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十六说道:“都已经打完了,你还杵这儿干嘛?还不赶紧走,我可不打算请你吃饭。”
他是国教学院的院监,当然有资格迎客或者逐客。
问题在于,他这两句话的对象是王之策。
就算是太宗皇帝或者是天海圣后,都不会对王之策用这种不耐烦的语气说话。
更没有人会对王之策用杵字。
王之策摇了摇头,转身向国教学院外走去。
“摆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给谁看?还不是输了!”
唐三十六往地上啐了口。
王破走到陈长生前,看了看他的脸,确认没有什么事,就此告辞。
自始至终,没有交谈,更没有感谢,就是这般淡然。
当年浔阳城,去年汶水城,今年京城,都是如此。
陈长生转身望向徐有容,说道:“我赢了。”
徐有容用赞赏的眼光看着他,说道:“很了不起。”
陈长生沉默了会儿,又说道:“我没哭。”
徐有容伸手抹掉他脸上的灰尘,有些心疼说道:“这也很了不起。”
陈长生望向远处。
那边的院墙已经垮了。
那件明黄色的皇袍,在阴暗的天气里非常醒目。
余人就站在那里。
……
……
百花巷里一片死寂。
人们被最终的结果震惊的无法言语。
没有人离开,也有太过震惊的缘故,还有一些原因是因为国教学院的门还关着。
皇帝陛下与教宗大人正在里面谈话。
这场战斗之后,再没有人能够阻止这场对师兄弟相见。
只是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他们究竟在谈些什么内容?
国教学院沉重的大门缓缓开启。
陈长生走了出来。
短剑系着。
头发有些乱。
满身都是灰与血。
眼有些红。
看着很疲惫。
甚至狼狈。
但没有人敢这样认为。
徐有容走在他的左手边。
唐三十六在他身后。
凌海之王郑重行礼:“拜见教宗陛下。”
离宫教士纷纷拜倒,行礼。
最初声音有些稀稀拉拉,渐渐密集,整齐。
跪倒在地的人越来越多。
有国教骑兵,也有玄甲骑兵。
朝中大臣们也跪到了地上。
十余位王爷相视无语,最终还是慢慢地跪了下去。
陈长生向巷外走去。
人群纷纷跪下。
如潮水一般。
淹没京都。
直至整座大陆。
第1119章 年轻人的时代
……
……
唐三十六没有随陈长生和徐有容离开。
他站在国教学院门前,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如退潮一般迅速散去。
百花巷很快恢复了平静。
苏墨虞带着国教学院的教习与学生陆续返回。
看着已经变成废墟的枫林阁、垮塌的断墙、乱糟糟的树林以及那些清楚的战斗痕迹,想象着就在不久之前的那场惊天之战,众人的情绪难免有些异样,觉得像是做梦一般。
当然,这是一场美梦,因为现在的国教学院是离宫一派。
苏墨虞没有理会教习与学生们荡漾的心情,也没有急着去安排整修事宜,而是更关心别的事。
“没什么事吧?”
他盯着唐三十六的眼睛问道:“我看他的眼睛红的厉害。”
这句话里的他自然说的是陈长生,苏墨虞担心他是不是伤势太重。
唐三十六摊手无语,心想陈长生与皇帝陛下抱头痛哭的事情也要告诉你吗?
……
……
安静的偏殿里,流水落入池中,叮咚作响,水瓢在上面无序地飘动,就像是野渡无人的一只舟。
王之策的视线离开水池,望向殿外。
天还没有黑,天光落下,景物非常清楚,但他没有看到吴道子。
天地间有一抹白,非常圣洁,像雪也像莲花,那是徐有容。
她站在光明正殿门前,歪着头向里面张望着,看着很是可爱。
凌海之王等人陪同着她,沉默不语,准备着战斗。
几年前,这样的画面就已经出现过一次。
那次陈长生自寒山归来,身受重伤,与教宗在那方静殿里谈话。
当时徐有容随时准备出手。
今天很明显,她也在随时准备出手。
哪怕今天坐在陈长生对面的是王之策。
……
……
在国教学院里,陈长生眼看着要被商行舟斩于剑下,徐有容不得不出手,却被王之策拦了下来。
但王之策非常欣赏当时她的应对,如果他没有看错,那应该是天下溪神指。
“我最佩服的是,她居然没有把所有的时间与精力放在大兄的刀法上,你也一样。”
王之策的话非常真诚。
因为他非常清楚那套名为两断的刀法多么可怕。
不仅仅因为他是周独夫的结义兄弟,这是整个大陆都知道的事情,是已经上了史书的事情。
陈长生与徐有容不知道吗?他们当然知道。
那年他与王破在洛水畔行走时展示了一番周独夫的刀意,王破便借此破境,一刀斩了南铁。
现在两断刀诀就在他与徐有容的手里。
拥有两断刀诀,便能继承周独夫的传承,很可能成为第二个星空之下最强者!
换作别的修道者,谁能忍受这种诱惑?
他们必然会天天对着那套刀诀苦练不辍,把所有的时间甚至整个生命都花在这上面。
但陈长生没有这样做,徐有容也没有这样做,除了曾经在天书陵里共参过一段时间,他们再没有专门为了修行两断刀诀相见,甚至经常会忘记这件事情。
“两断刀诀太过酷烈,感觉有些不舒服。”
这就是陈长生对王之策做出的解释。
他想了想,又补充说道:“而且我们有自己的道法,那也是很好的。”
这个答案很平静,源于自信。
王之策最欣赏的便是此,不解也是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