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行叉着腰站直了身子,开口骂道:“你个老王八蛋婆子知道天高地厚啊,那你告诉我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呀,说呀,讲呀,说不出来装你大爷的什么大头蒜……”
“胡闹……胡闹,小姐怎么能嫁给这种人……”
那婆子只气的脸色发青,指着方行怒喝。
“不嫁给我这种人难道嫁给你啊,有本事你娶了他啊……”
方行回嘴回的特别快。
“这门亲事作罢,一定要作罢,怎么可能,这种事……”
“哪里来的混账东西,敢在这里撒野,岂可轻易饶恕……”
被方行骂的婆子气的都手掌颤抖了,另外几个婆子见状,也纷纷开口呵斥。
奇怪的是,余三两在这渤海国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了,但在此时,被这几个婆子指着鼻子叱骂,却只是满脸苦笑,不停的作揖求饶,却没有半分威势显露,倒是那静静坐在太师椅上的新娘子,纤纤手指在桌子上轻轻一敲,几位婆子立刻阴着脸闭了嘴。
“几个王八蛋老太婆想吵架是吧,来来来小爷一人挑你们五个……”
倒是方行还没骂过瘾,掳着袖子就要跟人大战一场。
余三两却只能苦笑着按住了他,附耳道:“方师弟,有劲入了洞房再使吧……”
说着强拉了方行,等那新娘子起身了,就按着脑袋要他拜堂。
“我操死胖子,你敢逼我娶媳妇?”
“小爷我弄死你啊……”
“我还没看见人呢,打死我都不娶,你别按我脑袋……”
方行宁死不屈,耍着王八拳反抗,但在余三两手下还真反抗不得,强行按着拜了天地,然后又强行塞进了洞房,方行跳了起来就要向外跑,却被一个有些不耐烦的婆子一张灵符甩了过来,正正按在头顶,一时被定住,只能呆傻傻的坐在床上等新娘子进来了。
没让他久等,新娘子进了卧房,坐在两只花烛燃烧的桌边,纤手托腮,沉默不语。
老婆子们都已经退走了,周围极其安静。
方行能感觉到那红盖头下面,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自己。
“告诉你我是不会屈服的……”
方行嘴巴倒是还能动,被对方看的不舒服,大声嚷嚷。
“唉……”
新娘子不说话,看了他很久,才轻轻叹了一声,声音竟然在微微的颤抖,似乎带了一些儿哭腔,但又强行稳定住,半晌才再次发声:“……你怎么……成这样了啊……”
方行心里一颤,有种莫名的情绪升涨了起来,下意识急道:“我可不是方行!”
新娘子沉默了下来,半晌之后,自己揭开了盖头,却露出了一张白嫩娇美的面庞,本是极美丰润的一张脸,但浓妆也遮不住这脸上的风霜与悲苦之色,她站起了身,眼睛眨了不眨的看着方行,过了很久,才忽然扑了过来,紧紧的抱着方行,号陶大哭了起来。
“你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吗?”
“我去过青云宗,去过南海,去过北俱妖地,还去过鬼烟谷,一直找不到你……”
“我找了你那么久,直到回来看望我父亲的时候,才一眼看到了你……”
女孩声音憔悴,哭声让人心颤,像是有无尽的委屈。
方行身体都颤抖了起来,良久才苦笑道:“你真认错人了……”
新娘子抬起了头,望着方行,半晌才展颜一笑,道:“我知道你不是方行!”
顿了一顿,道:“你是方小九,小九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应巧巧啊……”她像是在回答方行的疑问一般,顿了顿,又道:“其实我那天一眼就认出你来了,你模样变了,也改变了气息,但是我能认出你来啊,你不知道我这几年,走遍了多少地方找你,我很害怕,生怕再也找不到你了,神州一直有传闻说你已经兵解了,我真的很担心,担心看不到你……”
小丫头的倾诉如潮如海,自顾自的说着,泪水已经把方行胸口的衣衫打湿了。
方行久久说不出话来,过了很久,才道:“我自然知道是你,那死胖子一揪我过来,我就猜到是你了……但你把我绑来是干嘛啊,想睡我也不用非得拜堂的吧?”
这死皮赖脸的话一说出来,倒让应巧巧都有些脸红了,抹着眼泪从他身上站了起来,有些羞涩的道:“我已经问过余师兄啦,他……他把你的事情都告诉了我,小九哥哥,没关系的,哪怕不能修行,我也会一直在身边陪着你,我想……我想做你的妻子!”
“想当我媳妇也不带绑架的啊,土匪啊你……”
方行微怔,旋及愤愤叫了起来,瞪着个眼睛:“赶紧给我揭下定身符来……”
应巧巧却是红了面孔,过了一会,才小声道:“我担心你会偷偷的离开!”
方行气笑了:“戏文上的废物才会悄悄的离开呢,小爷不走,有人送上门来当媳妇还走那不是傻子吗?你赶紧帮我揭下定身符来,一动不动可怎么洞房啊……”
“洞房?”
应巧巧瞬间吓的花容失色,半晌之后,倒扭捏了起来:“不用……急着洞房吧……”
“不洞房还成个屁的亲?”
方行一听倒是急眼了:“你耍我呢?”
第709章 一驴一蓑一葫芦
在方行的强烈要求下,应巧巧总归还是红着脸把方行身上的定身符解了下来,而后嫩脸通红的坐在了榻边上,方行则活动了一下胳膊脚,贼笑着向她身边凑了过来,眼睛晶晶发亮,色迷迷的撅起了嘴朝着应巧巧亲过来,却把个应巧巧吓的花容失色,也不知是该躲还是不该躲,分明已是金丹高手,但两只手伸着,却阻止不了方行把嘴巴伸到自己脸上来……
温热的气息吹的脸颊烙铁一般发烫,应巧巧心如兔撞,有些晕眩。
“就这么……”
轻轻咬牙,应巧巧心神都有些迷蒙,暗暗做下了决定。
然而预想中的一幕并没有发生,在那张嘴巴亲到了脸上的同时,应巧巧却身子一僵。
一道紫金符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这乃是一种半神阶的符篆,便是以应巧巧这金丹境界的修为,也一时破解不开。
而方行则抱着双臂,笑嘻嘻的站在了她身前,道:“小爷我现在本事是剩不了几分啦,不过宝贝还是有一些的,你这臭丫头竟然想逼良为娼?在神州没学好啊你……”
说着死死的摁了一下应巧巧的脑袋,恨铁不成钢的骂。
这道紫金符可比适才定住了方行和符篆强多了,应巧巧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眼睛直直的望着方行,眼眶里晶晶莹莹,却是已经挂上了泪花了,满面的凄楚哀怜。
方行有些不好意思,琢磨了一下,嘿嘿笑着掐了应巧巧的脸蛋一把,觉得滑腻动人,就又掐了一把,而后笑道:“别装出这么一副可怜相来,废了道基的是小爷,又不是你,我也不用你来可怜我,堂堂金丹修士抛弃修行路子来嫁给小爷我,傻不傻啊你……”
“哈哈……”
长笑声中,大步出门,临出门时,两根手指搓了一下,只觉滑腻动人,心里却也有点激动,嘀咕道:“凡人调戏金丹大修?忽然感觉小爷我还是挺厉害的嘛……”
……
……
“死胖子,你给我滚出来!”
到了庭院里,方行破口大骂,却把正独自坐在花厅里喝这杯喜酒的余三两惊的探出了一人脑袋来瞧,方行也是一见他就没好气,冲了上去就乱踢乱打,口中骂着:“你个死胖子出息了啊,敢强行押着小爷拜堂?幸亏是个美人儿,要不然小爷我不得亏大发啦?”
余三两这等修为,却也不敢还手,生怕一不小气打死了这个土匪,好歹方行的拳头如今对他也造不成什么威胁,一边挨着一边苦笑道:“你不去入洞房,跑这来干什么?”
“还洞房,洞你大爷啊,你真以为那些找我的人是傻子?要不是因为大小姐给我血莲花改变了我的气息早就被人推洐出来了,现在这渤海国的小公主把修行路都断了,忽然归隐在渤海国这么一个破地方,你觉得那些人会看不出来?我看你做了这么几年的少宗主真是白做了,还是那么一颗猪脑袋啊,你别跑,过来让小爷我再踢两脚,妈蛋……跑挺快啊……”
追打了半天,才把个余三两骂明白了,沉思了片刻之后,正色道:“方师弟,若无你当年的提点,我余三两现在也还只是一个青云宗的废物道童,没准都已经死在门派倾轧之中了,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你不必担心那些仇家,我处事一直小心,没有露出半点风声,若你担心,我可以在别的地方为你和应师妹安排一处安全的隐居宅院,必然会保护好……”
“隐居你大爷!”
方行又来了气,上去踢了余三两两脚,余三两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浑不当回事的样子,倒把个方行累的气喘吁吁,喘了一阵子才道:“少扯你大爷的蛋了,真当人家是欠我的?凭白放弃了大好的前程陪我这样一个废人隐居?呵呵,三年两年或许不后悔,十年八年或许不后悔,但三十年五十年呢?一百年后呢?我到时候就进了坟头了,人家可还是这个模样!”
说到了这里,也有些疲倦,坐了下来,端起酒壶往嘴里倒了半壶。
余三两却不知该说什么了,眉宇紧锁,又是担忧又是怜惜的看着他。
“得了,我也知道你是怕我醉死在青楼里,不过这事却也不必了!”方行懒洋洋的摆了摆手:“事实上,已经在这里呆了近三年,我也腻了,是时候出去逛逛了!”
“方师弟,你现在身子还没好,可千万……”
余三两大吃了一惊,下意识就要开口阻拦。
“我的身子好不了了!”
方行有些淡漠的笑了笑,道:“一直呆在这里,跟坐牢还有什么区别?”
余三两却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是仍不愿方行离开,江湖险恶,方行如今又全无修为,他也着实不放心放他自己出去行走,便又说些什么自己陪他散散心之类的话,不过却被方行拒绝了,一壶酒饮尽,方行放下杯子站了起来,笑道:“可得走了,不然她该挣脱了!”
余三两讪讪的,也不知该拦还是不该拦,也只能按他说的置办了行装。
方行向着余三两抱拳,而后慢慢走向了黑暗之中。
一头青驴,一件蓑衣,一个酒葫芦,便是方行要的所有行装,慢悠悠歪在了驴上,蹄哒哒沿着海妖城内的石子小路向外走去,后方,有人牵系目光,前方,漫天星辰低垂,这一方天地,实在有太多有趣的东西,方行像再一次看到了这方天地,嘴角带着笑,心情畅快。
“别再跟着啦,也别来找我,如果有一天你们还能见到我,小爷一定比以前还威风!”
痛饮了一口酒,他向着后方大喝。
后方虚空中,悄然跟来的余三两站在原地,喟声长叹,心如风吹。
不远处,城头之上,一身红色嫁衣的应巧巧怔怔望着他的背影,亦是满脸泪水。
离了渤海国,再次上路,不知道目的在哪里,但在路上,心情就好。
他慢悠悠的,不浮不躁,骑着一头青驴,晃荡到了楚域境内,在青云宗山下的小酒肆里痛饮了一场,看着酒肆外身穿一身青衣的青云宗弟子优雅谈笑,自酒肆外面的天空之中飞掠而过,在他准备离开时,甚至忽然看到了一群青云宗内修为不弱的弟子们齐齐从山内飞了出来,驾驭法器,掠空而走,却在里面看到了不少熟人,当年那个喜穿杏黄衣衫的女子秦杏儿,书文谷高足皮君子,当年发生过不少矛盾的风清薇、做人实在的吴相同等人,联袂飞掠。
“他们倒是没变啊……”
方行苦笑,饮完了最后一杯酒,跨上了青驴,慢悠悠走上了山道。
“那个骑驴的人看着有些眼熟呢!”
空中,青云宗真传弟子秦杏儿望着方行的背影,皱眉说道。
“是的……是有些眼熟……”
旁边另一名真传刘黑虎皱眉接过了话,像是很认真的仔细看了半晌,却又忽然发笑道:“师妹你看他歪歪斜斜的样子,像不像前几天见到的那只受了伤的大黑狗?”
“嗤……”
秦杏儿笑出声来,白了刘黑虎一眼,啐道:“你总是没个正形!”
“青云宗可是有传闻呀,越没正形本事越大嘛!”
刘黑虎大笑,回头招呼诸弟子:“师兄弟们,快些启程吧,时间不多了!”
一群弟子呼啸而走,下方方行骑驴慢行。
离开了青云宗地界,他又慢慢晃荡着,来到了当年玄棺降落机缘的玄域一带,看到了这曾经满是机缘的玄域,已经灵光黯淡,宝光破灭,不过还是有不少修士在这一带里晃荡,希望着能碰到什么仙缘,方行在他曾经斩杀皇甫道子的地方,枯坐了两天,而后转身离开。
又是一段漫漫旅途,青驴晃悠悠的走,方行也不急着赶路,三五年过去,却又慢慢赶到了大雪山一带,如今大雪山已经封山,作为五圣曾在此地授徒,加上四圣的墓地,不许寻常人等进入了,而方行便也只能在大雪山外围转了几日,这一日驴累了,站在原地硬生生不肯挪步子,葫芦里的酒又喝光了,方行无奈,只能下来牵着驴,进入了一户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