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击退瞿苏、王管，燕赵歌等人要趁机退走，并无难度。

　　只是留在这里的玉泉界，却可能要遭殃。

　　此地和界上界，和当初的碧游天一样，位置没有暴露前，别人不知道具体方位也就罢了，现在位置已经暴露，对有心人来说地方是固定不变的，想找麻烦很容易。

　　燕赵歌手一甩，手里多了一柄剑，剑刃还穿透一个老道士的身体。

　　“前日因，今日果。”青章道人叹息一声：“老朽性命尽悬于诸位道友之手，只希望诸位莫要难为老朽门人。”

　　燕赵歌平静地说道：“那要看他们自己，诚如你方才所言，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说罢，他手里长剑一抖，青章道人身体顿时四分五裂，一命呜呼。

　　然后，他们重新落入玉泉界。

　　佟欣霖、广通子等人迎上来，不见青章道人、兆贞道人、姚云成三个，都暗自叹息，不过也不多言，只是朝燕赵歌等人行了一礼：“多亏诸位同道，击退外道，我玉泉界方才再次得以保全。”

　　“几位客气了。”燕赵歌言道：“能击退对手，更斩杀剑佛为先祖、先祖母报仇雪恨，也多亏玉鼎祖师的遗蜕相助。”

　　玉鼎真人的遗蜕，此刻正悬浮在燕赵歌身旁，已经重归平静，双目闭合。

　　其蕴含的气息，和周身光泽的强度，也都恢复最初的大罗层次。

　　而那半截玉剑剑刃，眼下则重回燕赵歌手里。

　　“先辈在上，匡扶我等后人，正是我三清嫡传正道不绝之象。”燕赵歌朝着玉鼎遗蜕，郑重一礼。

　　封云笙和高清漩，也是同样动作。

　　这次能杀退对手，更斩杀剑佛于当场，为燕星棠、狄清涟报仇，玉鼎遗蜕催动陷仙古剑，功不可没。

　　而佟欣霖等人见状，都肃容说道：“祖师庇佑，遗志我辈片刻不敢忘。”

　　燕赵歌所言，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事急从权，只是暂时借助玉鼎遗蜕之力对敌，并无对先人不敬之意，更不可能将玉鼎真人的遗蜕炼制成自己的分身。

　　倒不是顾及玉泉界中人的想法，而是玉鼎真人乃玉清正统大能，前辈祖师，这是理所应当的尊重。

　　燕赵歌自己师承虽然不是玉鼎真人传下，但他祖父燕星棠是正儿八经的玉鼎嫡传，香火供奉看护玉鼎真人遗蜕，正合尊师重道之义。

　　当然，陷仙古剑，燕赵歌肯定会取走，却不打算跟谁多商量。

　　佟欣霖等人经历方才的事，也没指望留下陷仙古剑，燕赵歌尊重玉鼎遗蜕，已经叫他们心中欣慰。

　　“不过，对方两个大罗强者退走，这玉泉界的方位已经不是秘密。”燕赵歌言道：“虽然不知何时，但对方定有卷土重来之日，不知诸位同道有何打算？”

　　“何去何从，慢谈不妨。”佟欣霖无需看其他人，便即坦然说道：“但诚如燕道友方才所言，佛门与外道定会卷土重来，对方大罗之尊，我等抵御不得，若不想离经叛道，那便唯有离开这玉泉界了。”

　　她微微一笑：“虽说故土难离，生于斯长于斯，不过这玉泉界太过古老，已到盛极而衰的边缘，便是没有外敌，其自身走向没落也可以预见。”

　　两旁广通子等其他玉泉界众人都徐徐点头。

　　“先前玉泉界被封印，我辈坐困愁城，只能眼睁睁看着黄昏将至，却无可奈何。如今封印既然解除，黎明曙光重现，若能有更好选择，舍了这玉泉界又有何妨？”

　　佟欣霖说着，苦笑道：“经过刚才那一战，虽然得陷仙剑光护持，让这天地界域重新稳固，但本就将踏入暮年的玉泉界，现在更是已经到了时日无多的地步，也容不得我辈留恋了。”

　　燕赵歌颔首：“既如此，诸位早做准备。”

　　如果想要吸纳安置玉泉界的人，对燕赵歌等人来说，也不是不行，但需要细细筹谋准备。

　　玉泉界虽然不若界上界、碧游天那般巨大，但是也占地广阔，人口更是天文数字。

　　带着这些人行动一时也就罢了，可要安置下来长久繁衍生息，则非有妥善地方不可。

　　否则这么庞大的人口，全部涌入天外天或者碧游天，对其中的原住民而言，将是一场灾难。

　　先前仙庭三千仙境被白莲净土斩去八百，其中人口大多被仙庭先行转移，迁入自家仍然做主的剩下两千两百仙境。

　　但外来人口和原住民之间的冲突争端，甚至隐隐动摇仙庭的香火供奉。

　　而且，庞大的武者群体，同样需要广袤的资源培养，不是凭空来的。

　　层次越高的强者，其成长道路上消耗的资源，便越是一个让常人瞠目结舌的恐怖数量。

　　所以天苏宇宙如果想要吸纳收容玉泉界的人，那么必然要重新开辟世界。

　　这对于源自丹殿，并不完全稳固的天苏宇宙来说，是个需要妥善谋划，仔细准备的事情。

　　当然，吸收“难民”有很多碍难，却也有很多好处，不可能是单纯添了些吃饭的嘴。

　　且不说这里本就有佟欣霖这样已经四气合罡的玄仙，有广通子等其他道门嫡传仙境强者。

　　如此多的人口，往往也意味着更多人才的涌现。

　　仙庭和白莲净土两家外道，都能培养出王管、殷十阳、瞿苏这般媲美道门、佛门正宗的强者，原因便在于他们现在远超道门正宗的人口基数。

　　道门正宗复兴，任重而道远，基础的培养，不可荒废。

　　如今界上界遭劫，情况不明，能有玉泉界如此多同道中人和深受道门正宗教化影响的人口，燕赵歌等人心中还是颇为欢喜。

　　“不知令尊此刻……”自有其他同门去抓紧操办迁移之事，佟欣霖、广通子仍然留下招呼燕赵歌一行。

　　“家父在那里。”燕赵歌转头看向高清漩，此刻戮仙古剑和陷仙古剑都在她手里。

　　陷仙古剑的剑柄末端，暗红光华，凝结成一个小光点，飘忽不定。

第1536章 永恒的背影

　　那个小小的光点，乃是陷仙剑光凝结而成，看似渺小，实则宏大，自成天地。

　　燕赵歌和高清漩飞入其中，眼前暗红光华散去后，就见燕狄静静坐于虚空里。

　　太易华云在他头顶，如莲花般绽放盛开，轻轻摇曳。

　　燕狄冲燕赵歌二人点点头，然后便收回目光，默然无声望向虚空一方。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呈现在燕赵歌和高清漩眼前的是一副隽永的画面，横亘于半空里，历久弥新，始终不散。

　　画面里，一尊做忿怒相，狰狞凶恶，手持宝剑的佛陀面朝燕赵歌等人，高居天上，黑暗遮天，杀气弥漫，仿佛引领地狱降临人世。

　　佛陀下方，一个紫衣男子和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形并排而立，背对燕赵歌他们。

　　紫衣男子左手持剑，白衣女子右手持剑，其左手则同男子的右手牵在一起。

　　除了落在燕赵歌等人眼里的背影外，还可看见那一男一女侧首对望，各露出半边面孔，嘴角含笑，目无惧色。

　　画面固定不动，暗红的光彩犹如编绘浮雕，仍然栩栩如生，描绘当年那最后的景象。

　　燕赵歌三人望着画面，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之后的场景，看着那对夫妻生死与共，无所畏惧，携手一同迎向化身地狱的剑佛。

　　遥想先人视死如归的英姿，燕赵歌也不禁神往，再次郑重向那对夫妻的背影行了一礼。

　　高清漩则和燕狄一样，一动不动，仿若雕像，只是注视着那背影，久久不语。

　　不同于燕赵歌没有亲身接触过燕星棠夫妻，高清漩此刻脑海中，清楚浮现狄清涟当年的音容笑貌。

　　藤皇门下一众弟子里，高清漩关系最要好的人便是小师妹狄清涟。

　　或者应该说，一众同门里关系最密切的两个人，便是她们。

　　昔日狄清涟同燕星棠外出远游前，还曾拜访高清漩、龙星泉夫妇，却不曾想竟成最后一面，那一去便是永别……

　　高清漩一贯平稳严谨的心湖，此刻禁不住波澜起伏，悲从中来。

　　“师父，小师妹自己从不曾后悔，若是您老人家当年能看见这一幕，会否稍微宽怀？”想到前不久也陨落的藤皇李瑛，高清漩更感心酸。

　　燕赵歌看看一旁的高清漩，心中暗叹一声。

　　另一边的燕狄，则也始终望着燕星棠夫妻的背影，不言不动。

　　因为太易华云的缘故，他的脑海记忆里，其实没有自己父母的身姿。

　　但此刻也正通过这太易华云，一点一滴容纳这里燕星棠夫妻留下的点滴剑意痕迹，让他有一种无来由的亲近，仿佛血浓于水，割舍不断。

　　或许燕星棠和狄清涟没有尽过一天做父母的职责，没有一天亲自照顾、陪伴过自己的孩子，甚至初为人父母的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照顾一个孩子。

　　但早在孩子降生前，他们便尽己所能将自己最好的一切，全部赋予他们的儿子。

　　燕狄即便从没有真正当面接触过父母，在时隔数千年后的今日，仍然能感受到那沉沉的关爱。

　　“外面事情已经了结？”良久后，燕狄终于站起身来，转头看向燕赵歌。

　　燕赵歌颔首：“剑佛伏诛，祖父和祖母的大仇，我们亲手报了。”

　　“大仇得报，遗愿未了。”燕狄转头望向那壁画一样的图像：“我想，他们和木曜岁星上尊，尹幽明，胡通明一样，牵挂于心者不仅仅是私怨，更希望得见我道门重兴，寰宇澄清的那一天。”

　　燕赵歌徐徐点头：“那一天已经越来越近。”

　　“我们走吧。”高清漩这时情绪也已经平复，冲燕赵歌父子二人说道。

　　燕赵歌和燕狄都点点头，同高清漩三人一道，离开了这陷仙剑光所成天地，重新出现在玉泉界里。

　　玉泉界中的人，此刻安排搬移之事，群策群力之下，有登临仙境的强者出手，倒也不甚费力。

　　对于凡俗人间的百姓，乃至于较低层次的武者来说，一切甚至可能发生在无知无觉中。

　　望着渐渐远去的玉泉界，佟欣霖等人微微沉默，但很快恢复如常。

　　正如他们所说，便是没有外道威胁，要不了多久，玉泉界也会自然步向没落，他们本就该另寻出路。

　　现在虽然略微提前一些，但该有的心理准备，早已有了。

　　青章道人、姚云成等人各自的门人，以及聚拢在他们身旁，和他们有类似诉求的势力，并没能翻起太多风浪。

　　受佟欣霖所托，燕赵歌将这些人都交给他们玉泉界内部处理。

　　结果佟欣霖等人展雷霆手段，将对方嫡系人马大肆诛杀。

　　而对不了解详情的外围人，则表示青章道人、兆贞道人、姚云成他们，是死于剑佛之手。

　　如此，则叫剩下的人，反而和大家一起对外道生出同仇敌忾之心。

　　青章道人一派原先不乏支持者，很大程度是因为玉泉界被封印数千年始终看不见希望。

　　如今既然封印已经解除，眼前重新有了指望，早前的想法自然就淡了，被佟欣霖等人收服之后，那群人更是彻底没了念想。

　　燕赵歌对此不置可否，首恶已除，其他人拨乱反正的情况下，他并非一味嗜杀之人。

　　虽然王管、瞿苏等人见过自己击杀兆贞道人和姚云成的场面，但剩下的人都只是当初支持青章道人想法的同路人，而非其嫡系亲朋，自然不可能再去较真。

　　选择相信谁，很多时候是个很主观的事情。