久相持,再度复国是迟早的事情,就看谁能成事。至于如今巴原上威势最盛的赤望丘,恐怕也是最不愿意见到这个局面的,因为强大而统一的巴国,足以摆脱它的影响与控制、挑战与动摇它如今的地位。
若是我们在巴原上能看见这一天,我也愿意做几年学正大人,而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你。我对你的期望,将来可不仅是为巴国学正,而是巴原之外的天下学正。但凡事皆须一步步来,你可以先在我身边好好看看——巴国学正是怎么当的?”
第019章、宫斗(上)
候冈是虎娃自离开蛮荒以来,在一起相处得最开心的朋友了,也是年纪相仿的一个玩伴。候冈是仓颉的传人,但虎娃尚不可能想到,仓颉竟对传人寄予那样的厚望,希望他将来成为天下学正,而不仅是在修炼中踏过登天之径。
西岭在出使飞虹城之前,曾于国都中见过仓颉,恭恭敬敬地询问这位前辈——是否肯屈尊担任相室国的学正?哪怕只是短短时间也好!因为只要这位前辈点了头,相室国便能就此恢复学宫,这一直是西岭的愿望。
西岭很有眼力与远见,他很清楚仓颉先生的意愿,但小小的相室巴国,还不足以让仓煞前辈停下行游的脚步、点头答应这样的事情。
西岭在飞虹城中停留了半个多月,与年轻的五境女修士欣兰相处甚欢,还陪着欣兰一道进山采茶,观摩她以炼药手法制成茶叶,然后带着欣兰所赠的一罐茶叶,有些恋恋不舍地返回国都复命。
从飞虹城到达国都,如果不是快马兼程,需要一个多月。等他回来的时候,畋猎园林所发生的事情早已传回国都了,西岭听说后又吃了一惊。因为在公山村出手教训宫嫄,并且将卫队和军阵战士都踹飞却未伤人的少年,所留下的名号居然也是“小先生”。
这位小先生不仅敢出手教训君女、揍了游猎将军,而且还与仓煞前辈把酒相谈甚欢。记得几个月前在飞虹城,那位小先生追杀燕凌竹之时,赤望丘星煞也出现了。这两位小先生,应该就是同一个人,否则不会这么巧。
西岭对欣兰说过,他怀疑所谓的“小先生”就是传说中久未现世的象煞前辈,如今越发肯定这个判断了,如此才能合理地解释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几十年未露面的仓煞与象煞先后现身,而且也引起了赤望丘星煞的关注,难道巴原上真有什么风起云涌的大事要发生了吗?
西岭心中隐约总有这种感觉,却又说不清具体的原由。虎娃真的就是象煞的话,既然不愿说出自己的身份,肯定也不希望别人多嘴,而且这一切只不过是西岭本人的猜测,所以他也没有对更多的人提起。
在西岭返回国都之前,国君就已经处置了宫嫄的事情。由于宫嫄已经遵照仓煞之命,悔过认罪并道歉赔偿,而且还亲手将自己乘坐的车驾给劈了,那头行凶的駮马也被杀了,以车之木烤兽之肉,代替了刖刑之罚。
所以国君只是训斥了宫嫄一番,并责罚她禁足一年不得离开居所。至于宫嫄的卫队,普通卫士皆受杖责,然后就此遣散回乡;而那位在公山虚与虎娃说话时射出一箭的卫队长,则不出意外地受了斩刑、丢了性命。
公山虚将军也领了杖责,这件事情他毕竟不能完全脱了干系。但国君并没有给公山虚追加别的处罚,他就在军中领杖,打完之后还是游猎将军,负责行刑的军士也不敢真打啊。此杖刑是一种象征,警示与告诫众人。
此事的震动很大,但因当时有仓煞前辈在场,朝中诸大人谁也不好多说什么,至于那位小先生之名,倒是就此传开了。紧接着西岭大人返回国都,向国君及朝中诸大人详细禀报了飞虹城所发生的事情,然后此事也派采风官传达到国中各城廓。
这下“小先生”在相室国中更出名了,多少年都没有听说过这么重大的事情,如今却接连发生。国人议论纷纷,虽不知他的身份来历,却都对其非常尊敬仰慕。至于宫嫄之事,因国君那位宠妃的叮嘱与要求,西岭倒没有派采风官向各城廓宣扬,但在国都一带的民间也私下流传开来。
有意思的是,同时听说这两件事情的民众,不约而同都认为两位小先生就是同一个人,对这位小先生则是更加敬仰。
相室国中有很多人敬仰“小先生”,可是有人却很不高兴,首先就是宫嫄之母、国君的宠妃裳昌,还有裳昌所出身的部族。裳妃所出身的部族氏号为长昌,在相室国中很有势力,这也是裳昌能得国君宠爱的一个重要原因。
为了维系长昌氏一族在相室国中的影响与势力,这个部族或者说家族最大的愿望,便是让裳昌之子宫琅继承国君之位。可是国君的妃子很多,儿子也有十几个,宫琅想成为储君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通过家族的关系,宫琅刚成年便被送到修炼大派传承宗门“孟盈丘”接受指点,一年后终于迈入初境得以修炼。宫琅比宫嫄大了八岁,如今已是一名四境修士,也算是拥有了这一宗门的势力背景。
孟盈丘地处相室、郑室、巴室三国交界之地,其宗门之主是一名女子,便是巴原七煞之一的“命煞”,其实力与潜在的影响力皆不容小视。
赤望丘虽威势无双,但其势力范围也并非无处不入,至少命煞所在的“孟盈丘”以及剑煞所在的“武夫丘”,也都是巴原上的修炼大派传承宗门。孟盈丘、武夫丘与赤望丘一样,皆是传说中的巴原九丘之一,平民心目中的神人居所、修士心目中的修炼宝地。
极少有人知道树得丘在哪里,但孟盈丘与武夫丘的大概位置,在巴原上却不是什么秘密,这两支大派传承宗门也因所在地而得名。
巴原一带大大小小的修炼宗门有不少,各立门户大多数时候倒也相安无事,保持了修士之间彼此的尊重,以赤望丘为最盛,各自拥有不同的影响力。
赤望丘在巴原各国修士心目中的地位最尊,但孟盈丘也不弱。对于相室国而言还有一个因素要考虑,它与赤望丘之间隔着另一个樊室国,而孟盈丘就在离国都不远的边境上。
孟盈丘的传人,在邻近的相室、郑室、巴室三国中亦有不少。宫琅身为孟盈丘弟子,在国君考虑诸子中谁能继位的问题时,当然有重要影响,但份量还不足够。
恰好仓煞先生再度现身,拜访相室国并与国君谈及了旧事,宠妃裳昌岂能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她央求国君对仓煞提出要求:让宫嫄随行其左右,指点于她并收为弟子。而迄今为止尚未听说,仓煞在巴原五国中曾收过什么弟子。
假如宫嫄能正式拜在仓煞门下,她本人的修为能有多高倒无所谓,甚至能否迈入初境得以修炼都不重要。裳昌的儿子宫琅是孟盈丘弟子,而小女儿又成了仓煞的传人,其地位就没有其他人能相比了。
国君今年只有四十多岁,且精力充沛正是春秋鼎盛之时,他还有一统巴原的志愿呢,现在考虑储君的问题,似乎还为时过早。但长昌氏家族却不得不提前谋划,免得国君出了什么意外,会让他们措手不及。
若宫嫄真能拜入仓煞门下,那么宫琅的储君地位几乎就等于定了下来,假如宫嫄再求仓煞发一句话,那便更没有疑问了。巴原一带上自国君下至普通民众皆信奉神灵,而像白煞、仓煞、命煞这样的人,在普通民众眼中几乎就等同于行走人间的神明。
可是长昌氏家族所谋划的好事,却因宫嫄的畋猎园林之行而落空。宫嫄的遭遇,对裳妃以及整个长昌氏家族在国中的影响都很不利,将来在国君选择储君时,反而会成为影响到宫琅的不利因素。
此事固然与宫嫄自己的过失有关,可是长昌氏家族,也必然会打听究竟是什么人坏了他们的好事?比如裳妃就认为,若不是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位“小先生”,事情也许不会闹成现在这样,已不可遮掩与挽回。
就连仓颉这等前辈高人,刚听说此事时,也曾怀疑是有人故意针对宫嫄布置下的一个阴谋陷阱,想把事情闹大到不可收拾的程度,其目的就是为了针对国中的某股势力。后来他见到了虎娃本人,又搞清楚了事情的详细经过,才明白不是这么回事。
而长昌氏家族中人并不在现场,只是听回报的转述,当然更会这样猜疑。他们也曾担心虎娃是仓煞的子侄晚辈,后来经与宫嫄确认,才知不是这样。那少年真的是“路过”公山村,先前与仓煞毫无关系,而且在仓煞面前,他也不愿说出自己的身份来历。
这就更加令人起疑了,裳妃曾对心腹族人以及长子宫琅私下说道:“那人自称小先生,哪怕在仓煞面前也不肯坦诚身份,定然是怕我们追查到他的来历。此人看似年纪轻轻,却有四境修为与国工信物,其背后必然有国中另一股势力。
他们很清楚宫嫄的脾气,一直在暗中等待机会设下陷阱,就是要让宫嫄踏进去,不仅借机打压我长昌氏一族,而且坏了我们的大事。我都能猜到是哪些人干的,应就在那些有资格与我儿争位的诸公子势力中。
那个所谓的小先生,如今得到很多国人敬仰,又找到机会跟随在仓煞身边讨好,其背后的势力图谋甚大,绝非好事!我们一定要找机会查清此人来历与此事真相,并在国君面前揭穿,否则总是会受到暗敌的威胁,我们将来的处境将更加不利。”
第019章、宫斗(下)
相室国中一直有人在关注着虎娃的动静,但他这三个多月却跟随仓煞在畋猎园林中行游,他人也不敢去惊扰,甚至都不敢跟踪。直至仓煞带着候冈离开了畋猎园林,向北行据说要前往山水城,而虎娃却独自一人南行,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国都以及长昌氏族人的耳中。
其实国君对虎娃的身份也非常好奇,国中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位小先生,围绕着他发生了这么一系列的事情,不将此人的来历搞清楚,就连国君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可是仓煞将虎娃带在身边,又明言不希望他人打扰,国君也不好直接派人去询问。
况且谁也挑不出虎娃的任何错失,更没有逼问的理由,其实对这样一位显然来历不凡的少年修士,也不好轻易得罪,谁知道他背后有着怎样的尊长和势力呢?
这天,国君叫来了采风大人西岭,聊的就是小先生的事情,西岭虽然没有见过虎娃,但他刚去过飞虹城,了解虎娃在那里所做的事情,也询问过很多亲眼见到虎娃的人。国君问这位国中学识见闻最为广博的大人,能否私下猜一猜虎娃的来历?
既然国君开了口,西岭也不好不说了,他告诉了国君一个惊人的推论——所谓的小先生,很可能就是象煞!
这个结论令人不敢置信,但西岭根据自己所知逐一分析,越听越是那么回事啊。假如在飞虹城中发生的事还不足以确认,那么在公山村发生的事,恐怕就能肯定了。
国君吓了一跳,本能地就想起自己的曾祖父,当年于半夜间被象煞前辈从军营里抓走、扔到深山里的一株大树上。宫嫄冲撞的怎会是这位前辈,而象煞六十年来从未现身,为何又突然出现在相室国境内,越想越令国君不安。
西岭安慰国君道:“刚刚传来的消息,那位小先生已离开畋猎园林,独自一人往南而行,看样子便要离开国境。他应该不是冲相室国来的,更不是冲您来的,也许他一直就在巴原上行走,只是恰好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而令我等察知了行踪。”
话刚说到这里,就有侍卫向国君急报,公子宫琅率车驾离开了国都,还带着孟盈丘命煞所赐的秘宝,不知去干什么了。而西岭惊道:“宫琅公子应是去追那位小先生了,可能是想查问其身份。”
国君闻言是大惊失色,赶紧命镇国将军、五境高手悦瑄,率亲卫驾轻车快马将宫琅给追回来。若宫琅不听,那就将他给绑回来,总之千万不要让他去招惹那位小先生。
……
巴原五国皆以“巴”为国号,因其宗室所继承的姓氏不同,分别被人们称为相室巴国、郑室巴国、樊室巴国、帛室巴国与巴室巴国,宗室分属相、郑、樊、帛、巴五姓。
在这个年代,姓氏往往比较混乱,别说后人,就连当时很多平民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尚有很多村寨居民既无姓更无氏。在一个有共同祖先的部族中,后人姓氏的来源通常很复杂,有的是继承自祖先,有的是源自于封号或封地,有的只是自称。
据说轩辕天帝有二十五个儿子,其中有十四人得到了十二个姓。而古代巴国也有五支后人分别得到五个姓,建立了如今的巴原五国。
巴室国在巴原的正中央,占据了农耕最为发达的沃野平原,那里也是古代巴国的建都之地。但它的西北是相室国、西南是郑室国、东北是樊室国、东南是帛室国,处在四国的包围之中,也是周边皆受敌的四战之地。
其余四国都与巴原周边的蛮荒群山接壤,有比较大的战略纵深。而处于巴原中央的巴室国,虽然继承了原巴国的主体部分,但处境比较尴尬,每有战乱发生,所受到的攻伐也是最多。
虎娃在相室国龙马城境内继续南行,前方便是位于三国交界处的孟盈丘。山神曾特意叮嘱过他,巴原上有些地方不能乱闯,孟盈丘便是其重点提及之处。哪怕虎娃将来的修为突破了六境,也最好要注意回避与孟盈丘的正面冲突。
孟盈丘既是地名,也是立于此地的大派宗门之名,其宗门之主便是巴原七煞之一的命煞。命煞是一位女子,成名于清煞隐退蛮荒之后。据说她异常妖冶美艳,但也极为可怕难缠,不仅修为高超且擅长的手段阴毒诡异,同境高手亦防不胜防,就连赤望丘白煞对她都很是忌惮。
理清水当年隐退蛮荒时,命煞还是孟盈丘中的一名普通弟子,短短十几年后,她却艳名与威名远扬。山神并不清楚孟盈丘中还有多少高手,但仅是一个命煞就已能威慑四方了。
据山神介绍,孟盈丘所传秘法,偏重阴柔一脉,因此更适合女子修习,山中高手及宗门的核心弟子大多也都是女子。山神还曾感叹,临近三国的宗室以及那些有势力的部族,总是想方设法让族中子弟拜入孟盈丘门下,修炼那些不阴不阳的秘传神通,这又何必呢?
虎娃还知道命煞的一个秘密,此人也修成了少昊天帝所传的吞形诀。赤望丘白煞当年曾拜访过孟盈丘,修士之间的交流切磋并不少见,以白煞的身份,与之印证修为的恐怕也只能是命煞这等高手了。
白煞居然将吞形诀传给了命煞,这两人之间是否有什么“奸情”,外人就不得而知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命煞应该也传给了白煞想知道的秘法神通手段。据说赤望丘玄煞成名之后,也曾到孟盈丘找命煞切磋印证,世间传言,玄煞那次败给了命煞。但这个结果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玄煞当时还不满二十岁。
山神曾半开玩笑半吓唬地警告虎娃:“将来行游巴原经过孟盈丘附近,一定要绕着走。你这么俊俏、身体又这么棒的少年,当心命煞把你抓回去暖床,她的眼光是很挑剔的!”虎娃很听话,便真的绕道走,往西是郑室国、往东则是巴室国,他前往的是巴室国方向。
此刻的虎娃恐怕想不到,自己与相室国的宫斗阴谋能有什么关系,竟令国君的宠妃以及长昌氏一族得出了那样的猜测结论。但这种情况也不意外,世上总有心地阴险之人,以自己看待事物所惯常的恶毒目光,去测度世上其他的人与事。
虎娃离开畋猎园林后走的是大道,直奔边境的关卡,又路过了很多村寨。令他惊讶的是,沿途各村寨的居民,对他的态度都非常尊敬,看见他会主动行礼,给他端上热水和家中最好的食物,并恭恭敬敬地称呼他为“小先生”。
在他走过的很多地方,都受到了这种礼遇,还有族长代表族人送上供养。原来在他跟随仓煞行游的这三个多月时间里,不仅飞虹城所发生的事情已经传至各城廓,就连公山村发生的事情都已经传到了这里。
公山村就在龙马城辖境内,且此地离国都也不远,沿着这条大道的各村寨民众,当然是最先听到消息的。他们虽然没见过虎娃,但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背着一个麻布包裹,带着一条活蹦乱跳的花尾巴小狗独自远行,特征很容易辨认。
能见到在国中受万民敬仰的“小先生”,沿途很多居民都深感荣幸甚至激动万分。这让虎娃感觉很不好意思,他并没有为这些素不相识的人做什么呀,而这些淳朴的村寨族人,却给了他最好的供养,尽管也许他并不需要,但心中充满了感激。
这是龙马城通往边境关卡的大路,战时经常有军阵往来,因此修得平坦而宽阔,可容两辆马车交错而行。由于这条路重要的战略地位,沿途各村寨中基本都有驿站,驿站中有值守的军士。
盘瓠还注意到一件事,虎娃虽然每到一地都很受欢迎,那些驿站中的军士见到他也会行礼,但随后就会有人套快马驾车离开、赶往城廓与国都的方向。
这些驿站的军士显然是得到了吩咐,赶往国都去报信了。但虎娃也没有特别在意,他就是在走自己的路。这天离边境已不远,他来到了一个很热闹的大型村寨,此地名叫休兵寨。
休兵寨的地理位置很特殊,它是离边境军营最近的一个村寨。有人聚集的地方,就有商贸的机会,在和平年代,这里也是商队经常往来之处。总不能把商铺开在军营里,所以离边境最近的休兵寨便出现了附近一带最繁华的集市。
很多士兵在休息时也会跑到这里买卖与交换各种物品,它也是来往两国的商队休整与集散之地,巴室国与相室国的商队之间也经常直接在这里做交易。
虎娃沿大道走来,前方已经是休兵寨的寨门。很多商贩甚至把货摊摆到了寨门外的道路两旁,很多交易者就是戍边的军士。这些人远远地看见虎娃领着盘瓠走来,皆面露惊讶之色,显然是想到了最近在国中流传的“小先生”的事迹。
而虎娃和盘瓠也面露惊讶之色,他们知觉远比寻常人敏锐,就在这时,听到了身后远方传来的马蹄奔腾以及车轮滚动之声,来的竟然不止一辆马车。回头已能看见大道上扬起的烟尘,不知有什么万分紧急的事情,来者在接近村寨时居然还没有勒马减速。
第020章、斩公子(上)
休兵寨在几十年来的和平时代中已发展成一个大型集镇,但在战时它也是国境防线后方的屯兵之所,所以其格局与一般的村寨不同。除了贯穿村中央的那条大道之外,两旁皆有岔路能绕过村寨,这样在战时调动军阵,可以保证交错往来的人马不乱。
平时有紧急军情的车马,或并没有打算在村寨中停留的商队,也会直接从村寨外绕过去,不必穿过村寨中熙熙攘攘的人流。
那飞奔的马车,若真有紧急军情不能耽误,可以在前方右侧的岔道上绕过村寨,可看其来势,就是沿着大道直冲寨门而来,或者说是直冲虎娃而来。最前面那辆车轻便而华贵,虎娃如今也算很有见识了,已认出了车身上纹刻的相室国宗室标记,此为公子所乘之车。
国君之女称君女,而国君之子一般称为公子。这是一辆双马拉的快车,看那骏马奔腾的速度,显然是在前方驿站中刚刚换过马。驾车之人好似对自己的御术很自信,已经看见了前方寨门外大道两旁摆的货摊与交易的人群,竟仍然纵马而至。
车上只有一个人,看服饰应该就是车驾的主人、那位公子,他亲自驾车,把另外两辆马车远远地甩在了后面。虎娃怎知对方是冲自己来的?因为他看见对方的时候,已感应到自己被对方的神识锁定了,来者至少是一名四境以上的修士。
像这样肆无忌惮地以神识锁定一个人,就是要御器攻击的意思,法器应该同时就到了。虎娃却有点纳闷,对方的法器并没打过来,只有马车还在狂奔。假如换一个人可能会很惊慌,但虎娃却一点慌乱的意思都没有。
虎娃从幼年到现在,比这更夸张、更惊险的场面都见过不少了,有狂奔而来的犀渠兽、包裹着红光的猪头三,甚至还有贴身刺出银角的駮马,怎会怕一辆还在七丈外的马车呢?
虎娃并没有闪避更没有后退,因为他已经快走到有人的地方了,道路两侧的商贩正站起身向他行礼,身后的路上也站着不少买东西的人。就算他的身手好、反应快能够闪开,也担心对方反应不过来,勒不住马仍会闯入人群。
感应到被神识锁定的那一瞬间,虎娃不退反进,竟朝那辆马车迎了过去,身形一闪就到了四丈之外。这样就算对方收不住马撞中了他,也不会波及后面的其他人,而以虎娃的本事当然能拦住一辆马车。
……
寨门外的众人先是看见盘瓠与虎娃走过来,应就是最近传闻中的那位小先生。近前的商贩已站起身行礼欲开口询问,大道上又传来车马奔腾之声。有一辆马车把另外两辆车甩在后面,全速向寨门冲来,众人发出一片惊呼。
这时只见小先生突然闪身向马车冲去,而驾车的那位年轻公子居然也站起了身,扬手打出一样东西。此人手中看似并无一物,只做出了扔东西的姿势,但半空却爆开一团仿佛浓得化不开的漆黑乌云,倾泻而下包裹了小先生的身形。
黒云之外又有一片灰雾飘开,刹那间遮住了人们的视线,但众人的最后一瞥,分明已看见那马车即将撞中被黑云包裹的小先生,大家又发出一片惊叫声。
在这里买卖交换东西的,不仅有普通商贩和村寨居民,还有训练有素的精锐战士,其中也有身手好反应快的。已经有好几条大汉飞身形冲了过去,他们虽然没有携带军械武器,但无论是救人还是拦下车,都可助一臂之力。
但这几名军士刚进入黒云外的那片灰雾,便纷纷扑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