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妖族,更不会想要变成妖族,那么自然无法和是到妖族祖灵的认可。
他还是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对抗天树荒火。问题在于,现在的荒火要比在石道里的热浪强大无数倍,而他的那两件魔族圣器已经受损严重,无法再使用,他能有什么方法撑下去?
妖族祖灵散发出来的威压越来越强大,身影变得越来越高,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超越数百丈高的洞穴空间,在一处黑暗的虚空里,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就像看着地面的一只蝼蚁。
无论是黑暗的虚空还是真实的世界里,到处都是炽热无比的荒火,里面蕴藏着毁灭一切的能量。
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汗水流淌的越来越多,却来不及打湿衣衫,便被尽数蒸干。
他的清秀的眉眼间,偶尔会闪过几抹痛楚的意味,可以想象他这时候正承受着怎样的折磨。
但在他的脸上与黑色的眼眸里,看不到任何畏怯,甚至就连慌乱都看不到。
当妖族祖灵的身影变得最为高大,仿佛要撑破星空时。
当地底洞穴里的荒火越来越猛烈,天树的树根都开始真正燃烧起来时。
当他笠帽四周垂落的轻烟尽数被烧蚀成虚无,笠帽边缘开始迸出火星时。
他取出了两座很小的石像。
这两座石像不知道是用什么石材刻成,似金似玉,却又给人一种无比润泽的感觉。
这两座石像是两个赤裸的人,一者漠然直立,一者以手扶膝,若有所思,虽然很小,却是纤毫毕现,极为灵动。
如果别样红或者牧夫人在场,自然便能认出来这两座石像的来历。
这正是那两名来自圣光大陆的天使。
不知黑袍用了什么手法,把他们变成了两座石像。
那两座石像一直在白帝城西那座院落的后门处静静矗立着。
然后被戴笠帽的年轻人带到了这里。
他握着两座天使石像,向荒火里伸了过去。
漫天燃烧的荒火,仿佛感知到了些什么,微微凝滞一瞬后,变得更加狂野而猛烈,呼啸着向两座石像扑了过去。
极其高温、带着毁灭气息的荒火,接触到这两座石像,便被瞬间吸噬。
两座天使石像本身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稍微变得明亮了些,依然寒冷,就像是两个黑洞。
戴笠帽的年轻人看着手里的石像,神情变得越来越凝重,就连呼吸都仿佛停顿了起来。
荒火继续向着两座天使石像里灌注,在地底洞穴里掀起恐怖的啸鸣。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座天使石像变得越来越明亮。
妖族祖灵不知何时已经散去。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地底洞穴里的荒火终于被两座天使石像吸噬干净,温度渐渐恢复正常。岩浆的表面渐渐凝固,重新变成黑灰色,洞顶的天树树根则已经被烧的残破不堪,想来无数万年来,它都未曾受过这样的摧残。
两座石像渐渐变暗,最终恢复原状,然而与先前相比,已经发生了某种很隐秘的变化。
石像上的线条变得更加真实,天使面无表情的脸也更加生动,甚至隐隐能够感觉到,他们的睫毛在眨动。
仿佛下一刻他们会真的活过来。
戴笠帽的年轻人看着手里的两座石像,黑眸里生出很多情绪。
有警惕也有畏惧,有嘲弄更有忧愁,那些情绪无比复杂,最终化为了一抹惘然。
……
……
最先结束荒火洗炼的是小德,然后是轩辕破,另外那两名妖族强者还没有回到高台。
忽然间,群山里阴云密布,雷电交加,一场暴雨突如其来地落下。
群山里生出无数雾气,那是雨水被荒火蒸发后的异景。
小德忽然转身望向东北方向某座大山里。
就在他转身的同时,相族族长还有妖族里很多大臣将军,也把视线投往了那处。
那座大山里浓雾极盛,竟是瞬间便遮住了方圆数十里地,然后飘摇直上高空。
隐隐约约间,只能看到山里那棵巨大的天树摇晃着,发出如同雷鸣般的声音。
那处的荒火为何燃烧如此猛烈?那棵天树为何在畏惧?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966章 渐渐显露的真相
一名妖族长老惊声喊道:“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谁回答他的问题,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妖族皇廷的官员正在向那边赶过去,那座大山里本来就还有妖族的祭司,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能知晓确切的答案。
牧夫人早就已经注意到了那座大山的异象,并且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那个戴笠帽的年轻人就在那座大山底的深处。
她这时候才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黑袍。
——虽然无法确定具体的情形,但很明显那个年轻人甚至整个魔族都可能从这次天树荒火洗炼里得到了很大的好处。
在她思考要不要去那座大山亲自看一眼的时候,远处的异象渐渐消散。
那棵天树散发出来的雾气迅速变淡,从地底深处传来的轰隆声响也渐渐变小,直至最后再也无法听到。
红河渐渐回复平静,无论雪老城还是高台四周的妖族大人物们,都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但这时候还在地底吸收天树荒火的那两位河族强者,却是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忽然发现荒火变得猛烈无比,一位河族强者心生惧意,想要避开,结果触怒了妖族祖灵,直接震的昏死了过去。即便事后他能够保住一命,也已经经脉尽断,识海破损,再也无法修行,只能成为一个废人。
另外那位叫做夏洛的河族强者的表现要好很多,不愧是曾经去京都修行、二十年前便聚星成功的知名人物,面对着荒火忽然的异样以及地底的轰隆巨响还有震动,他的心境毫不动摇,沉默而稳定地坚持到了最后。
至此时,参加天树荒火试炼的五个人已经出来了四个。
相族族长看了牧夫人的侧脸一眼,无法看出她此时在想什么,心里有些不安。
没有过太长时间,那名年轻人终于在祭司与官员们的簇拥下,回到了岸边群山间的高台。
他的衣服上到处都是烧破的口子,甚至隐隐能够闻到焦糊的味道,那顶永远遮着他脸的笠帽,也被烧出了几个大缺口,竹枝向着外面到处乱刺着,看着很是狼狈,就像是道旁真实的乞丐一般。
无数道视线落在了那个年轻人的身上,带着窥视、好奇与警惕的情绪。
他去的那棵天树为何会弄出如此大的动静,这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事情。而且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个身份来历神秘无比的年轻人究竟长什么模样。被天火烧至残缺的笠帽,正好提供一个非常珍贵的机会。
从笠帽的缺口处无法看清他的眉眼,但能看到他的脸色很白,白的像玉一般,又像是雪一般。
看着那抹刺眼的白,很多妖族大人物想起了一个已经渐渐要被大陆忘记的名字——天海胜雪。
天海胜雪在妖族也有很大的名气,除了当年他拥蓝关与拥雪关屡立军功,更因为他最出名的肌肤胜雪。
妖族性情粗豪,不重视细节,却又白皙细腻为美。
有见过天海胜雪的人,觉得二者的白并不相同。
这名年轻人的脸色仿佛是将要融化的雪,仿佛是透明的,有一种极其诡异的吸引力。
相族族长也在看着这名年轻人,幽深平静的眼睛里渐渐生出些警惕的意味。
他知道这名年轻人的身份,所以更加无法理解今天发生的事情。
既然是魔族,哪怕皇室子弟,又如何能够承受祖灵的威压与荒火的威力?难道对方真的心甘情愿地将精神世界奉献给了祖灵,把自己的身躯与血脉尽数转为白帝一脉?
不,相族族长绝对不相信对方会这样做。
无论小德还是轩辕破都是用别的方法通过了祖灵的考验,此人应该也有别的方法。
士族族长也在看着那名年轻人,不知是否看出了些什么,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无数双视线之下,那名年轻人依然保持着平静。
高台四周的气氛变得非常压抑,而且越来越紧张。
但牧夫人以及身为大长老的相族族长都没有发话,于是没有谁敢在这时候跳出来质疑什么。
天选大典的流程继续往下进行,虽然已经有些不知滋味。
最后一项非常简单,也就是昨日在皇城之前曾经提过的人择。
通过荒火洗炼的四人分作两对交战,然后胜者再战。
轩辕破的对手是那位叫做夏洛的河族强者。
小德的对手是那位戴笠帽的神秘年轻人。
看到这个结果后,高台四周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
最引人瞩目的当然是第二场。
小德看着那名年轻人戴着的残破笠帽,双眼微眯,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士族族长神情再变,吩咐族人上前把小德带走,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河族族长把夏洛带走了。
熊族族长把轩辕破带走了。
几位族长的动作非常快,快到皇廷大臣与那些长老们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甚至临走前都没有向牧夫人与相族族长行礼。
那种压抑紧张的气氛,非常没有消失,反而变得越来越浓。
……
……
在回到白帝城的渡船顶层,小德与士族族长之间的谈话进行的并不是太顺利。
因为士族族长要求他放弃天选。
哪怕是最没有见识的下城贫民,也知道小德不可能接受。
士族族长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担心帝位会落入大西洲之手,现在已经不用了,你为什么还要坚持?”
小德说道:“我知道族里不愿意我传承白帝一脉的血统,但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有别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