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诙急忙点头应了一声,然后走过去和李大手一起将野渊扶了起来,关前辈见状隔空一掌拍了过去,劲风阵阵,却见对面的清穗道人轻轻一转袖子,玄青藏锋道甩出,轻轻松松就化解了关前辈这一招。而野渊也顺利地被元诙和李大手带到了后方,看起来是要给他疗伤。
“哎……你可知你这是助纣为虐!”关前辈收回手,长长地一声叹息。
“门派有门派的考虑,还记得当年我师父将掌门之位传给你的时候,曾经告诫过你。天下之事乃天下之事,当在门派之后,门派存亡至关重要,不可马虎。这是因为他老人家早看出你的脾气,大是大非面前你一定会舍弃门派,果不其然,此话后来验证了。”
第七十三章 信念不同
看两个加起来年龄可能都要超过三百岁的老头吵架,还真是件挺有意思的事,因为他们俩吵架是不带脏字的,甚至面色都很平常,但却仿佛下一秒其中一人就会动手似的,那种期待感,就像是时刻准备看泰森和霍利菲尔德打拳似的。
“大是大非有什么错?岂能为了小家而丢弃大家?如果天下正道都对邪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天下正道何在?”关前辈开口喝道,这话我是赞成的,但道理虽然对,落到实处却是另一回事儿,毕竟不是谁都有那么大的情怀。
“那你觉得是什么支撑玄风门数百年不倒?又是什么让玄风门能在道门双山之下站稳脚跟?是心系天下的情怀还是顾全自己的信条?我们玄风门的存在本身就是对邪道的威慑!”对方的话听起来其实也没错。
“所以当年你才会背着我偷偷和大元天成府结盟是吗?所以你假装赞同我打击中天门。但实际上是想夺得中天门门主的秘宝。所以你才会联合一众长老一起弹劾我,逼我离开玄风门。当年种种,我从未怪过你,因为道不同本就不相为谋。既然我从未管过你,那你最好也别来挡我的道。我要杀野渊,你若是再拦着,今日之事就没那么好算数了!”关前辈说话间。手背之间又有气息凝聚,显然是有要动手的意思。
“当年种种,你若是还要提起,其实对错你我各占一半。谁都不能说对方完全是对的。你为了所谓天下正道,就要单方面和中天门开战,要知道那时候的中天门树大根深,饶是我们玄风门数百年根基也不一定能只手灭掉中天门,而道门双山之中却没有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者。大元天成府虽为邪道,但和我们联手却是正好,若不是当年我提议和大元天成府联合,如今也不会有法教二门之说,可能早在百年前,我们就被茅山洗出江湖了!但即便如此,我们玄风门依然没有赶你下台,是你自己看不惯我们的作法,而自己退位负气离开玄风门。”看起来,当年之事的复杂程度还真不小,光是听着两个老家伙嘀嘀咕咕说了那么一大通就能感觉到。
“我说过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要谋你们的霸业和发展是你们的事,我要捍卫我心中正道,既然你们和我不对付,我离开玄风门就是。但百年之后,当年之事不再提起,你让开,别逼我和你在百年之后再动一次手!”关前辈对野渊杀意已定,看来是不会轻易改变了。
清穗道人低声笑了几声。开口道:“但,你毕竟是我的师兄,玄风门从未对你关上门,如果你愿意,你随时都可以回来。虽然没办法再做掌门,但长老的位子总会为你留着。我这次亲自下山,也是为了请你回去。我们玄风门在未来十年内会有大动静,正是招贤纳士之时。你若肯回来,必能助我们玄风门达成壮举。”
玄风门要有大动作?这事儿江湖上可是一点风声都没有,我留心了一下,默默记在心中。
“当年我离开玄风门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和你们再无瓜葛,如今答案依然未变。你不用在派你那小徒弟和你自己当说客,我不会回去的。废话,也该到此为止了,让开,我要杀野渊!”关前辈似是不愿意再和清穗道人“叙旧”,将话锋转回了野渊身上。
“中天门乃是我们计划中重要的一环,不能交给你。”清穗道人理所当然地拒绝了关前辈。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要杀他,你要保他,那咱们就手底下见真章吧!”关前辈抬手往下一按,气劲落到地面,海元术巧妙多变,瞬间将打在地上的气劲震开,化作恐怖的大风吹向清穗道人。
清穗道人大袖卷动,手臂隔空画了三下,便将关前辈打出的气劲给化解掉了。随后开口说道:“当年大比。你强过我。但离开山门之时,你可记得付出的代价吗?”
说话间清穗道人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木牌,这木牌是长条形,边角已经被磨圆。没有太多雕刻纹路,看起来就像是从树上劈下来的木柴似的。
“玄风门掌门清渊,意欲退出玄风门,按照祖宗的规矩。会在你的脊椎中打入九根索命钉,这九根索命钉直接压住你身体内的灵气,让你无法像过去那样随意施展法术,每用一次法术都会全身剧痛难忍。而九根索命钉的控制木牌就在我手上,只要我发动这木牌上的法咒,九根索命钉就会同时运作,那痛苦直达魂魄深处,有多痛。我想只有你自己知道吧。”
清穗道人此话终于道出了为什么这些日子看见关前辈都在打坐,原来是身上带这个折磨人的“枷锁”,每用一次法术就会产生一次剧痛,怪不得他一直不出手。养精蓄锐,看来为的就是在最后时刻出手灭了野渊。
果然进了大门派也并非好事,入门难出门更难,想脱离门派那付出的代价可不是一星半点。普通弟子还好。要是个外门弟子想转投别家,最多就是被骂上几句或者留下点财帛给原来的门派。可越是高位想要“跳槽”,那要付出的代价就越是递增。到了关前辈这种身份地位,想要脱离门派不脱层皮都办不到。
“怎么?你想用木牌对付我?”关前辈脸色不变。开口发问。
“你我之间早已不是私人恩怨,今日你让我带走野渊,我不会发动这木牌。但如果你咄咄相逼,就别怪我无情。”
“哈哈……”未料到。面对清穗道人的威胁,关前辈居然哈哈大笑,“你还是和过去一样,总是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当年大比。你不是还偷偷在我茶里下药,想让我输吗?如今,我身上带着九根索命钉,你居然还不敢和我一战。非要用木牌威胁。无妨,你发动就是了,野渊今日我绝不会放过!”
说话间关前辈大袖一甩,天空中忽然有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发出“噼啪”巨响,从关前辈身后飞出一道白光,和天上的闪电好似同时出现,接着白光中一把如雪般纯白的长剑飞出,化作闪电般的白影直冲对面的野渊而去。
清穗道人已经预感到了不对劲,此时想要出手阻止白色的长剑,但却见关前辈向前跑了几步,一把抓住清穗道人的手臂,拽住了他的胳膊,虽然此刻关老前辈的脸色异常难看,好似在忍受剧痛面目狰狞,可却成功地拖住了清穗道人。
而感觉不妙的元诙回头便看到直飞而来的白色飞剑,立马使出了玄青藏锋道,但以他的那点微末道行如何能够与关前辈相提并论。刚一出手就被白色长剑击穿了手掌,疼的他惨叫一声,但此时的惨叫声却不止一声。回头看去,便看到那把洁白如雪的长剑已经刺穿了野渊的胸口,剑身竟然没有沾染一滴鲜血。野渊吃惊地看向从自己胸口刺穿出来的剑尖,低声道:“为何?为何……”
但话还没说完,身子就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没过一会儿就断了气。
“斩命灭魂……这就是师门之中一直传说的那把名剑,雪电!”李大手看着眼前透出森冷寒意的长剑,说话之时还忍不住干咽了下口水。
“关巽剑!”眼看自己要保的人还是被杀,清穗道人终于大怒,回头冲着关前辈怒吼。
第七十四章 不该被耻笑的正义
“北国妖树,其木为钉,索命夺魂,急急如律令!”盛怒下的清穗道人终于发动了木牌,同时关前辈的脊背上亮起了一些红色的光,他慢慢弯下腰,面色潮红汗水如雨滴般往下落,身体不自然地扭动,捏着清穗道人的手也一点点松开,最后不得不趴在了地上。
而清穗道人手上捏着的木牌却在散发一种诡异的光,这种诡异的光和关前辈背后脊椎上散发出的红色光好似交相辉映。
“呵呵……”九根索命钉发动,承受剧痛的关前辈却卧在地上冷笑。
“有什么好笑的?”清穗道人开口质问。
“没什么……只是这痛楚好似恰恰证明了。我终究不该留在玄风门。也正验证了我的话,如果天下正道自诩正义却行苟且之事,那还不如邪道。你和你的玄风门,于我眼中的虚伪小丑!哈哈。今日纵然我死在这里又有何妨?至少我无愧于心,即便没有来生,但依然光明磊落!”
“你既然一心寻死,我便给你个痛快。当年就不该让你活着离开山门!”清穗道人杀心已起。更加发力催动木牌,带给关前辈的痛苦也就更盛。想关前辈已经一把年纪,怎么经的起这等折腾。趴在地上的身子抽动的如同遭到了电击!
“断你命魂!”清穗道人伸手一点木牌,关前辈仰起头痛哼起来。
“师傅曾说你比我天资更高。还说你命中注定要成大家,可笑!真是可笑!最后他居然还将位子传给了你,那本就应该是我的!这些年如果不是我,玄风门早就被道门双山清理,是我一直在江湖中权衡,是我一直让玄风门的牌子立在江湖中。我才应该是玄风门的掌门!从我拜师,展露天赋,学遍玄风门绝学的时候,掌门之位就该是我的,如果不是你,现在的我也许已经能叫板茅山掌教!都是你!”隐藏在内心中上百年的愤怒随着木牌上诡异的光芒而一起爆发,自私的念头让他的整张脸扭曲变形,看起来像是一具披着人皮的妖魔。
“呵呵,老夫不惧生死,若为人间正道献身,又有何妨?哈哈……”
清穗道人脸色更加愤怒,关前辈越是笑他脸上的仇恨就越多,此刻终于忍耐不了,大袖之中滑落出一把黑色的短剑,大约有小臂这么长,剑柄为墨色晶石打造,出鞘之后带出一片乌光,看起来非常不凡。
“要用墨魂取我性命吗?哈哈,你的剑和你的人一样。短视而漆黑……”关前辈到了这个份上还不忘了挖苦一番清穗道人。
“死到临头还这么多话!”清穗道人一剑刺向关前辈的脖颈,但就在此时,刺穿野渊的雪电竟然自己飞了回来,一剑挡在了墨魂之上,一白一黑,两把名剑碰在了一起。
“名剑护主,哼!区区一把剑还想和我斗?”清穗道人怒目圆睁,伸手虚空一抓。正要飞过去攻击清穗道人的雪电名剑如同突然失去了法力般从空中掉了下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受死!”眼看关前辈最后的手段已经用尽,清穗道人再次出剑。
关前辈低着头,银色的短发下那张苍老的脸上尽是痛苦,但嘴角却依然在微笑……
年少学艺,从小门派到大门派,从籍籍无名到名满天下。有多少人可以如他这般依然为自己心中的正义活着。
在这个世人多少已经看不起正义的时代里,这样的一位老人,又有谁能理解呢?
我记得小时候读书时,孩子们总会开玩笑地说一句话,问如果有人给你一百万让你杀个人,你愿意吗?很多人那时候都说会,因为一百万对我们那个时代的人而言是天文数字。唯一说不会的人只有胖子,因为对那个年纪的胖子而言,一百万是没概念的。
但没有一个人会义正言辞地说不会,因为说不会的人会被嘲笑。
正义,这个词好像已经离我们很远,仿佛在这个时代里谈正义的都是傻子,是该被耻笑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