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的行为与这个谚语很像,有些荒唐无稽。
然而当他收回手时,指间竟出现了一絮彩虹!
他在天空里,把那道通往周园的彩虹撷了一丝!
下一刻,他把那絮彩虹轻轻地放在了黑色方盘的东北位置上。
黑色方盘上的云雾,遇着那絮彩虹,骤然虚化,露出一条通道。
……
……
离汉秋城数千里之外的地方有一片茶陵,有很多茶,到处都是茶。既然是春天,这里的茶树自然生的极好,像孔雀的羽毛一样,如果风吹过或者太阳晒的久了,便能闻到扑鼻的阵阵茶香。
清晨的茶陵深处有雾缭绕,雾间隐约有条道路,通往一片青翠的山野,一名抱着琴的老者和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顺着那条道路向雾中走去,小姑娘一脸稚气,眉眼如画,不知为何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抱琴的老者与小姑娘消失在云雾中,前方隐约还有数道人影,其后不久,一对男女也走进了茶陵,看神态应该是对夫妇,面容憨厚老实,丈夫挑着担子,女人拎着铁锅,如果说是在道旁卖饭食的,这锅未免也太大了些。
没有人知道,这片茶陵里的云雾遮掩着怎样的真相。没有人知道,那条通往雾深处的道路,去往的地方叫做周园。
因为无论是谁都想不到,周园,居然还能开出第二个门。
……
……
风雪如怒。
那名魔族男子强行打开周园,明显也耗损了极大的心力,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充满死寂意味的青色则变得更浓了。
他看着黑色方盘默默祷念,盘上的那些景物越发清晰,甚至能够看到数百名刚刚走进周园的人类修行者。
在数百名人类修行者里,他很轻易地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伸出手指,在七间和折袖的头顶打了个响指,点燃两道命火,然后将命火搁进两盏青铜壶中,任其悬浮在风雪之中,寒风怒雪也无法将那两团命火吹熄。
魔族男子静静看着黑色方盘,又寻找了片刻,目光落在刚刚走进周园的数名穿着青矅十三司白色祭服的女子身上。
第三只青铜壶,飘浮在了风雪中。
最后,他望向了陈长生。
他看着陈长生的身影,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笑了笑。
他把七间、折袖和那名青矅十三司少女的位置,传给了自己的那些下属,那些刚刚从茶陵进入周园的人们。
“我认为你应该要继续活着,至少要活到二十岁,所以我不会让你轻易地去死,所以我会一直看着你。”
他看着陈长生说道,一身黑袍在风雪里是那样的醒目。
……
……
周园的拱门上写着通幽二字,这也代表了此间的规则。只有通幽境的修行者,才能够进到这里,才不会被这个小世界以规则湮灭。
数百名修行者依次通过拱门来到这片幽静的园林里,然后各自散去,国教一系的修行者离开前大多都会专程前来向陈长生告辞,而南方诸宗派学院的人们,则只会对梁笑晓说一声。
没有过多长时间,园林便再次变得幽静起来。
陈长生站在小桥上,看着桥下的流水,忽然觉得有些不适应。
折袖站在他的身后,说道:“这不是应该伤春悲秋的时候,你也不应该是个伤春悲秋的人。”
陈长生笑了笑,也准备离开,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有些诡异的感觉,似乎有谁在窥视着自己。
他向园林四周望去,没有见到任何人,但那种感觉依然存在。
他修的是顺心意,所以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桥上站了很长时间。
忽然间,周园里下起了微雨,桥上水痕点点,水面涟漪圈圈。
他望向天空,沉默片刻,从怀里取出一把伞撑开。
那把伞看着有些破旧,又有些沉重。
正是黄纸伞。
就在撑开伞的那一瞬间,那种感觉消失了。
他望向折袖,说道:“走吧。”
……
……
第248章 小小苏
折袖走上前来,看着他手中的黄纸伞,问道:“怎么了?”
陈长生不知该怎么解释,想了想后说道:“心血来潮?”
折袖沉默了会儿,说道:“那是病。”
陈长生笑了起来,说道:“这病我应该能治。”
二人走下石桥,撑着黄纸伞,消失在了烟雨里。
片刻后,那数名后至周园的青矅十三司的女子也来到了石桥上。
其中一名少女容颜清秀、气质很普通,就像是修行宗派里常见的普通弟子。
那少女站在桥头,抬头望向天空里落下的雨丝,便有些不寻常。
一名年龄稍大些的青矅十三司女子,看着这名少女的侧脸,眼中流露出敬畏的神情。
又一名女子看着那少女鼓起勇气问道:“师姐,您就这么不想见他?”
那名少女平静说道:“见或不见,并无两样,那么何必相见,我最不喜欢麻烦了。”
……
……
离汉秋城数万里之外的风雪之中,浑身笼罩在黑袍里的魔族男子,看着黑色方盘,眉头微皱。
就在先前那刻,陈长生的身影消失不见,紧接着,折袖也消失不见。
他并不知道陈长生撑开了汶水唐老太爷相赠的那柄伞,默然想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今世间,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周园,也没有谁比他的谋划更深远,他自认为可以完美地操控周园的局面,如果这张黑色方盘是棋盘,周园里的那些人都是他的棋子,此时却忽然发现,有棋子从棋盘上消失了,这让他很意外。
悬浮在风雪里的三只青铜壶,点燃了折袖等三人的命火,已经被他与潜入周园的那些下属相联,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处理陈长生,他只能等着陈长生再次现出踪迹,也不知道周园里的那场微雨何时才会停歇。
风雪忽然停了。
不是普通的停,而是真正的停。
风静无声,孔雀尾翎般的雪片,静止地悬浮在空中,散布在魔族男子四周的天地里。
魔族男子抬起头来,望向雪片深处某个地方,神情依旧漠然,双眼微眯,显得细长而秀气,却是那般的死气沉沉。
一道清晰的剑痕,在那处缓缓显现,仿佛要把雪空切开。
这是从何处来的一剑,居然能够止住魔域的风雪?
“为了谋害一些后辈,便暴露了本门的功法,难道你不觉得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些?”
一道声音在雪空里响起,这声音很清冽,又透着股散漫的味道。
“说实话,我们这些人查了数百年时间,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魔族军师居然是个烛阴巫。”
魔族男子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原来他便是传说中最神秘、最可怕的魔族军师黑袍。
难怪他一身黑袍,在风雪之中如此醒目。
那么这道清冽声音的主人又是谁?
面对深不可测的魔族军师黑袍,那人竟没有丝毫惧意,甚至显得有些蛮不在乎。
伴着恐怖的空间撕裂声,雪空里的那道剑痕缓缓扩张,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走过剑痕,那人仿佛被镀了一层锋芒,衣衫四周与眉眼之间,尽是明亮的光泽。
直到那人在雪地上走了数步,那道锋芒才渐渐敛去。
那是一名人类男子,不知多大年龄,如果只看眉眼间的散漫神态,似乎还是年轻人,但看他眼瞳里的宁静深意,却仿佛已经修行千年。
那男子负手站在雪地上,腰间系着柄剑,轻轻摆荡,显得很随意,所以很潇洒。
“要做成一些事情,总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黑袍看着那名男子平静说道:“苏离,你在世间流浪了数百年,难道还没有想明白这个道理?”
姓苏,并且让魔族军师黑袍有兴趣与之交谈,世间只有一个人。
离山小师叔,苏离。
对于人类世界而言,魔族军师黑袍是最大的噩梦,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比魔君更恐怖。
那么离山小师叔苏离,便是最离奇的传说,最恣意的一片汪洋。
因为周园,他们相遇,那么稍后谁能离开?
……
……
苏离对黑袍的话不感兴趣。
从数百年前开始,他对掌门师兄、圣女、教宗、太宗陛下那些大人物们玄妙至极的谈话便非常不感兴趣。
他的兴趣在于剑,在于旅途,在于流云与星空。
他直接问道:“你派了多少下属潜进周园?烛阴巫还有族人为你所用?”
黑袍挥了挥手,黑色方盘上云雾再起,湮灭了周园里的景物与人踪。
他望向苏离,眯着眼睛,微笑说道:“怎么?担心你女儿?”
听着这句话,苏离也眯着眼睛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