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别样红还是死了,既然如此,何不痛痛快快吃几个牛肉包子?
无穷碧忽然冷静下来,面无表情看着他说道:“你去死吧。”
……
……
啪的一声轻响。
无穷碧举起左手,伸出食指刺向轩辕破。
她断臂重伤,非常虚弱,轩辕破虽然也受了伤,但至少行动自如,按道理来说,应该能够避开这一指。
但这一指仿佛有某种魔力一般,根本无视轩辕破下意识里的反应,就这样轻描淡写,又无比准确地落在了他的眉心。
无穷碧这一指似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量,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甚至隐隐变得透明起来。
轩辕破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嚎,身体剧烈颤抖,身躯急剧变大,衣服被崩裂,簇簇黑毛从那些缝隙里探了出来。
他被无穷碧的这根手指瞬间逼至狂化!
但他依然没有办法摆脱无穷碧的手指,甚至就连摆头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做到。
那根手指依然静静地停在他的眉心,就像是粘上去一般。
轩辕破本来就很魅梧高大,狂化之后更是像一座小山,眉心无法离开无穷碧的手指,再也无法保持先前的姿式,向前倒下。
但他没有倒在地上反而飘了起来,看上去就像灌满了热气的皮囊,而无穷碧的手指就像牵着那只皮囊的线。
陈长生听到动静,转身冲回屋里,便看到了这幕诡异的画面。
无穷碧的手指让他很自然地想起了昨天别样红的那一指。
别样红用那根手指把神圣之战的经验以及很多修行相关智慧尽数灌进了他的识海。
无穷碧这时候在做的似乎是同样的事,但又有明显的不同,因为他感知到了无比磅礴的神圣气息威压,还有异常恐怖的真元激荡!
寒风在屋子里呼啸穿行着,拂动别样红的衣衫,卷起地板上的那些晶石的废渣以及木塔碎片,绕着无穷碧与轩辕破的身体不停打转。
在非常短的时间里,无穷碧便瘦了数分,老了数百年。
她的发间隐现霜迹,脸色更加苍白而且变薄,透明的仿佛能够看到里面的肌肉与骨骼。
事实上无法看到,那里面尽数是纯净而神圣的光线。
她的眼神变得狂热至极,充满了疯狂的意味,盯着轩辕破厉声喝道:“如果你运气不好那就去死吧!”
随着这声厉喝,那些纯净而神圣的光线穿透她的皮肤,变成无数片金色的碎屑尽数进入了轩辕破的身体。
轩辕破的身体再次颤抖起来,萎顿的右臂不停折断然后修复,发出啪啪的断裂声,令人不忍卒听。
他的表情更是痛苦到了极点。
陈长生感觉到了极度的危险,但在这种情形下什么都不敢做,只能紧张地等待着。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无穷碧收回了手指。
轩辕破重重地摔到了地板上,砸出了数道极深的裂口,溅出无数血水,然后就这样昏迷了过去。
陈长生冲过去察看他的伤情,对着无穷碧恼火地喊道:“你疯了吗!”
他不知道她究竟把什么传给了轩辕破,但明显要比别样红昨天的手段危险无数倍。
换句话来说,她说要轩辕破去死,还真不是在说谎。
陈长生更是清楚,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本来就是想激怒自己,让自己动手杀了她。
比如她嘲讽说着幡然悔悟,比如她说要去关白剩下的那只手臂也砍断。
她真的疯了,但就算想死,为何她要用这样的方法?
无穷碧怔怔地靠墙坐着,忽然凄声喊道:“他走了,我也不想活了,但我……我怕死啊,我真的怕死啊!”
然后她艰难地转过头去,看着早就已经没有气息的别样红,声音微颤说道:“可我还是想你在一起。”
说完这句话她就开始流泪,哭了很长时间,直至变成抽泣,最后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陈长生的身体有些僵硬,把手指伸到她的鼻下。
无穷碧闭着眼睛,与她的男人靠在一起,已经死去。
陈长生收回手指,望向院外。
院子里非常安静。
他忽然觉得有些无助。
第1003章 生存还是毁灭,井底还是井口?
别样红死了,无穷碧也死了,死在远离家乡八万里的白帝城里。
他们的神魂会归于星海,不会回到西陵万寿阁,那么葬在何处也不是那么紧要。
小院里有一道极深的裂缝,应该是除苏从地底出来时崩裂的,随着地河阴风的自我修补,下方已经被岩石重新填满,只剩下约两尺深的一个坑。
陈长生把别样红与无穷碧的遗体放进坑中,不等他推土填平,有清风自天树庙的树间落下,坑里便只剩下了两片金色的沙砾。
当年朱洛死时,他曾经看过类似的画面,知道这是神圣领域强者的特有迹象,所以没有惊讶。
只是泥土间那些金色的砂砾,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到现在为止,很多人都以为天海圣后被他葬在国教学院的最深处,实际上是在百草园里。
他有些不明白,为何天海圣后死后,遗骸没有像这些别的神圣领域强者一样变成最纯净的金砂,而是依然保持着原状。
难道这就是神隐境界与从圣境界之间的差别?
他没有做更多的思考,拂了拂衣袖,把庭院里的白石震入坑中。
看着那些金色的砂砾渐被隐埋,他在心里默默想着几个名字。
除苏、牧夫人、黑袍、圣光大陆。
整个大陆都感应到了两位神圣领域强者的死亡,天地法理相感,其兆渐显。
遥远的东方云墓里生出了很多漩流,那座孤峰间的溪水陡然增急。
在溪畔饮水的一只独角异兽抬起头来望向远方,圣洁的眼眸里出现一抹落寞的神情。
红河里再无波澜,平静如镜,显得极为妖异,河水深处传来于京低沉的嗡鸣,仿佛在哀悼什么。
知道此事隐情的西荒道殿大主教,看着小院上方那片阴晦的雨云,面露戚色。
雨云后方出现两道并行的彩虹,从白帝城伸出,跨越宽阔的河面,伸向遥远的群山深处,甚至是更远的地方。
直至此时,妖族丞相与熊族族长、士族族长等人才知晓发生了何事,震惊至极,不知该如何言语。
巷外的教士与修道者以及数量更多的妖族战士们,感知着那两道彩虹里的意味,纷纷跪倒在地。
人群里的国教信徒开始在大主教的带领下开始颂读道典,虔诚而且敬畏。
……
……
陈长生没有回西荒大道殿,留在了小院里,因为轩辕破还没有醒,而且他有些事情需要想一想。
妖族丞相以及士族族长等大人物纷纷前来,想要知道这件事情的细节,更重要的是想知道他的态度。但他没有见他们。
小院再次变得无比安静,他坐在屋外的木台边,视线从没精打彩的那棵矮松落到白石间又落到灰墙上,难以确定。
他忽然觉得有些疲惫,对很多事情都失去了兴趣,就像现在明明知道整个妖族都在警惕不安地等着他的反应,他却不想理会。
就像很多人那样,他很喜欢很敬重别样红,但真的不熟,按道理来说不至于受如此大的刺激,可事实上他的精神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好人不见得有好报,甚至活着的时候也谈不上自在,那么为何一定要做好人,我们应该怎样活着,我们为何活着?
他望向夜空,想着这个经常被人嘲笑、事实上谁都应该仔细思考的问题。
今夜的白帝城没有云也没有雾,视野非常清楚,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可以看到很多的星星。
陈长生的神识离开身体,向着那片星海飘去,越过溅射星辉的那颗星星,穿过有无数旋臂的那颗星星,避过生出明亮双翼的那颗星星,继续向前,直至越过那道无形的晶壁来到外围的星海里。
修道者的神识只有在定命星的时候才能走的如此之远,平时修行的时候只能感知到命星的存在,却很难再次抵达。
但这个规则对陈长生没有什么作用,就像那道无形的晶壁不能隔绝他的神识一样。
或者是因为他的神识本来就应该落在彼处?
一颗红星静静地悬浮在夜空里,蕴藏着热情的能量,表面却是那样平静,仿佛再过亿万年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这是他的命星。
陈长生的神识没有落在自己的命星上。
这颗星星是真实的,与他最为亲近,却是他永远也无法抵达的所在,那么这便是最虚假的真实,容易令人伤感。
他不想伤感,神识继续向前飘去,显得有些冷漠。
最终他的神识来到了星海的外面。
在遥远的对面隐约也有很多星辰,如万家灯火。
圣光大陆便在那边吗?
他想过去看看。
十岁时他知道了自己有病,从那一刻开始他唯一想的事情就是活下去。
那个雨夜,天海圣后替他重铸经脉,破除了命里的劫数,他可以活过二十岁了,还可以活很多年。
从那一刻开始,他很自然地开始思考一些问题,抹除了死亡的阴影,才能真正的冷静地观察自己的生命。
他当然想要找到自己生命的源头,找到存在的理由,只不过这几年他依然活的很紧张,没有那么多时间。
直至在别样红与无穷碧死去的这个夜晚,他真正开始了寻找。
在他的神识的那片隐约星海之间,是无比宽阔且寒冷的黑色虚无,那是最深夜的,也是无底的深渊。
那片黑色虚无比空间壁障更加无形,所以无法穿过,似乎根本不存在,那么又如何能够逾越?
陈长生望向那片黑色虚无的中心,忽然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