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升起,越来越高。现在正是八月末的盛夏,阳光毫不藏私地挥洒着它的热力。
苏进的动作仍然非常稳定,额头上却被洒出了一点汗珠。
小姑娘一直专心致志地看着他,第一时间发现了这点,她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手帕,凑上去轻轻擦去了苏进的汗。
苏进像是完全沉浸在工作里,又像是习惯了别人这样的帮助,眼睫毛都没有眨一下。
小姑娘仿佛得到了鼓励,她立刻站直身体,凡是苏进头上有汗冒出来,她立刻帮忙擦掉。
转眼间,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街上的人一直没有少,反而变得越来越多。
有个很牛逼的书画修复师在当众修复!
这个消息传得更广了,B区这一带的街道上几乎挤得水泄不通。其实后面来的人根本看不见里面苏进的工作,但就靠着里面人的现场直播,他们也兴致勃勃地呆了下来。
快到中午时,苏进终于抬起了头。他再次拿起排刷,蘸上清水。
这次,他的动作比之前更加豪迈,清水几乎是用泼的刷上了画面!
一次清洗、两次清洗、三次清洗……
三次之后,小姑娘忍不住捂住了嘴。
她险些惊呼出来了,清洗过后,画面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
画面的中心是两条河流的交汇点,远山烟水,风雨瘦竹,近水与云水、蹲石与远山、筱竹与烟树,极具层次感,画幅虽然不大,看着它的时候,却像是看尽了千里江山。
这幅画刚才还是一副霉斑横生,破破烂烂的样子;现在,却线条清晰,画面整洁,气韵悠然,宛如新作!
小姑娘紧盯着画卷,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家里的这个家传宝物竟然这么美!难怪它这么破了,爸爸还一直小心翼翼地保管着它……
苏进指着画幅一角说:“这里题有‘轼为莘老作’五字款识,与东坡文字风格一致。莘老就是孙莘老,孙觉,东坡同年的居士。东坡集里也有不少送给孙觉的诗。这里和这里还有题跋,也说明了这幅画的来历。”
他点点头,肯定地道,“这幅《潇湘竹石图》的确是东坡居士的真迹,价值非常高!”
接着,他又转向金富典当行的那个文物修复师,淡淡地反问道,“不值钱?”
0004 五百万
繁华的古玩街上一片安静,过了好一会儿,才一阵哗然,所有人吵嚷了起来。
一幅破画,被修复成了这样?
会来这里的大部分都是懂行的,有人已经开始计算起来了:“这幅画按先前那样,的确只有三品。这样修复过后,大概可以断为七品。再修补一下蛀洞,装裱完善的话,至少也能上八品!”
就这短短半天时间,一幅名人佳作,就从三品被修复成了七品……不,八品?!
这画被虫蛀出的洞都不在画心上,很好修复。至于装裱,那更是一级修复师就能完成的工作。
也就是说,这幅画上八品,已经是毫无疑义的事情了。
八品的潇湘竹石图,能值多少钱?
更多人关心的是这个,一个比较老道的画商估算了一下,道:“如果是私下交易,一般应该在两百万左右。放到拍卖行,宣传搞得好,至少能拍到三百五十万到五百万。”
就算私下交易也有两百万?!
刚才金富典当行要用多少钱买来着?
一千块?!
一千块买人家两百万的东西,这是穷疯了还是精透了?
不管是哪一样,小姑娘之前说得一点都没错!这家典当行简直不要脸,一点信誉也不讲!
还有一些比苏进来得更早的人,更清楚当时的情况一点。他们把事情经过讲给旁边的人听,说:“小姑娘聪明得很,一眼就看出合同上的照片不对,马上就闹起来了。”
“那当然得改合同啊!两百万的画用一千块钱买,这根本就是违法的。到时候小姑娘就算签了合同,也未必打不赢官司!”
典当行的人面红耳赤,一早就缩到门里面不敢出来了。那个二段文物修复师也想走,听见后面的对话,又有点不服气,转身辩解道:“一开始这画只有三品,根本值不到两百万!”
他马上就被人嘲笑了:“三品的画不能修吗?你还好意思说?你看人家年轻小伙子,轻轻松松就修成了七品!”
“对啊,这小伙子手生得很,明显是个新人。新人都能修好的东西,你修不好?不要说了,明明就是想骗人!”
二段修复师咬牙切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护。
苏进刚才的修复的确不怎么熟练,但是他那套修复手段,自己从来都没听说过。他敢打保票,就算是自己那个五段的老师在这里,也未必能修得这么好。
但苏进是个生手也是很明显的事情,要他当众说这个二段修复师不如生手?那也是自砸招牌的事情。
他咬了半天的牙,最后只能一甩手,进了典当行,躲着不敢出来了。
他这一来,更坐实了金富典当行骗子的名声,同行耻笑不说,有些顾客想起以前自己曾经在他们这里当过东西的,顿时觉得自己被骗了。
立刻有人叫道:“骗子拍卖行!滚出故宫古玩街!”
“砰”的一声,一块石头飞出去,立刻就砸烂了典当行的玻璃。
接着,更多的人叫了起来,片刻后,金富典当行“刷”的一声拉下了铁闸门,暂时关门了!
苏进瞥了那边一眼,对小姑娘道:“幼灵,你把这画卖出去,你爸爸治病的钱就有了。”
小姑娘现在对他是满心敬仰,连连点头道:“嗯嗯!咦,大哥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苏进道:“我不但知道你的名字,还有你的照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