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7章 考察三
“麻烦能给我一份午餐肉吗?”看教室里的学生吃午餐肉吃得欢快至极,尤金都来了胃口。那种吞下之后一脸幸福满足的表情,好像吃到了什么山珍海味似的,令人为之动容。
夜校的校长送来一份午餐肉,尤金切下一块后塞进嘴里。一股浓重的油腻口感在嘴里弥散,劣质香料加过头的味道叫人反胃。有没有肉吃不出来,但淀粉绝对够分量。
尤金尝了一口就皱眉,吞又不是,吐又不是。安吉也好奇尝一口,尝之前还特意闻了闻。她闻的时候她就皱眉,强忍着吃进嘴立刻就吐了——太难吃!
只有钱德拉最淡定,好像早就知道这种午餐肉肯定不好吃。他碰都不碰午餐肉,而是主动加入到教室内充当临时老师和学生交谈。
钱德拉是经济学家,知识渊博,说话幽默。他很快就跟年龄不同的学生们打成一片,谈的火热,“学习苦不苦啊?”
“苦!”整个教室里响起一阵哀嚎,就没有不叫苦的。
“那如果允许你们不上课,你们高兴吗?”钱德拉又问道。
教室里瞬间安静,这个问题显然有些敏感。好些人不想回答,或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教室外的安吉和尤金也竖起耳朵,关注钱德拉和学生们的互动。
一个年龄大些的学生带着嬉笑的表情说道:“我们很乐意学习,我们都很高兴有学习的机会。”
这话听着就言不由衷。
钱德拉又问道:“午餐肉好吃吗?”
“好吃,好吃,好吃!”教室里再次响起乱哄哄的笑声,大家对吃的兴趣显然都很大。
“那么现在每周考试后,有多少人因为考试过不了而再也吃不上每天的夜宵午餐肉?”
这又是个沉重的问题,但似乎事不关己。
钱德拉面前几个人相互对视几眼后,有人壮着胆子说道:“开始很多人不喜欢夜里被叫来上课,也没想到考试过不了真会被踢出军团。头一次考试有三十多人被开除了。”
“然后呢?”
“过去哪怕不跟迪亚戈政权干活,再苦也能找到点东西吃,哪怕打零工也行。可现在军团来了,所有的一切都归军团管,根本没有打零工的机会,哪怕夜里乱走都不被允许。很快就有人被饿死了。”
“所以……。”
“所以被开除的人越来越少,大家都怕了。上周只有五个人被开除,这周……,大家都很用心的学,应该更少人被开除。不过上的课也越来越难,我们学的非常费力。”
唉……,教室里不断响起长叹声。所有人都露出满满的忧愁。于是钱德拉又把之前的问题再问一次,“如果允许你们不受任何惩罚,你们还会来上课吗?”
刚刚回答问题的学生沉默了一会,张张口犹豫几次说道:“我不知道该如何说。虽然很苦,但学点东西应该还是有用的。比如口头传递消息总是不稳妥,能书写和看懂文字就好多了,哪怕最简单的都行。
我们也知道学得越多,生活就能越好。不过我们都希望军团长能稍微宽容点。我们资质太差,老师都说我们基础为零,如果能多给我们一点学习的机会,我们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是啊,是啊,是啊……,教室里一群人连连点头。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个老头肯定身份不同寻常,下意识的就向其诉苦,希望能得到宽限。
站在窗外的尤金听着心头发恼,低声说道:“这些人真愚昧,简直是患上斯特哥尔摩综合征。别人欺凌他们,他们居然上瘾了,还说什么会继续努力,他们……,他们应该……。”
尤金想说‘应该反抗’,只是他自己都知道‘反抗’是不太可能的,而搜肠刮肚又想不出其他应对办法。他自己代入那些学生的处境,就发现除了拼命学外,根本无路可走。
真是气恼!
“几百万人将要接受夜校学习,难道极光军团就吃不穷?”尤金想来想去,只能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问题。他手里还握着那盒吃了没两口的午餐肉,想想用这东西喂几百万人也是绝大的负担啊。
同样在教室窗外的安吉也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可她知道的更多些,“没必要同时培训几百万人,一次十万就非常合适,这样负担就轻得多。
至于食物供给,维克多的部下特别擅长养猪种菜。他在古巴就干得很不错,梅里达市也已经成了极光军团的后勤生产基地。
而墨西哥城周边的农业条件也很好,只要一年甚至半年时间他们应该就可以完成粮食自给。更可怕的是他们已经打通了东方航线,说不定已经能得到源源不断的补给。
当然了,维克多够狠心,他不会在意死掉一批没用的废物。我妈妈说他是天生的统治者,该冷漠无情的时候绝对不心软。”
听起来情况真的不利……。
“幸好他们军力还不强。安吉小姐,我认为你应该向你父亲建议遏制极光军团的发展,要出强有力的制裁措施。”尤金煞有其事的说道。
安吉‘哈哈’了一声笑。她心说要是能制裁的话早制裁了。而至于遏制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现在兄弟会正在讨论拉极光军团入伙呢。光是一个‘自由贸易’就已经拉拢了不知多少兄弟会高层。
“我认为这事必须尽早规划,比如扶持反对派,推行民主竞选,反对独裁统治,……。”尤金还觉着自己想到主意挺不错,“过去美利坚对付****都用这套。”
安吉一翻白眼都懒得反驳,而在两人身后倒是有人说话,“你们过去那套老办法已经失效了。”
尤金一惊,回头就看到马可世那个超大的块头站在自己身后,铜铃般的凶恶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脑壳,溃烂嘴唇下裸露的牙齿狰狞可怕,仿佛随时要啃他一口。
而周青峰从马可世身后走出来,更是让尤金吓的倒退半步。后者想再次上前护住安吉。只是马可世像捏鸡仔一样把他拎到一边,没给他任何机会。
看到是周青峰,安吉倒是不害怕,反而噘着嘴说道:“背后偷听可不是绅士的行为。”
“我又不是绅士,只是夜间巡查碰巧路过。听手下说你在这,我就来看看。”周青峰看看热闹的教室,问道:“我办的夜校怎么样?”
“非常棒,真佩服你能办成。这种形式的教育也只有你才会干,才能干,换别人没这个想法。不过他们为此吃了不少苦头。”安吉倒是站在中立角度评价。
吃苦?吃苦算的什么!
安吉的评价虽然中肯却肤浅了些,周青峰笑笑摇摇头,顺势走进了教室内。而他一出现,原本汇聚在钱德拉身上的视线立刻转移到他身上,跟着教室里发出一阵如雷的呼喊。
“是军团长,是雨果军团长!”
“真不敢相信,我亲眼见到了我们的军团长。”
“我看到我心中的上帝了,呜呜呜……。”
教室内的气氛犹如浪潮突然爆发,一堆人涌上来,连凶狠的马可世都无法阻拦。大声的呼喊接连不断,每一个人都陷入极端的狂热。只有周青峰淡定的上前挨个和教室内的学生握手,简单勉励几句。
看着那些墨西哥一个个又哭又笑,泪流满面的激动模样,还在外头的安吉是五味杂陈,尤金则是呆若木鸡。
怎么会这样?这些人居然一点也不恨让他们陷于痛苦学习和严厉惩罚的罪魁祸首。
这场面真是从未见过……。
第1618章 考察四
墨西哥城,国宾馆。【愛↑去△小↓說△網W wW.Ai Qu Xs.coM】
清早醒来,安吉慵懒的躺在舒适的大床上不想动。她住最高等级的套房,房间内的所有用品和设施都是按照大灾变之前的标准装修的,其豪华程度一点也不比北美权贵的私宅差。
自打普通物资能无限制传输后,极光军团中高层的生活得到极大改善,这国宾馆也跟着焕然一新,枕头,薄被什么的终于不再是旧货,各种用品都是最好的。
昨晚在夜校里经受一番洗礼后,安吉的脑子都乱了。她赖床好一会不想起来,却忽然听到阳台方向传来一阵广播声。极光军团的电台在早上六点半左右准时开播,现在正好是七点左右的早新闻时间。
“昨晚,军团长亲临第九大街进行视察,并且和街道夜校的学生亲切交谈。他详细询问学生们在学习中的收获和困难,并且对夜校教职工的耐心和细致表示赞许。他再次重申了教育在军团发展中的地位,……。”
安吉听到这新闻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掀开被子赤着脚跑向阳台,随手抓了件外套遮住自己真丝睡衣下的浮凸身材,光着两条大腿就推开了阳台的玻璃窗。
窗外的大街上有一个大大的电喇叭,似乎是早上被人安装上去的。这喇叭里正在播放新闻,看样子是整天都不会间断。
安吉的隔壁分别住着钱德拉和尤金。两人听到广播响起也都跑到阳台上,带着几分新鲜和好奇看着这……,土到掉渣的宣传方式。
尤金听了一会后就破口骂道:“真是太卑鄙,太无耻了,这是洗脑宣传,是要把人变成没有自我思考能力的傻子。这种官方论调真是令人作呕,媒体应该是独立的,应该有监督权,而不是政府走狗。”
尤金昨晚上遭受莫大打击,夜校学生的学习态度和对军团长的狂热让他完全无法接受。现在听到广播更是直接跳起来骂。
而安吉则在静静的听,过了‘领导很忙环节’后播音员的语气骤然转冷,播报了几条处罚新闻。
有抓住了过去欺压民众的黑帮头目,即将进行公开审判,审判过程将进行现场直播;有人贪污救济物资被查处,军团戴夫总检察长表示要严惩;还有人企图聚集闹事,结果被当场镇压。
然后是墨西哥城新变化的报道。比如某条街区清理完毕;某个地方的供水供电设施完成修复;某些人员得到住所,获得安置和救济;某个地方的武装暴徒被消灭,社会秩序大为改善。
尤金还在骂,嘴里的词来来回回就是独裁,残暴,洗脑,愚民。安吉扭头看向自己老师钱德拉,老经济学家沉吟一会后说道:“虽然感觉这方式挺落后的,但我觉着它很有效。”
尤金当即反驳,“一个呱噪的破喇叭而已,只能恶心人,能有什么效果。我们兄弟会已经开始进行有线电视转播了,我们的新闻报道和节目内容比这种破广播丰富多了。”
“丰富?”钱德拉笑着摇摇头,“我们的有线电视网能覆盖多大范围?顶多在城市内布置,而且只为中高层服务。而极光军团的广播体系面对的是人数巨大的社会底层,它可以轻松的覆盖城市和乡村。”
一个破喇叭值不了几个钱,这也是周青峰弄来的战备物资。开始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拿这些过去老土的喇叭有个啥用?他只是觉着配套的电线和大功率广播设备不能浪费,现在……。
干脆来个村村通广播……,反正广泛通电视是暂时别指望的。周青峰没那么多钱折腾电视网,也没人制作足够的节目。而广播就太简单了,找个人说书都能耗一天。
安装电喇叭的队伍开始全面铺开,城市的各个街道必备一个,走到那里都能听到极光军团的广播。要说洗脑……,那就天天洗吧。
‘国外很糟糕’环节结束后开始放歌,放的居然是中文歌,还是革命歌曲‘大海航行靠舵手’——战备物资里的歌曲胶片就是这个曲目,没其他的了。
“一帮穷鬼,真是一帮穷鬼。”尤金不懂汉语,可他听到歌声气得脸都红,就感觉魔音入耳一般。他不想听也没辙,电喇叭声音大着呢。最后逼着他退回房间内,把阳台玻璃门死死关上。
安吉顺着曲调哼了一阵,就对另一侧阳台上的钱德拉说道:“老师,我觉着我们有必要学习这种宣传模式。”
“哦?”钱德拉不知道在想什么,闻言一愣,“你觉着有可行性?”
安吉很严肃的继续说道:“我们的宣传媒体太无能了,他们确实独立,想报道什么就报道什么。可你知道我爸爸出钱资助的电视台天天在播放什么新闻吗?
某个地方出现暴乱了,政府某个部门有腐败嫌疑,某个名媛今天穿了什么衣服,和什么人交往。对,那个名媛经常就是我。
我记得兄弟会电视台最开始的时候报道的可不是这些,但那些记者和主编很快就蜕化了。他们变得极其的市侩,恶俗,喜欢哗众取宠来博取眼球。
负面的,市井的,花边的,那些媒体完全是在浪费我父亲给他们的经费。可你听听极光军团的报道是什么?
领袖关怀底层的生活,政府恢复社会的新成就,人民生活的新改善。新闻的基调是非常健康而积极的。
你可以说这种新闻都是洗脑,是自我欺骗。但它很有价值,它让人对未来怀有希望,对政府和领袖有认同感。而我们的媒体不但不帮忙,反而天天在指责我们。我回去会立刻要求加强新闻审查。”
所谓‘虎父无犬女’,安吉有着一股敢想敢说,打破常规,勇于革新的无畏气势。她甚至指着街头的电喇叭说道:“我们应该学习这种宣传方式,媒体不能只关注中高层,也应该关注底层。”
这番话听起来很有见地,钱德拉点点头,却很快又摇摇头。
“您不认可我的观点?”安吉皱眉。
钱德拉沉思一会后说道:“我也觉着我们的媒体太自由了些,报道的新闻毫无价值。加强新闻管制很有必要,但要想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媒体人去报道底层的生活,这似乎不太可能。而且……。”
老经济学家停顿三秒,说道:“你想让我们的宣传部门也到处挂喇叭进行广播?这恐怕有点难度,可行性不高。”
“为什么?”安吉不解,“广播体系花不了多少钱,极光军团都能搞,我们更不在话下。”
对于只有想法,没有实践经验的公主殿下,钱德拉唯有苦笑。他耸肩说道:“你信不信,我们真把喇叭挂到街上,用不了几个小时就会被人破坏掉。而破坏的正是你想宣传教育的那些社会底层。”
啊……,还真是如此。
安吉的脑海里立刻出现一个画面——刚刚装好的喇叭才开始广播,可底下就聚集起几个闲着没事的黑人,拉丁裔或者其他什么狗屁垃圾。这些无聊的人看几眼,就开始用石头砸喇叭以此取乐。
“真该死,那些垃圾真该死。他们怎么就不能像维克多统治的居民一样老实点。”安吉忽然觉着自己想的挺好,可现实却完全不一样。
钱德拉再次耸肩苦笑,“同样的事,极光军团能办成,可我们就未必了。”
第1619章 考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