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这些理念,哪怕明知自己没有机会成为最后的胜利者,还是有很多部落青年强者参加到今天的天选大典里来。
数十个擂台,分布在白帝城不同的街区与部落聚集地,等待着这些勇士的到来。
妖族最擅长计数以及最为公正的鲤族部落,派出了很多老成持重的成员负责判定胜负,妖族皇廷以及长老会派出的监督官员,则会全程记录每个擂台发生的事情,并且随时可以提出质疑。
整座白帝城的妖族民众都已经走出了自家的房屋,向着那些擂台走去,准备观看百年难得一遇的热闹。
最受关注的几个擂台在皇宫与天守阁附近,四周已经围满了人群,挤的水泄不通。
这几个擂台最受关注,是因为这里距离高处的皇宫观景台最近,最容易被皇后娘娘以及长老会的大人物们看到,敢在这里登擂的自然没有那些庸常之辈,必然能够看到很多已经声名远播的人物,比如小德。
人群如潮水一般分开,小德在部落长老与高手们的簇拥下向擂台走去,沿途有很多民众高声地替他助威。
妖族信奉强者为尊,作为现在公认的中生代最强者,小德在红河两岸极有威望,而且他所在的部落势力也极强大,在妖廷与长老会里有很多支持者,在很多妖族民众看来,就算皇后娘娘私心偏向自己的外甥,今次天选典的最终胜利者毫无疑问还应该会是他,也只有像他这样的人物才有资格迎娶落落殿下,才有资格成为妖族下一代的君王。
小德走上擂台,看了眼自己的对手,面无表情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他的性情向来冷傲,而且有些冷酷暴戾,说话自然也不客气。
这还是他的性情已经发生了很大改变的缘故,不然他连话都懒得和对方说。
他的对手是一位蒙族的中年强者,如果换在别的擂台或者能够走得极远,但这位蒙族中年强者的运气实在有些糟糕,第一场居然就遇到了传说中的小德,凝重的眼神深处难免会有些遗憾与不甘。
明知不敌,按道理来说应该会认输然后退走,但这名蒙族中年强者没有这样做,因为妖族拥有极为强悍的战斗意志,最为重视名誉,甚至胜过生命。他对小德说道:“如果不是对手就要退走,那今天您将会遗憾的不会遇到任何挑战。”
蒙族强者的这句话里表明了对小德的敬重,也说明了自己的态度。
小德眼睛里漠然的黄色光泽微敛,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说道:“你不错,我会出全力。”
听着这句话,蒙族强者并不惊慌,反而生出荣耀的感觉,说道:“谢谢。”
小德伸手解掉身后的大氅,扔到擂台外,看着那名蒙族强者说道:“你先。”
天选大典的第一场对战就这样毫无新意的开始了。
妖族做任何事情都很直接,简单、也可以说狂暴,无论是吃饭、经商、政治斗争,或者真的战斗。
就像红河两岸每天都会发生无数场的战斗那样,今天这场对战的过程也毫无新意。
震耳欲袭的撞击声不停响起,烟尘狂作,大地震动,狂风呼啸。
这场对战的结果也毫无新意,小德理所当然地获得了胜利,而且他实现了自己在对战之前的承诺,出拳落腿之际没有丝毫留力,风格狂暴至极,只用了三招便把那名蒙族强者击成了重伤。
鲜血在铺满黄沙的擂台上显得触目惊心,那名蒙族强者身上的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根,闭着眼睛,随时可能断气。
一名妖廷医官带着几名军医提着药箱匆匆赶到台上,但那名蒙族强者受的伤太重,半晌都止不住血。
如果是别的祭礼庆典与对战,西荒道殿自然会派出教士,圣光术治疗这种伤势有奇效,想来可以保住这名蒙族强者的性命,但今天是天选大典,国教方面不来捣乱就已经算是以大局为重,又怎么可能派出教士来帮忙。
眼看着那名蒙族强者便要不治,擂台周边的喝彩声渐渐低落下来,变得有些安静。妖族最敬重强者,最热爱战斗,这样的场面看的极多,但想着这名实力明显不凡的蒙族强者,将要这样死去,民众的情绪难免还是有些异样。
“把他治好后,记得告诉他,药钱还是要还的。”
小德忽然把一颗土黄色的丹药扔到了那名妖廷医官的手里,面无表情说了一句,然后走下了擂台。
看着那粒土黄色的丹药,那名妖廷医官微微一怔,然后脸上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擂台周边的民众里响起低声的议论声,然后响起好些吃惊的叫喊。
“难道那是黄树棘?”
“不会吧?”
黄树棘是妖域南方一种珍稀植物的树汁熬出来的丹药,有止血生魂的神奇功效,产量极少,也极为珍贵。
除了每年送入皇宫与长老会的少数丹药,世间绝大多数黄树棘,都在士族的控制之中。
作为士族倾全族之力培养、支持的强者,小德的身上自然带着黄树棘,但没有民众能够想到,他在重伤那名蒙族强者之后,竟会如此慷慨大方地用这种珍稀丹药去救对方的性命。
看着向擂台外走去的小德,民众们震惊至极,觉得他的身影要比传闻中更加高大。
无论四周投来的视线再如何灼热,无论议论声里有多少敬畏,小德脸上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样的漠然。
擂台赛继续进行,待他下一次上场还有一段时间,他穿过人群,在部落强者们的簇拥下回到自己的车辇。
族长一直坐在车辇里。
看着小德,族长脸上的神情有些怪异,欣慰淡然之余,有些不解:“你这几年变了很多。”
小德沉默了会儿,说道:“改变是因为有改变的理由。”
第949章 戴笠帽的年轻人
没有谁知道小德改变的理由,因为没有谁敢问他,哪怕是士族的族长。
整个妖族都知道他很冷酷,脾气很坏,虽然他真的已经变了很多。
但妖族里有很多大人物,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因为小德的改变是从数年前开始的,那时候,他刚刚从遥远的人族京都回来。
天书陵之变时,他联同画甲肖张与唐家二爷,直闯大周皇宫,浴血厮杀,精神与意志都禁受了极大的考验。
但那不是小德发生变化的契机,因为当时他是胜者一方。
真正让小德生出触动、开始变化的是那年冬天发生的一件事情。
京都尽笼风雪中,陈长生要去杀周通。
小德奉牧夫人的命令,与大周朝廷配合,不让他杀周通,更想趁机杀死他。
当时的小德无论境界还是实力都要在陈长生之上,更不要说他还有那么多聚星境的刺客帮手。
可最后的结局是周通死了,被千刀万剐而死。
陈长生没有死,也没有败。
虽然那天还发生了很多事情,并不是小德与陈长生之间的战斗,这件事情依然让小德感受到了极大的挫败。
他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为何陈长生比自己要小这么多,境界实力也不如自己,却能做到自己也做不到的事。
他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思考了很长时间,还是没有得出结论。
既然想不明白,那么像他那样做,会不会发生什么呢?
所谓改变,大概便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所谓改变的理由,再没有比这个更充分的了。
无论性情,还是那粒黄树棘,皆是如此。
……
……
天守阁的北面是皇城。
那里的擂台离皇城最近。
大西洲二皇子就站在那座擂台上。
因为他是从皇城里走出来的,而且他不想走太远。
只是做些必须做的流程上的事务,结局已经注定,何必走太远,浪费脚力。
就在小德获得第一场胜利后不久,大西洲二皇子也胜了,同样胜的理所当然,轻描淡写。
从始至终,他的脸上都带着轻描淡写的笑容。
他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拿出珍贵的丹药给败给自己的对手,因为他的对手没有受很重的伤,甚至还可以自己走下擂台。
还能走下擂台,自然可以再战,以妖族的好战欲望以及对名誉的重视,他的对手就这样退走,只能说明在先前的战斗里根本没有找到任何胜利的可能,双方的实力差距大到直接把信心都碾压成了齑粉。
……
……
晨雾终于渐渐散去,朝阳像虚假的红球一般,悬挂在远山的深处。
皇城观景台位于东面,是整座白帝城除了皇宫里三座石殿之外最高的地方,可以俯瞰城里所有的地方。
今天的白帝城有些怪异,大部分街区都安静至极,人影都没有一个,而有数十个地方则是极为热闹,正是擂台的所在地,石墙上到处都是拥挤的身影,远远看着就像是蚂蚁。
数百名红河妖卫警惕地注视着下方的动静,手里紧握着皮索,皮索的那头套在黑鹫的颈上,如果下方有异变,他们便会乘黑鹫而去,用最快的速度镇压,要比昨夜搜捕逃犯用的飞辇更加方便。
观景台上看到整个过程的大人物们情绪微异,很多视线落在了某位长老的身上。
那位败者正是来自这位长老的部落,成名已久,手段强硬,本来就是长老会某些势力刻意为大西洲二皇子安排的对手。
是的,妖族里有很多大人物都不愿意看到皇后娘娘的外甥成为下一代的白帝。
虽然天树荒火真的能改造神魂与身躯,虽然天选大典的公正无人置疑,但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某些妖族长老本以为可以通过这些安排,很轻松地把大西洲的二皇子拦下来,谁想到第一场就败的如此无话可说。
那位大西洲二皇子还没有展露他真正的实力,后续的那些安排可以奏效吗?
很多大人物的视线又落到那座如山般的身影上。
大长老不愧是相族的族长,就像他那些长寿的族人一样,珍惜着每一刻休息的时间。
在这样的时刻,他闭着眼睛,就像睡着了一般,难道他什么都不担心吗?
忽然,大长老睁开了眼睛,望向天守阁西边草甸上的那座擂台。
他的眼睛平静而无波澜,不似最老的井,而是最静的潭,然而在这一刻,潭里却掠过一抹寒意。
数位境界强大的长老也感知到了,随他望向草甸上的那座擂台,神情微异。
大长老转头望了一眼高处,沉默了会儿,没有说话,闭上了眼睛,继续养神,或者睡觉。
比皇城观景台更高的地方是石殿,牧夫人坐在殿前的石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白帝城,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
……
……
天守阁是妖族春祭的场所,如皇宫以及白帝城里绝大多数建筑一样,都是由石块砌成,只是外围多了一道绿色的河流,再加上那些种植超过千年的古树,看着要更加清幽,尤其是斜斜向西的那片草甸,在晨光下更是清美之极。
因为草甸与那道绿河,这座擂台的观众虽然也很多,但被隔在相对较远的地方,所以没有看清楚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还没有远在皇城观景台上的那些大人物们看得清楚,只知道胜负已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